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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眶微红,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道:“皇上十三天前就去世了,那时候鞑子正在城里肆虐,我伯父只好退到紫禁城里来,不然人心向背,京城里会乱成一团的。所以才没敢做声,也没敢发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太皇太后脸色一白,捂住了胸口一副透不过气来的样子。

姜宪顿时就慌神了,一面上前扶了太皇太后,一面高声喊着“快叫太医”。

外面服侍的孟芳苓脸色大变,怕耽搁了时间,甚至没有来得及进屋看一眼,就高声应诺小跑着去宣太医了。而在外面说话的曹宣等人也顾不上说话了,急急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白愫和房夫人等人直接进了寝宫,曹宣则站在帘子旁问里面的情况:“这是什么了?”

白愫忙在里面答道:“得知皇上去了,太皇太后捂着胸口透不过气来呢?”

曹宣忙道:“你们试着捏捏她老人家的虎口穴。”

姜宪是久病成良医,闻言立刻就开始捏太皇太后的虎口穴。

等着孟芳苓带着田医正进门的时候,太皇太后的一口气已经吐了出来。

她老人家眼泪一滚就哭了起来:“一个个都走的比我早。早年间就有人说我命硬,我连着送走了三位大行皇帝,连女儿女婿也早早的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净拦别人的道了…”

看见外祖母伤心,姜宪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死死地拉着太皇太后的手,哽咽道:“这是哪个算命的为了骗财胡说的!?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是从小在您身边养大的呢?您那不是命硬,您那是有福气,福泽后辈。像我、像阿瓒表哥,哪个不是得了您的庇护…”

田医正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可这个样子他也近不了身,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在旁边迭声赞同着姜宪的观点,只求太皇太后能平静下来,他好赶紧给太皇太后把把脉:“郡主说得有道理。”其他的话,他也不敢多说,他总不能说先帝,也就是赵翌没有福气吧!

太皇太后则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突然抱住了姜宪,道:“我的儿,你哪里也不能去!就在这慈宁宫里陪着我。这里有你阿瓒表哥守着,外面有你大伯父守着,不管是那鞑子还是辽王都别想进来,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这里最安稳不过了。就是皇后,也跑到了这里。对了,皇后呢,皇上不在了,她怎么还不守孝?她人去了哪里?”

众人见这样子,都觉得太皇太后的思绪有些混乱了,俱露出担忧之色。

房夫人仗着自己年长,忙上前轻声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灵堂,皇上有她守着,不会有事的。保宁就在您身边陪着您,哪里也不去。”

太皇太后闻言神色一松。

房夫人忙朝着田医正使了个眼色,田医正趁机上前把手搭在了太皇太后的手腕上。

太皇太后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缓过劲来还是累了,田医正给她把脉的时候也没有挣扎。

田医正到底是在太医院干了快三十年的人了,很快就放下了太皇太后的手腕,低声对姜宪和房夫人道:“太皇太后没事,不过是受了惊吓,开几副安神药就好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孟芳苓跟着田医正去取药煎药不提,白愫亲自去点了支安神香,姜宪又哄了太皇太后睡下。可太皇太后却拉着姜宪的手不放,嘴里还喃喃地道着:“难怪他要把后事交给你了,肯定是感觉到自己活不长了,我小的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说,人要是活不长了,睡着了,那些牛鬼蛇神就会找过来,自己是有感觉的。也难为这孩子,满朝的文武,连个让他放心托孤的人都没有,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的时候不得先帝的喜欢,明明是嫡长子,却兜兜转转了好几年,才勉勉强强地封了个太子,等到先帝驾崩了,曹氏垂帘听政,又恨不得把他给养废了才好。等到大婚了,又娶了韩同心这个冷心冷肺的,进屋连口热茶都没有给他的,他和别人厮混也不管着他,年纪轻轻的,来给我请安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掏空了身子骨的模样,却只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长子…你们好歹是一块儿长大的表兄妹,他待你不薄,他既然把身后事托给你了,你要给他办好才是…”

太皇太后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姜宪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前世她倒是管着他了,可他领情了吗?

