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点点头。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陆濯因为她分心,继而乱了阵脚,影响大局。
“暂缓归京,先去榆城。”魏娆决定道。
陆濯说过,他们要去榆城与榆城禁军汇合,想必现在早就合兵上了战场,那魏娆就去榆城等他,无论如何,她都要第一时间知晓陆濯的消息。
赵柏劝了一遍,见郡主心意已决,便不再反对。
翌日早上,吃过早饭集合,赵柏代魏娆宣布他们要改去榆城。
五百府兵精神一震,有人兴奋道:“郡主要带我们去战场吗?”
学了这么久的本事,如今西羌已退,朝廷兵力胜过乌达铁骑,正是热血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赵柏冷声道:“若去战场,郡主必有吩咐,既然郡主没说,你们也休作他想。”
五百府兵对魏娆言听计从,闻言忙止住了议论。
魏娆就坐在马车里,听着众人对前往战场杀敌的憧憬,连她训练的府兵都一心报国建功立业,英国公府深受皇恩数代,陆濯作为国公府世子,能不全力以赴?
他是武将,本也该尽忠职守,可魏娆害怕,怕他又不爱惜自己,重伤加身。
第135章
草原之上。
陆濯率领三万神武军与榆城五万禁军围剿一支乌达军成功,杀敌两万多,乌达该部狼狈退逃。
天色渐晚,陆濯带人安营扎寨。
“这仗打得痛快,陆将军料事如神,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榆城军的郑参将提了酒坛过来,声音洪亮地道。
“多亏将军对草原地势熟悉,你我联手才能连连破敌。”陆濯谦逊道。
郑参将就很喜欢陆濯这脾气,能打仗,却也不居功自傲,对他们这些本地将领十分谦和,不像那龙骧军的韩辽,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了,这次榆城禁军与两个上四军合兵,郑参将最庆幸的便是他跟了陆濯。
郑参将为陆濯倒酒。
酒水堆满一碗底,陆濯便按住酒坛,笑道:“浅饮即可,乌达铁骑擅长游击,随时可能夜袭。”
郑参将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陆将军思虑周全。”
陆濯与他碰了碰碗,喝了一碗底的烈酒,继续观察悬挂在大帐内的舆图。
他与韩辽各率领八万兵马,分成两路深入乌达,约好三日后在听风岭合兵。西亭侯、榆城主将秦珉以及堂弟率领八万兵马在后策应。陆濯对西亭侯有戒心,但那秦珉对朝廷忠心耿耿,留堂弟在他身边,陆濯便没了后顾之忧。
郑参将走到他身边,看着舆图道:“这帮乌达人就是狼,咱们打败他们多少次也驯服不了他们,只有彻底灭了他们的人才能灭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陆濯没有回应。
虽然元嘉帝下令要他们灭了乌达,但乌达不可能被彻底灭掉,就算攻占了乌达的都城,乌达诸部落骑上战马赶上牛羊就能快速地继续北迁,朝廷兵马却不可能无休止地一直追下去,等朝廷一退兵,乌达部落马上能卷土重来。
这就是一群狼,灭不掉,只能一次又一次挫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轻易不敢南下。
同一时刻,韩辽那八万兵马也在安营扎寨。
待夜幕降临,一道鬼魅般的影子突然从韩辽大营悄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河水对岸的乌达大营。
领军的乌达将领看了黑衣人送来的密信,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黑衣人蒙着面,声音阴沉地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乌达灭不了,就算灭了对我们将军也没有益处,而此计若成,我们将军少了一个仇敌,您也少了一个阻碍您南下的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乌达将领道:“你们就不怕神武军没落之后,他日乌达铁骑南下,你们将军也国破人亡?”
黑衣人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两日后,陆濯、郑参将截杀完一支乌达小队,正要朝听风岭出发,一个神武军的传讯兵突然匆匆赶来,马尚未停稳,那传讯兵狼狈地跌落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到陆濯面前,双手奉上一封信,喘着粗气道:“世子爷,两个时辰前,二公子带人探查敌情,不巧遇上乌达大军埋伏,五千神武军全部被逼入铁蝎岭,那乌达共有六万大军,又占据地利,侯爷、秦将军带兵试图救援,无法突破乌达阻拦,二公子深陷包围,目前生死不明!”
陆濯脸色大变,厉声道:“我不是让他紧随大军,不得擅自行动?”
传讯兵痛哭流涕:“属下不知,属下留守大营,只……”
他也不知道二公子为何突然要亲自去探查敌情,等他知道的时候,二公子已经出发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世子爷嘱咐过二公子什么。
陆濯胸口起伏,可此时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当即下令手下的八万人马,随他前往铁蝎岭。
铁蝎岭是一片狭长的山岭,山岭南侧分成两道蜿蜒如钳子的山脉,围成一片谷地,进入谷地后一路往北,山路越来越狭窄,仅能容两三人并行,远观就像合并成了一条形似蝎身的狭长山脉,因此得名铁蝎岭。
此时此刻,乌达六万人马分成三路,五千人马守住铁蝎岭狭长的北侧入口,占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配合箭阵,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西亭侯派过来突围的一万人马。
乌达再分兵一万进入山谷围剿陆涯的五千神武军,山谷外面布置四万五千人马,凭借乌达骑兵的精悍,竟与西亭侯等人的七万人马平分秋色。
双方都有援兵,就看谁的援兵先到。
马蹄飞扬,风沙阵阵,陆濯率领的八万人马与乌达的七万援军几乎同时赶到。
双方兵马立即在铁蝎岭展开了血战。
将大局交给郑参将,陆濯亲率两万神武军冲向守在铁蝎岭南入口的乌达大军。
神武军皆穿赤红色的战甲,如一条火龙奔腾而来,乌达大军早有准备,之前围成铁桶一般,此刻却故意分出一条通道,放神武军进去。
秦珉见了,目眦欲裂,朝领头的陆濯大喊:“世子回来!莫要中了陷阱!”
