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之眼睛都亮了,“所以,对他死忠的那些魔教教众也不会去炼尸傀奴!”
“对。”蔡昭果断道,“半年前,因为慕清晏平定叛乱而逃出来的那几个‘魔教教众’不可能是聂喆的人,因为聂喆手下炼尸傀奴的人早死光了;可若说他们是聂恒城的人,他们又怎会炼制尸傀奴呢。”
樊兴家插嘴道:“说不定那几人是吕逢春的人呢?吕逢春到底是七星长老之一,说不定他的人也会炼尸傀奴呢?”
蔡昭道:“五师兄真傻,你知道吕逢春为何被人叫做老乌龟么?因为聂氏叔侄掌权时他始终缩着脖子,一点不敢冒头!魔教中若说有人跟我们北宸六派毫无纠葛的,大约也就数他了。那几个逃出来的人若想活命,为何不说自己是吕氏子弟,偏偏要承认自己是聂氏余党?聂家跟我们北宸六派可是血债累累啊!”
樊兴家恍然大悟:“是这个理!”
蔡昭露出小小白白的虎牙:“那所谓‘魔教教众’,先说自己是聂氏余党,又说自己是替聂喆炼制尸傀奴的人,前者不会炼尸傀奴,后者早被慕清晏宰光了——哼哼哼,真是过犹不及,弄巧成拙。”
宋郁之一经提醒,立刻恢复神智:“不但如此,根据我们的探报,魔教这次叛乱中,吕氏子弟或有逃之夭夭的,聂恒城的人却大多抱了必死的决心,宁肯战死不肯逃走。哪那么巧合,偏偏逃出几个聂氏余党到广天门的地盘上!”
说着他就要往前冲出,意欲替兄长辩白,却被蔡昭死死抓住。
“三师兄你也傻了么!”女孩满目警惕之色,“就算没有我们刚才那番推论,光凭秀之公子的话,其实也不见得能敲定你兄长的罪名。只要你爹坚持要求等到师父和周伯父等人到了再行论断,他们又能如何?所以,你那三位长辈和杨鹤影为何敢在今夜发难——这才是最最凶险的!”
宋郁之长目圆睁,之前在城门口所见那幕浮上心头,冷汗顿时涔涔冒出:“他,他们串通好了,他们已经都布置好了!我要去示警!”
“已经来不及了!”蔡昭低叫,“现在我们最好……”
话音未完,只听宋时俊一声浑厚高啸,“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蔡昭三人说话的功夫,场内数人已经激烈争吵好几个来回了,宋时俊眼看好声好气说话全然没用,怒气上涌,不肯再服软。
杨鹤影尖尖细细的笑起来:“人证物证俱全,还望宋掌门莫要执迷不悟,庇护逆子啊!”
“二刈子你给我闭嘴!等以后老子再跟你算账!”宋时俊大吼一声,转头沉声道,“三叔父,你我叔侄血脉之亲,莫非你真要闹的鱼死网破?!”
杨鹤影被骂中了要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强自忍下。
三叔祖悠然的捋着长须,“时俊我侄,你要知道,当初你祖父过世后,继承掌门之位的原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可惜他还没生儿子就在一次与魔教的对决中受了致命伤。大哥本来属意由我继任掌门,然而你爹趁机说服族中长辈,没等大哥断气就夺走了掌门之位。”
宋时俊冷笑起来:“大伯父过世时,三叔父你才十六岁,如何有能力顶梁立户!我父亲既比你年长,又有声望势力,继位掌门是天经地义!”
“行行行。”三叔祖悠哉道,“当初我没能力继任掌门,如今你儿子宋茂之无才无德,一样不配掌门之位。我劝你,还是把位子挪出来吧。”
宋时俊连连冷笑,“好好,我明白了。”
他又道,“二堂伯父,你素来平和仁厚,为何如今也来逼迫我?”
二堂伯祖缓缓站起,“我是个没出息的,早年为了广天门与魔教殊死搏杀,五个儿子尽皆战死,好不容易晚年又得一子,我没想他出人头地,只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就好了,于是给他起名时泰。我一直教导他,虽然他份属长辈,但还是要对茂之多加忍让。等将来茂之当了掌门,怎么也不会亏待他了。”
宋时俊不安起来:“时泰兄弟,时泰兄弟他……”
老人眼眶浮起水光,“三年前,茂之进山狩猎,让时泰带人守在山下。谁知当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时泰害怕茂之事后责怪,竟始终不敢擅自离去。后来山石泥浆滚落,居然将他活活埋死在里头!泰儿他,他至死都不知茂之早已从另一侧山路下去了……”
老迈的声音沧桑悲苦,场内众人大多生出恻隐之心。
宋茂之又气又急:“这件事怎能怪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让时泰叔父死守在那儿啊!看到天色不好,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该赶紧走了,谁知道他那么呆……”
啪!
