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见儿子那天真无辜的神情,她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硬是咽下这口气,心中却是增添了几分对顾烟的不满。
而这一日,先头派来的小厮传来消息,却是北狄军已经落败而逃,大昭大获全胜,如今顾左相正在返回燕京的路上,而随行的还有齐王以及此次立了大功的各位将领。
阿烟一听,自然是欢喜非常,虽则知道父亲此次当平安归来,可到底是烽火之时,刀枪无言,还是担心父亲安危的。
她已经多年不曾见过父亲了,如今回到了闺阁之时,脑中不断地回忆着那个时候的父亲,心里不免泛起甜蜜的酸楚。
那个时候,自己真是父亲掌心里的明珠,就那么疼着宠着,唯恐受半分的委屈啊。
如果父亲地下有知,知道自己女儿十年飘零坎坷,还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呢。
当下顾烟也不顾其他,便来到院中二门前翘首以盼,此时李氏也带着顾清过来了,彼此见过之后,便都看向门外。
等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果然听到外面有车马之声,紧接着便听到说话的动静,顾左相在数个小厮的陪同下,身穿官袍,就这么下了轿,来到了二门处。
别人也就罢了,顾烟却是有些控制不住。
饶她平日里看着再是沉稳,在父亲面前,那也是个女儿家,此时眼看着那年近半百依旧面目清隽举止洒脱的父亲就这么撩袍走进来,她几乎是含泪扑过去。
顾左相此次出门公干,不过是月余罢了,虽则知道心爱的女儿一直卧床不起,心里挂念,可又不是生离死别,当下并没多想。谁知道一进门,女儿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扑进他怀里,甚至喉咙间带着哽咽。
这下子顾左相也吓到了,忙扶着女儿,急切地问:“阿烟,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说着,看她身形略显单薄,不由心疼道:“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怎么又瘦了?这病可养好了?”
顾烟也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大庭广众的,难免落人笑话,当下一边又哭又笑,一边摇头:“父亲,我没受什么委屈,不过是想你了,才分别月余,我竟觉得是半辈子不曾见过!”
一旁李氏忙从旁道:“这是三姑娘一片孝心,一心挂念父亲呢。”
边说着这个,边努嘴示意顾清上前,可是顾清向来有些惧怕父亲的,一时真做不到像姐姐那般和父亲亲近,当下站在那里,便有些畏畏缩缩的。
顾清扫过自己的儿子,见他依然一身的肥肉,又是嗫嚅的样子,心下不悦,只是点头道:“都先进屋去吧。”
一时众人都进了正屋,此时接风宴早已摆下,那边二姑娘也急匆匆地赶过来见了父亲,于是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吃了午膳。
此时阿烟已经稳定下心绪,越发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那般,实在是失态了,午饭间便有些有沉默。
到了午膳之后,众人说了一会子话,各自散去,而顾左相也去了书房。
阿烟本要回西厢房,谁知道父亲却派身边的蓝庭过来叫自己过去,阿烟心知父亲有话和自己说,便忙过去书房。
这书房乃是顾左相的最爱,迎门一进去便见墙壁上陈列着一幅幅山水、花鸟等字画,其中一个横幅字迹颜筋柳骨,笔走龙蛇,赫然是四个大字“闻鸡起舞”,这正是父亲亲笔题下的。
顾左相坐在靠窗的花梨木书房旁,手中握着一卷线状的古籍,望着阿烟道:“阿烟怎么倒像是多少年没看过那幅字的样子?”
阿烟听到父亲这么说,盈盈一笑,凑到父亲身边:“父亲,阿烟只是想念父亲了而已。”
顾左相挑眉,审视着女儿:“阿烟,说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女儿,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怎么可能忽而之间性情大变,竟要赶走原本倚重的王嬷嬷,如今见了自己,又是几乎失态。
顾左相想到什么,清隽的眉目间透出几分不悦:“莫非是谁欺负了你?”
阿烟知道父亲误会了,当下娇滴滴地拉着父亲的胳膊,笑着说道:“父亲,你可别乱想,不过是我这几日因病了,自己倒是想通了许多事。”
顾左相依然疑惑:“喔,想通了什么?”
阿烟瞧着父亲那样子,知道自己今日不给出一个说得过的理由,父亲必然是不信的,偏生父亲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若说把自己前世经历告知父亲,一个怕他觉得诡异,二个也不是心疼坏了他吗?
一时眼波流转,阿烟就有了主意,低下头,收敛起笑来,轻轻叹了口气,撅着好看的小嘴娇声道:“父亲有所不知,这几日我因病了,缠绵病榻,总是莫名地做一些奇怪的梦。”
顾左相一听这个,眸中微诧,拧眉望着女儿:“什么梦?”
