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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粝的手指摸着那湿滑,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由于种种原因,还未曾娶妻,身边也并无女子服侍。

他犹如刀斧凿刻的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分明而深刻的五官在黑暗中晦暗难明。

粗重而缓慢的喘息,清晰可闻。

许久后,他骤然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在暗夜中分外的刺耳。

他冷而沉地对自己说:“萧正峰,你不过是见了一个女子,竟入了魔障一般,起了这令人不齿的心思?”

紧接着,他矫健而迅猛地起身,迅捷地穿上衣袍,拔起一旁的龙泉宝剑来,走到了院中。

月明星稀,小院沉静,夜色如水,秋风乍起。

萧正峰身姿犹如矫健的鹰,迅疾凌厉,气势逼人。

那剑光凛冽,犹如一道白练,在夜空中划出急促而锋锐的弧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弯月早已不见,萧正峰终于黑着脸停下来,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汗水早已打湿了单薄的衣衫,让那袍子紧贴在结实贲起的胸膛上。

萧正峰将剑定定地插在一旁的青石板上,顿时,青石板碎。

他脱衣,径自走到小院的聚财缸前,将那大缸轻而易举地高高举起,兜头将里面的冷水泼在身上。

剧烈操练过后蒸腾的热意,迎上这彻骨寒凉的冷水,冰与火的撞击在萧正峰的身体中激荡。

他咬紧牙,棱角分明的脸庞坚硬得像一块冷铁,散发着粗犷的味道。

此时恰好住在耳房的小厮听到动静,原本是想看看少爷这是怎么了,结果一眨眼,便见院子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壮男人,犹如狂魔一般站在那里。

他先是吓了一跳,正待要叫,却认出这是自家少爷,越发惊到了。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他两腿都仿佛站不稳当了,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地问道。

萧正峰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小厮浑身一个哆嗦。

其实这一次萧正峰回来,并没带什么侍从,是以如今这个小厮还是萧夫人派过来的。

他和萧正峰不熟,不知道萧正峰的秉性,如今只知道这个在外面杀惯了人的少爷,用那种森冷冰寒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于是他膝盖一软,噗通跪在那里,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少爷,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错了……”

至于错了什么,他是真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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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太子和燕王一直待到很晚方才回去。

太子原本是有事想和顾左相谈的,而燕王也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就抻着不离开。

太子心里难免对燕王不满,想着你每日都是和顾左相比邻而居,如今我不过来这一次,你却霸着不放。

而燕王呢,因为今日听阿烟说了那番话,知道那是明明白白拒绝了他的,他正满心里凄苦和失落,于是便故意将这股恶气洒到了太子头上。

正是——我不好过,岂会让你舒心!

如此一来,待到顾左相终于送走了这两位门神后,已经是天色极晚了。

送走了太子和燕王后,顾左相便叫来了自己女儿阿烟。

他笑吟吟地望着那风姿卓绝的女儿缓缓行来,一时竟有些恍惚,只觉得她像极了初遇自家夫人之时。

待到阿烟走过来坐定了,他才笑问道:“阿烟如今年纪不小了,也该想着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阿烟听父亲提起这个,便已明了,想来他也看出些许门道,当下不答反问。

“父亲,阿烟的婚事,不知道父亲是否已有主张?”

顾左相笑道:“父亲哪里敢有什么主张,还是要看阿烟的意思。”

阿烟听此,便知道父亲的心思,当下道:“父亲,外人都说皇上属意阿烟做太子妃,可是依阿烟看来,此事并不尽然,还是要从长计议。”

顾左相皱了下眉,不敢苟同地道:“阿烟,你莫管外间怎么说,左右只要你心里喜欢就是了。依我看来,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对你都是情有独钟。”

阿烟定定地望着父亲,坚决地摇头道:“父亲,你这话说得不对。你如今为朝中百官之首,众人瞩目,今日阿烟为你的女儿,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既享了这份荣耀,便注定要付出代价。阿烟岂能只顾自己喜欢,而不顾如今朝中局势。”

