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炕上的糯糯不知道怎么被惊了下,忽然张大了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顿时这说话的夫妻两都呆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看着炕上的小祖宗。

可是糯糯小祖宗嘴巴张张合合,一番要哭不哭后,总算是砸吧了下红润的小嘴巴,露出没牙的粉色牙床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就这么懒洋洋地重新睡过去了。

夫妻二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当下忙蹑手蹑脚走出里屋,两个人坐在那里说着话儿.

萧正峰其实心里想阿烟想得都心焦了,如今虽不能碰,可摸摸亲亲总是少不得的,当下走在鼓凳上,搂着阿烟坐在他腿上。

阿烟倒是有些扭捏,就要躲开。刚生过娃儿,一心里都是娃,倒是对着男女的事淡了。

萧正峰哪里肯让她躲开呢,如同捉着一个鱼儿般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强搂着她让她贴在自己胸膛上,然后才慢悠悠地讲起来。

“还记得当初卖给你阿拉香脂的那个三娘吗?”

阿烟埋头在他肩膀上:“记得啊,你见了人家一面,黑着个脸,看着讨厌人家得很。”

萧正峰笑了下:

“我记事早,小时候的事儿都记得清楚呢。在我四岁之前,其实是和我爹娘一起生活在一个类似草原的地方,我们住在一个帐篷里,每天过着牧羊挤奶的日子。”

他想起那一日为了追查抢劫村子的凶手而进了西越人的地盘时,在晨曦中所看到的那一幕。

其实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和西越族人接触过,是以并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直到那一天,当他看到晨曦中忙碌的西越妇女时,他才陡然明白。

在四岁前,自己和父亲母亲过得就是那样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自己其实是生活在西越和大昭的边境的吧?

萧正峰搂着怀里的女人,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馨香的发,低声道:

“还记得我当初教给你的九禽舞吗?其实那个我娘教给我的。”

要不然他一个男人家,哪里会这女人才会练的玩意儿呢!

阿烟听得一个诧异:“啊?”

竟然是她素未谋面的婆婆传下来的啊,阿烟想起曾经萧正峰对自己的严厉,倒是有些歉疚。早知道当初越发认真地去学了,不然岂不是愧对婆婆。

萧正峰唇边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是。当时我娘说了,等我以后娶了媳妇,就把这个教给她。”

阿烟闷头笑了下:“你早说的话,我当时就好好练!”

萧正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哪里是那块料子!好好的九禽舞,一般人根本没机会学的,你却根本练不出个样子来。”

笑完后,萧正峰想起那位许三娘,淡淡地道:

“刚说过的,打小儿我就记事早,所以现在隐约记得,这位许三娘我小时候见过的,当时来找过我娘,我在帐篷里看到了。她应该没见过我,但是见到我爹,我和我爹长得像。”

阿烟听着,陡然明白过来:

“那一日因为碰到了知军大人家的姑娘,躲闪的时候无意中了你教给我的一个姿势躲开了,当时她还问起来这是谁教给我的,我没防备,就给她说了。想来是因为这个,她才特意地想看看你。”

萧正峰点头,沙哑地道:

“是的,她见到我,看我和我爹长得像,自然就明白了。”

此时阿烟想起这事儿来,倒是有些担忧:

“她到底是谁,会不会对你有妨碍?”

萧正峰轻笑,安抚地揽着阿烟的肩头: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寡居在锦江城的西越女人而已,以前是我母亲身边的侍女,哪个能让她成为隐患。”

他没有说的是,哪天见到后,他就亲自去见了这女人,给了她一笔银子。这个女人当时也承诺,永远不会开口说出往日的事。

一时说着,他挑眉看身边的女人:“阿烟,你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阿烟软软地笑:“我能是怎么个想法?”

萧正峰见她故意不说,便低头用牙齿蹭过她的耳朵,满意地看着这女人身子软绵绵地颤,他低笑出声,温柔而沙哑地在她耳边问道:

“心里可曾嫌弃我?”

阿烟听到这个,黑亮湿润的眸子抬头凝着他:“若我说嫌弃过呢?”

萧正峰被那黑眸看得心里一拧,抿唇盯着她,原本搂着她的手收紧,霸道而固执地道:

“那我也没法放开你。”

如果说一开始就不曾拥有,那也就罢了,可以忍。可是这么两年多的功夫,这女人已经刻到他的骨子里流淌到他的血液里,他其实已经不能去想失去了她的滋味。

这几年心里未必没有忐忑的,所以一直避而不提。

即使她要走,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的。

阿烟捕捉到他深沉的黑眸底处那一丝不确定,便扑哧笑出了声,抬手拧了拧他的手,低声责道:

“看你这熊样,好像我明日就要给你戴绿帽子走人了!”

