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边的命令?你不是警察吗?”李错倒是先问了一个徐思丽没料到的问题。
“我不是警察。”徐思丽略一思索,就决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李错,反正李错对南京和民国的政治几乎一无所知,她既没有可能也没有机会把这种秘密泄露出去。李错唯一能泄露秘密的人就是王江宁了,而王江宁本来就已经算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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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的,算是国民政府的秘密部门吧。我经手的,都是事关党国生死存亡的案子,和警察厅办的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不是一码事。”
“这么说,这个金安仁真的是个大人物?他死了,事关党国生死存亡?这人绰号半手金,他莫非是个大财主?”果然,李错对于“中央组织调查科”、“国民政府”等词语并无太大反应,多半只当是个与警察厅不同的政府部门。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金安仁这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身上。
“金安仁被道上的朋友尊称为‘半手金’,他是玄一阁当铺的掌柜,虽然他确实很有钱,但他的重要性并不在于他有多少钱。据说南京城过往的金银,在他手上都要走半手,他这才有了个‘半手金’的诨名。也有人说,无论是什么物件,在他手上走一遭,就知道价值几金。”徐思丽顿了顿,见李错全神贯注地听着,满意地一笑,又接着说,“他手上握有不少黑白两道头面人物的把柄,他死了没什么要紧的,但是他手上的那些东西,有些人想得到,有些人想毁掉。我的上司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得到的命令是全力侦破此案。”
其实,徐思丽还是对李错有所保留的。她相信李错不是嘴碎的人,但也不想李错因为知道得多而遭遇什么不测。实际上徐思丽的顶头上司周处长给她的命令是侦破此案,全力拿到半手金所掌握的东西,还有那些高利贷的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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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姐这事儿你开口我肯定帮忙,你放心。我就是多嘴问一句,你那个什么科,听起来来头不小啊。你好歹也是个官,怎么办案子还要自己亲自下场?只能指望咱俩?你不可能是光杆司令吧,你看你这院子里都有这么多人。”李错指着院子里的下人半开玩笑地说。
“那个地方啊,还真就只有咱俩能进得去。”徐思丽也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有这样的地方?”李错眼中闪过几分好奇。
徐思丽上前两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错不由瞪大了眼,最终露出一抹带了几分玩味的笑容,对徐思丽一拍胸脯道:“放心吧,这种事包在我身上。”
第五十八章 暗藏玄机
“你亲眼看见掌柜出去,却没看清喊他出去的那个人?”王江宁在玄一阁的后院喝着茶,对面坐的是玄一阁的伙计,也是出事儿那天唯一一个看到半手金出门的人。
“是。那晚掌柜的正在账房盘账,我在一旁打下手。有人敲门说找金掌柜,本来我说我去开门的,掌柜的非要自己去开,我就继续在旁边打算盘。掌柜的开了门却没有迎人进来,他们好像是在外面说了几句话。然后掌柜的回来拿了西洋放大镜和大衣,说要出门,让我不用等他,有人招待。”
这伙计看起来也有三十来岁,满脸都透着精明。说是伙计,其实他也是玄一阁的人物之一,既管账房也管内勤。半手金盘账都带着他,就可见对他的信任。此人也因此自视甚高,本来对王江宁这小杆子颇有些爱答不理的,但看过王江宁的聚贤令后,原本倨傲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对王江宁立刻变得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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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也挺纳闷的,这大半夜的,掌柜的自己迎客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出门?我就说要不要喊几个人陪掌柜的一起去,掌柜的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只说什么瞎操心,还让我不要跟其他人说他出门的事儿。我当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铺子里。哪知道第二天就听说掌柜的出事儿了,唉!”
“瞎操心?”王江宁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只略一沉思,他又问道:“金掌柜平时出门多吗?”