宋时俊反手一个重重的耳光,直接打断了蠢货儿子的话,“你给我住嘴!”
二堂伯祖笑的比哭还难听,“我不是个好父亲,从来没让泰儿肆意快活的度过一日,只是不断提点他要谦逊,要温良,要忍耐。便是他死了,我也不敢气恼太久,因为我还要顾着门下子弟,不能得罪现在与未来的掌门,我可怜的泰儿啊……”
这番话说下来,他身后的广天门弟子个个义愤填膺,高声呼喊——“定为师父(师祖)讨回公道!”
宋时俊摇摇头,拱手道:“是我对不住时泰兄弟。二堂伯父,您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他转头再道,“曾伯祖父,您怎么说。我们父子又哪里得罪了您?”
五房的曾伯祖父呵呵一笑,“那倒没有。只不过茂之年轻气盛,愈发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不顺眼了,处处排挤,时时侧目。我想着,等茂之当了掌门,我们未来的日子就难过咯”
宋时俊咬住腮帮子,点点头:“我懂了。”
他最后看向不远处,提声道,“秀之,你看见了。他们让你来做人证,是要逼死你父亲和兄弟啊。”
宋秀之笑的异常惨痛,“父亲,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一意护着茂之。这些年来茂之所为的种种,从时泰叔父的枉死,到宋氏族人的离心,你还认为他能当下任掌门么?”
宋茂之捂着脸颊怒吼道:“我不当谁当,你来当么?!”
宋秀之低声道,“父亲与茂之若对我有疑心,我愿意立刻自裁。”
宋茂之一窒,宋时俊目光复杂,唯有杨鹤影大呼小叫,“自裁可不行,我女儿小兰还等着你成婚呢,好女婿,哈哈!”
三叔祖笑道:“杨门主放心,回头我定给两个孩子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仪,哈哈哈……”
看这俩猥琐老头相互哈哈大笑,宁小枫恶心的不行,扭头咬耳朵:“真没想到尹青莲那样七窍玲珑心肝之人,会生出宋茂之这么个蠢货!”
蔡平春却轻声道:“待会儿场面一乱,你要牢牢跟着我,寸步不许离开。”
宁小枫愣神:“怎么。”
蔡平春不动声色的视线一掠场内,低声道:“人家是有备而来,宋时俊这下有大麻烦了,好在他功夫不错,还有不少心腹护卫,想必逃命不难。”
话说到这份上,宋时俊也不客气了,“三位长辈,我若执意不肯听命,你们欲待如何?莫非要宋氏子弟自相残杀么?”
三叔祖道:“那倒不能。”他一个眼色过去,杨鹤影笑着向身后心腹做了个手势。
那心腹随即吹响哨笛,片刻之间,只闻四周呼喝之声隆隆,大批玄马黄衣的驷骐门弟子潮水般涌了上来,顿时敌我众寡悬殊。
三叔祖高声道:“蔡谷主,蔡夫人,今日我广天门要清理门户,你们待如何?”
蔡平春面不改色:“落英谷素来避世隐居,不爱理睬江湖纷争。”
广天门三老听了这表态,俱是满意。
杨鹤影底气大足:“时俊兄弟,聪明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宋时俊鄙夷道:“就凭这些虾兵蟹将,我们广天门弟子还不放在眼里!众弟子,听我号令,列阵!”
谁知宋家三老同时令心腹发出号令,宋时俊身后的广天门子弟顿时少了一大半。
“你们!”宋时俊满眼血丝,心中大恨。
庞雄信大喊:“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对得起掌门素日的恩情吗?”他又道,“掌门大哥别忧,咱们还有几十位圣堂护法,个个以一敌百!”
他身后的圣堂护法闻言,纷纷拔剑起誓——“我等俱听掌门号令!”
不等宋时俊神色稍缓,只见三叔祖一挥手,他的心腹弟子押着几十名老幼妇孺上了来,纷纷喊着,‘爹爹我害怕啊’,‘夫君救命啊’……
广天门规模庞大,屋宅层叠,宋氏族人与外姓子弟的家眷俱是混居一处,本来也有制约忠诚的意思,但是这样一来,只要内部之人有心,尽可准确的将圣堂护法的家眷擒到手里。
蔡昭忍不住赞叹:“这招数好。宋家人不能杀宋家人,但是可以约束子弟不让动手,然后再让驷骐门的人来杀。”
“这时候你还玩笑!”樊兴家紧张的声音发抖,“你看三师兄的脸色,咱们还不出去么?”