如果像太皇太后说的,她离开京城之后他就掏空了身子,也难怪会被一吓不起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作的。

可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只是个心疼孙子离世的老人家。

姜宪忍着眼泪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沉声向她保证:“您放心,我肯定会办好表兄的身后事的。”

但太皇太后到底还是更心疼姜宪,听着又道:“若是为难,也不必太勉强。死的人已死,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不能因为他把你自己给拖下了水。他的那些事毕竟不是谁多分几个银子谁少分几个银子的就能行的事,你也要量力而为。我经的事多,从前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这个朝廷由谁来继承,金銮殿上的宝座由谁来坐,最终还是要看天意的。”

所以天意让辽王最终站在姜、李两家的对面,他们就只能和辽王一较高下了。

姜宪点头,温声道:“我知道。李谦还在西北呢,我公公不也进了京吗?要是情势不对,我就去西北。把您也带上!”

太皇太后听了呵呵地笑,欣慰地安抚着姜宪,道:“好,好,好!我如今也享儿孙的福了。你到哪里,都把我带上。我还等着给我的保宁带小孙孙呢!”

姜宪慢慢地拍着太皇太后的后背,陪着她老家,直到太皇太后喝了药,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太皇太后的手放到了被子里,跟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把人交给了当值的宫女,自己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宫。

第705章 跳出

等姜宪一出来,大家都围了上去,依旧是房夫人代表大家说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睡下了。”姜宪叹气道,“等一觉醒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阿弥陀佛!”房夫人和太皇太妃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大家的心情轻快了很多。

姜宪招呼大家坐下来喝茶。

白愫告诉姜宪:“田医正从这里出来就去了西三所,皇后娘娘听到皇上宾天的消息也昏了过去。据说现在正由田医正扎针,我寻思着等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赵翌死了,护着姜宪的人也没了,韩同心占着皇后的名头,别的事干不了,磋磨磋磨姜宪却是没问题的。

姜宪没办法同情韩同心,更不想面对她怨妇一般的脸,道:“你代我去一趟就行了。我这边还要照顾太皇太后呢!”

白愫欲言又止。

姜宪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就算她做了太后也会一直拿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是那吃素的。”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就算是韩同心做了摄政的太后,也一样拿她没有办法。

不是她轻瞧韩同心,而是对韩同心太了解了。以韩同心的心性和简王的为人,韩同心若是做了摄政的太后,以韩同心的能力,一开始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处理朝政,势必得依靠简王和娘家的父母兄弟。权势又是个好东西,否则曹太后和赵翌之间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前世的她,拿起来之后都不愿意失去,更何况是毅力决心都远远不如她的韩氏?韩同心若是聪明,最终只能选择依靠像李谦这样能征善战的朝臣,做为李谦的妻子,曾经的小姑,韩同心不光要把现在对她的不满收起来,就是从前对她的怨恨也都要小心藏好。若是韩同心看不透,一味地依仗简王和韩氏,她就只能做个傀儡太后,朝政由简王和韩氏说了算,她又凭什么来折腾她?

因而姜宪心里也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至于白愫,她不知道姜宪心里还有这样一番计较,还以为姜宪不愿意拉下这个面子,可她更不愿意勉强姜宪去见韩同心,在韩同心面前低头。她只好暗暗地摇了摇头,道:“那就我代你去一趟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姜宪,希望姜宪最终会跟她一块儿去。但姜宪已转过头去和王瓒说起话来:“阿瓒表哥一直在宫里,石家那边可曾派人去看顾?”

王瓒已经和石家大小姐订了亲,如今国丧,他的婚事恐怕要拖一拖了。

王瓒听着愣了一下。

这样和姜宪讨论他未来的妻子,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通知了石家。”他低低地道,“只是之前京城被围,外面全是鞑子,他们就是想出城也不能行,何况我岳父还在翰林院任职。后来破了城,我和他们家也断了消息。昨天已经让人去寻了,还没有结果…”

王瓒越说语气越自然,心情越发平和。

他自己无能,早就放弃了姜宪,现在在她面前装出一副后悔深情的样子有什么用?