顾左相沉思了许久,却道:“阿烟,你想得虽有道理,可是为父也不能不顾虑你的心思。”

听此,阿烟上前,淡然一笑,认真地道:“父亲,那你放心,虽说我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和燕王殿下素来交道颇多,可是女儿对他们,全无男女之情,从来都是当做玩伴和哥哥一般看待。”

说着这话时,她上前,轻轻地为父亲按摩肩部。

由于长年伏案,顾左相的肩膀一直酸疼难耐,近几年到了天寒之时,更是疼痛不堪。

顾烟掌握着力道,富有技巧地为父亲按摩着肩膀,笑着道:“父亲一定要记住,女儿的婚事,不求高攀,只求低就。”

顾左相舒服地眯着眸子,却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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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阿烟陪着父亲说了一会子话,走回西厢房路上,恰见自己弟弟顾清正在那里站着,仿佛等着自己呢。

她走上前,温柔笑着牵起顾清的手:“今日个跟着先生都学了什么?”

顾清有些无精打采,抬头仰视着自己姐姐,期盼地道:“姐姐,刚才是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来咱们家吗?”

阿烟微愣,讶然一笑:“阿清怎么知道的?”

顾清有些不高兴:“难道姐姐也要定亲了?”

阿烟越发觉得失笑:“你小孩子家的,哪里听来的这个?”

话一问出口,她便明白了,定然是李氏在房中闲言碎语猜测自己到底是嫁给太子还是燕王殿下,这才让顾清多想了吧?

一时她心中有些不悦,不过到底是顾念起后来这位继母在父亲弥留之际的各种照料,

如今,听着李氏的闲言碎语让一个孩子心生疑惑,她并没多说,也不愿意在这个孩子面前去搬弄是非,诉说他母亲的不是,只是笑着道:

“阿清,这些事以后可不许再提,姐姐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将来不管嫁谁,都是要听父亲的。如今既然一切未定,你若是胡乱猜测,便是有损顾家的名声,传出去对姐姐也不好的。”

顾清一听这话,低头想了想,也明白了,便有些歉疚: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怕你和二姐姐一般已经定下亲事了,我却不知。”

顾清看着他乖巧的小模样,一时有些心疼,便安抚道:“以后你不说就是了。如今不必多想,上次你不是喜欢吃炒豆渣吗,如今姐姐亲自给你做豆渣饼,可好?”

顾清听姐姐这温柔的话语,心里甜蜜蜜的,当下满怀期待地点头。

第 16 章 豆渣风波

其实有时候阿烟看着自己弟弟顾清,倒是会想起上一辈子的沈越来。

当年沈从晖离去,自己孤身一人照顾沈越的时候,沈越已经十三岁了。

半大不小的孩子,倔强又沉默,只比他大三岁的她,把他当做弟弟一般,耐心引导,细心照料,用尽自己的全部心血将他抚养。

后来,每当自己为他做一些好吃的吃食后,他也会流露出像顾清这般期盼的神情。

不过阿烟也只是想了想,就摇头将脑中的一切回忆摈除。

曾经的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沈越,上辈子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给她十两银子的人,而这辈子,却是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了。

如今重生回来也有数日,她已经渐渐地融入了当前,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总以为这是一场朦胧的梦了。

反而上辈子的事开始变得虚幻和遥远,以及不那么真切。

不过她临死前的那种被利器刺入身体内的感觉却依然那么清晰,于是她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谁,要对一个穷途末路的自己下那样的杀手呢?

沈越,沈越之母,或者其他人?

