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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非常的喜欢。

司寝司的忙过来把西边的矮脚罗汉床铺上了厚厚的垫子,服侍姜宪和白愫净脸换衣,靠在罗汉床上歇息。刘冬月则指使着两人的宫女、丫鬟收拾房子。

因白愫身边服侍的有几个是从宫里出去的,刘冬月使唤起来轻车熟路,两人的随从像一家似的,人虽然多,却不杂乱。

姜宪看着就拍了拍身边的大迎枕,颇有些幽怨地道:“我出嫁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让皇上给我晋个公主,这样我就可以把刘冬月带在身边了。”

“你想得美吧!”白愫横了她一眼,道,“皇上允许你出京就不错了。”说以这里,她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敢违背了太后的意思,干嘛还死抓着你不放啊!还好你遇到了靖海侯世子,不然你这辈子休想嫁人了!”

第144章 笑谈

姜宪冷“哼”,道:“没有赵啸我也一样嫁得出去。”

至于喜不喜欢赵啸,她却没有回答。

好在白愫被姜宪的回答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在意姜宪的回避。

两人随意地闲聊了几句,等到屋子都收拾整齐了,一起去内室小憩了片刻,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快到了午膳的时候。

姜宪一面更衣一面问给她举着靶镜的百结:“几位公子都到了吗?”

百结温顺地笑着回答道:“除了亲恩伯世子爷,其他人都到齐了。正在前面的厅堂里坐着喝茶。听在前面厅堂里服侍的姐姐们说,下午几位爷准备去后山的小溪里钓鱼。还说后山小溪里有一种黑鱼,上过《本草纲木》,吃了能补血,大公子说,怎么也要钓几条回来晚上做给郡主和县君吃。安陆侯世子爷又说这些鱼都是假的——书上有记载,这种鱼活在江南水乡,京城的水土根本养活不了它。那些鱼肯定都是店家为了赚钱养到差不多就放在河里的,然后等来这里的客人垂钓,即可以糊弄人还可以嫌钱。

“金将军也这么说。

“还说若是真的想垂钓,不如走远点,随意找个池塘子,肯定比后山小溪里的鱼要好吃。”

“还有人养大了鱼丢在小溪里给人垂钓?”姜宪还是第一次听说,“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百结答不出来,想了半天道:“可能是大公子他们觉得好玩,想找个地方说话吧?”

这也有可能。

姜宪打住了话题,等白愫梳洗好了,两人一起去了厅堂。

赵啸的肩膀还没有大好,穿了件紫红色菖蒲纹暗纹直裰,面白如玉,雍容矜贵地站在那里,比金宵还要瞩目。

姜宪在心里叹气。

难怪前世赵啸会成为闽南的无冕之王。

她笑着和白愫上前跟众人见礼。

赵啸的目光一下子像粘在了姜宪的身上似的,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曹宣看见白愫却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恐怕连白愫今天穿了件什么衣服都没有看清楚。

姜律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领着姜宪和白愫去了旁边竖了面屏风的小花厅:“做了桌和外面一样的席面,不过你们的份量少一点。要是觉得不好吃,再让人加菜就是了。”

宫里的人是轻易不会暴露自己喜好的,姜宪和白愫都是宫里长大的,加上和姜律接触得少,姜律根本不知道两人喜欢吃什么。

两人笑着道了谢。

姜律出了小花厅。

姜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对白愫道:“真没有想到,曹宣还有害羞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

白愫的脸也红了起来,抿了嘴笑。

外面就推杯换盏的用起午膳来。

后来发展到开始划拳。

姜宪和白愫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用完了膳也不想走,就坐在那里听他们笑闹。

金宵好像很厉害,拳拳都赢过赵啸,偏生赵啸身上还带着伤,就央邓成禄帮他代酒,结果邓在禄的酒量也不好,两个人合起来也就勉强能应付一下金宵。他还不放过姜律和曹宣。颇有些独战四方的味道。

姜律的酒量好像也很不错,他赢多输少,慢悠悠地在旁边看着,不时插几句话,落井下石一番。

曹宣被灌得有点狠,最后把他这些日子隐藏起来的嚣张跋扈都给激了出来,把外衣脱了就甩在了地上,捋了袖子和金宵叫板:“你有本事就和我单挑!”

