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了个巴子,你怀疑我?”大金表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唾沫都喷出来了,溅了躺在地上的小胖道士一脸。
“哼,这兵荒马乱的,就算是再有钱的人,也绝不敢轻易露富。还带着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你们这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真不怕给人抢了吗?”东北画师没有被大金表吓倒,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车内人看大金表这一对的眼神也不对了,连吕冲元也觉得这画师的分析颇有道理。大金表和小情人这一对确实怎么看太过张扬,得多大胆才敢这样出远门啊?
大金表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明显感受到了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他怒极反笑,声音嘶哑地嘿嘿笑了两声,颇为瘆人。
“你想知道老子为啥不怕抢啊?老子这就告诉你!”大金表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着东西。
“坏了,要糟!”王江宁立刻感觉到不对,一个跨步就要飞身上前。
就在王江宁抬脚的一瞬间,大金表也从怀里掏了东西出来,众人瞧得真切,那是一把手枪。一时间车厢里一阵惊呼,而东北画师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王江宁眼瞅着大金表就要瞄准东北画师了,身边一阵风吹过。王江宁和大金表到底还是都慢了一步。
“这位老板,不要随便玩枪啊。”谁都没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在大金表手中的枪,已经落在吕冲元手里了。只剩下空着手的大金表一时间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着吕冲元,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车里的其他人一时间仗着枪已经被吕冲元夺了,纷纷义正词严地指责大金表,大金表没了枪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只能硬着头皮和其他人争论着,车厢里顿时又乱作一团。
一直默不吭声的梅檀,这时候突然附耳到王江宁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王江宁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时不时小声和梅檀讨论着什么。
最后俩人可算是谈完了,王江宁大手一挥,让大家先听他说话。没想到众人毫不理会,眼瞅着王江宁面露尴尬,吕冲元促狭一笑,故意把玩起刚抢过来的手枪,车厢里顿时安静了。
“诸位,咱们这样争下去,那人人都成了有嫌疑的了。但是到底是谁杀了乘务员,又弄断车厢挂钩让我们流落荒野,其实,我已经知道了。”王江宁信心满满地说道。
“刚才我们仔细看过那个被烧断的挂钩,梅教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铝热剂烧的。梅教授告诉我,这铝热剂啊,有一种主要成分就是很细的铝粉。”王江宁现学现卖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偷着瞧梅檀,见他没吭声才确定自己没说错。
“驴粉?是用阿胶做的吗?”大金表用疑惑的口气问道。
“不是不是,铝,是一种金属,不是驴更不是阿胶。”王江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管他是驴还是马,你说这些,到底想说什么?”大金表不耐烦地吼着,他刚才连续被夺枪又被群起而攻,早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我来说吧。”梅檀微微低头推了推眼镜,往前站了一步。王江宁十分配合地主动往旁边一站,给梅檀让出了一个发言席位。
“铝是一种金属,铝热剂就是用铝粉和氧化铁混合成的新型高能燃剂。简单地说,铝热剂燃烧时的高温,可以轻松熔化铁,我们列车的铁挂钩,就是被铝热剂熔断的。”梅檀一边说一边掏出刚才摸了铁钩的白手套,众人都看得清楚,那手套上微微能看到一些闪闪发亮的金属粉末。
众人都有些大开眼界地看着梅檀像讲课一样演示着,连大金表都不敢插嘴了。
“铝粉这种东西,有很多物理学和化学特性,除了能做成铝热剂,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热水中,会出现浑浊反应。简单地说,就是把沾染了铝粉的东西泡到热水里,清水会变浑水。”梅檀正说着,王江宁已经颇为配合地用一个铁饭盒装了热水过来,摆在了众人面前的一张小餐桌上。
梅檀拿起自己的白手套,轻轻地放进水里。众人瞧得真切,那一饭盒清水,很快就变成了浑浊的奶白色。
“大家看,这就是铝热剂的特性。”王江宁接着说道,“所以,那个用铝热剂熔断铁钩的人,极有可能会在手上沾染有铝粉。我们用一大盆热水放在这里,每个人进来洗个手,谁洗完之后水变成这样的浑浊状态,谁就是熔断铁钩的人,同时很可能也是杀害乘务员的凶手。”
“好!早说有这个法子嘛,哪有这么多事儿。打水来!老子第一个洗!”大金表第一个跳起来投赞成票。
“不过,热水我这儿就这么一杯了,你们谁还有?”王江宁为难地问道。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这节车厢每个餐桌上都摆着一个热水壶,但是因为上一站大多数人都睡着了,没来得及在火车站补热水,大家水壶里的水基本上不是凉了就是没了。
“我这儿还有满满一壶热水,在上一站刚灌的,温度应该刚好。”大金表赶紧从自己那桌拿过来一个热水壶。
“我师父,呸,我爹那包里有个盆,可以拿来盛热水!”胖道士父子这时候已经被王江宁弄回了他们的座位上。金虚真人整个人还迷糊着,被捆了双手的胖道士倒是积极地献着殷勤。
王江宁按着他的指点,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一个挺大的布袋子,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铜盆来,转身又接过大金表递过来的热水壶。王江宁看了看梅檀,见梅檀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打开水壶,哗啦啦把热水倒进了那铜盆里。倒完之后王江宁用一根手指轻轻探进水盆里试了试水温,略微有点烫,但是手放进去也能忍受。
众人见状,纷纷挽起袖子,准备洗手。大金表第一个把手伸进盆里,哗啦哗啦搓了半天才把手拿出来,示威般的展示给众人看,水倒是没变白色浑浊,但是明显能看到黑了一些。
吕冲元皱着眉头说道:“又不是真让你洗手,这车上就这么一壶热水了,你把水搞脏了后面的人还怎么洗?”
