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点了点头,去和康太太等人碰头。
大家都已用过早膳,正商量着今天干什么。
姜宪就建议大家去钓鱼:“我看后面的小山有条小溪,听说有鱼。我们不如去钓鱼吧!”
她身子软得厉害,实在是不想动。最好就是陪她们做些静态的事。钓鱼最好不过了!
几个小姑娘都从来没有钓过鱼,闻言都很高兴,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鱼怎么钓来。
姜宪带来的婆子里面有擅长钓鱼的,是姜宪的陪房,专司负责陪着姜宪玩的。姜宪当即挑了她出来,让她指导几个小姑娘怎样钩鱼。
钩鱼的鱼饵最好就是蚯蚓,可垂钓的全是些小姐太太,蚯蚓这样的东西容易吓着她们,那婆子就拿了她自做的鱼饵,尽管这样,鱼饵的味道还是让冬至等人捂了鼻子,挂鱼饵这种事则由各自身边服侍的丫鬟或是婆子来做了,大家不过是坐在水榭临湖的长巷上一面吃着点心水果喝着茶,一面聊着天,偶尔看一眼浮在水面的浮漂,发现漂在动的时候大声喊着“快快快,有鱼上勾了”,就有丫鬟婆子去把那鱼竿拽起来。
就算是这样,大家也依旧玩得很开心。
李冬至钓到了她们之中最大的一条鲤鱼,有一筷子长,其他的都钓的不到一筷子长,但也都非常的高兴,让丫鬟拿了给厨房当晚膳的菜。
结果晚上就成了全鱼宴,之后在宴息室喝茶的时候众人的笑声不断。
李冬至就问姜宪:“嫂嫂,联珠社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晌午之后。”姜宪笑道,“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天还能安排,后天我们就呆在花厅里听联珠社的唱戏了。”
众人觉得这样也不错,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明天做什么好。
姜宪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今天又强打起精神来陪着她们垂钓,困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等她们商量出了个结果就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半夜,她被李谦吵醒了。
李谦呼吸间带着酒气亲她。
她一巴掌把李谦推到了旁边,道:“是谁找你?”
李谦很兴奋的样子,捧着她的脸又是一通乱亲。
姜宪没能躲开,咬了咬他的唇,这才让他清醒了几分,道:“你在外面喝酒了?可别回来就发酒疯!”
“你男人是那样的爷们吗?”李谦质问她,随后又露出了傻傻的笑,道,“保宁,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猜今天是谁找我?是郭永固的幕僚!来找我的是郭永固的幕僚!之前我不是派了李累入蜀吗?不知道郭永固是怎么了,这次居然派了自己的幕僚和李累一同来见我,说是想和我做个永久的买卖,若是能顺利,以后我们就不怕没有铁矿石!”他说着,黑黝黝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深邃得如广袤的夜空,仿佛要把她包裹在里面似的:“要不是你,我就不可能跟郭永固搭上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局面,保宁,你说,你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福泽我的!”
姜宪横了他一眼。
她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福泽李谦的她不知道,但她重生之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却是真的。
希望他不要辜负她才好!
不过,郭永固愿意和李谦联手是件好事。
这样一来,李谦不仅有了源源不断的兵器,还可以私下和那些总兵府做交易了。
姜宪不由地为李谦高兴,道:“郭永固有什么条件?”
李谦不顾姜宪的反对,俯身“啪”地又亲了姜宪一口,笑道:“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郭永固要抽三成!”
姜宪不由皱眉。
兵器的利益虽大,可风险也大,郭永固一分钱都不出就抽三,这算盘可打得也太精了点。
“我同意了!”李谦没等姜宪开口已自顾自地道,“他说四川境内所有卫所的兵器他都包了。”
姜宪听了眉就皱得更紧了,道:“他这是要你背黑锅啊!”
私铸兵器,是和谋逆一样的大罪。
郭永固这是想吃肉又怕惹祸上身,想躲在李谦身后只拿银子啊!
李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若不是这样,这件事还轮不到我。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和他讲条件,先把我们这边的架子搭起来了再说。”
这就是年轻、没有资历的坏处。
前世,李谦不知道背过多少像这样的锅!