“不出去,他们的底牌还没出尽。”蔡昭淡淡道。
果然,在一阵妇孺的哭声哀求中,宋时俊身后的圣堂护法与弟子又少了一大半,而他们身陷驷骐门沙虎帮以及广天门三老子弟的重重包围中。
“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宋时俊声音嘶哑。
杨鹤影叹道:“其实也不是,我们只是想……”
沉默的少年沙田忽然大喊道:“我要为我外祖父报仇,宋茂之纳命来!”说着,就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向宋茂之冲去。
在场的都是武学行家,一看这少年的步法就知他武艺低微,唯有蔡平春微微蹙眉。
宋茂之哈哈大笑,飞身而起,双足连踢,先一脚踢掉少年手中的匕首,再将少年踢翻在地,然后一手捉住他的后颈,持作人质:“你们哪个敢上来,我先宰了这小子!”
宋时俊料想儿子安危无虑,上前几步,正要与杨沙等人讨价还价,这时蔡平春忽然高声到‘宋茂之当心’!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原本被扣住后颈压跪在地上的少年沙田忽的暴起,左手五指箕张,反手抓向宋茂之的腹部,其势端的是狠辣无比。
宋茂之腹部剧痛,当即挥掌拍向沙田,谁知沙田抢先一步,反身抱住宋茂之。宋茂之反掌倒拍自己怀中的沙田,只听喀喇喀喇几声,沙田身上骨骼断裂之声不绝,然而他依旧牢牢抱住宋茂之不肯放手。
宋茂之提气运功,奋力挣扎,大惊之下发觉这少年功力竟不比自己低多少,两条臂膀犹如铁条牢牢焊在自己身上般。与此同时,沙田右手同样起爪,运足十成功力刺向宋茂之背心。宋茂之惨叫一声,满身染血。
这须臾之间的变故惊住了所有人,一瞬之后,宋郁之不管不顾的飞身而去,宋时俊与庞雄信也同时赶到,一个出掌,一个出剑,全力击向少年沙田。
沙田闷哼一声,如一个破米袋般被打飞出去,然而宋茂之也软软瘫倒了,只见他背心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肋骨断裂,伤口几乎透胸而出。
宋茂之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急促的呼吸两下,在宋时俊与庞雄信的悲痛呼叫中断了气,而相距较远的宋郁之此时才赶到,趴在宋茂之的尸体旁痛哭。
“田儿,我的田儿!”沙祖光同样抱着儿子的尸体大哭,随后迅速大吼,“上,杀了他们,给我儿子报仇!”
——混战开始。
宋郁之来不及与父亲叙话,立刻就拔剑挥向驷骐门与沙虎帮的人。
他剑法超群,修为深厚,在夜幕中飞腾翻跃,身形在夜空中犹如一道矫健优美的白虹,剑锋挥出之处所有人如草芥般倒下。
显然杨沙两人没料到宋郁之也会来,眼见那边厢宋时俊领着心腹弟子疯狂劈杀,要为儿子报仇,这边厢宋郁之无人可与之匹敌,杨鹤影大喊道:“你们三个别看戏了,要是让宋时俊父子翻了盘,我还能躲回驷骐门,你们呢?!”
沙祖光也大喊:“要做大事就得下狠心,别想着两手干干净净就能成事!”
宋氏三老面色一沉,便率众上前搏杀。
原本的局面是宋时俊独自对杀杨鹤影与沙祖光,庞雄信与宋郁之领着弟子击杀驷骐门与沙虎帮弟子,但当功力深厚的宋氏三老加入,情势立刻倒转。
片刻之后,宋时俊这边的弟子倒下的越来越多,宋郁之独自对战宋家三老,庞雄信率众搏杀同门弟子。
见宋家父子难以支撑,宁小枫颤声道:“小春哥,你不去帮他们么。”
蔡平春冷静道:“我首先要护着你。”——在他心中,宋茂之跋扈愚蠢,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属于自作自受,宋时俊爱子犹如溺子,属于子不教父之过,都不是全然无辜之人。
场内血肉横飞,樊兴家看的心惊肉跳,小小声道:“昭昭,你还不去帮忙么?”