萧正峰看她这样,才放心,当下抱着她紧紧抵靠在自己胸膛上,低声道:

“当时娶你的时候,其实颇思量过的,我这么一个武将,出外征战,娶了你就是让你守活寡,如果带着你出来又让你受罪。这也就罢了,还有我的身世,也没敢告诉你,算是欺蒙了你,就这么把你娶进门。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恨我怨我,也没什么话说。”

阿烟轻笑出声:“你这傻瓜,什么欺蒙不欺蒙的,谁心里不藏着个事儿呢。我也有,说不得的事儿,不好告诉你,可是你也没生我的气,反而一直包容着我呢。”

萧正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深沉的目光漾出的温柔犹如春日的湖水一般,让人沉醉。其实他是一个非常严厉冷酷的面目,往日里在军中,但凡沉下脸来,哪个不吓得低头不敢言语呢,这是生来的一种威严。

但是在他的女人面前,便是不笑,那眸中的柔情都能让坚冰融化。

他低头亲了亲阿烟的睫毛,柔声道:

“不想说就别说,如今咱们孩子都有了,再计较那些也没意思,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提起糯糯,阿烟倒是想起齐王的话来:

“我看齐王当时的意思,还试探着问起,说是李明悦生得那个庶子,可惜是个庶子,不然和糯糯倒是相配。”

这话一出,萧正峰马上沉下脸,摇头道:“当然不行!”

阿烟心里也是不喜欢的,不过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坚定地否决了。

萧正峰解释道:“我的宝贝女儿,当然不能嫁给一个庶子,便是长子又如何,还是一个庶子!”

其实他本身对于嫡庶之分并不那么严格的,只是到了自己女儿的时候,这标准就分外的严厉起来了。别说是庶子了,就是齐王的嫡子,他都要好好考虑考虑呢。反正什么都恨不得给她最好的,任何地方不能受一丝的委屈!

“其实咱们的糯糯,以后还是不要嫁到帝王家的好,那种见不到光亮的地方,鬼知道这要受什么委屈呢。还是好好地挑一个身世清白的人家,要富贵子弟,当然也要上进的,正直和善的,要父母知书达理的,要三代之内没有大病的,要妯娌少的,要没有小姑子大姑子的,还要对咱们糯糯好的……”

萧正峰眉眼一动,提出一连串苛刻的要求,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当然了,一定不要让她嫁一个武将。”

免得受她娘所吃的这些苦头。

阿烟此时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她打量了萧正峰半响,终于挑眉笑道:

“现在你心里可明白,当年我爹把我嫁给你的心情了吧?还不知道打心眼里怎么挑剔呢!”

第 218 章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此时两个人互相诉说一番,把往日没说过的话,没道尽的情都说了个遍,末了两个人都有些情。动,唇齿相贴,恨不得把对方吃下去才好。

可是临到了关键时候,阿烟还是轻轻推了下萧正峰:

“我恶露才走了十几日,如今行房不好,过些日子吧。”

当萧正峰对她越来越好的时候,她却依旧不曾忘记,女儿家总是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才要过娃,还是好好修养身子。

萧正峰对于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自然并不太懂,听到恶露一词,不免好奇问起来。

阿烟趁机教育道:

“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说起来也是血淋淋的,不比在沙场上拼搏来得舒服。”

萧正峰听得只皱眉头,他是流血受伤惯了的,可是却不曾想阿烟也受这种苦头,此时自然没有辩驳的道理,忙点头道:

“是。”

于是自这一日,夫妻二人虽然依旧同床共枕,可并不行房事。萧正峰自然憋得不轻,不过好在自家夫人怀孕这么多日子,也是习惯了。再说有了糯糯那么一个惹人疼的小娃娃,光看着她就能看半天,也就渐渐地把那行房的心给淡下去了。

这几日因德顺帝还在锦江呢,萧正峰这边自然不能懈怠,每日都要先去拜见德顺帝。德顺帝名字里占了一个顺字,然而心里的气却非常不顺。

这一日萧正峰过去,德顺帝听了萧正峰汇报赶走北狄人后,诸事的安排,眯着眸子,似听非听的,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萧正峰见此情景,也就不说话了。

朝堂动荡,作为一个能够南征北战的武将,他是火中取栗。手中有兵马,登高一呼足以百应,今日今时,即使膝盖是跪着的,可是他依然可以挺直背脊一身傲骨。

德顺帝沉默了半响,忽然道:

“再过两日,朕回燕京。”

萧正峰低头,淡声应道:“是,末将已经通知锦江城百姓,为皇上送行。”

德顺帝轻笑一声:

