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
难道是辽王?
姜镇元父子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金宵却还在那边委委屈屈地道着:“我原来不准备去的,可架不住打小和邵江的情份,就跟着去了。然后听他们说,最近京城里的人都喜欢到附近的农庄钓钓鱼,打打牌什么的,我过几天就要回太原去了,就想着在京城也算是交了几个朋友…”
余下的事不说众人也能猜出是什么了。
姜镇元没等金宵说完,已道:“我知道了。辽王那边,我会派人去查的。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们。”
言下之意,大家都有嫌疑,最好能随叫随到。
金宵低着头,和曹宣几个走了出去。
赵啸差点就成了镇国公府的女婿。而且他觉得,只要姜家还认这门亲事,不管姜宪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主动提出退婚。既然这样,不如一心一意地把姜宪找回来。
他没有走,而是主动和姜镇元道:“我带了几个斥侯进京,用得上吗?”
斥侯是军中用来侦探军情的,打探消息,比一般的人厉害多了。
之前查皇上,也是用的斥侯,不过是姜家的斥侯。
“查辽王就不用了。”姜镇元冷峻地道,“你这几天也都没有休息好,先回去歇了吧!之后说不定还有你忙的。你现在需要养足精神。”
言下之意,如果真是辽王做的,姜家会不惜武力,赵啸做为姜宪中选的未婚夫婿,自然义不容辞。
赵啸会意:“那我就等伯父的消息了。”
姜镇元点头。
赵啸出了书房。
他的随从立刻跟了过来,等出了镇国公府,上了自家的马车,不由低声地道:“世子,我们真的还要迎娶嘉南郡主吗?”
赵啸半晌没有出声。
如果真是辽王掳了嘉南郡主,他只怕已经得手。
自己还娶了回来,就算他不在意,嘉南郡主还会安安心心地和自己过日子吗?
嘉南郡主还会是从前那个嘉南郡主吗?
女人如花,受了风雨,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他喜欢的是那个有些骄纵,有些狡黠的嘉南郡主,而不是个畏畏缩缩,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的嘉南郡主。
赵啸心里乱糟糟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等把郡主救回来了再说吧!”
皇家的儿女通常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她们是皇上的女儿不愁嫁,不然怎么是“尚”公主而不是“娶”公主呢?
他在这里发愁,说不定人家嘉南郡主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辽王可就有得瞧了。
还有皇上。
如果知道嘉南郡主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竟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
镇国公府。
送走了赵啸的姜镇元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传下话去,彻查辽王的行踪。
一直没怎么合眼的王瓒靠在旁边的书架旁,反应已经很是迟钝。
他低声地问脸阴得可以下雨的姜律:“辽王抢了保宁去做什么?他可是个鳏夫啊!皇上是不会同意他娶保宁的…”
姜律心里烦得要命。
如果他当时不那么白痴,觉得金宵是自己的朋友,早点盘问金宵,不是**地去查皇上,而是双管齐下,保宁说不定已经回家了。
他只要一想到姜宪有可能落到了辽王手里,就想杀人。
听到王瓒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动脑筋想想。最恨他的是曹太后,如果曹太后被迫在万寿山静养,他只要娶了姜宪,就是我们家的女婿了,到时候他想造反,我们纵然不会帮他也不可能帮皇上了…”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联姻!联姻!”王瓒低声嘶吼着,眼泪都下来了,“联姻就什么都行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反目为仇?”
正叮嘱着下属怎么找人的姜镇元听到动静朝这边望了过来,警示般地瞥了姜律一眼。
姜律也被王瓒的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上前就把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低声道:“你发什么疯呢?”
王瓒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没有吭声。
姜律看着他这样,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不由放缓了声音道:“阿瓒,你去睡一会吧!接下来才是硬仗,我们都得蓄精养锐。”
“我知道!”王瓒呢呢地道,转身出了书房。
姜律忙吩咐小厮跟上,送王瓒去了客房。
那边姜镇元已经送走了属下,大步走了过来,道:“阿瓒回房间了。”
姜律沉着脸点了点头,道:“爹,您也认为是辽王吗?”