第624章 新事
姜宪胡思乱想着,又开始心疼李谦的不易,就连他今天喝了很多的酒也没有再唠叨,只是催着情客她们拿了醒酒汤,在李谦“我已经喝过了”的抗议声中又强势地灌了他一碗,让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瘫在了大炕上,一会儿嘟呶着“喝了太多的汤汤水水,等会我肯定会吐出来”,一会儿朝着姜宪瞪眼睛。
她哈哈大笑,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
李谦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有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怕姜宪嫌弃他没有形象,不仅连喝了两碗醒酒汤,还嚼了茶叶清口,重新换了件衣裳才过来,结果没两刻钟的功夫,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姜宪面前全无什么形象可言。
可这样的状态却隐隐让他心安。
姜宪见过了他最狼狈的模样也不嫌弃他,他以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歪靠在大迎枕上了吧?
这才是过日子啊!
李谦在心里感慨着,笑眯眯地看着姜宪像个小蜜蜂似地围着他做这做那。
他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面临着怎样的险境,他都希望这个人能陪在他身边,共同来面对生活中的那些不快。
李谦拉住了姜宪的手。
姜宪斜睨着他道:“干嘛?”
语气不太好。
“跟你赔不是。”李谦笑吟吟地道,脾气好得让人惊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的酒了!”
姜宪想到前世那些朝臣都说李谦是千杯不倒,估计这样的名声也是喝出来的。
她不由在心里叹气,爱怜地搂住了他的肩,低声道:“我知道你应酬难免,你如今答应了我,事到临头,也未必做得到。我只求你别在酒桌上逞英雄,该服软的时候就服个软,能装个样子的时候就装个样子。我还指望着和你白头偕老的,你可不能因酒失约!”
“一定,一定!”李谦心生感激,连声应道,“在陕西,已经没人敢灌我酒了,这次是因为太高兴了。”
再说多了,就讨人厌了。
何况李谦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
姜宪就把自己委托刘清明帮着找火枪图纸的事告诉了李谦。
李谦听着沉思了半晌,认真地问姜宪:“那火枪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前世,直到姜宪被毒杀,火枪也没能在卫所里普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太花钱,制作起来花钱,用起来也花钱。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厉害,却知道最后火枪的图纸被赵啸得了去,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改进了火枪的工艺,最后组成了一个火枪营。就是这支火枪营,压得倭寇不敢再上岸停留,也让李谦很头痛。
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谦。
李谦还是有些犹豫。
姜宪没再继续劝说李谦接受这件事。
她只是不想李谦落后很多。
若是这火枪的图纸注定和李谦没有缘分,仍由赵啸得去了,能压制那些倭寇也是好的。
可她也不想让李谦吃亏。
那火枪的制作图纸肯定是要弄到手的,最多把它拓印一份留给赵啸好了。
打定了主意,姜宪特意吩咐了刘冬月一声,让他联系上刘清明,催一催刘清明。别以为她离了京,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若是有必要,给刘清明一点教训也是可以的。
刘冬月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李谦则开始早出晚归,不是和郭永固的幕僚谈合作的具体事宜,就是和谢元希等人商量之后的安排。
姜宪倒闲下来。
李冬至几个自打听了杜慧君的《楚王宫》之后就把小凤仙踢到了一旁去,成了杜慧君的戏迷。姜宪突然间想到百晓生的那些词话,拿了给杜慧君看,告诉他可以试着从中找个合适的排新戏。
杜慧君眼睛一亮。
想在众多的戏班中脱颖而出,成就一番美誉,除了要有好的角,还要有好的剧目。而写剧目这种事,只有读书人才能写得出来,可是唱戏属于下九流,没几个读书人愿意自甘坠落,何况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写得出剧目来。说是十万人里有一人也不为过。
如果他在姜宪的支持下排出了新戏,那联珠社就可能成为大江南北屈指可数的戏班。
更进一步联珠社还有可能得到士林的认可,摆脱现在的窘境。
他开始仔细地挑选姜宪推荐给他的那些书。
小凤仙则每天换着曲目地给李冬至等人唱戏。
西安城里的人突然发现联珠社过了端午节就再没接戏了,一打听,原来是去了李府唱戏。
众人不由纷纷议论嘉南郡主的日子过得滋润,只怕宫里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的众嫔妃也不过如此。
蔡霜在街头听到这样的议论,脸阴得能下雨。
他已经很肯定李谦是要把他踢出局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论巴结奉承,他自认没几个比他做得好,论真材实料,他自认自己并不是没有担当。
思来想去,李谦不愿意他在两司任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和晋安侯府有积怨。
但他派了心腹回了趟京城,请了他父亲去蔡定忠那里试探过口风了,蔡定忠对他会被赶出两司也非常的震惊,大骂他什么事都做不好,连个职务都保不住,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攀上郡主这根高枝了,李谦就是想动他也动不了。还让他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晋安侯府,晋安侯府又不是善堂,没吃的了就跑来要求救济。
他父亲羞惭的差点没跳河,又派了人把他大骂一顿,也声称以后再也不会管他的事了。
李谦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他木着脸问心腹的随从:“去帮我打听打听夏山和那个叫卓然的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随从不解地道:“是夏巡抚家的夏公子吗?”