金宵压根不上当,口齿有些不清楚地道:“我干嘛和你单挑?你是地头蛇,我是过江龙。我才不想虎落平阳被犬欺呢!”

“你说谁呢!”曹宣不依地一拳朝金宵挥了过来。

金宵偏身躲过。

两人你来我往地动起手来了。

姜宪和白愫都吓了一大跳。

不曾想姜律几个不仅不拦着,还在一旁起着哄。

姜宪和白愫都松了口气。

在她们俩人的认知里,姜律向来稳重可靠,如果他觉得没问题,肯定就没问题。

正如她们所料,金宵和曹宣闹着闹着都笑了起来,没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又勾肩搭背地坐下来喝酒。

姜宪和白愫忍俊不禁。

王瓒过来了。

大家又是让位置又是叫人上碗筷又是让人重新换菜,看那样子,是要再喝一轮。

姜宪和白愫已见识过了,也就无意在此多留。

两人让小花厅里服侍的丫鬟跟姜律说了一声,就回了竹林。

“你是睡一会还是去后面花园逛一逛?”卸妆的时候姜宪问白愫。

“先歇一会吧!”白愫见姜宪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虽然想去后面花园看看,但还是选择了对姜宪更好的提议。

姜宪的确有些累了,上床歇下没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

白愫看着她因为熟睡而显得特别宁静的面孔,爱怜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别人都觉得姜宪好,只有她,觉得姜宪可怜。

除去了嘉南郡主、镇国公府大小姐那些头衔,她不过是父母双亡在外祖母膝下长大的小姑娘而已。所以白愫特别希望姜宪能幸福。

她有些睡不着,起身歪在罗汉床上看词话。

姜宪醒来的时候,白愫已不在屋里。

她一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这才起身。

情客和百结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

姜宪问她们:“掌珠去了哪里?大公子他们都在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情客笑道:“现在是申正过一刻。县君一直在屋里看书,久等郡主也没见醒,说去后花园走走。大公子他们在前面的小花厅里打马吊。只有安陆侯世子爷说喝多了,睡到现在也没有醒。”

姜宪莞尔,道:“不是说下午去钓鱼的吗?怎么?改不了纨绔作派,还是坐到了牌桌子上。”

情客哪里敢接话,只在一旁笑。

姜宪洗完脸,人爽利了很多,笑道:“我去后花园走走好了!正好碰碰掌珠。”

情客笑着应“是”,拿了件月白色遍地金披风在手里,陪着姜宪去了后花园。

田庄的后花园也很有特色,绿树成荫,曲径通幽,偶尔可见几株桃树、李树,开着粉红粉白的花,点缀在深深浅浅绿色间,转身都自成一派风景。

“真是漂亮!”情结和百结赞叹,指了前面不远处还只是刚刚抽了芽的石榴树和夹竹桃,可惜道:“要是今年倒春寒的时间不这么长,这石榴花应该也开了,那就更漂亮了。”

姜宪笑着点头,愉快地穿行其间,任春风拂面而过,并不急着找白愫。

第145章 说话

几个人一路前行,出了树林,看见了一片稻田。但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没有开始春耕,只看见犁过了的田,没看见农作物。而远处,又是一片树林,依然可以看见树林过去是条河。

姜宪想到金宵说的垂钓。

她感兴趣地笑道:“我们去看看!”