姜镇元闻言面露欣慰,颇有些感慨地道:“阿律,你办事比从前稳妥了。”
姜律听着却眼眶一红,道:“可我还是把妹妹弄丢了。”
姜镇元揽了儿子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妹妹是姜家的女儿,流着姜家血,她是不会屈服的。”
姜律垂了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打定了主意,只要姜宪一句话,就算抢亲的是辽王,他也会帮她杀了辽王。
姜镇元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声道:“你也去歇会吧!到时候我叫你。”
姜律身体疲惫的不得了,却一点也不想睡。
“爹,”他道,“您不相信赵啸吗?”
他们实际上很差人手,但父亲还是拒绝了赵啸的帮忙。
姜镇元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指地道:“你以为赵啸是因为什么被太皇太后选中的?”
姜律一愣。
姜镇元的心情也很差,他没有精神和儿子玩太极,叹道:“太皇太后之前就在查,是谁泄露保宁选婿之事,接着就发生了皇上在仁寿殿拔剑刺伤了赵啸的事。你以为这都是巧合?不过是因为赵啸这个人既有头脑还有胆识,能为保宁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用心了,我们没有追究他而已。不然,只通风报信而不挨那一剑,或者是只知道刺激皇上而不知道怎样下台,他都不可能做我们姜家的女婿。”
“难怪!”姜律恍然大悟,道,“我当时心里就纳闷了,他们三个殿前臣对,他不仅聪明而且熟知礼仪,怎么就他激怒了皇上…”
姜镇元听着,神色变得非常严肃,道:“阿律,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记住了,靖海侯家是靖海侯家,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府。就算是靖海侯家的世子是保宁的儿子,你能帮他的,也不过是想办法让镇国公府更显赫,让人提起来就忌惮,这才是保住你妹妹和她儿子最好的办法。”
只有强有力的联亲,才会给对方带去好处。
何况他们还各自有各自的族人。
“我明白!”姜律正色地点头。
第166章 通风
“去睡吧!”姜镇元摸了摸姜律的头,再次催促他,“不要多想。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味地沉溺于自责和后悔里面。这对目前的困境一点作用也没有。”
“嗯!”姜律受教地点头,叮嘱着父亲,“您也早点休息。”
姜镇元笑着颔首。
姜律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道:“爹,辽王那里…”
“我心里有数。”姜镇元道,“几个城门那边也还在查。”
也就是说,姜镇元并不完全相信金宵的话。
那为什么不再盘问金宵?
姜律很想问问父亲,转念想到父亲吃过的盐比自己走过的桥还要多,也许父亲有其他的用意,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回了房间休息。
人去屋空,只有灯花欢快地爆着。
姜镇元闭上了眼睛靠在太师椅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去想姜宪的下落。
有小厮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国公爷,安陆侯世子,求见!”
邓成禄?
姜镇元皱了皱眉。
他想起那个寡言得如同木讷般的清秀少年。
这个时候来见他,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姜镇元立刻坐直了身子,精神一振,忙道:“请他进来!快请他进来!”
※
通往山西娘子关的驿路上,一队人马寂然无声地护送着两辆马车连夜赶着路。
马蹄落在黄土甬道上,在安静的夜里整齐有序,夹杂着车轮的碾压声,单调却很规律。
如果姜镇元或是齐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吃一惊。
三十几个人,马蹄声不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在骑马了。
只有那些经过长年累月训练,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马已如同骑手的一部分,做到如臂使指,才可能做得到。
这样的骑士,鞑子里寻常,关内却少见,何况还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
可惜姜宪如同瞎子听对子,唯一感受就是这车还错,不是那么颠簸,李谦身边的护卫也很规矩,非礼毋视,非礼毋听,可见李谦驭下还是有自己的一套。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诘问李谦。
“我猜对了吗?”姜宪望着李谦冷笑。
李谦没有作声。
姜宪心火直蹿,却强忍着没有发作。白皙柔嫩的手指轻轻描着茶几边上有金粉勾勒的山茶花压着,道:“你这个人看着和谁都说得到一块去,实际上心气高着呢!还有点事无不可对人说的桀骜。你这是不屑在我面前说谎又不想告诉我是吧?”