“嗯!”蔡霜冷冷地道,“一个是夏巡抚家的公子,一个是周大人家的便宜小舅子。快去打听清楚了,我有事求这两个人。”
随从应诺,正要去查,就看见两个锦衣公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蔡大人吗?怎么站在酒楼前不进去?难道是在等什么人不成?”
蔡霜回头,不由笑了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眼前的两人不是夏山和卓然还是谁!
他忙上前行礼,道:“我来西安见李大人,看着这酒楼人多热闹,怕没了座位,正寻思着要不要进去用午膳,并没有等谁!”
第625章 同意
夏山听了就吊儿郎当地伸出胳膊搭在了蔡霜的肩上:“正好——我在酒楼里订了个雅间,原想请了郑从那小子一起过来喝一杯的,谁知道郑从半路上被他爹给叫去了,只留下了我和卓然,蔡大人正好和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蔡霜正愁怎么找这两个人,闻言立刻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合该我们有缘。我就不客气了。”
夏山呵呵地笑,道:“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的豪爽人打交道了。”然后拽了卓然一起进了酒楼。
三人分主次坐下,夏山问蔡霜:“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呢?你们行都司这次打了个大胜仗,在全卫所和皇上面前都露了脸,我们听了都很佩服。还有很多同窗都嚷着要弃笔从戎呢!难得今天遇到了蔡大人,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等会酒上来了,我们再畅饮三百杯。”
卓然听了直笑,道:“要饮你自己饮去,上次我和郑从被你拉着去那个什么狗肉馆子里吃狗肉,回去就上了火,开了几副方子喝了才压下去,这次可不敢和你胡来了。不然我姐姐要生气了!”
他原本就眉目清秀,如今笑意盈盈,居然没有男孩子的爽朗,却像女孩子一样的温婉,又带着些许的温润,像朵静开在夏夜的昙花,静谧迷人,看着特别的舒服。
蔡霜不由暗暗点头。
金宵的俊美自然是众所公认的,可金宵如今在太原,又马上要迎娶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他怎么也要自律自重地消停上半年。
杜慧君长得不比金宵差,却因为出身低微,不管是气势还是谈吐和金宵相比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倒是这个卓然,像其姐姐。他第一次看见就联想起了那些南风馆里的小倌,胜在看上去干净清透,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就像男子喜欢各种风格不同的女子,这女子向居高位之后,也会喜欢不同的男子。
他不由道:“大家彼此是朋友,何必讲这些虚礼?我们到时候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好了,我们好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天好好说说心里话。”说到这里,他怅然地叹了口气,道:“能结交到像你们这样和我没有利益纠葛的朋友太难得了,你们今天就当陪我好了。”
夏山和卓然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蔡霜则苦闷地喝了口茶。
夏山忙道:“哎哟我的哥,今日有酒今日醉,船到桥头自有路,想那么多干什么?等会我们兄弟俩陪着你多喝两杯,这些烦心的事自然也就忘了。来,来,来,我们来点菜,今天不醉不归!”
蔡霜非常的意外。
没想到这纨绔子弟居然还有这心计,不接他的话。
不过,就算他是人精堆里长大的,也敌不过权势富贵二字,他就不相信他们不上钩!
蔡霜在心里冷笑着,端起了茶杯,温和无害地笑道:“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谢二位兄弟了!”