账房摇了摇头:“掌柜的很少出门,一般都是别人来找他,而且就算出门也从来没有在大晚上出门的。您想必也知道,外面有不少人惦记金掌柜。他平时自己也很注意,出门都是有车接送,武伴当不离身。”
说到这儿,他有些自豪地指了指铺子两边:“我们这铺子,门房两边都有武伴当随叫随到。那天晚上要是掌柜想带人,我喊一声就立刻能带四五个人去。掌柜的一个人出门,我是没见过,大半夜一个人出门,铺子里肯定也没人见过。”
王江宁点了点头,看来这账房先生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些了。虽然不多,却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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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个西洋放大镜,什么样子的?”王江宁突然想起那个放大镜来,好奇心又起。
“那东西铺子里有好几个,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是鉴定物件的工具。以前稀罕得很,现在嘛,是当铺必备的东西。我拿一个给您看看。”账房十分热情地返回铺子里去了。
趁着伙计去拿东西,王江宁坐在院子里又仔细打量起这玄一阁来。
玄一阁当铺的名号,王江宁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以前都是从门外观瞻,这还是第一次进来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有些门道。这当铺的院子足足有三进三出,在南京城也算是规格很高的了。更重要的是,这院落明显有各种各样的防盗防偷措施。比如加高了很多的院墙,墙垛上还埋了铁蒺藜,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可是从里面看出去,就能看到隐隐地闪闪发光的刺头。而院子的角落里到处都摆着钢叉和铁矛。每扇大门都有撞铃,平时把铃锤摘了,晚上挂上去,进出开门必响。连屋顶的砖瓦都有玄机,王江宁虽然看不真切,但根据在阳光照射下微弱的差异,他可以确定每个屋顶上都随机摆放着不少走猫瓦。走猫瓦名字古怪,其实东西倒不复杂,那瓦片与一般瓦片乍看无异,内部则不同,十分轻薄,中空且构造奇巧。平日里遮风挡雨没有问题,可是一旦有人踩上去,则立刻断裂且发出巨大的脆响,既能困住飞贼,还能示警。而像猫狗之类的动物走上去,则不会有任何问题。此物一是造价较高不易烧制,再一个也不可能全用此类瓦片覆盖屋顶,毕竟它的强度比一般的瓦要差不少。王江宁也不是第一次在大户人家看到这种东西,只是从没见过像玄一阁覆盖这么多的。
看来这位半手金金老板是真的很怕死啊。王江宁暗自想道。
“您看,这个就是西洋放大镜了。”王江宁正想着,那账房已经捧了一个放大镜回来了。王江宁接过来细细观看,这放大镜的镜片与梅檀用的倒没有太大差异,只是用料明显金贵了许多。纯银的镜箍被擦拭得闪闪发亮,镜把和镜箍的连接处套了金环,镜把也是用象牙玉石一类的东西制作的,上手很沉。虽然叫作西洋放大镜,可怎么看都感觉像是中国的物件儿。
“此物是我们掌柜找英国公司定制的,全铺子一共有五把,掌柜的带走了一把,现在还有四把。”
“确实和一般的放大镜有所不同。”王江宁见过梅檀和老张的放大镜,都远不及这玄一阁找英国公司定制的金贵。然而毕竟放大镜是用来看东西的,纵使镶金嵌玉,看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王江宁随手又把放大镜还给了账房。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王江宁冲账房拱了拱手,示意要告辞了。账房送出门之际,王江宁又似不经意地说道:“这聚贤令您很熟悉啊,我们御猫会看来和贵当关系不错?”
“那当然。掌柜的平时没少跟我们说,他谁都不信,就相信御猫会。他还说,他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儿,唯一能指望帮他报仇的就只有御猫会了。我们还总说他怎么念叨这么不吉利的话,哪知道……哪知道就一语成谶了。”账房说着说着,似乎是动了真情,用袖子抹了两滴眼泪下来。
王江宁善言安慰了他两句,心里寻思的却是这么多人都知道御猫会,自己这个圈内人居然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是该怪李老吹隐蔽得太好,还是怪自己太无知呢?