只会显得他卑鄙龌龊而已。

他已经负了姜宪,不能再让她瞧不起了。

从今以后,不管石家大小姐是死是活,他和姜宪都只是最好的表兄妹了。

他会在姜宪需要他的时候照顾她,可他更要担负起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王瓒想着,突然间豁然开朗,如久雨的晴空,心情都跟着舒畅起来。

这是自她娘亲拒绝了他求娶姜宪之后他再也没有过的心情。

这样也挺好。

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陡然间甚至有了打趣姜宪的心情,笑着道:“我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成亲了,你到时候就又有借口回趟京城了。或者是你就住在京城别回去了,反正你不点头李谦也不敢纳妾,让他在西北跳脚去。”

姜宪暗暗惊愕,随后差点哭了起来。

她又见到了前世的那个阿瓒表哥,没有别扭黯然,只有风轻云淡般的关怀。

是什么让他骤然间想通了?

姜宪不想去思量。

她觉得这样就挺好。

人生中除了花前月下的浓情蜜意,还有很多需要承担的。

阿瓒能想通,她觉得很好。

“有你这样打趣妹夫的吗?”姜宪像前世一样,不再害怕在他面前坦露真实的情绪,嗔怪道,“我们俩口子就是好好的,也要被你给搅成一团浑水。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我怕到时候你送我一堆美女让我带回家。”

“哈哈哈…”旁边听着的姜律笑出声来。

曹宣则长长透了口气。

王瓒的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想伤人面皮装做不知道罢了。如今王瓒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他还指望着和姜、李两家合作呢——他姑母去世了,他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这个时候不想办法靠过去,以后可就真的成了个只能被人任意欺凌的人了。

屋里的气氛因姜律一通大笑而变得更加轻松了。

曹宣对王瓒道:“你还是让个人守在宫门口更好,这样一有消息你就知道了。”

紫禁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特别是在赵翌死后这么多天才发丧的敏感时期。

王瓒向曹宣道谢。

姜律却已经和姜宪说起话来:“看你这个样子,我还挺佩服我这个妹夫的,娶了你不说,还任由着你胡来,他的心可真够大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带着皇上的遗诏跑来京城,那时候京城乱糟糟的,我那妹夫就没有说点什么?”

姜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她给李谦写了封信说她要来京城之后,李谦好像直到现在也没有给她回信,更不要说像从前那样关心溺爱殷勤地频频给她写信了。

是西北的战事太忙还是…生她的气了!

从前他上战场的时候也是三五天就给她写封信的。

那就肯定不是战事太忙。

生她的气?

前世她不管怎么作他都没有生过她的气…

难道他又在弄什么“惊喜”吗?

也不太像…

或者是李谦那里出了什么事?

受了伤?

昏迷不醒?

姜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西北的战事了。

她顿时如坐针毡,隐隐不安。

如果不是姜律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坐在她面前,她恐怕立刻就要跳起来喊了刘冬月过来问话了。

可堂兄的嗤笑比得上李谦的安然吗?

当然比不上。

就在姜宪准备叫刘冬月的时候,白愫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道:“保宁,皇后娘娘请你过去。说有话要对你说。”

第706章 罚站

赵翌驾崩,韩同心成了寡妇。姜宪不管怎么说也是和韩同心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在宫里算是老“熟人”了,她若是有什么话要跟姜宪说,姜宪还是愿意听的。

姜宪跟房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去见韩同心。

白愫忙道:“我陪你去!”

姜宪看着白愫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不由轻声叹道:“大行皇帝宾天,辽王无诏勤王,太后娘娘的尸体还没找到,糟心的事还多着呢!我只怕到时候顾不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慈宁宫里,还得你和孟姑姑帮着看顾着,你可要保重身体,别让我一心挂两头,两头都没有着落。”

白愫就像疼爱自己的同胞妹妹一样疼爱着姜宪,姜宪不和她开口的时候她都时时想着帮帮姜宪,如今姜宪明确提出了要求,她怎么会不答应?