“不谢,不谢!”卓然忙道,却对蔡霜生出几分疏离来。
姜宪自然不知道西安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杜慧君选了两三本觉得合适的词话本让人送到她那里,想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姜宪原本就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自然不会推辞。
这天她正坐在凉亭里看词话,夏夫人突然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说过两天来拜访她。
姜宪赏了送信的婆子,让情客准备当天的宴席,又让她带信给杜慧君,请了杜慧君来准备唱堂会。
情客笑着应了,转身却带了郑太太过来。
郑太太远远地就笑着对她道“恭喜”。姜宪还以为是李谦那边有什么喜事,待坐了下来才知道,原来是陆大人派了人过来,说既然这门亲事是郡主保的媒,就没有什么可计较的,让陆夫人同意就是了。陆夫人有了主意,立刻让人带了信给郑太太,让谢元希请了媒人来提亲。
说成了一桩亲事,任谁都会高兴。
姜宪立刻派了人去跟李谦说,让李谦帮着谢元希请媒人。
李谦很重视谢元希,希望他能成家立业,安定下来。如今谢元希要定亲了,他也颇为欢喜。
到了晚上和姜宪商量:“你说请谁做媒人比较好?”
谢元希毕竟只是他的一个幕僚而已,请了周照之类的人做媒人,谢元希和周照估计都会不自在。
姜宪想了想,道:“要不就请郑先生和康先生吧?”
士林之人重举业,不管是陆家还是谢元希应该都会很满意。
“好主意!”李谦第二天就请了康祥云和郑缄吃饭。
两人立刻答应下来,当天就准备好了提亲的礼品去了长安县。
陆夫人得了信就要回长安县去。
郑太太笑道:“莫非是大姑娘的陪嫁还没有准备好?”
“那倒不是。”陆夫人笑道,“谢先生去提亲,我不在,怕谢先生觉得受了怠慢。”
郑太太和康太太闻言哈哈大笑,郑太太更是打趣陆夫人:“这岳母还没有喝着女婿茶,就开始向着女婿了,难怪别人都说这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
陆夫人闹了个大红脸,倒不好再提回长安县的事了。
李冬至就想打趣打趣陆大小姐,可看康家两位小姐提也不提这件事,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她不由犹豫起来,问康大小姐:“这件事不能提吗?”
康大小姐告诉她:“陆家姐姐过来做客,我们言深情浅,又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李冬至不免拿姜宪出来说事:“我看嫂嫂就什么事都敢做。她还和我大哥一起上街来着,并着肩走,还牵了手。”
康大小姐笑道:“我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能和郡主相比。就算同是郡主,也没有办法和你嫂嫂相比。”
李冬至不明白,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那边陆家很顺利地接了提亲礼,带了陆家大小姐的八字回来。
郑缄找了人给俩人合八字。
结果还没有出来,夏哲的夫人来拜访他们的小院。
第626章 难题
姜宪在花厅里见的夏夫人。
夏夫人是为了六月六的晒衣节来的:“…西安每年这个时候各大禅寺都会晒经书,其中又以香积寺为最。他们寺里仅藏书就有五万册。你也知道,这寺门是朝众香客开放的,有些人不管识字不识字,看着是书就想要拿回去供着的,所以时常有丢书的事。他们寺里是书多人少,往年这个时候都要请人帮着看管。只是今年香积寺的偏殿遭遇雷击塌了,化缘来的银子都用于维护寺院了,就求到了我这里来,想让我帮着行个方便,晒书的那天帮着找些人帮忙。可就算是我求了我们家老爷派了卫所的人去,若是丢了一本书,我也担当不起。我就想,能不能依旧像从前那样,由寺里请人帮着看管,我们几家给香积寺捐些银子,既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又能行善积德。”
可人家香积寺找的是你夏夫人,你找到我这里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姜宪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显,笑道:“夏夫人这主意好。我出二百两银子你看可够?”
夏夫人听着在心里透了口长气。
她就知道,来找姜宪准没错。
别人能出三、五十两银子已经不得了了,找到姜宪的面前,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
这样一来,她们也都全不用出了。
“足够!足够!”夏夫人笑着迭声道。
姜宪看夏夫人就有些不够了。
难怪她前世把夏哲给撸了。
就凭夏夫人这眼光,那夏哲也不是个什么能成大事的人。
她吩咐情客:“你到时候拿了银票随着夏夫人走一趟。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晒经书的场面,你帮我去看看,回来了讲给我听。”
夏夫人心中一凛。
她原想稀里糊涂地把这当成大家伙儿共同捐的银子的。
夏夫人望着姜宪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猜不出姜宪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不由试探道:“要不,到了那一天我们去到香积寺里看看去?”