刘冬月忙上前伸出手去,由姜宪搭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从垄边走过。

河不过一丈来宽,却清澈可见河床上铺着的鹅卵石,褐黄青白红,各种颜色,非常的漂亮,河岸用大青石垒集而成,高低起伏,不远的上游处还有座颇大的凉亭,亭青石铺地,引水而过,摆成曲水流觞的格局。

这就有点造作了。

姜宪不由叹了口气。

刘冬月忙道:“到底是商贾出身,眼界不高,郡主无需为此间主人婉惜。要是郡主觉得有趣,我到时候吩咐那些工匠,引了温泉水做那山涧流石,也来摆个曲水流觞的格局。”

大家在雾气腾腾的温泉水旁喝酒作诗吗?

姜宪想想就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刘冬月见姜宪高兴起来,暗暗松了口气,道:“郡主,天气有些沉了,您看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等一会应该要用晚膳了。”

姜宪想了想,道:“凉亭那边势高,我们过去看看吧!估计可以看见田庄的全貌,纵然是看不清全貌,应该也可以看清楚附近都有些什么景致,我明天不想出门了,早上起来和掌珠在后花园里散散步好了。”

今天金宵等人在花厅喝茶打牌,明天早上肯定会出来钓鱼,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刘冬月笑着点头,一行人去了凉亭。

凉亭果如姜宪所料,可以看见田庄的部分景色。

除了前面绿树丛中掩映的房舍,小河已在田庄边缘,东边是片花圃,可惜只见低矮的花草不见鲜花,西边是个练武场,还可以看见竖在树下的耙子。

“有趣!”姜宪笑道,“不知道那练武场旁边的棚舍里面有没有喂着马匹?”

自本朝和鞑开战以来,马匹的买卖就由朝廷管制,就是大商贾有钱也买不到。

所谓的君子六艺,骑射对很多学子早已只是个听说。

刘冬月笑道:“这田庄的主人倒有几分头脑。”

姜宪哈哈大笑,道:“刘冬月,你怎么像个墙头草似的,我说什么你就跟着应什么?”

刘冬月讪笑,道:“奴婢不是少见识吗?郡主千万别恼,我现在正跟着孟姑姑识字呢!”

太皇太后之所以选了孟芳苓做慈宁宫的女官,就是因为孟芳苓是孟子的后人,颇有学识,可以代太皇太后拟旨、抄经,管理往来的书信,还可以帮着姜宪辅导课业。

姜宪闻言再次笑了起来。

她并不讨厌刘冬月。

相反,她还挺喜欢刘冬月的,不然她也不会让他帮她办事了。

前世,他一直在刘小满跟前服侍。刘小满患腿疾的事,还是他想办法报给她的。他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刘小满收了他这个干儿子不亏。

姜宪站起身来,扶了刘冬月伸过来的手臂,道:“我们走吧!”

众人低声应“是”。

姜宪刚走了两步路,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

她低头一看,脚边有颗珍珠。

那珍珠有莲子米大小,孤零零地躺在干净的青石地板上,不像有谁落在这里的。

而且就在她犹豫间,又有颗珍珠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飞快地睃了眼身后的情客等人。

大家好像都没有发现似的。

她再看刘冬月。

刘冬月在这个时候应该低垂的眼帘此时却朝天望着。

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宪颇有些好笑。

上前几步,把两颗珍珠踩在了脚下,对百结和情客道:“你们先去河边等着,我还有些话要和刘冬月说。”

情客领着几个宫女齐齐屈膝应诺,出了凉亭。

姜宪四处寻找。

又有颗珍珠落抛了过来。

姜宪循迹望过去,看见河边一株枝叶茂盛的百年老树的树冠中蹲着的李谦。

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山西吗?