蔡昭摇头,“不急。你仔细看,其实宋家三老手下都留了情,多是将人打伤或点穴,估计还想着活捉宋掌门他们,三师兄应无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一枚冷镖无声无息的向宋郁之射去,手法甚是刁钻,宋郁之正忙于应付三老,不妨被射了个正着,剧烈的疼痛后是一种奇异的麻痹。
见宋郁之受伤,二堂伯祖与曾伯祖父心生恻隐,双双向后大步跃出。
唯有三叔祖心想自己若要夺取掌门之位,并传给自己儿子,这个文武双全天赋过人的侄孙宋郁之是个大患,伤都已经伤了,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宋时俊侧眼一瞥,立刻猜到三叔祖心中所想,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决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当下使出十成功力,疯狂甩开杨沙二人,向三叔祖飞快扑去。
三叔祖见宋时俊状若疯虎的扑来,双目赤红,掌风凌厉,他心头一颤,立刻回掌应敌。
四掌猛烈相击,周遭气劲横流,宋时俊正值壮年,且修为更高出一筹,三叔祖被打的口喷鲜血,飞出老远落地。
然而这时杨鹤影与沙祖光也赶到了,他们同时击向宋时俊的后背,蔡平春冷喝一声‘卑鄙’,掌力激飞身旁茶几上的杯盏。
沙祖光修为略逊,背心被茶碗打中后立刻岔了真气,从半空中重重摔落;杨鹤影却比他强的多,他拼着被茶碗击打,依旧奋力击向宋时俊背后大穴。只听噗噗两声,杨鹤影与宋时俊同时喷出一口血,庞雄信与驷骐门弟子双双上前将两人抢回。
二堂伯祖与曾伯祖父见三叔祖身受重伤,再度飞跃回来,宋郁之强忍肩伤,运气推出双掌分别与两老单掌相击。
内力对决,毫无回避,两老固然手下留情,但察觉到手臂一麻,胸口气血翻涌,心中俱道‘这孩子好厉害’。
宋郁之噔噔倒推数步,忍住没吐血。
杨鹤影捂着胸口放声大喊,“王老四,你还等什么,快喷快喷!”
随着他的口令,一队驷骐门弟子抬着形状古怪的漆木长筒上来,旁人尚未反应,蔡昭目色一沉,“果然还有歹毒的后招!”
漆木长筒机括抽动,一股弥漫着腥臭腐烂气息的水雾从筒端喷射而出,犹如雨点般洒向宋时俊等人。
幽深夜幕中,圆圆皎月下,一道纤细缥缈的少女身影当空划过,她手中扣了一把茶叶大小的碎银镖,如夜空繁星般射下,一阵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漆木长筒纷纷爆裂。
宁小枫欢喜的大叫:“昭昭,昭昭你来了,快来娘这儿!”
蔡昭应了声,赶在毒液蔓延之前,赶紧捞起重伤的宋郁之向宁小枫方向退去。
蔡平春瞳孔一缩,大喝道:“这是路成南的‘蚀骨天雨’,杨鹤影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杨鹤影强笑:“当年聂恒城死后,围剿魔教各大分舵时缴获来的,我一直藏到今日!”
碎裂的漆木筒中流出腥臭水液,手持长筒的驷骐门弟子一阵惨叫,触及毒液之处立刻皮肉溃烂,白骨森森。惨叫的驷骐门弟子狂叫着向同门求救扑去,便将毒液染给了更多的人。还有刚刚喷出机括,尚在半空中的毒液水雾,但凡沾染到肌肤的立刻形成溃烂。
蔡昭用力踢开一个腮帮子被蚀穿已露出牙床的驷骐门弟子,发现前方全是腐蚀的血肉模糊的人,她只好拖着宋郁之向樊兴家那一边躲去。
短短几息之间,平素庄严肃穆的圣堂大殿之前已成了一片修罗场,哀嚎惨叫之声不断,血肉之躯不断被腐蚀为腥臭毒液。
摔在角落的沙祖光悄无声息的撑起身子,从腰袋中摸出一个半尺长的紫铜小筒,趁人不备用力一推机括,向宋时俊喷了过去。庞雄信大吼一声,奋力扑在宋时俊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彻底挡住漫天喷来的毒液。
宋时俊好不容易才翻身出来,见到庞雄信背后已是一片血肉腐蚀,他目眦欲裂,“老六,老六,你怎么了!你撑住,我找人给你医治!”
庞雄信整个背部犹如火烧一般,他咧嘴一笑:“大哥,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以后,自己多小心!”说着,他一把推开宋时俊,巨大的身体纵身朝沙祖光扑去。
沙祖光吓的连连后退,可惜他刚才为了装作受伤不轻,一直趴在地上,此刻不及起身便被庞雄信一下扑倒,很快就沾上了从庞雄信背后流出来的毒液。
庞雄信半身腐烂,犹自紧紧拖住沙祖光的两条腿,大笑道,“龟孙子,能跟老子一块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郁之远远看见这一幕,无声落下泪水“六叔,六叔……”
这般忠勇豪气,便是蔡平春也为之动容,宁小枫哽咽道,“小春哥,小春哥!”
蔡平春明白妻子的意思,他本来已打算带她独自离去了,如今不得不改变计划,他冲着宋时俊仅剩的几名圣堂护法道,“照我行事,跟着我逃出去。”
随后,他打碎身旁的桌椅板凳,捡了两片大小合适的木板绑在脚底,然后将宁小枫背起,用衣带缚住。接着他左臂抓住宋时俊,右手虚空一劈,将身旁高高的旗杆斩下一段,以长长的旗杆将前方沾有毒液的‘烂人’向左右两侧拨开,如遇恶意扑过来的,便运气内力将人震倒或直接用旗杆捅死。
几名圣堂护法见状,立刻依样画葫芦,趁着场面一片混乱奋力冲杀出去。
眼看就能突围下山,蔡平春隔着布满血水与哀嚎的人群向女儿大喊一声“昭昭!”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一旦等杨鹤影和宋家三老回过神来,就难以逃脱了。
蔡昭会意,高声道:“爹爹放心!”