“还是算了!”姜宪笑道,“天太热!”说完,她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又道,“我这正有件为难的事,要不是您过来,我还没往这上想。”她也不管夏夫人答不答应帮忙,径直道,“是这样的。我正帮着联珠社的杜老板排新戏,我最多也就看看剧目好不好,要说哪里用什么唱腔,哪里用什么配乐,我却是一窍不通。杜老板知道,却是说得出来写不出来。你们家夏大人是两榜进士,认识的人多,夏夫人能不能跟夏大人说一声,让他推荐个能写戏剧的文士给我。等到了过年,我们就都有新戏听了!”
夏夫人愕然。
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那十年寒窗苦的,连自己的书都读不完,哪里有心思去听戏写戏,那世代官宦人家的子弟,就算是喜欢这个,也不敢轻易让人知道,要不然这市面上怎么有那么多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词话呢!
姜宪还真就给她出了个难题。
可她刚刚从姜宪那里敲了二百两银子…她此时才感觉到这银子很是烫手。
“我只能回去帮郡主问问!”她捏着帕子强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若是夏大人都找不到,其他人就更找不到了。”姜宪不冷不热地捧了她一句,然后又说了几句闲话,夏夫人就起身告辞了。
姜宪留夏夫人小住,道:“来返也要一天的功夫,您这样匆匆来去,也太辛苦了些。还是明天再走吧!正好晚上小凤仙唱《宇宙锋》,您也听听。看是小凤仙唱得好还是杜老板唱得好。”
夏夫人一早就听人说联珠社的人住进了李府骊山的别院天天给姜宪唱戏。她原本也是准备在这里住上一、两夜,听听戏再回去的,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再继续留在这里就感觉有些不自在了。
她极力推辞。
姜宪没有多留。
之后过了两天,李谦去见夏哲的时候谈完了公事就问起这件事来。
夏哲大吃一惊。
夏夫人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起过。
他支支吾吾地应了,回到后院就喊了夏夫人过来。
夏夫人没想到姜宪会把这件事捅到李谦那里去,李谦还帮着她行事。何况她还有桩心事——那天姜宪答应她倒答应的爽快,让贴身的婢女送二百两银子给香积寺,可直到现在姜宪那边也没有动静。她就猜测姜宪是不是用这件事和她讲条件,若是她不帮着介绍个合适的人给联珠社写新戏,姜宪就不捐那二百两银子了。
若真是这样,姜宪的银子不到位,她的脸以后往哪里搁啊!
她望着满脸恼怒的夏哲只好道:“我是因为觉得这件事不合适,这才没有告诉您的。”
“胡闹!胡闹!”夏哲大怒,“她是普通的女子吗?她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皇上的亲表妹!温鹏说折就折了,你怎么一点脑子也不动,居然敢答应她这样的事。而且既然答应了,还准备失诺。你还让不让我在官场上行走了。”
夏夫人不敢提那二百两银子,自然也就不敢提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姜宪。
她想了想,小声嘀咕道:“那李谦也管得太琐碎了些…”
夏哲眼睛一瞪,道:“他虽没有被封为仪宾,可到底是皇家的女婿。郡主发了话,他能不过问吗?”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觉得有些事,说不定也可以和姜宪商量商量。
他心里的怒火就慢慢地散去,神色平静地让人去喊了自己的幕僚过来,道:“就这两天,你想办法打听到有哪些人喜欢整天在梨园里捧角的,我要找个能写戏的人。这件事是帮嘉南郡主办的,要快!”
幕僚应声而去。
夏哲在屋里踱了半天的步子,问夏夫人:“夏山呢?这两天可看到他的影子?”
“书院不是还没有放假吗?”夏夫人只当没听懂夏哲问的话,道,“您要见他吗?我派个人去让他回来一趟。”
说起这个侄儿,夏哲也很无语。
他怅然地叹气,道着:“算了!让他好好读书吧,只要别闯出祸事来就行。”
夏夫人笑着称“是”,却在夏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而此时的夏山,正无聊地在街上闲逛。
郑从在书院里读书,不可能逃学陪他,自那天在酒楼和卓然分手之后,卓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约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在家,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要不,还是回书院吧!