阿烟当下道:“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梦,梦到我离开了咱们这个宅院,还梦到父亲不在了,我一个人,漂泊世间,受尽苦楚。”
顾左相脸色微变,上前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然后呢?”
阿烟低头望着父亲紧紧攥住自己的手,低声道:“父亲,我梦到了王嬷嬷趁火打劫,弃我于不顾,也梦到了我们顾家兴盛一时,然而好景不长,一朝得咎,从此家人四散零落。”
顾左相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放开了女儿的手,眸中有震惊过后的沉思,不过依然勉强镇定下来:“阿烟,你继续说。”
阿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对劲,不过依旧说道:“父亲,我这一梦醒来后,只觉得浑身冷汗,那梦中情景,仿若我亲身经历一般。因了这个,我忽而厌恶那王嬷嬷,恰好查出她偷窃财物,一气之下便将她发卖了。”
顾左相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拧眉凝视着自己的女儿,沉声道:“阿烟,你可知道,我竟做了和你同样的梦。只不过在我梦中,我没看到其他,只看到你一个人衣着褴褛,穿着滑稽,饥寒交迫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我想喊住你,可是却无能为力,你就那么一直往前走,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阿烟这下子也惊了,忙问父亲:“父亲,在你梦中,我是何模样?”
莫非父亲竟然也是经历了前世?
顾左相皱眉摇头:“我根本不曾看到你的正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可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只看一个背影,便从心里明白,那就是你啊!”
第 10 章 劝父
阿烟低头,品度着父亲梦中所见,隐约仿佛,就是自己一个人走在燕京城街头的情景。
她忽而泪如雨下,前世多少委屈,不能给人诉说,只能一个人故作坚强地挺下去,笑着面对一切。
如今回到父亲面前,重新成为一个可以撒娇的小女儿,她崩溃地呜咽大哭出声,再次埋首到父亲怀中。
“父亲,我,我……”
她颤抖着唇,想说什么,可是却哽咽不成声。
顾左相将女儿搂在怀中,温柔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阿烟,那终究是梦罢了,便是再觉真实,那也是梦。阿烟放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话虽这么说,顾左相却觉得背脊发冷,只因当日那梦,分外真实,真实到他身在异乡便开始挂念燕京城里的女儿。而如今和阿烟相见,听她提起这梦来,赫然竟和自己梦中情景一般无二。
顾左相倒是没想到什么重生而来,他只是以为,这梦就是一个警示,是一个预知,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在告诫他们父女,若是一个不慎,或许便走向那凄惨的结局。
他抱着怀中纤细的肩头犹自颤抖的女儿,拧着挺秀的双眉,深眸中有着沉思。
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辛辛苦苦为他生下的女儿,是他捧在手心的阿烟,他是绝对不允许梦中的事情真实地发生的。
他的阿烟,应该拥有幸福的未来,一生一世,无忧无虑。
而阿烟靠在父亲怀中,低泣片刻后,终于收敛起心绪,想着诸多事情,总是要和父亲聊一聊。
此时顾左相心中自然也有许多想法,不过他看女儿的意思,还是挑眉问道:“阿烟可是有什么想法?”
阿烟见父亲这么问,也就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道:“父亲,近日女儿在病中,又因这一场噩梦惊醒,以前不能明了的许多事儿,如今竟觉得想得分外明白。想明白之后,真个是一身冷汗。”
顾左相点头:“阿烟,你说便是。”
阿烟只好继续道:“一则,我顾府之中,母亲并不擅管家,家中诸事多有疏漏,家规松弛,长此以往,难免惹出事来。二则,父亲因忙于公事,平日里对弟弟阿清难免轻忽,阿清乃是我顾家唯一男丁,父亲原该放在身边亲自教养,而不该听之任之。”
有一些话,阿烟并不该说,只因李氏乃是她的继母,即使亲近如父亲,她也不好去议论李氏。
可是李氏出身小门小户,见识浅薄,实在不该让弟弟步了她的后尘。
当下阿烟提议道:“如今阿清已经七岁了,虽则早已开蒙三年,可是所请夫子不过尔尔,父亲又疏于管教,这几日阿烟曾和阿清聊过学问,以此水准,将来若要考入官学,怕是难入登天。”
顾左相听得双眸微眯,闭眸沉思,一边点头,一边道:“烟儿继续说吧。”
阿烟继续道:“还有第三件事,乃是朝中之事,本不该阿烟多嘴,可是此时,却不得不说了,若是阿烟年幼无知,说错了什么,还望父亲不要训斥。”
顾左相点头,淡道:“阿烟但说无妨。”
阿烟这才拧眉,柔声道:“父亲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友比比皆是,朝中威武大将军之职形容虚设,右相薄睿东因生性耿直而处处树敌,如今放眼望去,大昭朝中,父亲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垂眸,轻轻一个叹息,想着当日父亲是否想过这不可一世的尊荣背后隐藏的重重,若是想过,可曾有应对之策?