对付蚀骨天雨,场中恐怕没人比她更有经验,本来她还担心父母的安危,如今两拨人风头突围正合她意。
她一脚踢开圣堂两侧的厢房,不出她所料,壕气冲天的广天门用来铺地砖的是一种极为厚实华贵的长毛毡地毯。她唰唰几声,利索的撕下三块给自己三人从头到脚裹上,随后将宋郁之和樊兴家一手一个扔上屋顶,再用左腕上的银链牵着他们从空中荡开。
地面上的人见状,纷纷用衣裳裹着沾有毒液的尸块向他们三人扔去,可惜两三寸厚的名贵长毛地毯全没在怕的。
蔡昭动作又快,几息功夫,她就带着两个没用的师兄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女孩畅意的笑声——“杨鹤影你个废物,去年被我打的满地找牙,今年依旧没长进,哈哈哈……”
杨鹤影等人眼睁睁蔡家父女一南一北从两个方向突围而去,怒火难抑。
蔡昭左手拉着樊兴家,右手扶着宋郁之,顶着晨曦的雾霭一路狂奔,跃过高大的城门时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
当旭日的暖阳晒在樊兴家侧脸上时,他疑惑起来:“昭昭,你拉着我们去哪儿啊!怎么一路向北呢,广天门北面我记得是一片密林啊。”
蔡昭停下脚步,抹了把汗:“没错,就是北面。我们去血沼泽。”
樊兴家立刻一脸惊恐。
蔡昭转头笑笑,“等到了密林边上,我找个地方让你和三师兄留下,我自己进去。”
可惜言犹在耳,身后马蹄隆隆的追兵赶来了。
他们不但不停追赶,还不断放箭,可恨广天门周遭是一览无遗的平坦地形,连个躲藏之处都没有。蔡昭拖着一个弱鸡和一个重伤患,冷不防肩头中了一箭,幸亏樊兴家及时捡了根流矢判断这箭没毒。
三人跌跌撞撞向北逃窜,从日出奔到日落,夜色再度笼罩,前方就是一大片绵密的令人心头发麻的幽林。蔡昭一阵火起,意欲拔出艳阳刀将追兵和他们的马一起切成五花拼盘,却又担心对方人多,若趁自己与他们缠斗时去伤害宋樊两人怎么办。
正在为难,前方密林中忽然射出三道迅捷的人影,雾茫茫的旷野夜幕中,彼此都没看见对方的样貌,只听见当前一人率先发出呵斥,“尔等何人,竟然追踪我等至此!”
——这声音蔡昭颇觉熟悉,斯文中带点儿败类,清高中带点儿做作。
第二人也开口了,“你少废话,咱们行踪隐秘,不可泄露,赶紧把这帮人都拍死!”
——妙极了,这个人的声音蔡昭也耳熟。
说着两人就扑向了追兵,之所以没搭理蔡昭三人,大约看他们三个弱的弱,伤的伤,还有一个小小女子,想必没多少威胁,两人便心有一同的先去收拾前方兵强马壮的追兵。
这时,第三个修长的身影踏着薄纱般的月色缓步而来。
蔡昭回头,四目相对,再一次的同时开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第125章
时隔一日, 同样的广天城外旷野中,同样的深邃夜幕下,两人问出了同样的话,不得不说孽缘颇深。
上官浩男与游观月大笑着纵身上前, 片刻之间连杀数骑, 顿时血溅旷野。
驷骐门领头的骑士勒马大叫:“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游观月笑道:“在下心明眼亮千手千臂最爱煮鹤吃肉的张逍遥张三爷是也!”他又一指上官浩男,“他, 王小二。”
上官浩男白了他一眼,手上不停的继续杀向驷骐门的追兵。只见他手持一对黑黢黢的黑铁虎爪, 横冲侧勾,须臾又杀了三四人。
那领头骑士一看情势不妙,连忙将剩下二十余人重新组织阵型站好,与上官浩男游观月成对峙之势。他大声喊道:“今日是我们北宸六派内部之事,与旁人别派并不相干!”
他指着蔡昭三人道, “这三人在广天门内作恶多端, 杀人无数, 我们驷骐门协同捉拿,请三位好汉莫要插手。”
游观月哈了一声, “你当我是瞎子啊, 那昏迷的后生明明就是广天门三公子宋郁之, 还‘协同捉拿’,逗鬼去吧!”