至少郑从在那里。
他虽然说话很啰嗦,人却不坏!
站在街心想了想,夏山决定回书院去。
第627章 蚀米
此时的姜宪却正听着郑太太说陆家和谢家的婚事。
“八字对上了!是上上好卦!”郑太太有些夸大地道,眉梢眼角全是欢喜,“李大人在隔壁街上买了个三进的小宅院送给了谢先生做贺礼,这两天我们家的管事正帮谢先生打点。丫鬟小厮都买好了,只是这当家的管事却不好找。”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怅然地继续道,“可能是我们前几年都住在京城,没感觉到。这次家里的管事去牙行帮谢先生买几个服侍的家仆,没听说哪里发大水,也没听说哪里走了瘟,三两银子就能买下一大家子,我记得我那个时候,还五两银子一个人呢!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姜宪愕然。
前世她就知道世道越来越坏,可不曾想坏到这个程度!
她突然间没了排新戏的心情。
郑太太见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忙道:“郡主,您可以跟大人说一声,谢先生那里的事都正准备着,绝不会出什么错。只是谢先生的这婚是定在今年的下半年还是明年春天呢?大人这边若是有个章程,我也就好知道哪些事先安排下去,哪些事可以缓一缓。可不管怎么,绝不会亏待了陆家大小姐的。”
姜宪想到她们是在商量陆家大小姐的喜事,打起精神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家大人交待我了,若是有什么事就找您。”
郑太太被捧得心花怒放,忙道:“哎哟,哎哟,不敢当,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姜宪笑着和她闲聊,“若是实在找不到管事的人,就先借用您府上的。再不行,让刘冬月过去帮衬两天也行。”
如今刘冬月已经成了姜宪对外行事的人,他开口就是姜宪的意思,郑太太怎么好指使他?
“这点小事,用不着刘管事。”郑太太说着,有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禀道,“巡抚衙门的夏夫人派了人来。”
姜宪猜着来意不是为了那被自己扣下来的香火钱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文士的事,遂也没让郑太太回避,直接让人进来说话。
来的是夏夫人贴身的婆子,见过姜宪好几次。进来就恭恭敬敬地给姜宪行了大礼,低眉顺目地禀道:“夫人从郡主这里回去之后就去见了我们家大人。大人听说是郡主要找人,亲自吩咐下去,请了位从前在州学里做过教员的老先生,是联珠社杜老板的戏迷,听说杜老板要排新戏,自告奋勇地要给杜老板写戏。我们大人见过了,觉得还行。若是郡主没别的吩咐了,我们家大人就让那人明天过来给郡主问个好,就可以开始写新戏了。”
姜宪笑道:“那就多谢你们家大人了!明天就把人带过来好了。我跟杜老板说一声,直接带到他那里就可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见了!”
那婆子恭谨地应了。
姜宪这才笑着对情客道:“这几天事多,我忘了问你,香积寺的香火钱送过去了没有?”
情客笑道:“正准备送过去。只是这两天忙着谢先生的事,来返一趟西安城不容易,一时半会不得闲…”
姜宪笑道:“既然是如此,你就派个人跟着夏家的马车回城去,把银票给香积寺送去。”
也就是说,就算夏夫人帮着找了人给联珠社写新戏,姜宪也不想让自己的二百两银子不明不白地送给了香积寺。
情客明白,笑盈盈地应诺,带着那婆子下去了。
郑太太是个聪明人,在旁边听着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不由叹道:“真没想到,郡主还擅长这些市井小技。”
姜宪哈哈笑,道:“我身边的乳娘、嬷嬷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我跟着看了不少。对待夏夫人这样的市井之人,就得用这一招。不然她今天算计我一个香火银子,明天算计我一个攒局宴请,磨磨叽叽的,能烦死人!”
郑太太听了直笑,道:“也是郡主家资丰厚,她才会打您的主意。”
“我家资丰厚也轮不到她来打主意。”姜宪挥了挥手,不想再说这件事。
郑太太从善如流,重新说起了陆谢两家的婚事。
夏夫人则正如姜宪所料,再也不敢随便打她的主意。
等到了六月初六,姜宪还真让情客、百结几个去香积寺看看那晒经书的场面。
新提拔上来的一个叫水苏的小丫鬟天真地问:“郡主不去吗?”