姜宪大惊失色,忙把周遭看了一遍。

李谦虽然厉害,可这里有个能和他媲美的赵啸,还有个和他不相伯仲的姜镇,加上精明能干的王瓒,心思缜密的曹宣,看似爽直却肯定不简单的金宵…于李谦来说不亚于虎口狼穴。

偏偏李谦却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还朝着她咧了嘴笑,又丢了颗珍珠过来,还指了指树下。

言下之意是让她过去。

姜宪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拂袖而去,又怕这厮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她帮忙,她想了想,低声吩咐刘冬月:“你带着情客他们去树林那边等着,我去去就来。”

刘冬月不敢斜目,恭声应“是”,快步出凉亭。

姜宪从凉亭旁的小桥去了河岸。

李谦从树上跳下来。

姜宪吓了一大跳,连声道:“你小心点,你小心点!”

“没事,没事。”李谦笑嘻嘻地道,“这树算什么?比这高的树我不知道跳过多少!”

姜宪不和他理论,直奔主题:“你找我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哥和赵…阿瓒表哥都在这里?”

李谦笑望着她,也不说话,目光深遂,眉眼英气逼人,与往日的大大咧咧很是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姜宪又说上来。

她莫名的脸上一热,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风静静地吹在她脸上,身边的树枝婆娑轻舞。

李谦轻声道:“保宁,我有遇到件麻烦事,你可愿意帮我?”

两世为人,在姜宪的记忆中,他这是第一次这样喊自己的乳名。

姜宪很想喝斥他一顿,想到他的嬉皮笑脸,觉得这根本没用,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懒得管他,又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想到他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根本没有办法自己解决,就是拿了个小麻烦做借口来她面前耍无赖,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得冷静下才行。

她不由板了脸,道:“你又闯了什么祸?”

“保宁!”李谦却又喊她的乳名,“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帮!”

或者是从小跟父亲走得地方太多,李谦的官话并不十分标准,他喊她的时候尾音有些低沉,音节有些拖,如琴弦的余音,让姜宪觉得脸烧得更热了。

天怎么这么热?

“有事就说事,乱喊什么?”姜宪不由嗔怒,强忍着才没有用手扇风,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146章

李谦看着姜宪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目光温昫地笑了笑,朝四处张望了片刻,好像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很安全似的,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马车在庄子外面,我们马车上去说话。”

的确。

他要是被姜律发现了,不要他的命也要他脱层皮。

而且最重要的是,会破坏她为李家设定的形象——在外人眼里,李家是保后党,是和姜家对立的。

李谦跑来单独见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姜宪这才发现李谦穿着一件非常方便攀爬的深靓素面粗布短褐。

她忙道:“那快走!”

说着,居然急急地走在了李谦前面。

走了两步,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怎么知道他的马车具体停在哪里…

姜宪不由回头催着李谦:“你就不能快点?我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

李谦笑了起来。

目光灼灼,笑得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你随我来!”他笑着,和她擦肩而过,领着她往外走,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确定她是不是跟了上来。

姜宪沉着脸,挺直脊背和他往旁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去,若不是李谦带路她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一条路。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担忧的轻呼:“郡主,郡主,您,您在哪里?”

走在前面的李谦身子一僵。

姜宪已听出来人的声音,道:“你别担心。是刘冬月。刘小满的干儿子。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服侍我到田庄来。”

李谦的身子骨慢慢地松懈下来,转过身,目光专注地望着姜宪,道:“要不,把他也一起带上…你在马车里也有个服侍的人!”

姜宪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他们在马车里秘谈,带上刘冬月干什么啊?

不会这家伙知道自己订了亲,有个内侍始终在她身边,勉强算是避了个嫌?

姜宪微微皱眉。

李谦马上道:“没事,我还带了人手,免得他嚷出去把别人引来了反而不美。”

“不会。”姜宪道,“他是我身边的人。”

也就是说,很忠心。

就像从前他来找姜宪,那些宫女内侍个个都对他视而不见,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风声传出去。

李谦知道宫里有一套自己的御下手段,而保宁自幼在宫里长大,看着柔弱,却不是那等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他温柔地笑,道:“都依你!”