临出当铺门,王江宁又想起什么来,拽过账房说了几句话,这才满意地骑上自行车,直奔事发地武定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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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王江宁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般离开,猫在玄一阁旁边的两人愁眉苦脸地钻了出来。
“师兄,这小子还真能跑,师叔让我们守着他,我看跟他一天我们兄弟能掉三斤肉。”小通天手霍家老二气喘吁吁地远远跟在王江宁的自行车后面跑着。
“师弟,要我说,咱们也得弄辆自行车,不然真有点吃力。不过师叔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咱们还是要盯牢了。”大通天手霍家老大也大喘着气。他们二人虽然是亲兄弟,可平时却是以师兄弟相称。
“是,跑吧。”霍家老二心中一凛,便不再抱怨,又提了一口气,和霍家老大继续小心翼翼地追着王江宁消失在了街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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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洞玄观。
房间内,吕冲元两根手指微微用力一提,地砖就给他起了出来,露出了地砖下一个黄色的油纸包。他十分小心地把油纸包捧了出来,那油纸包看起来不大,但是似乎颇为沉重。吕冲元双手捧着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再次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外面绝无动静,这才动手解开了油纸包。
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露了出来,正是吕冲元之前和王江宁在上峰怪洞里取出来的黑色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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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镇纸静静地摆在吕冲元面前,散发着一股诡谲的神秘气息。吕冲元仔细凝望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胳膊上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瘆得慌。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便冲着三清殿的方向拜了拜:“三清在上,佑弟子冲元这一次能化险为夷,救万民于水火。”
半晌之后,吕冲元抬起头来,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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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清脆的金属声自门外传来,吕冲元想了想,拿起桌上刚写好的信走了出去。
院子里,玄鸿道人正灰头土脸地修补着院墙,吕冲元赶忙上去,想要搭把手。
“玄鸿师兄,尊师呢?”吕冲元询问着玄鸿道人,顺带一伸懒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师父一大早便出去了,谁知道跑哪里去了。他老人家一向仙踪难觅,这三两天,我能碰着他一回就不错了……哎,冲元你放下,我自己来,看你那小身板,搬了石头砸了脚,还不是要我来伺候。”玄鸿道人一把抢过吕冲元手里的石块,坚决不让吕冲元干活。
“唉……本来还有事情想请教尊师。早知道就算挨骂,昨晚也要去叨扰一番了。”吕冲元拗不过玄鸿道人,只得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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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也见不着。我今早去给师父收拾房间,一看他连被子都没打开,估计昨晚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师父这一把年纪了,整天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到处乱跑,说也不听。”玄鸿道人双手上下翻滚地刷着墙,嘴上更是停不下来,看来真是憋屈久了,逮着吕冲元就叨叨个不停。
“那我就先告辞了,我还要回城里去,这封信麻烦师兄转寄给我师父。”吕冲元随手放了一封信在地上,冲玄鸿道人拱手告辞。
目送吕冲元飞奔离去后,玄鸿道人停下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打开吕冲元留下的信件。他只略微扫了一眼,见信上不过是一些平常的话,想了想还是揣着信走到了院子角落的一间小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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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吕冲元走了,老规矩,给留了封信让您转交他师父,徒儿看过了,信里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玄鸿道人冲着屋里的人躬身道。
“他走前交代了什么?”屋里的人坐在床边,伸手接过信,草草看一眼,便又将信小心地封好。
“只说要回城,以及要我帮忙转交信件,其他没说什么。”玄鸿道人照实回答道。
“果然和他师父一个脾气,嘴紧得很。”屋中的人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对玄鸿道人道,“你即刻下山,跟紧了他。记得,好好乔装一番。”
“是。”玄鸿道人应了之后,又略一迟疑,方才关切地问道,“师父,那您那边的事情?”
“我自己来。你跟紧冲元。”
“是。”玄鸿道人应了一声,转身去跟吕冲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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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冲元腿脚飞快,半路还搭了个顺风车,从方山跑到南京城也已经快到中午了。
南京湿冷的冬天对吕冲元来说倒颇为习惯,他本来就是在南方长大,只是大城市里的生活习惯依然让他觉得颇为新鲜。
分开时,梅檀拿走了铜雀印说要去化验,如今也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心里想着这事,这一路,他连口水也没喝,一口气赶到了李英雄探事社前。
