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恨你,我也不怪你了,我原是配不上你呀!大哥,你不要再记着我这个傻姑娘了,你和苏姑娘好吧!”她是多么纤弱呀!一个生长在诚朴的乡下,从未受到欺骗险恶的滋味,此时陡然之间,发觉自己一心相爱,认为最完美的人,竟然骗了她,移情别恋,心下悲苦,真如毒蛇在点点啃噬她的心房。

爱情,终于战胜了一切妒恨,她心想道:

“我还是爱着大哥的,只要大哥好,我还要求什么呢?大哥和苏姑娘,原是一对佳偶,我又何必参夹其中,使大哥为难呢?走吧!走吧!把这身子就葬送在那茫茫的世上算了吧!”

她站起来,缓步走了,月光照着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她虽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但她心想:“从今以后,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了,影子,影子,只有你陪我了。”

她渐渐走远了,一个高贵的灵魂,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次晨,吴凌风向苏蕙芷告辞。

蕙芷知他要报复父仇,也不敢拦阻,凌风正要动身,忽然心念一动,想道:

“苏姑娘于爹是这鲁西八县知府,我何不托他打听打听阿兰母女的下落?”

当下,他向蕙芷说了,蕙芷听他说到阿兰,满脸深情,爱怜,心中很不好受。

她沉吟了一会,一个念头闪过,她几次想开口说,但是自私的心理,却阻止了她。

世界上只有嫉妒自私,才能使一个温柔仁慈的姑娘,突然之间变作一个残忍的女孩。

蕙芷内心交战,她到底出身名门,自幼受父亲熏陶,正义感极强,她聪明绝顶,昨夜见凌风后来神色突变漠然,似有无限心事,心下已猜到一两分,此刻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恍然大悟,她明知这一说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便溜走了,可是父亲谆谆的教诲,又飞到耳边,这一刻,使她真比十年还要难度,心中也不知转了几百次念头。

最后,她决定了,高贵的情操战胜了。

她颤声问道:

“那阿兰姑娘,可是长得非常小巧标致吗?”

凌风见她久久不言,似乎在沉思一难解的问题,此时突听出语相问,只道她是问明阿兰特征,好替自己寻找,不由好生感激道:

“小蕙妹子,阿兰正是像你讲的那模样,请你特别留心一点,她双目是瞎的。”

蕙芷转身对婢女道:

“你去叫阿兰姑娘来见吴相公吧!”

她此言一出,大出凌风意料之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

“妹子,你…你说什么?”

那婢女似也不懂蕙芷的话,睁大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蕙芷。

蕙芷道:

“我是叫你去把小兰请来。”

那婢女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飞步赶出,凌风再也忍耐不住,跟了出去。

蕙芷见凌风神色欢愉,关注之情溢于仪表,心中觉得一阵绝望,掩脸奔回卧房。

“她是…什么…时候…时候走的?”凌风急问道。

小芙道:

“昨天晚上。”

凌风问道:

“她为什么突然要走?”

小芙道:

“我也不知道,她临走时央求我递给吴相公一封信,那管家因他并非丫环使女,只是老太爷出巡时救回的孤女,所以也不能阻止,就让她走了。”

凌风急道:

“你快把那封信拿来。”

他得知阿兰还在人间,心中惊喜欲狂,也不暇细想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他完全忘了昨日酒醉之事哩!

他接过信,正想拆开来看,忽然背后一声温柔声音道:

“大哥,你可要好好保重。”

凌风转身二看,只见蕙芷泪痕满面,不觉甚感歉意,但他急于追赶阿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安慰她。

他道:

“妹子,你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待我追到阿兰,再来找你。”

苏蕙芷凄然点点头。

凌风向她一招手,头也不回,径自飞步离去。

她站在门口,看见凌风的影子渐渐模糊了,内心一片空虚。

“我已满足了,那深情的一吻——虽然他心中在想另外一个人,可是,我却完全满足了。”

“在日后悠长的日子里,我也不再孤苦了,那真值得我回忆一生哩!我,我…要继续活下去,生命的路途,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两行清泪,慢慢流到颊边。

第三十三回 恒河三佛

怒涛澎湃——

大戢岛上,朝阳替岛上的树木加了粉蓝色的一层外缘,粉红色的天,金黄色的波涛…

一艘小船悄悄地靠了岸,虽说船的底已触了沙,但是距离干的沙滩,仍有五丈之远。

船上两个人,船首坐着是一个相貌异凡的老僧,船尾坐的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不消说,这两人就是大戢岛主平凡上人和辛捷了。