“这一次朕过来,身边也带有后宫妃嫔,她是见识浅薄的,自来到锦江城,还未曾看过锦江风貌。我明说锦江城这里素有春日游园之说,不如到时候开一个家宴吧。”

这个时候,齐王那边恰好也来拜见,德顺帝见此,越发说起此事:

“把这位阿媹郡主也带上吧。”

萧正峰和齐王自然是没法说不,当下各自应了。德顺帝又问起齐王:

“朕记得当日你过来锦江城这边,也是带了家眷的,到时候萧夫人会过来,你也把家眷都带过来吧。”

齐王低头道:

“臣当日身边确实带着一个妾室,只是锦江城破后,臣遭受奸人陷害,身边的妾室李氏也是下落不明。”

自从那一日沙场之上,德顺帝有意将齐王逼为通敌叛国,后来经萧正峰逼宫,威胁利诱,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结果又遭遇了贺骁云自刎而死后,齐王言行间一直有些意态阑珊。

后来背叛齐王的那两位侍卫也死了,据说是畏罪自杀,至于背后的主使人自然是不了了之。

德顺帝听了后,倒是深表同情:

“这位李氏既为你生下了庶长子,我皇族自然也不能薄待她,既是失踪了,那就派人去找找吧。但凡活着,总能找回来的。”

一时又挑眉问起:

“你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女子吗?”

齐王点头,恭敬地道:

“这是一个民间女子,如今跟了臣,没名没分的,也没什么见识。”

德顺帝倒是毫不在意,淡道:

“既是已跟了你,那就一起过来吧。”

这话算是一锤定音,于是定好了明日家宴,就在如今德顺帝如今临时下榻的府邸,边关诸将,包括萧正峰齐王甚至孟聆凤等,都要带着家眷前来。

等到齐王和萧正峰走出这府邸时,德顺帝品着桌上一盏香茗,默然不语。

他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冯敬泉上前笑道:

“明日既是家宴,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德顺帝冷笑了下,却不言语。

这下子冯敬泉也不敢说什么了,就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冯德泉以前跟在还是燕王的德顺帝身旁,是素日最知道德顺帝的心思的,这一次家宴为了见谁,他也是心知肚明。

德顺帝挑眉,问一旁的冯敬泉:

“你觉得萧将军如何?”

冯敬泉一听,哪里敢说其他,只随口道:“不过是一个武将罢了。”

德顺帝却眯起细长的眸子,轻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那女人的事儿,其实我倒是很赏识他。”

甚至,他有点隐隐的嫉妒,为什么懦弱本份的齐王有这么一位生死挚交,能为了他单枪匹马出入于千军万马之中,也能为了他要挟利诱他这个当朝天子。

假如萧正峰能够服膺于自己,那自己倒是能少操许多心!

齐王和萧正峰走出德顺帝临时下榻的府邸后,两个人相视一眼。

其实为了避嫌,自从那日沙场对垒后,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单独说话。

“李夫人的事,殿下放心,我一直在设法寻找。”萧正峰安慰齐王道。

齐王点了点头,诚恳地道:

“正峰,这一次的事,多亏了你。”

具体怎么回事齐王没说,不过心里彼此都是明白的,这一次如果没有萧正峰,后果不堪设想。

萧正峰挑眉,不经意地笑了:

“你我生死挚交,这点算什么呢。”

齐王最近有点意兴阑珊,此时的他竟然和里面的德顺帝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样一个问题。

假如萧正峰的挚友是德顺帝,今日今时的自己,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齐王轻叹一声:“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便是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萧正峰嗤笑,不在意地抬起手来,拍了拍齐王的肩膀:

“你我当年也曾兄弟相称,既是兄弟,当两刃插刀,你如今说这个,却是见外了。”

齐王听了这话,自然是感动不已。

当下二人并行骑马,都没说话,这里春日的风有时候也大,就那么吹着两个人的头发。

齐王望着这萧瑟的人群,忽而低声道:“正峰,若是他日我刘栔湛有发达时,定不忘今日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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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回到家里,却见阿烟正在那里喂奶呢,白生生的一片风光,看得他心动,只是如今却被家里的小娃儿拱着脑袋往里面钻。

他苦笑,想着我也想往里面钻,可是你娘却只让你钻,不让我钻。

阿烟这边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干净利索地把帐子给放下来了,钻进去哄着糯糯睡好了,又侧躺在那里拍了一会儿下了床。

下来后,睨了他一眼,问道:“今年多大了啊你?”

萧正峰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提起这个,忙道:“二十有七了。”

说起这个来不免感叹:“再过三年,我总算是而立之年了,不曾想竟然有了糯糯这么一个血脉。”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