大金表撇了撇嘴,事不关己地说:“反正我手上没那什么驴粉马粉。喂,枪能还我了不?等会儿那个凶手露馅了还得靠我,枪这东西可不能乱玩。”大金表后面这番话是对着吕冲元说的。
吕冲元看了看王江宁,见王江宁点了点头,这才把枪甩回给大金表,一边笑着说:“这位,把枪收好了,可别走了火。”大金表接住枪,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吭声。
第二个上来的是王江宁,他伸出双手在水里晃了几下便拿了出来,众人看得清楚,水没有任何变化。
“你也过来洗洗。”王江宁指了指被捆着双手的胖徒弟。
“我,我也要洗?”胖徒弟有些惊讶,但他话一出口立刻感受到了周围怀疑的目光,他急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准备过来洗手。结果他刚走到桌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心急还是怎么回事,脚下突然一绊,竟是没控制住身子顿时往前扑倒。
说时迟那时快,胖徒弟摔倒的瞬间,众人有的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有的失声尖叫,连一向快如闪电的吕冲元这次都因为站得实在太远而且事发突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那盆仅有的热水给打翻了。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大金表指着胖徒弟大声说:“就是他!他怕露馅故意把水盆打翻的!就是他!”
大金表手忙脚乱地把已经揣好的枪又掏了出来,指向还躺在地上嗷嗷喊疼的胖徒弟。
被枪一指,胖徒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冒了出来,他大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刚才哪个龟孙儿绊了老子一脚!”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王江宁也伸出手制止了大金表。
“他确实是被人绊倒的。对吧,这位老师?”王江宁一边说着,一边冷冷地看向一直没吭声的中学教师。
中学教师被王江宁冷不丁一问,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里有鬼,突然颤抖着抽搐了两下,但他很快缓过神来,左看看右看看,指着自己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是你伸脚绊倒了他。”王江宁死死盯着中学教师说道。
“满口胡言,你看到了,谁能证明?我看你就是针对我!你们欺负读书人!”中学教师说话越来越快,手脚都气得发抖。
胖徒弟这时候已经爬了起来,见大金表依然拿着枪指着自己,也不敢乱动,只是狼狈不堪地坐在座位上整理衣服,一边看着王江宁和中学教师对峙。
“现在怎么办,没有热水了。”胖徒弟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盆。
“我看你们那套办法压根就是邪门歪道,要我说,就是你们三个嫌疑最大,整晚上就你们三个戏最多。”教师强忍住怒气,把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众人却都看得真切,他气得背还在微微抖着。
“说真的,我是真没料到你会用把别人绊倒的方法来把水盆打翻。不过也巧了,我这儿正好还有一瓶热水。”王江宁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又拿出了一个水壶,他拧开盖子,一阵热气冒了出来。
教师顿时脸色一变。
王江宁又把铜盆拿了过来,却没有在刚才那张桌子上倒水,而是就近在自己身边的桌子上把水壶里的水倒进了盆里。一阵水汽漫了出来。
“我看你那双手在袖子里搓了半天了,其实没用的,教授早就说了,铝粉特别细腻,你如果手上真有,那是搓不掉的。你且洗洗看。”王江宁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教师却纹丝不动:“哼,你说洗我就要洗啊?这水这么烫,能洗得了吗?”
王江宁二话没说把手放进了水里,直瞪瞪地看着教师。
这回众人又把目光齐刷刷地都集中到了教师的身上,教师嘴角微微冷笑,伸出揣在袖子里的双手,往前迈了一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是要过来洗手的时候,教师突然冷不丁地猛推了一把身边的大金表,大金表躲闪不及,“哎哟”一声惨叫就向着人群倒下了。教师借力一个转身,趁着人群一阵慌乱的时候,掉头就连蹦带跳地往车厢的另一头跑过去。
王江宁这回却是早有防备,眼瞅着这教师要跑,王江宁立刻飞身踩着座位就蹦着追了过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着:“站住!”
教师自然不会理会王江宁的吆喝,他闷头狂奔,看起来颇有些歇斯底里,也不看路,竟撞到了大金表的小情人,那姑娘“哎哟”一声就被撞得倒在了椅子上。
王江宁脚下更快,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身边又是一阵熟悉的风呼的一下飞了过去。
他回头看去,飞出去的却不是吕冲元,而是一团明晃晃的东西。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咣当”一声,教师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后脑勺,顿时倒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王江宁追过去的时候稍微看了看被撞的姑娘,见她应该没有大碍,这才奔过去看倒在地上的教师。刚才飞过来的东西此刻已经躺在了教师的身边,王江宁一看,竟然是胖道士父子的那个铜盆。
人群中吕冲元正得意扬扬地搓着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梅檀炫耀着自己的准头。
王江宁俯下身去,探了探教师的鼻息,却是大吃一惊。
“死了?”伴随着王江宁一声惊呼,车厢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吕冲元。
远处的吕冲元听到动静,立刻停止了炫耀,拉着梅檀跑了过来。
“不是我砸死的。”吕冲元也验了验,确实死了。他皱着眉头抓了抓头。
“砸到后脑勺,难说。”王江宁十分懊恼,这下嫌疑犯也死了,这事儿难道又要成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