曾经的她,虽就学于女学之中,可是却并不关心这些国事,也未曾和父亲谈过这些。
顾左相蓦然睁开眸子,眸中有精光闪过,他审视着自己容颜姣好的女儿,半响之后,终于点头道:“阿烟,你说得,正是这几日父亲心中所想。”
阿烟低头,为他奉上一盏茶。
顾左相接过来,一边品着茶,一边道:“这些年父亲忙于朝中之事,确实对家中诸事疏忽了,难为你如今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阿烟抿唇不言,她知道父亲并不是疏忽了,只是不想管而已。曾经的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母亲一手打理吧,母亲去后,他醉心于朝中之事,无心后宅。
也只有自己的事情,他才上心几分吧。
顾左相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不过他抬手捏着短须,却是笑了。
“至于朝中之事,原本父亲的打算是你嫁与太子,为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为帝,你自然便是皇后了。”
阿烟听到这话,修长的睫毛轻颤,抿唇,柔声道:“那父亲现在的意思呢?”
上一世,父亲便是这样的打算,只是可惜,他在朝中弄权多年,竟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便是当今的皇上。
皇上虽然年老昏庸,朝政多由父亲等权臣一手打理,可是他到底曾经一头狮子。
狮子即使闭上了眼睛,也依然是一头狮子。
就是这个父亲以为年迈昏庸的皇帝,其实心里是不愿意在太子登基之后,依然由父亲把持朝政的。
于是当时的皇帝,偶尔闲谈起来,言语中仿佛是盼着自己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家的儿媳妇,于是父亲也以为然,安排着自己将来嫁给太子。
可事实上呢,或许这只是当时皇帝一种变相的试探罢了。
于是在阿烟十六岁的时候,在太子选妃的关键时刻,父亲骤然领悟了皇帝真实的意图。
此时父亲深知为时晚矣,只能亡羊补牢,匆忙将自己嫁给了威远侯之次子沈从晖,只盼着能够躲过一劫。
回忆起这一切,阿烟眼睑微抬,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不过四十八岁而已,这些年保养得当,眼角虽有些细纹,可是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多年的官场历练,使得他在外之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很难琢磨他的心思。
不过在自己面前,父亲就是父亲,是一个慈父。
阿烟唇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来,倚靠在座椅上,歪头望着父亲。
“父亲?”
顾左相沉思了许久后在,终于皱眉道:“皇上这些年看似不理朝政,可是朝中之事,却是瞒不过他的。上个月进宫,我和他说起太子的婚事,他倒是对你颇为喜欢。只是,如今父亲想来,总是有些不妥。”
阿烟唇边的笑意如烟云一般渐渐扩散,就这么氤氲到了眸中,使得眸中绽放出一点别样的动人,不过她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顾左相拧眉道:“阿烟,这几日为父想过许多,这些年我在朝中几乎独揽大权,我深陷其中几不能自拔。如今一梦惊醒,细细打量,不觉一身冷汗。须知历朝历代,功高震主者,权大慑主者,必招天子忌惮,大多也不能落得什么善果。我如今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是要为你想想。”
阿烟听父亲这话,心中欢喜又感动,咬唇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所谓急流勇退,正是这个道理。”
顾左相却挑眉看向女儿:“阿烟,那到底该如何,你是怎么想的?”