“好!”她有些担心地望着姜宪道,“我是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这就去歇一会儿。等你忙起来的时候,只管将慈宁宫交给我,我绝不会让人坏了你的事的。皇后娘娘那里,你也要忍着点,皇上去世十几天了她才知道,这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你就当她是隔壁的乡邻,说两句话哄哄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只要你赞她两句好,她身上的刺立刻就收起来了。如今她虽贵为皇后,但这脾气却没有改。”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姜宪答道,心里琢磨着等会见了韩同心,只要韩同心不过分,她就当为了让白愫安心,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过了算了。

谁知道她去了西三所,门外当值的宫女给韩同心通禀之后出来回话道:“皇后娘娘此时正难受着,请郡主稍等片刻,皇后娘娘梳好妆了就请郡主进去喝茶。”

姜宪刚开始还以为是韩同心好强,不想自己看见她狼狈的一面,安静地在院子里四处走动着看了看白愫小时候种在墙角的湘妃竹,谁知道她这一等就快半个时辰,她若还不知道韩同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就白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姜宪忍不住冷笑。

韩同心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把她当成了什么?

总是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怎么能怪她瞧不起韩同心?

她之前还在想韩同心会不会像她前世似的,学着曹太后的模样想办法做个摄政的太后,现在看来,她真是高估了韩同心,韩同心也就只会像个小家内宅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一样,玩些不入流的手段,也不知道东阳郡主是怎么把韩同心养大的?简王当初怎么就放心让韩同心进了宫的?

还好赵翌早早就薨了,要是继续活着,韩同心迟迟早早会被宫里的人给撕了!

姜宪见刚才给她传话的宫女一直站在正殿的廊庑下,就朝她招了招手让那宫女过来,和声细语地对那宫女道:“你去禀皇后一声。就说大行皇帝薨了,葬礼按什么规格来举行?皇长子是否能封了太子?曹太后是否与先帝合葬?若是合葬,棺椁里应该放些什么?这么多事,我没有空和她玩负荆请罪的游戏。她要是觉得无聊,大可以继续躲在这里。史书上又不是没有以皇后之尊却没有被尊为太后的例子。让她以后想干什么都想清楚了再做。皇上已经去了,可再没有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这,这…”宫女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姜宪还敢威胁韩同心。

之前她听到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内侍说,嘉南郡主曾经得罪过皇后娘娘,现在失去了皇上的庇护,太皇太后又不能护着嘉南郡主一辈子,嘉南郡主要是还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摆谱,皇后娘娘随便给嘉南郡主穿个小鞋就够郡主喝一壶的了…

这个时候嘉南郡主不是应该胆战心惊吗?怎么事情和那些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她该怎么办才好?

思忖间,嘉南郡主已经转身要走。

她心中一动。

据说嘉南郡主盛气凌人,连皇后娘娘都要对她退避三舍,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嘉南郡主话虽然说得厉害,可待她却十分温和,可见嘉南郡主的心里不是不怕。何况把嘉南郡主晾在院子里,罚嘉南郡主站着等着,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她若是让嘉南郡主走了,受重罚的肯定是她,到时候她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

想到这些,她顿时鼓起了勇气,快步上前拦住了姜宪。

“嘉,嘉南郡主!”宫女朝姜宪望去,见姜宪神色平静,胆气更足了,道,“您,您不能走。皇后娘娘还没有召见您呢!要是等会儿皇后娘娘召见您,您却走了,皇后娘娘该生气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姜宪已一记冷冷的眼刀劈了过去,让那宫女打了个寒颤,话音渐渐低如蚊蝇。然后姜宪昂首挺胸,神色傲慢的由几个宫女、内侍簇拥着,绕过那宫女离开了西三所。

就连皇后娘娘,也从来不曾流露出这样强势的姿态。

那宫女被镇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没有了勇气去拦姜宪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才好?