“没有!”李谦无力的辩解。
姜宪却听也没有听,继续道:“看来我还真是猜错了。
“那天在场有赵啸、曹宣、阿瓒、我大哥、金宵和邓成禄。
“我怀疑邓成禄。是因为邓成禄最单纯,你最狡猾,他可能会上你的当。
“可你不承认,那就不是他了。
“我虽和曹宣不可,又不想搭理邓成禄,可曹宣也好,邓成禄也罢,甚至是赵啸,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他们决不可能出卖我。”姜宪盯着李谦的眼睛,好像想看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似乎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金宵了!”
姜宪,真聪明!
李谦叹气。
姜宪知道自己猜对了,问李谦:“他为什么要帮你?”
李谦望着她冰雪般冰冷的面孔,突然有点后悔拖了金宵下水。
以保宁的性子,她虽然不屑去找金宵的麻烦,可若是遇到了金宵,十之八九会随手给金宵穿穿小鞋。
李谦只要想到那情景,不由喉咙微紧,轻轻地咳了两声。
姜宪沉着脸色,道:“李谦,事到如今,你还不想告诉我吗?”她说完,不等李谦开口,已径直道,“你和他应该认识不久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在我去万寿山之后,也就是我提醒了你以后你们才认识的。
“你是怎么说动金宵帮你的呢?
“联姻吗?
“你们家好像只有一个妹妹,和金宵的年龄还不相符…或者是嫁给金宵的弟弟?我听说金宵兄弟六个,金大人既然让金宵来京城向我求亲,可见对子女的期望还是很高的。你们家墙粉树小,金家应该还看不上眼吧?
“况且现在金家还是金海涛当家,金家的事,还轮不到金宵拿主意。你有什么能让金宵动心的?”她目光含挑剔,上下打量着李谦,“或许是,你答应娶金家的女儿了?”
“你胡说些什么?”李谦在姜宪面前什么都能忍,唯有姜宪在置疑他对她的感情的时候不能忍,“你明明知道我…”他的眼角瞥见马车角落里的刘冬月,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低声道,“我…别人家的女孩子我都不会娶的!”
他还想娶谁?
姜宪再也压抑不住心底怒火,杏目圆瞪,道:“你少在这里给我张狂!金宵可不是糊涂人,得罪镇国公府,得罪了慈宁宫的后果,他应该很清楚才是…”她说着,抓起迎枕就朝李谦砸过去,“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什么东西给他看?”
“没有!”李谦连声否认,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受着,动都没敢动一下,道,“我怎么会做这种龌龊事!”
姜宪当然知道他不会。
她只是气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你还想骗我!”她威胁他,“若是让我查出来,你就死定了!”
“真没有!”李谦欲言又止。
姜宪大怒,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李谦犹豫半晌,这才低声道:“我,我拿了镇国公的名帖给他看…”
姜宪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她把迎枕丢在了李谦的身上:“你这混蛋!我把伯父的名帖给你,是让你在京城里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住性命的,你竟然拿他去误导金宵,让金宵以为我要和你私奔…我就说,怎么金宵半点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你,打了阿律哥一个措手不及…”
她很伤心!
金宵是她帮着介绍的,名帖是她给的。
就像前世一样。
自己掏心掏肺地为他安排好了一世,他却背叛了自己。
是不是谁要是喜欢谁多一些,谁就会受得苦多一些。
两世为人,她都载在一个人的手里。
她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呢?!