姜宪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李谦笑容更盛了,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和她嬉皮笑脸,而是颇为低眉顺目地道:“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把那个刘冬月带过来。”

姜宪不免在心里嘀咕。

李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好像变了个人。

也不对,有段时间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的。

姜宪用手指绕着帕子仔细地回忆着。

应该是在他慈宁宫逼宫之后,她封了他临潼王,他第一次进宫谢恩的时候,脸色还有些灰败,第二次进宫谢恩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在她面前一幅千依百顺的样子,实际上…

姜宪努力地想着。

实际上那次他也没有从她手里讨了什么好处去…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呢?

姜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从前的事,就像一个噩梦,不断地昭示着她的失败,无能、自作多情…想想就让她生不如死,她根本就不愿意想起来。

姜宪揉着太阳穴。

人的性格都是慢慢养成的。

天成三年三月,西北大旱。鞑子十二盟共四万人南下,大同、宣府告急。

之前方氏的弟弟陷害宣府总兵马向远,马向远妻儿惨死,投靠了鞑子。

方氏的弟弟做了宣府总兵。

兵临城下,他却缩在城内不肯出战。

宣城战势惨烈。

如果宣城失守,大同危矣。

时任大同总兵的齐胜没有办法,只好派了参将李谦前去助阵。

李谦亲率五百骑兵深入敌腹,齐胜正面出击,两人互相配合,先歼灭了鞑子一万人马,随后李谦又带了三千骑兵在祟礼附近斩杀了鞑子一万溃兵。

是斩杀。

全都杀了。

只留了无主的战马。

自此李谦凶名雀起。

在武官中有“小白起”之称,在文官中有“武安君”的绰号。

方氏弟弟被吓破了胆,不愿意呆在宣府。

她的伯父姜镇元因此推荐齐胜为宣府总兵,李谦为大同总兵。

说起来,前世她伯父对李谦还有推荐之恩。

等到她垂帘听政,第一个召见的武将就是李谦。

此时离他功成名就不过三年而已。

李谦的性格、为人处事应该都已有了雏形。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姜宪想不透,隐隐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在她的眼前发生,她虽然不知道,但只要掀开那层纱就能看到真相,可她却始终没有办法掀开那层纱,只好任它不断地恶化。

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糟糕!

姜宪在心里腹诽着。

李谦领着战战兢兢的刘冬月走了过来。

姜宪见刘冬月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水来,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刘冬月的牙齿打着颤,还要说什么,李谦的手已落到了他的后颈上,笑道:“他怕我对你不利。”

“怎么会!”姜宪笑道。

刘冬月闻言身子一僵。

可惜姜宪根本没有注意。

李谦已一手拎着刘冬月的后衣领推搡着刘冬月和他一起走到了姜宪的前面,还揶揄地笑着刘冬月:“你怎么像个软脚虾似的,快点,我还要赶路。”

他比刘冬月要高出一个头,这样拎着刘冬月像拎着个小孩子似的。

姜宪看着有些不悦,对李谦道:“他是我的内侍,你对他客气点。”

她知道很多男子都瞧不起内侍,可这些内侍却从小服侍她,比很多人都让她觉得亲近。

李谦笑着没有说话,却走得更快了。

刘冬月也没有说话,任李谦这样带着他赶路。

姜宪叹气,快步跟了上前。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他们出了树林,一截掩藏在树林中的粉墙出现在姜宪的面前。

粉墙上开了道黑漆角门,角门开着,旁边站了个年轻男子,和李谦一样穿着短褐,不过是黄藤色。

他看见李谦和姜宪眼睛一亮。

李谦却上前几步挡住了那男子的目光,将刘冬月交给了那男子,道:“云林,你等会带着他。”又转头对姜宪道:“是不是走累了?马车就在门外,你擦擦汗,上车喝杯水,我再慢慢和你说。”