宫女们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去禀了韩同心。

她们知道,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嘉南郡主这样不给面子,肯定有一场疾风骤雨,而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会首当其冲地“享受”皇后娘娘的怒火。

静静地等在屋里的韩同心没有得到那宫女的禀告,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之前派人去偷窥姜宪的动静,说姜宪来了之后并无不安,还在那里闲情雅致地观赏庭院中的景致。她不由撇了撇嘴,觉得姜宪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爱装,明明心里害怕的要命,却板着张脸让人以为不在乎,明明想很吃攒盒中的糕点,当着大人的面却说不吃,被所有的大人称赞。

现在那些大人都要向她俯首称臣了,她变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大人物了,我看你姜宪再怎么装模作样?装模作样地图谁称赞?

她可是本朝最尊贵的女子了。

谁的称赞比得过她的称赞。

到时候她要把姜宪喜欢吃的东西全摆在姜宪的面前,然后让姜宪吃不着;把姜宪丢在又脏又乱的地方,让姜宪害怕…这一次,没有她开口,看谁还敢称赞姜宪乖巧、懂事!

韩同心越想越兴奋,她决定让姜宪在院子里再多站一会。

第707章 可笑

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干坐着,这和陪姜宪罚站有什么区别?

韩同心想了想,吩咐采盈帮她找了个词话本看。

可翻了几页,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与其这样伤眼睛,还不如叫了戏班子进来唱,又好看,又明白。

不知道姜宪怎么就那么爱看这个?性子又古怪又阴沉,一点也不讨喜!

韩同心在心里嘀咕着,把词话本丢到了一旁,再次问起姜宪来:“她在干什么?”

采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笑着轻声道:“奴婢去看看!”

韩同心看着就有些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觉得我这样不对?我是皇后,她来了慈宁宫不先来给我请安,难道我还不应该责罚她吗?”

采盈怎么敢指责韩同心。

她忙道:“皇后娘娘,奴婢也觉得那嘉南郡主应该受受教训。只是这里是慈宁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素来护短…我觉得皇后若是想责罚嘉南郡主,不如等回了坤宁宫再说。”她说到这里,语气微缓,颇有些担忧地继续道,“而且,大行皇帝还没有发丧,您这个时候应该宣东阳郡主进宫商量大行皇帝的后事才是…您也知道的,那嘉南郡主向来跋扈,虽然是郡主,可向来把自己当公主的。若是她学史书上的那些公主干预朝政可怎么办?曹太后不就以女子的身份摄政了吗?”

采盈的话提醒了韩同心。

韩同心心中一凛,忙道:“那就宣了嘉南郡主进来!”

她怎么也不能让姜宪干预朝政!

不然她成了什么?

摆件吗?

到时候她肯定会惹来朝野的嘲笑和讥讽。

韩同心让身边服侍的小宫女举了靶镜,仔细地整了整襟容,感觉满意了,她才挺直了身子骨等姜宪来参拜自己。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采盈带着姜宪进来。

她不由急起来,低声地吩咐身边服侍的宫女:“去院子里看看去!”

宫女应声而去。

但这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让那宫女一去不复返,让她等了半晌也没有动静。

她忍不住又叫了个宫女出去看看。

采盈这才和之前出去的宫女一起折了回来。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静立在她面前,都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特别是她之前派去在院子里监视姜宪的宫女,更是身子骨发抖,好像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却不见姜宪的踪影。

韩同心心里升起股不好的感觉,她厉声道:“出了什么事?”