那领头骑士咬了咬牙, “你们这些魔教妖人,给脸不要脸, 好, 咱们走着瞧……”他话音未落, 只听后头隐约响起一阵马蹄疾驰之声,显然又有一支追兵来了。
领头骑士面露喜色,“我们只是第一拨追兵,后头还有两三拨人会赶来,到时看你们怎么死!”
上官浩男不耐烦道:“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后头追兵有多少你说我就信么!”
其实真的再来三拨追兵游观月也不怕,凭慕清晏与他俩的身手,无论如何都能全身而退,奈何他们的目标是进入血沼,那里头险恶难测,最好不要在进去前就额外消耗体力。
他试探的向后看慕清晏,“公子,您看……”
谁知慕清晏根本没注意,而是一步步走到蔡昭身旁,“你根本不是跟着宋郁之来调解纷争的,你是来血沼的。”
蔡昭捂着肩头上的伤,“你也不是来看北宸内讧的好戏的,你也是来血沼的!”
慕清晏微微蹙眉:“你是怎么知道血沼这个地方的?”
蔡昭咬了下唇:“……自然是地图上看来的。”
慕清晏知道女孩清楚自己问的是什么,当下兀的向趴在地上喘气的樊兴家伸手一探。樊兴家只觉眼前一花,身旁的蔡昭甚至不及反应,自己就浑身酸麻的被扣住了后颈崇骨穴,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腾空而起。
“浩男接住。”慕清晏平平出声,把人丢出去后,又低头道,“小蔡女侠若不听话,你就将姓樊的丢给驷骐门。”
“好嘞!”上官浩男长臂一展,刚好将飞掷而来的樊兴家接住,顺手夹在肋下。
樊兴家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呼喊:“别别别,好汉饶命!师妹救命啊啊啊啊啊……”
蔡昭焦急要冲过去,慕清晏斜里伸臂阻拦,她一急之下抽出腰间的艳阳刀,谁知她还未亮刃,忽见慕清晏右手食指拇指一扣,一枚小小石子激射而出,刚好打中自己的手腕。
蔡昭手腕立时麻痹,差点提不起刀柄。所幸她反应极快,立刻左手甩出银链,如一道光束般抽打过去。慕清晏并不抵挡,顺着细细的银光劈手捏住银链,随后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正是青云纵中的‘倒悬垂云’。不等双足落地,他左手已扣住了蔡昭肩头伤处,右手顺势削她手腕,艳阳刀径被拍飞出去,恰好落在游观月脚边。
“观月,把刀收好。”慕清晏道。
游观月立刻飞跃过去捡起艳阳刀。
蔡昭痛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慕清晏左手掌心蕴含着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力,欲露似含,吞吐不定,实是内家武学中至高至妙的境界。
蔡昭原就知道自己的修为可能略逊慕清晏一筹,只没想到分别一年,这家伙内力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她几次欲挣脱都不可得,更察觉到他内力中隐有圆熟老辣之意。她忽生一念,回头道:“是,是你爹…他,他临终前…”
慕清晏侧颊如雪,在淡淡的月光下隐约泛出冷光。他静静的回答:“不错。”
蔡昭心道果然如此。
慕正明并非年老气衰而死,也非伤重力竭而亡,而是中毒难救。慕清晏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亲生子,父子俩内炁全然一致,于是他临终前将一身内力传给了儿子。
只不过之前慕清晏自身修为未臻成熟,无法全部消融父亲的功力为己用,而如今……
蔡昭并未觉得慕清晏全是靠父亲的助力才有今日神功,反而心中大骇——去年北宸老祖祭典后,蔡平春曾私底下对她说过,承受旁人内力并非累数叠加那么简单。
“……苍穹子将三十多年的功力传给裘元峰,裘元峰又自小修炼不辍,照理说裘元峰的内力应该胜过同辈人三十年左右才对。可是你觉得他身上有多过王元敬三十年的功力么?”
彼时的蔡昭大力摇头,表示别说三十年了,裘元峰仿佛只比王元敬高出一筹的样子,也不知道苍穹子那许多功力都哪里去了。
蔡平春便径直道出答案:“要尽吸纳别人的内力为己用,自身也得有大致相当的的功力。”
他还给女儿举了个例子——譬如在隆冬时分消融一块巨大的坚冰,非得有相等分量的热水不可,最后方可冰水交融,浑然一体。倘若两者修炼的内功不同,便如水油不相融,便是活活用热油将冰块化成了水,依旧无法融合。
慕正明去世时四十余岁,而慕清晏现在不过二十出头。
蔡昭忍不住幻想,也许慕正明跟自己一样,并不热衷于修炼……吧。
那边厢游观月已经喜孜孜的将艳阳刀用软绸包好,放入身后的背囊前还多摸了几把——这可是艳阳刀啊,令当年无数教中前辈谈之色变的艳阳刀啊!要是能带回瀚海山脉就好了,一定让星儿也摸摸。
蔡昭看着这幕,眼睛都红了,既气自己无能,守不住姑姑的兵器,又气慕清晏太缺德,故意趁自己气力不济时下她面子。
慕清晏道:“你姑姑走的太早了,你爹娘也太早将艳阳刀给你了,叫你养成了倚赖神兵的习惯。兵械,永远只能是辅助。好,现在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血沼泽的?”