见探事社的大门虚掩着,吕冲元“啪”地推开门,同时神气十足地叫道:“王江宁,道爷我回来了!”话音落却发现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一个胖胖的警探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嗑瓜子。似乎是因为听见他推门的声音,那胖子满怀期望地看过来,下一秒发现是他,眼神立刻转为失望,边吐嘴里的瓜子皮,边懒洋洋道:“你也找王江宁啊,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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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韩平探长?”吕冲元认得这个和王江宁关系不错的警察,但因为不相熟,还是反应了一会,才喊出对方的名字。
“怎么回事?王江宁出去了?”吕冲元将脑袋探进门来,四下张望。然而他非但没见到王江宁,连李老吹也没见到。
“那小子一大早就出门了,李叔也不见个踪影,也不知道他们师徒两个神神秘秘地在做些什么勾当,我看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他人的,你也是白跑一趟了。”韩平停下来嗑了枚瓜子,才继续道,“这家伙真是麻烦。本来手上有个棘手的案子想让他帮帮忙,可是他却跑外面乱转,半天见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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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到底是在忙什么?”吕冲元蹲到韩平身旁的椅子上,把玩起盘中的瓜子来。
“谁知道呢,他说不定是故意躲着我。”韩平轻哼一声,眼中竟然多了几分幽怨,“亏我们还是一条裤子穿大的,竟然这么对我。”
吕冲元刚想安慰韩平几句,忽然想到什么,也抬头露出一副略显沧桑的表情来:“王江宁……确实有点儿不够意思啊。”
“怎么了?”韩平听出了吕冲元口吻中的无奈,于是好奇地凑过脑袋,“王江宁怎么你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我明明救过他,可他却还怀疑我。”吕冲元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吕冲元一手托腮,露出略显烦闷的表情来。韩平看了他一会儿,便一手捧着一堆瓜子伸到他眼前。于是吕冲元和韩平一同沉默无言地嗑起了瓜子,内心却都已经将不见人影的王江宁骂了好几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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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道士,我看这王江宁是等不到了。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和我一起去办个案子?办完了我请你吃烤鸭。”韩平忽然心生一计。反正这小道士也不是本地人,断不可能和他要办的案子产生什么瓜葛。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正好需要个打手。
“好啊,反正没什么事。”吕冲元一听韩平要他帮忙办案子,好奇心顿时上来了。
“不过,咱们要去的那地方,却不大容易进去,得先好好乔装打扮一下。”韩平上下打量着吕冲元,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啥地方还要乔装打扮?”吕冲元有些迷惑。
韩平“嘿嘿”笑了两声,示意吕冲元附耳过来,嘀嘀咕咕说了一套。
吕冲元听完,半是震惊半是迟疑:“这……行不通吧?”
韩平大力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韩探长亲自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第五十九章 扑朔迷离
“好你个丑八怪,你也敢来这种地方!”
韩平和吕冲元站在目的地前,正想着怎么不露马脚地混进去,突然就听见一个女声怒斥道。两人齐齐循声看过去,只依稀看到庭院里站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人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裙,像一团火焰一样风风火火地飘到了二人面前,韩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啪”的就挨了一记耳光。
这一下彻底打蒙了韩平。韩平只觉眼前金星飞溅,连打他的女子长什么样他都看不太清了。
“长成这样,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赶紧滚。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那红衣女子指着韩平的鼻子继续说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韩平刚要发作,身后的吕冲元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好的好的,我们立刻就滚。”吕冲元尖着嗓子说完,手上一使劲,直接将还要挣扎的韩平拖走了。
韩平没想到这小道长看起来瘦瘦精精的,力气竟这么大,自己这么大个块头竟被他毫不费力地制住,跟拎小鸡仔一样的给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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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冲元一直将他拖到一个拐角处才放开手,还没来得及说话,憋了一路的韩平已经愤愤不平地嚷了出来:“他奶奶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疯婆娘,上来就打人,下手还这么重。”
吕冲元扭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只见韩平半张脸已经给打肿了,整个头宛如猪头一般。
“刚才打人的,是李姑娘。”吕冲元努力憋笑,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李姑娘?什么李姑娘?”韩平是被打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是李错李姑娘啊。和她站在一起的另一个姑娘,是你的上司徐小姐。她们的打扮和平时不大一样,再者李姑娘上来就是一顿打,你没认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吕冲元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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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科长……她为什么要这样呢?”韩平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捂住被打肿的脸,露出沮丧的表情来,“唉,早知道她亲自出马,我也不用那么费劲了。”
“我看徐科长啊,一定是觉得你这化妆太失败,怕你打草惊蛇,所以才在第一时间让李错姑娘把你给打跑了。”吕冲元在旁背着手,笑嘻嘻地说道。
“是吗?”韩平闻言,拿出刚买的小手镜对准了自己。镜子里,是一张浓妆艳抹,“美不胜收”的脸,“失败吗?我觉得挺好的啊,你能看出来我是男扮女装的?”