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绷,屋里的人却瞬间感觉到了。

是谁说今非昔比,嘉南郡主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拿乔了。分明是皇后娘娘如今还依旧忌惮着嘉南郡主。

屋里服侍的宫女内侍这么想着,之前被韩同心指派去监视姜宪的宫女连死的心都有了,且还是求速死——不管是嘉南郡主还是皇后娘娘她都得罪不起,等会儿皇后娘娘问起嘉南郡主,她若是把嘉南郡主说的话转述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不得气个半死,她当差不利,不被当场拖出去杖毙也会被交给慎行司。可若是她不说,等到哪天嘉南郡主和皇后娘娘碰了面,记恨着这次羞辱,旧事重提,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连她的皮都会剥了。

她不由朝采盈望去。

刚才的画面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站在廊庑下不知道如何是好,采盈出来了。

她急急地迎上前去,哭丧着脸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采盈,求采盈代她去禀告皇后娘娘。

采盈神色大变,立刻撇清关系,沉着脸道:“这件事还是你亲自去禀了皇后娘娘。你是皇后娘娘亲点的人,我又不在场,若是说错了话让皇后娘娘误会,反而不好!”

她如丧考妣地拉着采盈的衣袖苦苦哀求,采盈却不为所动。

又有宫女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催促。

她们只好来给皇后娘娘回话。

那宫女此时绝望而又清醒地认识到,事到如今,谁也不会帮她的。

她当的不是趟能让她青云直上的差事,而是趟催命的差事。

那宫女索性破罐子破摔,扑通一声跪在了韩同心的面前,把姜宪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这么多事,我没有空和她玩负荆请罪的游戏…史书上又不是没有以皇后之尊却没有被尊为太后的例子…让她以后想干什么都想清楚了再做…可再没有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一句句,一声声,像把刀似的一下下戳在韩同心的胸口。

她脸刷地一下白如素缟,捂着胸口说了句“她居然敢这么说我”,就直挺挺地气晕过去,倒在了炕上。

“皇后娘娘…”屋里服侍的俱是神情惶恐地一拥而上,随后又一个个眼巴巴地朝采盈这个大宫女望去,请她拿主意。

采盈不禁死死地咬着唇。

再去叫太医显然是不合适的。

不然太皇太后或是嘉南郡主问起出了什么事,她们该如何回答?

若是让她们知道了皇后娘娘的用意,责罚嘉南郡主不成反把自己给气晕了,岂不是要被人当笑话说一辈子?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东暖阁的人知道。

她略略迟疑了几息的功夫,然后果断地道:“掐皇后娘娘的人中,看能不能行。”

如果不行,再去请太医不迟。

屋里的人都看明白了采盈的决定,也都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嘉南郡主说了些什么,可两人争斗的结果他们却看见了,当然,以宫里人传话的速度,也用不了多久,宫里的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老成的宫女上前掐了韩同心的人中。

韩同心悠悠地醒了过来。

屋里的人都长吁了口气,露出欢喜的神色。

采盈忙上前扶起了韩同心,喂她喝着热茶。

韩同心喝了几口茶,缓过气来,就推开了采盈递到嘴边的茶盅,声音嘶哑地道:“姜宪呢?去了哪里?”

采盈想了想,道:“奴婢这就差人去打听!”

“不用了!”韩同心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自己这样,姜宪肯定觉得很没有意思吧!

赵翌活着的时候她笼络不到赵翌的心,赵翌死了,更没有人把她当回事了。她不过是空占了皇后的名头,空占了六宫之主的名头。那凤印,一直在曹太后手里。

此时恐怕早已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了吧?

而她,一直以来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韩同心虚弱地道:“帮我传东阳郡主,就说我伤心欲绝,请她老人家进宫来陪陪我。”

第708章 愚蠢

姜宪怒气冲冲地从西三所出来,不由低低地骂了一声“蠢货”。

赵翌驾崩,韩同心作为赵翌的妻子,知道赵翌的死讯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去祭拜赵翌,却来找她的麻烦,她以为别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她就不怕人非议?鞑子围城,她不在坤宁宫照顾赵翌,却跑到了慈宁宫来避祸,还可以用太皇太后做借口,说是为了孝敬长辈,可如今辽王、简王、汪几道几大势力齐聚紫禁城,韩同心做为皇后,居然不露面,这让汪几道这样的卫道士怎么想?