蔡昭略一犹豫,慕清晏高声道:“浩男,把人扔了。”
“不要不要别扔我说我说!”蔡昭听着樊兴家的惨叫,反身抱住慕清晏的胳膊,“我说就是了——我查看了尹岱秘藏的手札,距他第一回 察觉到聂恒城功力大增前大约三四个月,陈曙曾带领大队人马来过这儿……”
“那时陈曙已被我姑姑废了五毒掌,已经许久未出幽冥篁道了,然而那一回他却远赴千里之外的广天门周遭,若不是非他不可的差事,聂恒城怎会让他出来冒险呢。”
慕清晏点点头:“不错,聂恒城的四大弟子中唯有陈曙知道《紫微心经》的秘密,倘若有关此事,的确非得陈曙出经手不可。”
这时,后头追兵的隆隆马蹄声愈发临近,估摸之不足两三里地,蔡昭不由得暗暗焦急。
慕清晏瞥了一眼女孩,“浩男,观月,你们把人都宰了,利索些。”说完这话,他便独自往密林中走去。
上官浩男一把丢下樊兴家,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便是素爱装斯文的游观月也面露畅意,双袖微抖,两手中各握有一柄寒光闪闪的鬼首弯钩,长声大笑着杀入驷骐门人马中。
樊兴家连滚带爬的凑到蔡昭身旁,“你你你不是说跟他分别的和和气气,毫无怨怼么!”
“……我,觉得是和和气气的呀。”蔡昭茫然。
樊兴家气急败坏:“他的样子像是要活吃了你,这是毫无怨怼么?!”
蔡昭无话可说,只能深深叹口气。
前方传来阵阵惨叫声,在上官浩男与游观月的围剿下,驷骐门弟子纷纷横尸当地,无主的骏马挣脱缰绳奔驰离去。
见蔡昭面露不忍之色,樊兴家赶紧道:“哎呀别看了,这么干是对的。他们见到我们与魔教的人在一处,要是放了活口出去,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蔡昭只好再叹口气。
樊兴家努力搀起昏迷的宋郁之,嘴里喋喋不休:“现在知道武艺高强的好处了吧,早知今日,你当初就该省下逛花市的功夫好好练功!”
“不是的。”蔡昭十分懊悔,“我应该省下逛花市菜市灯市盂兰夜市还有文殊普贤观音地藏菩萨庙会的功夫好好练功的!”
樊兴家:……
蔡昭忽觉左手一紧,似被什么扯动。她低头看去,只见腕上银链被拉成一条直线,远远连向站在密林边缘的青年手中。
慕清晏冷冷道:“还不跟来。”
这片幽暗的密林位于广天门北面,从空中俯瞰,便如一片细麻织成的巨大毛毡,密密麻麻,一望无际;武林自有记载以来,就鲜少有人能穿过这片密林。就像青阙宗背面有高耸入云的插天峰,魔教背后是茫茫无踪的瀚海山脉,这片密林也是广天门北方的天然屏障,使之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
进入这片密林,皎洁的月光陡然微弱起来,头顶宛如盖了一层稠密的帷帐,便是身边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蔡昭定睛一看,发现周遭所有的树干都生的细细长长,树与树之间又相邻的异常紧密,顶部的树枝树叶相互交缠,岂不像一顶帐子么。
蔡昭想点支火把,奈何她被慕清晏用银链牵的紧,脚下略慢一步那狠心鬼就用力扯一下,她只得跌跌撞撞的跟上去。她身旁一左一右是背着宋郁之的上官浩男与拖着樊兴家的游观月,一行六人沉默的向着密林深处疾驰。
东一转西一折,也不知走了多久,慕清晏忽然停下脚步,蔡昭的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背。慕清晏转过身来,抬臂一指侧上方,对上官浩男与游观月道:“你们去那儿,让樊兴家给宋郁之疗伤。”
两人应命,旋即各扯起宋樊二人高高跃起,蔡昭顺着他们腾空的身形仰头,才发觉头顶上交互叠垒的树杈上竟然支着一顶尖尖的青纱帐篷,另有一顶略小些的帐篷支在七八丈远处的树杈上。
蔡昭忽觉左上臂一紧,低头望去,模糊中只见四根修长霜白的玉骨掐下自己的衣袖,随即身子一轻,被慕清晏提着跃入那顶略小的帐篷中。
来到树上,树冠上浓密的枝叶被帐篷支架撑开,绵绵的月光穿过青纱缎料透下,纱帐中反倒明亮许多。蔡昭藉着月光看见帐篷底部铺着数根削出平整剖面的树干,其上铺着柔软的绒毯,角落中摆放着一个整理整齐的包袱。
慕清晏进入纱帐后,伸手就按下蔡昭的肩头,手指去拨她的衣襟,蔡昭涨红了脸,沉肩提臂,用力向后一个肘击,慕清晏肩头微避,掌心贯出内力,单手将女孩的手臂扣在背后,为防她再还击,索性俯身压了过去。
蔡昭脸面朝下被扑倒在绒毯中,背后被青年全副身架笼罩着,犹如咩咩小兽被压上一座大山,险些有出气没进气。她奋力扭动身子未果,只觉得身上压着的男子躯体高大强壮,胸膛坚硬,臂膀有力,直如牢笼般将自己罩在其中。
慕清晏忽道:“你最好别再动了!”