水苏拨在百结身边调教。
情客听了就抿着嘴笑,道:“郡主什么没有见过?那香积寺的藏书再多,比得上大相国寺吗?郡主当着夏夫人那么说,不过找个托辞罢了。百结,你这个徒弟还得好好教教。”
百结就板着脸要水苏晚上回去了写五百个大字。
水苏苦着脸,在一群大小丫鬟的笑声中跟着情客和百结出了门。
李冬至隔窗望着,颇有些羡慕。
姜宪就道:“让他们小丫鬟去闹去,你是李家大小姐,出面失了身份。”
“我知道!”李冬至面色微红,在姜宪面前,她始终有些羞涩,“康太太说,我们要收心了,等回了西安,就要开始读《春秋》了。”
“康太太还能教你们读《春秋》?”姜宪有些意外。
当年熊正佩也不过是草草地跟她讲了一遍。
李冬至点头,道:“到时候康姐姐也要跟着一起学。”
估计也就是通讲一遍。不过,康太太敢开这门课,估计经史学得很不错。
姜宪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宝。
家里略有头脸的丫鬟婆子都被姜宪放出去玩去了,直接的后果就是李谦回来的时候那些三等的小丫鬟吓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还有几个的眼睛不住地往李谦或是姜宪的身上瞟,让姜宪有些啼笑皆非。
好不容易服侍李谦梳洗好了,端上来的茶却有些凉了。
李谦忍不住道:“情客她们要出去几天?”
“明天下午就回来了!”姜宪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办了件坏事,道,“我原想再不方便,忍过今天也就完了…”
李谦却来了兴致,把屋里服侍的全都遣了下去,将姜宪抱在自己的膝头坐下,嘴对着嘴强行地喂了口茶给姜宪,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都是些粗手粗脚的,今天我服侍你用膳更衣!”
第628章 作死
姜宪看着李谦眼底跳跃着的小火苗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服侍她膳食穿戴?!她要是相信他说的,只被会拆吃入腹了还在帮他数钱吧?
不过,她的堂嫂吴兆曾经说过,男女之间的事,心里有数就行,要表现出来干什么?平白破坏了气氛。
她嘴角微翘,就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
“好啊!”姜宪眨着眼睛望着李谦,娇声道,“到时候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李谦信心百倍。
若说别的事他可能不清楚,可姜宪每天吃几碗饭?都吃了些什么?穿了件什么样的衣裳?选了哪件首饰戴…他心里都一清二楚的,服侍姜宪穿衣吃饭有什么难?
他立刻给姜宪倒了杯温水进来。
水的温度比一般的温水要高一点点,却正好是姜宪常喝的——她因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禁止喝冷水,而且喝的水温度还要比平常高一点,寻常的人并不知道。
前世的李谦也不知道。
姜宪垂下了眼帘。
李谦的目光正盯在今天的菜单上,并没觉察到眼前人的异样。
“草菇老鸭汤,姜汁鱼片,糖醋荷藕,素冬笋,鲜豆苗…”他颇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吧?”
是的!
全是她爱吃的!
她不过多吃了几筷子,他就知道了。
他肯定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
可这样的安排却并不让她反感。
她让他窥视她的全部,只求他别在家族和她之间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背叛她。
或许,她是在纵容这样的窥视,等到了真正决裂的那一天,她才有能力和信念跟他一刀两断?!
姜宪连自己都有些模糊起来。
因而到了晚上李谦紧紧地抱住她时,她第一次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耳边喘息着,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喃喃地道着“喜欢你”,“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的话。
李谦愕然。
他们在情事上越来越好,今天的姜宪犹为热情而又温顺,他把她摆成了他最喜欢而她却有些排斥的姿态,亲吻着她玉琵琶般光洁的背温柔地进入她时,她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就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他能感受到她的纵容,可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悲哀。
是他还不够好吗?
还是她有什么心事?
他更倾向于后者。
可她能有什么样的心思呢?
他不由缓慢下来,缱绻地去吻她的面颊,道:“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姿势?”说着,他面对面抱住了她,把她压在了身下。
姜宪更喜欢这个姿势。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他高大健壮的身体像座山似的把她遮住,为她挡去外界的那些风风雨雨,把她始终安放在胸口的位置…
姜宪忍不住朝他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