眼泪就猝不及防地从姜宪了脸庞滑落。
李谦顿时慌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姜宪很坚强。
就算是她和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和自己的乳母通奸,她会去证实。
而一旦证实是真的,她能立刻把人抛在脑后择夫嫁人。
她现在却哭了起来。
第167章 报信
京城的镇国公府。
邓成禄战战兢兢地站在姜镇元的面前,红着脸,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姜镇元在心里叹气。
安陆侯家这位世子爷完全一副文弱的样子,难怪现在功勋之家难得出个能领兵打仗的人物了。
他表情略松,道:“这么晚了,你单独来见我,可是想起什么要紧的事了?”
邓成禄垂在袍缝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并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姜世伯,我觉得,金宵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姜镇颇有些意外,慢慢敛了笑容,神色一正,肃然地道:“成禄,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或许是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或许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说清楚不仅有诬陷朋友之嫌而且还会耽搁营救姜宪,邓成禄除了把话说清楚,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口齿变得流利起来,“姜世伯,我来找您之前也犹豫了良久,怕自己猜错了,会害了嘉南郡主。可今天金宵却把辽王扯了进来,我就更肯定了。”
姜镇元闻言神色显得有丝微妙。
邓成禄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要说的话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郡主失踪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不管是谁劫持了郡主,肯定都是因为会从这件事上得了好去。
“郡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议亲的时候出事,那郡主失踪之事,十之八九与郡主的婚事有关。
“那人能不声不响地带走郡主,田庄内必须有内应,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掌握郡主和我们的行踪。
“当时田庄有我、姜世兄、王世兄、曹世兄、靖海侯世子、金宵、清蕙乡君七个人。
“靖海侯世子是最不可能的。他和郡主已经交换了名帖,郡主出事,于他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其次是清蕙乡君。
“她和郡主情同姐妹,而且她所嫁之人是曹世兄,郡主出事,她于曹家还有何用?
“而且我查过了,清蕙乡君身边服侍的没有一个曾经走出过内院或是接触过田庄仆妇的,她没有机会暴露郡主的行踪。
“再就是曹世兄。
“曹太后现在在朝中举步维艰,同时得罪姜家和太皇太后的后果她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这件事也不是曹世兄做的。
“不仅不是他做的,他这个时候恐怕和姜世伯和姜世兄一样焦急,盼着能早点把郡主找回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王世兄就更不可能了。
“他若是想娶郡主,哪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
邓成禄语气微顿。
嘉南郡主不见了,王瓒像去了半条命似的…他肯定很喜欢嘉南郡主…
只是这话他不好当着姜镇元说。
说出去了,好像在说嘉南郡主和王瓒私相授予,于他们俩人的名声不好。
不过,王瓒为什么不求娶嘉南郡主呢?
通道是家里不允?
邓成禄天马行空的走了会神。然后眼角微垂,颇为沮丧地道:“然后就是我和金宵了。”
姜镇元笑而不语。
邓成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地道:“姜世兄肯定早就怀疑我和金宵了——曹宣他们都是姜家的姻亲,自己人,只有我和金宵与姜家没有什么关系。姜世兄却任由我们俩个帮着寻找郡主,不过是想先稳着我们,怕打草惊蛇对郡主不利罢了…”
姜镇元坐直了身子。
好像话说到这里,他才真正的有了兴趣。
偏偏邓成禄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还在那里自顾自地道:“可我真的没有做过…田庄是金宵找的,人是金宵邀的,查清楚不是皇上干的之后,他还把这件事推到了辽王的身上。
“廖家世代镇守辽东。辽王去了辽东之后,执意娶了廖家的大小姐,就是想借助廖家在辽东站稳脚跟。后来辽王妃病逝,他纳了王妃的庶妹为妾,主持中馈,照顾两个嫡子。可见对廖家的重视。
“郡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当初曹太后摄政的时候,心心念念地想让的想曹世兄娶了郡主,尚不敢下旨赐婚。可见您和太皇太后都希望郡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不仅不愿意勉强郡主,而且还会为郡主作主。
“辽王这些年来一直都注意着京城的动向,他不可能不知道。
“郡主不愿意,他掳了郡主去有什么用?