阿烟想不明白,也只好暂时不去想了。

今天阿烟要做的是豆渣鸡蛋饼。

阿烟在当千金小姐和侯门少奶奶时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后来落魄了,在一点点的探索和学习中渐渐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吃食。譬如一个豆渣,她就能做出二十多种花样来,譬如韭菜豆渣饼,椒盐豆渣饼,又譬如豆渣发糕,豆渣丸子,每一种都可以让人吃得口齿留香。

如今阿烟要做的却是豆渣鸡蛋饼,这个饼除了豆渣,还要用鸡蛋的。在那困苦的十年里,鸡蛋对于她来说是很奢侈的吃食,她偶尔会用去野地里抓来鸟蛋代替鸡蛋,来给沈越做豆渣鸡蛋饼,为他补身子。

那时候沈越身子真是差,大夫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

阿烟将那豆渣缓慢地搅拌着,脑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上辈子的情景。

她苦笑了下,咬唇地对自己恨恨地道:“这个沈越,这辈子和你是没什么干系了!管他死活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把一大勺白面放进豆渣中,又磕了三个鸡蛋,并洒入了葱花和少许的盐巴,将这些并豆渣一起混合。

此时顾清也溜到了这灶房所在的西跨院,看着那碗里黄澄澄的,间或掺杂着一点翠绿的葱花,便咽了下口水,越发期盼地道:“看着就好吃。”

阿烟一边问起顾清今日的功课,一边将锅底放入少许的油,待那油有个三成热后,这才用木勺舀了一团儿放在锅中开始煎着。

只片刻功夫,那锅底便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几个豆渣鸡蛋饼开始蜕变成越发黄澄澄的颜色,并散发出夹杂着豆子清香的味道。

顾清这边越发好奇,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流着口水,像个小馋猫一般。

“姐姐,好了好了,我要吃!”

阿烟笑着将那豆渣饼取出放在竹篦子上,这边顾清也不嫌烫,就赶紧夹了一点要去尝。

一尝之下,便连连点头,边吃边含糊地道:“好吃,好吃!”

阿烟从旁轻笑不语,其实这豆渣鸡蛋饼也说不上什么好东西,也未见得多好吃,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如今她特意亲自做了给顾清吃,其实是想着顾清如今太胖,以后长大了总是不好,便诱着他多吃一些以减掉身上的肥肉。

当下阿烟又利索地做了一些豆渣饼放到篦子里,想着回头给顾清当零食吃。

这边做完了豆渣饼,她哄着顾清回东厢房去读书了,而自己则来到院子里随意闲逛。

其实顾家的院子里除了枣树,还有寓意“富贵满堂”的玉兰和海棠,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和葡萄。此时阿烟坐在亭榭旁的石凳上,观赏着此时正吐出红润石榴籽的石榴,忽而来了兴致,便命道:

“这石榴开得正好,前几日我看着枣也熟了的,眼瞅着便是中秋节了,找几个小厮去打一些来,赶明儿给老爷尝尝鲜。”

身旁的绿绮平日里就是个爱热闹的,如今听了这吩咐,忙得令去了,只片刻功夫,便见她叫来了自己哥哥蓝庭,蓝庭背后还跟着三四个小厮,搬着一架梯子,拿了两个竹竿,竹竿上还有一个网兜。

蓝庭过来,恭敬地对阿烟行了礼,笑着道:“这枣子若是打下来,掉在地上后总是内里有伤,当时吃也就罢了,若是做冻枣则不好了,所以我想着,咱们干脆上去树上摘吧。”

阿烟笑着点头:“倒是你想得周到,也好,赶明儿我亲自做些冻枣给父亲品尝。”

一时蓝庭命人将梯子架在枣树上,他自己则是撩起袍子拴在腰上,亲自攀爬了上去摘枣。

这枣树本乃参天古树,经历了上百年的延展,一小半的枝叶就那么逶迤在房檐上,于是蓝庭为了方便,干脆顺着枣树爬到了房檐上,站在那里摘枣。

绿绮见了,也来了兴致,嘿嘿一笑,对阿烟提议道:“姑娘,我看着哥哥摘枣,很是好玩,不如我们也亲自过去摘一些过来吧?”