见韩平如此自信,吕冲元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只能强装正经地回:“嗯,看不出来。”
“我这么完美的伪装居然被徐科长一眼就看穿了,果然不愧是徐科长。”
看韩平这副模样,吕冲元感觉自己憋笑已经快憋出内伤了。
韩平之所以打扮成这样,当然是为了查案。只不过,韩平的计划和他口中所说的“万无一失,绝对没问题”实在差得有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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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韩平兴冲冲地拖着吕冲元从李英雄探事社离开,直奔钓鱼巷晚枫楼。
吕冲元闷头跟着韩平进了这晚枫楼,最初他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酒楼,但被韩平带进后堂后立刻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地方怎么看都是个打着酒楼幌子的青楼啊。吕冲元虽然不禁酒肉,可是这样的风月场所他也是绝对退避三舍的。可是来都来了,这时候再临阵脱逃,难免让韩平笑话,只能在心中默念《清心诀》,目不斜视地跟着韩平往前走。
比起吕冲元的拘谨窘迫,韩平可就自然多了,熟练地和这楼中男女打着招呼,然后径直把吕冲元拖到了晚枫楼的一间偏房里,喊了两个龟公给吕冲元换衣服,又叫了一个老鸨帮着吕冲元收拾头发。
吕冲元当初是一时好奇才答应了韩平的提议,此刻纵然心中后悔也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任由他们摆布,想着反正韩平的计划肯定成功不了,速战速决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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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折腾,身穿女装的吕冲元从偏房里施施然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也已经涂脂抹粉换上女装的韩平,嘴角抽了抽:“韩探长,咱们真的要穿成这样吗?”
“没办法,小道长多多担待,咱们要去的那地方,男人进不去,必须得化妆成姑娘。”韩平却没注意到吕冲元语气的怪异,好声好气地对他解释,上下打量吕冲元一番后,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都是女装,你比我可好看多了,真水灵。”
吕冲元非常尴尬地笑了两声,实在是不知道这话怎么接。眼前的韩平脸上的粉涂得有三尺厚,一身大红色格子的毛呢大衣,颇为引人注目。大衣里面似乎是穿了一件连衣裙,紧身的连衣裙把他腰间的肉都勒了出来,显得肚子越发滚圆,而屁股那边更是几乎要撑开了。头上戴了一顶卷发,大概是怕被风吹掉,所以又戴了一顶棉帽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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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韩平的一言难尽相比,吕冲元这身装扮倒好像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本来他个子就不高,身材也单薄,一头长发,稚气未脱。合身的衣物再加上老鸨十分熟练的化妆技巧,愣是把吕冲元给收拾成了一个小美女,不仔细看还真能让他浑水摸鱼过去。
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吕冲元一愣,但他本就玩心重,如今这装扮既然不像个妖怪,他倒也没那么抵触了,再看两眼便越发觉得新奇起来,俏皮地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倒还真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韩平叫了两辆人力车,从晚枫楼一出来俩人就各乘一辆,直奔城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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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探长,咱们这么个折腾法,到底是要去哪里呀?”吕冲元忍不住询问,嗓音里透着一股期待。
“嘘,小点声。”韩平十分夸张地用一把折扇半挡着脸,努力学习“贵妇人”的仪态。他见车夫没再注意他们,这才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南京城有个有头有脸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让人给杀了。我得到可靠消息,这案子最重要的一个目击证人,就躲在城北的石园里。可是石园那地方,轻易搜不得,咱们只能男扮女装,悄悄潜入进去找人。”
“为什么一定要男扮女装?难道那个石园是个只有女人的地方?不会又是青楼吧?不对,青楼男人也是可以进去的。”吕冲元被自己的猜测弄得越发一头雾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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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石园那地方的确是青楼,不过是给女人逛的青楼,不接待男人,男人进不去。”
“啥?还有女人逛的青楼?”吕冲元一惊。
“那当然,有男人逛的青楼,自然就有女人逛的青楼。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些阔太太都是自己养小杆子,可现在是新政府了,男女都一样。这南京城,不要说官太太越来越多了,富太太更是多如牛毛。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不怕闲言碎语就喜欢图新鲜的太太们自然就捧出了石园这样的地方。结果就导致石园现在轻易惹不得了,别说是警察厅,就连徐科长都不敢贸然去查,生怕带出个什么不得了的太太,那就真没法收场。所以咱们只能男扮女装,悄悄地进去,悄悄地查案。石园的看家护院那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个个都不是善茬。以前就有好这口的男人想偷偷溜进去寻欢,结果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出来了。”韩平眉飞色舞地跟吕冲元介绍着,仿若亲见,可事实上,石园那地方在这之前,他不仅没去过,连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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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妓这种行当,自古以来其实就没消停过。从宋朝发展到明清两代,男妓所在的妓院被称作象姑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