蔡昭不解的侧过头,脸颊差点碰到他的嘴唇,两人鼻尖对鼻尖,顿时气息可闻。青年轻轻喘息,呼吸有些急促粗重,白皙的面庞泛出氤氲潮红,原本冷静的瞳孔微微扩张,透着古怪的兴奋。
蔡昭到底看过许多荤素不忌话本子,虽然许多细节似懂非懂,但不妨碍她此刻的尴尬与紧张,从脸颊涨红到耳根直至脖颈。她察觉到身后的躯体坚硬,宛如发烧了般烫热,她吓的几乎要哭出来,急中生智的大声道:“我知道你是想给我的肩膀裹伤,我自己来,你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说到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哀求了。
慕清晏紧紧盯着女孩的后颈与微微敞开衣衫的肩头,绒绒可爱的柔嫩肌肤绯红一片,活似雪□□团沾了层桃瓣粉,纤薄的躯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如受了惊的小奶猫,泪汪汪的的大眼中满是哀求与可怜。慕清晏胸膛燥热,既想肆意揉碎这只看似孱弱的狡黠猫咪,又想搂在怀中亲怜密爱。
他死死盯了女孩许久,眼中各种情绪闪过,看的蔡昭又惊又怕,最后青年闭上眼睛平复心绪,睁开眼的同时松开了手掌,“自己把衣襟松开!”
蔡昭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缩到纱帐角落中。
慕清晏转身从包袱中取出药瓶与绢布,转回身来时见到女孩哆哆嗦嗦的背向自己解开衣襟,蜷着身子露出穿透箭镞的肩头伤口。
他略含讥讽的微微一笑,“我今日才知道小蔡女侠这么能屈能伸。”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一阵擦洗上药的刺痛后,伤处裹好了,蔡昭小心翼翼的拉上衣襟,将衣带一根根系好后才敢转身。纱帐中皎洁的幽光融融如泻银,颀长的青年面如冠玉,清冷如水,神情中透着一股漠然,蔡昭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情形——
上官浩男与游观月杀光了所有驷骐门的追兵后,旷野中尸横片野,血染大地。慕清晏丢过去一个瓷瓶,“将尸首都化了,省的被看出伤处的来历。”
一瓶蚀骨天雨下去,几十具尸首很快融成一大滩弥漫着浓烈腐臭的尸水,樊兴家与蔡昭看的几欲作呕,便是上官浩男与游观月也不自觉的背过身去,唯有慕清晏依旧神色漠然,全无表情的静静看着。直到后头追兵的马蹄声近至眼前,他才下令进入密林。
“我若真要轻薄你,”慕清晏看着女孩系完衣襟上的带子又开始系袖口的带子,每个带结都绑的牢牢的,“……你也抵挡不住。”
蔡昭粉面一红,“没,我没这个意思,你当然不会乱来的。”
慕清晏面露讥嘲:“魔教中人的德行能有多高明,小蔡女侠还是想开些的好。”
蔡昭警惕的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时不时会想慕东烈教主地宫内寝中那金锁链的用处。”
慕清晏优雅轻慢的盘膝而坐,宛如一尊俊美的玉像,蔡昭却紧张到口吃,“你你,你多想想令尊,那样品性高洁……”
慕清晏道:“我还有一个不择手段卑劣下作的母亲,望你知晓。”
蔡昭沉下脸来,开始气凝丹田,预备这疯子真乱来时拼命。
看把女孩吓的差不多了,慕清晏忽转过话题,“之前我遍查慕正扬的过往,挖出了他年幼流落村野时的一个挚友,那挚友告诉我慕正扬与你姑姑从雪岭回来后,就打算来这血沼泽,于是我就来了。现在该你说了,你查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