辛捷在奎山一战挫败了天竺高手金鲁厄之后,“梅香神剑”的名头传遍了武林,处处可闻赞扬的声音,然而这些辛捷一丝也不知道,因为他挫败了金鲁厄之后,立刻就莫名其妙地被平凡上人拖着走了…现在,他们竟到了大戢岛。

辛捷问了几次,平凡上人总是神秘地道:

“反正你跟我来有好处就是了。”

或者,只得意地一笑,并不回答。

辛捷对这位对自己曾有授艺之德的奇人,着实钦敬,心中虽然急着还有许多事要办,但是也不好说出,只好跟着平凡上人跑。

等到船出了海,他知道急也没有用,索性心一横,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

平凡上人也不找他说话,只神秘地微笑着坐在船首,辛捷不禁甚觉无聊,呆坐在船首,那斗金鲁厄的一招一式又浮上他的心头。

他想道:

“那金鲁厄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看来顶多三十多,但是内功却深得紧,我自被平凡上人输入内力之后,每经一场恶斗,功力又觉增进不少,竟然仍不是那厮的敌手,要不是平凡上人临敌传授的那一招——嗯,那招真妙绝,夹在精奇绝伦的“大衍十式”中真是妙极,恐怕金鲁厄功力再深一点也要着我的道儿——啊,我何不如此——”

原来他突然想到那赢得金鲁厄的一招原是的金鲁厄下盘较差,所以才佯攻下盘实袭上身,但若对付别的下盘功夫极佳的人岂不完全失效?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何不将招式略加变化,不一定限定要先攻下盘,那么岂不可以因人而变,更增威力吗?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大喜,脱口叫道:

“妙极了,妙极了。”

平凡上人忽然接口道:

“等会儿还有更妙的哩!”

辛捷抬头看时,只见平凡上人笑吟吟地望着他,脸上充满着得意的模样,不觉一怔——

平凡上人笑道:

“娃儿,你必是在想我老人家传你的那几手吧,哈哈,妙的还在后面哩——”

突然船身一震,便不再前进,原来船底已触了海底的沙石。

平凡上人叫道:

“到啦!娃儿上岸啊!”

说着身子一晃,竟如一只大鸟般飞上了五丈之外的干燥沙地上,奇的是那水中的船,竟丝毫没有倒退!

辛捷骇然暗道:

“一跃五六丈不足为奇,但是要这船儿一点都不稍退,这等轻功真令人难信的了,我——我可不成——”

只见他脚底用力,垂直地升起两三丈高——当然船是不会后退——然后身躯前折,竞在空中如箭一般斜射下来,落地之处,也到了干燥的沙滩上。

这手功夫虽不及平凡上人的美妙,但也极了不起,平凡上人呵呵笑道:

“娃儿,真有你的,有话同你讲——”

辛捷不禁怔怔地跟他走去,转了一两个弯,树林中竟出现一所木屋来。

那木屋外表东一块木板,西一条竹子,非常不雅,显然是平凡上人自己钉的。辛捷跟着他走近,平凡上人一把推门而进。

这木屋外表虽是不佳,里面却还挺舒服的,光线充足,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辛捷不由轻呵了一声,这其中含有一丝惊叹的意思。

平凡上人拿起一只奇形怪状的木椅,笑道:

“这也是我自己做的,怎样?”

辛捷道:

“很好很好!只是——”

平凡上人皱眉道:“只是怎样?”

辛捷道:

“只是太脏了一点儿。”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顺手把椅子放下,椅面上果然灰尘密布,被他一抓,已留下几个指痕。

辛捷忍不住道:

“老前辈唤晚辈来究竟是——”

平凡上人打断道:

“你不要慌,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嗯,娃儿,你说世界上最难应付的是什么?”

辛捷不禁奇道:

“不知前辈是指哪一方面?”

平凡上人道:

“我是问哪一种人最是难于应付?”

辛捷怔了怔,摇了摇头。

平凡上人正经道:

“娃儿,我告诉你,天下最难应付的就是女人——”

辛捷不禁咦了一声,他险些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忍不住问道:

“怎么?”

哪知平凡上人笑了一笑,又不答话了。

任辛捷聪明绝顶也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呆呆怔在一旁。

过了半晌,平凡上人忽然笑道:

“娃儿,你说我老人家的拳脚功夫如何?”

辛捷道:

“上人的拳剑都是盖绝天下的——”

平凡上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