阿烟其实也有了几分兴趣的,平日里在女子学院,也曾学过些许骑射,是以她并不是娇弱的闺阁女子。

当下挥退了众位小厮,命他们去了二门外,阿烟和绿绮当下便顺着那梯子往上爬,爬到了枣树上,各自站在一个枝桠上摘枣。

此时阿烟所站的位置要比一旁的屋檐高上许多,极目看过去,却见各家各户的屋顶尽收眼下,无论是重檐庑殿还是悬山垂脊,一层层看过去,偶尔间也有些参天绿树模样夹杂其中。

正这么看着的时候,忽见不远处的屋檐上露出一个人来,那个人黑发红衣,细眸斜眉,一派风流,敲着二郎腿靠在房脊上,斜眼打量着这边,一派慵懒地道:

“顾姑娘好兴致,竟然亲自爬树摘枣。”

阿烟实在是没想到,便是在自家摘个枣,都能看到这人。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和他本是邻居,自己爬树他上房,就这么看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下她笑了下,淡道:“殿下竟在房脊上小歇,实在是好雅兴。”

那边燕王听着这话,嗤笑一声,慢腾腾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白玉酒壶来,叹息道:

“只可惜,只有美酒,却无下酒之料呢!”

阿烟蹙眉,淡淡吩咐蓝庭道:“去把你刚才摘下的枣子送给燕王殿下,请他用来下酒。”

蓝庭听了这吩咐,抿了下唇,黑眸中有几分不喜,不过他却只是低声道:“是,姑娘。”

当下低着头,顺着房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燕王殿下所在的房脊上,将竹篮中的大枣奉上。

燕王抬了抬眸,挑衅地看了眼蓝庭,接过来那大枣,唇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谢过你家姑娘了。”

蓝庭只觉得这燕王笑容里仿佛勘破了什么般,他低着头,疏远而客气地道:“殿下客气了。”

当下阿烟不再理会燕王,只是和蓝庭绿绮在那里摘枣,绿绮丝毫不曾理会此时的暗波涌动,陪着阿烟说笑不已,阿烟很快也就忽略了那远处的燕王,和绿绮说笑起来。

而蓝庭一直从旁不言语,只是小心地照料着两个姑娘家,提防她们摔下去。

燕王从旁品着那脆甜的大枣,喝着沁凉的美酒,望着不远处的那人。

秋风吹时,黑发红衣轻轻扬气。

他仰起颈子,闭眸狠狠灌下一口酒。

其实有的时候,还真挺羡慕那位蓝庭的,仿佛永远可以那么不声不响地守候在她身边。

而自己,便是近在咫尺,也却不会被她看在眼里。

这边阿烟总算摘了小半篮子的大枣,小心翼翼地提着下了树,那边却听到一阵喧嚷,竟然是李氏领着仆从过来了。

李氏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纸包里是一个豆渣鸡蛋饼,她气得两手都在发颤。

“三姑娘,顾清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可怎么也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如今却拿这下人都不吃的玩意儿来喂给他多吃,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第 17 章 继母难为

顾清从旁睁着惊惶的大眼睛,拼命地拉着李氏:“母亲,我爱吃啊,我觉得很好吃,这是姐姐为我做的,又有什么不妥呢?”

谁知道顾清这么说话,却让李氏越发气恼了。

“你这傻孩子,不争气的玩意儿,你是没听到刚才琉璃怎么说的吗?说这个玩意儿,在他们乡下都是喂猪的,那都是喂猪的玩意儿啊,如今你这二姐姐却用来给你吃!”

李氏愤怒交加,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孔都涨得通红。

“我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可是却也不曾吃过这个东西的!不曾想我这儿子竟然要受这般糟蹋!”

阿烟蹙眉,大约心中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正要开口,便见那边顾云也匆匆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叫琉璃的。

一见这情景,她也气得哭了,走过来对着阿烟道:“妹妹,要说起来都是我身边的琉璃碎嘴,见了阿清吃着那豆渣饼,便随口说了几句,谁知道竟然惹得母亲如此生气。你要怪,便怪我好了。”

此时琉璃跟在身后,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在那里,一边磕头一边道:“夫人,二姑娘,三姑娘,实在是奴婢的不是,可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看到了,随口说说罢了!”

这个时候,顾云身边的另一个大丫环叫琥珀的也是吓傻了,忙也陪着琉璃跪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