“就算是他强迫了郡主,郡主不想嫁,大不了杀了他再重新选婿。
“多得是人想尚郡主。
“辽王这不是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吗?
“连我都想得到的事,金宵肯定也想的到。”
邓成禄说着,突然有些不高兴起来,抬头望着姜镇元道:“姜世伯,您为什么还要相信金宵的话?郡主已经失踪四天四夜了,肯定是食不能咽夜不能寐的,你怎么还能神定气闲地和金宵打太极。您应该立刻把金宵叫来盘问才是…”
姜镇元没有想到邓成禄陡然间变得这么大胆,他笑道:“你不是说,我们早就怀疑你和金宵了吗?让你和金宵参与到寻找嘉南的事是怕打草惊蛇。你们两个人都没有露出马脚,我没有证据,怎么盘问?如果问了这个,通风报信的却是那一个,不仅没有把人给逮住,你们伤害了嘉南怎么办?”
“不,不是我!”邓成禄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大声道,“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出卖郡主!”
“口说无凭!”姜镇元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淡淡地道,“在我看来,你们一个沉默不语,一个上跳下窜的,都有嫌疑!你得拿出证据来才是。”
“证据!”邓成禄茫然望着姜镇元,手足无措地呢喃道,“证据…我怎么证明我自己…要不,要不…”他目光渐渐地有了光采,人却像要哭出来似的,嗡声嗡声地道,“那我发誓行不行?我发誓,就算救出了嘉南郡主,我,我也不娶她,行不行…”
他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
姜镇元难掩惊讶。
这孩子…倒是个纯良之辈。
他站了起来,高声喊了随从进来,道:“你拿着我的拜帖去把金宵叫来!”
随从应声而去。
邓成禄呆呆地望着姜镇元,一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姜镇元不由得好笑,道:“你不是让我快点盘问金宵吗?怎么?我派了人去找金宵,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第168章 混乱
邓成禄这才反应过来。
姜世伯相信了他的话!
还派了人去找了金宵过来。
巨大的喜悦击中了邓成禄的心房,他不住地朝着姜镇元道着“谢谢”。
姜镇元哭笑不得,道:“我救我自己的侄女,你道什么谢?”
邓成禄傻笑。
姜镇元突然觉得,如果把保宁找回来,嫁给邓成禄也不错。
只是不知道保宁愿不愿意。
别的事邓成禄有点木讷,有一点他却说对了。
他们的保宁太可怜了,不管是他还是太皇太后,都不愿意勉强她嫁人。不然曹太后早就下圣旨赐婚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可能为了让保宁下嫁而强行地掳了她去。
想到这里,姜镇元心中一动。
难道…保宁是自己跟人走的?
念头一动,姜镇元额头上冒出细细地汗来。
他突然想到了王瓒对保宁的痴心。
两个孩子从小一块儿玩大,王瓒有什么好的都想到保宁,自己不吃不喝都要留给保宁,长辈们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可太皇太后顾忌着两家的关系,不愿意亲上加亲,宁愿让王瓒和保宁男婚女嫁只做表兄妹,王瓒就能忍着从来不提。
孩子们何尝不是在怕伤了大人的心?
那赵啸如果不是平白地被赵翌刺了一剑,又怎么会被选为保宁的夫婿,可如果没有那一剑呢?
保宁是不是有更好的人选?
姜镇元想到金宵那张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的面孔。
女孩子也和男孩子一样,喜欢俊俏。
不过是因为男孩子没有人指责,所以不怕表现出来。女孩子讲究三从四德,怕被人非议而已。
难道拐了保宁去的是金宵?
姜镇元隐隐觉得不应该是金宵。
如果是金宵,以保宁的聪明才智,就算赵啸被赵翌刺了那一剑,也应该有办法不动声色地让赵啸三振出局才是。
保宁到底在哪里呢?