第147章 马车

原来这个人就是云林。

看上去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比李谦大。

前世,他是李谦手下的第一大将,而且是那种足智多谋,“上马能击胡,下马草行书”的帅才。

曹宣曾经非常的羡慕李谦,可惜云林跟了李谦。如果云林效忠朝廷,早就是一方大员了。

她前世当然见过云林。

云林因为战功赫赫一路擢升至山海关总兵,几次跟着李谦进京谢恩。她高坐在金銮殿上,隔着珠帘,只觉得云林高高瘦瘦的,一点也不像打仗的将军,却没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也与当时李谦在场,她没有心思知道他的部下到底长得怎样有关。

此时姜宪不由伸长了脖子朝云林望去。

云林已头也不回地带着刘冬月出了角门。

李谦见了笑了起来,道:“等会我把云林叫过来,让你看个清楚。”

姜宪赧然,喃喃地道:“我有点好奇嘛!”

李谦点头,目光中如有点点星光,低声道:“我知道!累不累,你都出汗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溺爱,就像她小时候,太皇太后在她生病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哄她的音调,让她突然觉得心酸。

姜宪低下头。

她很少一口气走这么长的一段路,而且一路上不时上坡下坡的,脚疼腿酸,胸口有些不舒服。

之所以忍着是怕李谦被人发现。

她闻言就扶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轻轻喘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李谦柔声地道:“抱歉!我心里有点着急。”

姜宪点头,算是原谅了他。

他却温声道:“保宁,你扶着我吧!这树林里小虫子,小心蛰了你的手。”

姜宪的手在树上,露出一小截手腕,白生生的,映着褐色的树皮,嫩得像那脆藕似的,让人看了想咬一口。

李谦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念想,把手臂伸到了姜宪面前,斩钉截铁地道:“我扶着你过去。”

姜宪咯咯笑起来。

他以为他是内侍吗?

从前她当太后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巴结过她。如今两人换了身份地位,他倒越发的无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她转念想到两人的行踪不能被人发现了,又忙收了音。

可这实在是太有意思。

她还是想笑怎么办?

姜宪憋着笑意,脸颊泛红,眼眸中水光盈盈,仿若娇艳的海棠。

这又是个李谦从来没有见过的姜宪。

他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姜宪忍不住含笑嘟呶了一声“傻子”,丢下李谦,径直出了角门。

李谦如梦初醒,忙追了过去,几步就恢复了常态,可如果仔细地打量,就会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马车是个很通常的乌篷油布马车,一共两辆,四周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人,年长的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年轻的不过十七、八岁,手里都牵着马,有的身姿笔挺,神色严肃;有的懒懒洋洋,没有站像靠在马鞍旁。但不管是谁,一看见他们顿时神色一正,恭敬地站直了身子,垂着眼帘,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

李谦看着,眼中露出满意的眼神,道了句“我们走”,就领着姜宪往第一辆马车去。

姜宪没有看见刘冬月和云林,想着他们可能在第二辆马车上,也没有多问,随着李谦往前走。

那些人立刻翻身上马。

居然没有一点声响。

姜宪觉得好奇怪啊!

她不是没有出过行。

可每次她出去的时候御马监都会提前几天准备,就这样,临到她上辇车的时候还是会出现什么马突然打喷嚏了,或者是突然在地上刨两下子…

这么安静,总觉得有些怪异。

李谦低声对她道:“都是我的随从…”然后又觉得没有解释清楚似的道,“是我自己的随从…”

就是自己的私兵嘛!

姜宪抿了嘴笑,由李谦扶着上了马车。

李谦收了车凳,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跑了起来。

姜宪吓了一大跳,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吗?”

李谦挽着衣袖,温声道:“马车总停在这里不好!”

这倒是。

要是有人路过这里就会露出马脚。

姜宪没有多想。

马车里只她和李谦俩个人,不太宽敞,布置得也中规中矩的,但铺着厚厚的坐垫,迎枕又大又柔软,姜宪靠在上面,还是觉得很舒服。

李谦利落地沏茶,手指白净修长如劲竹,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她不禁道:“沏得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