这是个精致而干净的书房,就像金川的人一样,叫人看着都舒服。

  屋角有床,窗前有桌,桌上有琴棋书画,墙上还悬着柄古剑。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盏孤灯。一盏没有火的孤灯。

  小雷冲进去,坐下,坐在床上,看着这四壁萧然的屋子。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桌上的孤灯,照着灯前孤独的人。

  “金川走了,带着纤纤走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件事,更不愿相信这件事。

  但他却不能不信。泪光比月光更清冷,他有泪,却未流下。一个人真正悲痛时,是不会流泪的。他本来有个温暖舒服的家,有慈祥的父母,甜蜜的人,忠实的朋友。

  但现在,他还有什么?一条命,他现在已只有一条命。这条命是不是还值得活下去呢?

  明月满窗。他慢慢的躺在他朋友的床上——一个出卖了他的朋友,一张又冷又硬的床。

  春风满窗,孤灯未燃,也许灯里的油已干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春天?这是个什么样的明月?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门是虚掩着的,有风吹过的时候,门忽然“呀”的开了。

  门外出现了条人影。一个纤长苗条的人影,白衣如雪。

  小雷没有坐起来,也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但却已知道她来了。因为她已走过来,走到他床前,看着他。

  月光照着她的绰约风姿,照着她面上的轻纱,她眼波在轻纱中看来,明媚如春夜的月光。

  窗外柳枝轻拂,拂上窗纸,温柔得如同少女在轻抚情人的脸。

  天地间一片和平宁静,也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这种春夜中溶化,也不知有多少少女的心,在情人的怀抱中溶化。

  “纤纤,纤纤,你在哪里呢?你的人在哪里?心在哪里?”

  他并不怪她。她受的创痛实在太深,无论做出什么事,都应该值得原谅。

  痛苦的是,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伤害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这么样对她,只不过因为太爱她。

  只要也能知道这一点,无论多深的痛苦,他都可忍受。甚至连被朋友出卖的痛苦都可忍受。

  雪衣少女已在他床边坐下,手里在轻抚着一朵刚摘下的桃花。她看着的却不是桃花,是他。

  她忽然问:“像你这样的男人,当然有个情人,她是谁?”

  小雷闭起了眼睛,也闭起了嘴。

  她笑了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却知道你本已约好了她在杏花村相会。”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她并没在那里等你,因为你还有个好朋友。”她嫣然接着道:“现在你的情人和好朋友已一齐走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小雷霍然张开眼:“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小雷慢慢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当然,你当然不会告诉我。”

  雪衣少女道:“现在你还剩下什么呢?”

  小雷道:“一条命。”

  雪衣少女道:“莫忘记连这条命也是我的,何况,你的命最多已只不过剩下半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