阿烟听了父亲那番话,知道了父亲的想法,心里也有了底,当下便侃侃而谈:
“父亲,一则从此后要重振家规,绝对不能姑息养奸,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顾家不能毁于家中宵小之辈。二则,须好生教养阿清,便是不能为一国栋梁平定天下,也要修身养性,为齐家之好男儿,方不至于辱没了父亲的威名。”
她眼见父亲眸中有赞赏之意,便笑着继续道:“三则,我顾家万万不能恋栈权势,本该抽身之时,便要及时抽身。”
顾左相听女儿这一番话,已经是极为赞赏,不过最后一句,却是触动他的心事。
“抽身,谈何容易!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方为保身之道。”
阿烟笑道:“父亲说得是。”
今日一席话,她探知了父亲的想法,一时之间倒是不着急了。
只要父亲不再抱着把自己嫁给太子的念头,一切总是有转机的。
和父亲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她便命人叫来了顾清,顾清依旧对自己父亲有些惧怕,不过看着姐姐阿烟在,倒是松了口气。
当下阿烟便牵着弟弟的手,对父亲说起顾清这些日子读书的事。
原本顾左相是极为不喜这个儿子的,如今因为女儿这番话,也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个儿子。
却见他虽然生得肥胖,可是倒也眉清目秀,虽神色间依旧有些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可是到底年纪还小。
当下他脸色也和善了些,便随口问他一些读书上的问题,顾清都壮着胆子一一答了。
最后顾左相又嘱咐了儿子一些话,诸如好生读书,诸如将来考入官学,如你姐姐那般,顾清赶紧都点头答应着。
这一日,顾清和阿烟走出父亲书房的时候,倒是极为开心,眉眼都是带笑的。
“姐姐,我瞧着父亲今日个倒是对我极为满意呢。”
阿烟低头望向自己的弟弟,却见他好看的眼眸中倒映着阳光,清澈璀璨。
她轻笑了下,抬手抚着他的头发:“傻瓜,这是咱们的父亲,父亲喜欢你我,自然也是满意你我的。”
第 11 章 女学
因这几日阿烟身子大好,请了一个月的假也到时候了,于是这一日起得比往日早,略作收拾,坐了轿子出门前去女学中。阿烟家是在小翔凤胡同,这里距离皇宫不过是两里路罢了,距离女学则约莫三里的路程。
如今阿烟这轿子走出小翔凤胡同,一转弯便来到了繁华的东大街,阿烟不免觉得新奇,掀开轿帘,看向外面。
东大街门楼林立,金字招牌并挑起的旗子比比皆是,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是她记忆中那个繁花似锦的东大街。
而就在阿烟轿子的侧面,有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紫金玉冠,唇边勾着一抹笑,斜眼瞅着阿烟,看得津津有味。
阿烟正瞧着,猛地里见到这张脸,初时是惊了一下的,后来陡然想明白,便平静下来,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轿帘。
这是当今的五皇子燕王,母妃是永和帝最宠爱的皇贵妃,是当今太子异母的弟弟。平日里仗着母妃宠爱,父皇又纵容,那些放荡不羁的事儿没少干,偶尔也去水西桥畔,寻花问柳什么的。
阿烟以前就不喜这燕王,小时候随着父亲进宫赴宴,就被他欺负过的。及到稍大了,他便出来开府,好巧不巧的,他的府邸便在这小翔凤胡同二号,紧紧挨着顾府。
顾府旁边那王府本是闲置多年的,如今稍做修缮,就成了他的地盘。
于是阿烟又增添了几分不喜,一是那废旧的王府曾是她幼年时玩耍的好去处,却被他那样占了,二个是这燕王自从成了他家的邻居,便总是在她家晃悠,没事便看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总觉得不怀好意的。
曾经的她,可是没给过这燕王好脸色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的事,阿烟后来慢慢品味,便觉得这燕王这人其实对自己也不算太差。当年他夺得帝王后,可算是对自己和沈从晖网开一面,这才使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带着沈从晖沈越离开了燕京城。
此时的阿烟,靠在轿子里这柔软的引枕上,闭眸想着上一世,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明明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对自己勾唇一笑,带着几分挑.逗的笑问自己:
“阿烟,你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当他这么问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阿烟却能感觉到他语气中那浓浓的悲凉。 她分辨不清,他的眸中到底是不是有一丝的期望。
不过那时候阿烟就明白,帝王心,海底针,她的父亲伴君一世,最后死于那个帝王之手,她不想步父亲后尘。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阿烟早已嫁为人妇呢。
如今,阿烟回想着刚才那骑着白马戴着紫金冠的洒脱少年,想着他那斜飞入鬓的双眉,那天生微挑着带着几分桃花的双眸,不免心中有丝凄凉。
后来的她,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便成了未亡人,带着那侄子沈越,四处漂泊,吃尽苦楚。
就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里,当她用仅剩的一点干柴点燃做饭,并给自己和沈越取暖的时候,听到邻居们议论,说是皇帝驾崩了。
他费尽心机谋取了那个位置,才坐了一年而已,便死了,死得不清不楚。
阿烟的手轻轻颤了下,知道如今看似一切太平,但到了明年冬日,也就是自己十六岁那年,这个燕京城竟天翻地覆,到时候血流成河都是有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轿子已经到了女院门前停了下来,绿绮忙过来扶着阿烟下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