※
此时姜宪的马车停在路边的山林旁。
云林隔着车帘低声禀道:“公子,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山林里休整一会。马上要天亮了。”
已经进了山西境内,大家这段时间连夜赶路,他们的马全是战马,速度很快,耐力却不足,再这样跑下去,人和马都有些吃不消了。
李谦明白,道:“到山林里安营扎寨。”
百姓都习惯赶早集,驿道上一早一晚的人很多。到了白天和夜晚人反而少。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赶路。
云林应声而去,找了个被绿树掩映的山坡安营,正好可以挡住驿道旁来来往往的人群。
李谦看着云林行事越来越有章法,很是欣慰,温声问姜宪:“你要不要让刘冬月陪着你下去走走。”
这是个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他是要问姜宪要不要上茅厕。
姜宪红肿着眼睛,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对李谦的话置若罔闻。
李谦叹气,想了想,去拉姜宪的手。
姜宪没有争扎,心灰意冷般的死寂,任他握着。
李谦的心就像豁出一个大口子似的,血咕噜噜地直往外冒,痛得他半边身子都没办法动弹。
“保宁!你别这样!”他说着,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自己都不知道,“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除了把你送回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
从姜宪知道他拿着姜镇元的拜帖骗了金宵之后,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或无声地流泪,或双目无神地不知道望着哪里,凭他说什么她都不理睬他,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他心痛难忍,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气来。
李谦实在是挺不住了,他不由抱住了姜宪,低低地在她耳边求道:“保宁,是我错了,我不该辜负了你的好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把你掳了来,以镇国公府的厉害,肯定会很快就追上来的。我不能和镇国公府起冲突,更不愿意和你伯父或是你大哥起冲突,刀剑相加,才想了这个法子。也不是存心要骗你伯父和你大哥的,不过是想拖延些时间,让我能带着你跑远点。”
他说着,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委屈起来。
“你看,你知道我在你大哥身边安插了个人就像和我结了死仇似的,我要是真的和你大哥动起手来,你还不得恨死我,拿了把刀在旁边帮你大哥的忙啊!
“况且你大哥那么厉害。如果我乖乖地站在那里任他打一顿他就能消气,答应把你嫁给我,我肯定站在那里任他拳打脚踢。
“可你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若是存心要打我一顿,就算是把我打残了打废了我也认了。
“怕就是怕他把我打了,还嫌弃我不敢和他动手,觉得我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保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不比赵啸和金宵他们…我就是去排着队娶你,姜家也看不上我,我也没那资格去排队啊!
“你还不准我插个队什么的…”
这混蛋!
又开始胡言乱语。
就没有一次正经的。
排什么队?
他以为这是在买东西不成?
姜宪低下头去,怕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到时候李谦就又要开始得瑟了。
她还没有原谅他呢!
“你离我远点!”姜宪推搡着李谦,“看见你我眼睛痛。”
她语带慎怒,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的笑意。
李谦顿时心花怒放。
保宁总算是和他说了句话。
他就知道,他的保宁是最明理的。
李谦哪里还敢再提金宵之类的事,忙道:“保宁,我让他们给你煮点粥好了。有花生米、红枣、薏仁、绿豆、桂圆,你想吃什么粥?”
“你以为是在过腊八节呢?”姜宪不悦地道,“我不想喝粥,我想休息一会。”
闹腾了一晚上,她也该累了。
李谦柔声地道:“那好!你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等你一觉睡醒了,我再给你弄吃的。”
他依依不舍地慢慢松开了手臂。
姜宪转过身去,没有理睬李谦。
一旁的刘冬月却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李谦敢对郡主不敬?!
郡主不是应该打他一个嘴巴吗?
怎么只是喝斥了几句,把人赶走就完了…
还有,郡主什么时候让人靠的这么近过?
就是亲恩伯世子,俩人也是客客气地一人走一边。
郡主不是说她是被劫持的吗?
可现在,郡主一板脸李谦就低声下气地给郡主赔不是…郡主就由着他这样哄着自己…
这,这是劫匪和人质吗?
有这样的劫匪和人质吗?
刘冬月想到姜宪是怎么跟着李谦走出田庄的。
难道根本不是什么劫持,而是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