她并不是为赵翌打抱不平。

赵翌这样对待韩同心,韩同心和赵翌离心离德,她完全能够理解,同为女子,她甚至更倾向韩同心。可韩同心丝毫不理会如今的局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明手里有一把好牌,却这样的乱折腾,她除了骂韩同心一声“愚蠢”,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快步地朝太皇太后如今做为寝宫的东暖阁走去。

路边的垂柳如藤蔓般轻轻地拂过她的头顶。

她的怒气骤然间消散无踪。

太皇太后把她当成性命一般,不知道多少次像垂柳这般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她怎么能因为韩同心的事发脾气,让太皇太后担心呢?

姜宪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心态也趋于平和,等到她走进东暖阁的时候,已把在韩同心那里惹的怒火抛到了脑后,轻声地问白愫:“太皇太后醒了没有?”

“没有!”白愫笑着看了看太皇太后的寝宫用同样的声调回道,“我刚才还进去看过,睡得正熟着。你有什么事就去忙你的去,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房夫人也劝她,道:“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大伯父刚刚给我带了话过来,让我再在宫里住几日,等事情都过去了再出宫也不迟,让我陪着太皇太后,免得有人打扰。”

姜宪点头,道:“怎么没看见阿律哥、阿瓒哥和曹姐夫呢?”

她去西三所的时候这几个人还坐在正殿里喝茶呢。

房夫人笑道:“刚才宫外来人,把阿瓒叫了出去,听那口气,好像是石家的人找来了。阿律被你大伯父叫去了,说辽王准备明天一早进宫,今天晚上你大伯父要和汪阁老商量明天的事,让阿律帮着高岭给大行皇帝守灵,承恩公则是为了曹太后的丧事和阿律一起去见你大伯父了——你大伯父和几位阁老在上书房里议事呢!”

高岭前世没有背叛赵翌,今生想必也是如此。

有他守着赵翌的灵堂,想必不会有事。

至于辽王,她大伯父在宫里盘桓了这几日,他应该是怕她大伯父挖了什么陷阱给他,他有些不放心,把进宫的时间拖一拖,也好和身边的幕僚商量着该怎么进宫。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姜宪心中很笃定。

姜、李几家拧成了一股绳,再加上原来的京卫,辽王如今在兵力上占不了便宜。而她的一纸勤王诏书已让辽王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否则辽王兵临城下,先悄无声息地杀了曹太后和赵玺,再借着鞑子的手击溃京卫,最后他趁虚而入,直捣黄龙,杀了赵翌…天下就是他的了。

可惜先有赵玺这条漏网之鱼,后有她这个作弊之人,辽王注定了与皇位无缘。

姜宪寻思着,认为一切的意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大头已经敲定,她连续几天的奔波,应该倒头就能睡下,谁知道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脑子里全是李谦的身影。

他怎么一封信也没给自己?

庆格尔泰虽然最终夹着尾巴逃跑了,可他攻陷过京城,抢劫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古董珍玩,对于鞑子十二盟来说,这就是天大的胜利,庆格尔泰当然不希望中途出现什么波折,他命丧黄泉,却为别人做嫁衣。他定会绕道九边,一路狂奔回部落的。

李谦那边还有什么仗可打?

他既然不打仗了,为何不给自己写信?

她这次丢了封信就很任性地离开了西安,现在仔细想想,的确做的不对,没有尊敬李谦。要不,她主动给李谦写封信好了!

姜宪想着,压根就睡不着了。

她爬起来给李谦写信,而且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李谦,好像这样,就能表明她回京城意义有多么的重要似的。

情客等人全都被姜宪给吵醒了,等到服侍姜宪歇下,天色已微微泛白。

姜宪吩咐情客:“派个人去斋宫那边看着,辽王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

情客应声而去,帮姜宪放下了床边的帐子,姜宪这才慢慢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她不由喊了情客进来,不悦地道:“斋宫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客情一面服侍她起床,一面低声地道,“辽王才进宫不到三刻钟,之前辽王从朝阳门绕了东直门、安定门,从德胜门过来的。绕了好大一圈,我听宫门外当值的小太监说,满京城的人都出来看辽王了,还有好多人在辽王经过的地方摆了香案,给辽王磕头,还说要供奉辽王的长生牌呢!”

姜宪冷笑。

辽王得多害怕,才想到利用民间的声望,保证自己不会被杀死在紫禁城里啊!

可朝廷败落如此,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吗?

辽王的计谋倒是挺不错,只是用错了地方。

不知道他的幕僚是谁?

姜宪道:“宫里有什么安排?”

杀先皇的长子,大行皇帝的兄长,谁也没这胆子拿全族人的性命给赵玺铺路,辽王完全是想多了。

果然,情客道:“镇国公和汪阁老的意思,只要辽王老老实实地祭拜过大行皇帝之后带兵回到辽东,无旨勤王的事就算了。反正以后当皇帝的是皇长子。”

都是一帮老狐狸。

姜宪不屑地道:“是因为三岁的小皇帝比三十岁的老皇帝更容易摆布吧!”

这就不是情客能回答的话了。

姜宪还要问什么,有小宫女过来替太皇太后问话。

说是太皇太后想知道姜宪醒了没有。若是没醒就让她继续睡,若是醒了,就去东暖阁陪太皇太后用午膳。

她自然愿意去陪太皇太后了。

梳洗一番之后,她去了东暖阁。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绕过大殿,就听到东暖阁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期间好像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

第709章 逗笑

姜宪心中一跳,想到之前李谦的神出鬼没…会不会是李谦?

她顿时心跳如擂鼓,加快了步伐。可待她走近东暖阁,这才发现那男子的笑声是曹宣的。

姜宪肩膀一垮,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屋里不仅有曹宣,还有王瓒,白愫,房夫人等人,大家正笑语殷殷地围着太皇太后坐着,太皇太后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与昨天的灰败不可同日而语,看得出来,她至少此时已不去想赵翌的驾崩了。

这是好事!

姜宪却莫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上前给太皇太后行礼。

白愫就起身拉着她在自己的绣墩坐下。

太皇太后却笑着阻止白愫:“你别管她,她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找个地方坐着,要你给她让座?印霞,你给郡主搬个凳子过来!”

姜宪懵然。

怎么一觉醒来,她就失宠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傻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们掌珠啊,要做妈妈了。这还没有三个月呢,你说,你要不要给她让个座?”

“真的!”姜宪惊喜的差点跳了起来,上前几步就要去摸白愫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好在是手刚扬起来就想到王瓒还在屋里,忙改去拉白愫的手,欢喜的笑容则止不住地从她的眼底溢了出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也不小心一点!昨天还帮我守着太皇太后到深夜。”她说着,不由心生内疚。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白愫性子温柔,或许是从小就被送进了宫里陪她,最怕给人惹麻烦,有什么不舒服或是不方便的事总是忍着,要不是她也很喜欢白愫,常和白愫吃住在一起,白愫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昨天她就觉得白愫的神色疲惫,却没有往这方面想,白愫肯定也是像从前那样一直忍着。她也太粗心了些。若是出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想心里就发慌。

白愫忙安慰姜宪:“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是吃不消,我会跟你说的。”

可每次她开口的时候,都是特别严重,她忍不了了。

姜宪依旧有些垂头丧气。

太皇太后看了笑道:“你这孩子,一面让掌珠别担心,一面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让掌珠怎么放心?快高兴起来,不许哭丧着个脸!”老人家说着,示意白愫快坐下来,道,“这屋里现在你最大,你快坐下来。这么多天里,就这件事最让我欢喜了。”

是啊!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不怪太皇太后感慨万分。

念头闪过,姜宪微微一愣。

白愫怀着孩子还没有三个月,按风俗,是不能报喜的,怕恭贺声太多,吓着了孩子。白愫怎么会…

她朝白愫望去。

白愫正巧也朝她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