陆濯何尝不知道这是乌达的陷阱?
陆家的神武军与乌达积怨已久,乌达军若能剿灭神武军,比打败二十万其他兵马更能振奋士气。
可被困里面的是他的堂弟,陆濯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两军数量朝廷兵马占优势,有秦珉、郑参将在,西亭侯不敢耍什么心机,届时他们神武军在内,榆城军在外,里应外合,未必没有生机。
转眼之间,陆濯已经深入铁蝎岭内。
陆涯率领的五千神武军已经被杀得只剩八百多人了,陆涯的战马也早已中箭倒地,八百人聚集在一起,一个个杀得全身都是血。
看到冲进来的赤红色队伍,看到为首的兄长,陆涯眼眶一热,悔恨交加。
他自负沉稳,家中堂兄弟七个,不算年幼的小六小七,他只比不过大哥,老三老四老五个个都服他。可是上了战场,尤其是这次来打乌达,大哥把危险的差事全都抗在身上,只让他跟随大军垫后,陆涯知道大哥是想保护他,可他也想建功立业,也想闯出他陆涯的威名。
陆涯从未想过要跟大哥争神武军下一代主将的位置,陆家兄弟不会内斗,可他不能总躲在大哥的羽翼之下,他想像死去的父亲一样,成为大伯父的左膀右臂,他想让外人看到,陆家男儿个个英雄,不是只有大哥。
因为深藏内心的自负,今日他才会轻易被人挑拨,不顾心腹与秦将军的阻拦,抢了探察敌情的任务。
未成想,这一次就遇到了乌达大军,并被逼到了这般险境。
“大哥,我……”
“有话回去再说,先随我出去。”陆濯将陆涯拉上马背,即刻调转马头,开始了厮杀。
然而随着他们被困山谷,乌达大军以数倍的人马堵了上来。
陆濯回望山路深处,突然跳下飞墨,抢了一匹无主的马,上来之后指着后面的山路道:“后方人少,你带五千人马从后面冲出去。”
后路太窄,如果所有人都冲过去,速度一下子会慢下来,届时乌达大可调兵去后方围堵,只有陆濯带领神武军主力从前方厮杀,才能为陆涯争取时间。
“我不走,我留在这里,大哥从后面退!”陆涯红着眼睛道。
陆濯笑他:“你留下,你我兄弟都别想出去。”
陆涯一怔,眼泪突然滚下。
陆濯挡开一箭,一枪扫在陆涯背上,催促道:“快走,外面还有两万神武军,全都带回去。”
陆涯泪如雨下。
陆濯看向飞墨,突然吹了声口哨。
飞墨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悲鸣,似是不愿离去,陆濯突然一鞭子甩在飞墨身上,飞墨这才带着陆涯,朝那狭窄的山路奔去。
陆濯点了五千人马跟随,随即继续带人冲向前方。
两军对弈胶着,厮杀了一日,将至黄昏,铁蝎岭内突然有人大喊:“陆濯已死!”
铁蝎岭外,拼命拼得最厉害只剩一万多的神武军,闻言全部一震,随即厮杀得更加厉害。
这一战,朝廷兵马与乌达铁骑都损伤大半,西亭侯带人厮杀就是要救出陆濯,此时听说陆濯已死,西亭侯突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仰天悲鸣:“陆老兄,我无颜见你!”
说完,西亭侯双眼一黑,栽落马下。
主将昏厥,韩家的龙骧军大乱。
秦珉见了,无奈下令,大军撤兵。
榆城军、龙骧军迅速整合,只有那一万多神武军的将士,发疯一般仍要往里冲。
秦珉亲自冲回去,朝那一万多将士大喝:“陆濯已死,你们留下来只会替乌达扬名,有种就随我回去,来日血洗乌达都城!”
没人听他的。
郑参将与神武军更熟悉,此时也大吼道:“冲吧,你们死在这里的越多,神武军的威名就若弱,你们真想让神武军沦为笑柄,就尽管往里冲!让你们将军做鬼也做不安生!”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传入那些神武军的将士耳中。
至此,那一万多的神武军将士总算恢复理智,一个个不甘心地最后看眼铁蝎岭,开始随大军回撤。
朝廷在草原打了败仗,消息最先传入了边关城镇。
魏娆率领五百府兵刚刚抵达榆城,才安置了两晚,翌日整个榆城就传开了,说神武军被困铁蝎岭,陆濯、陆涯兄弟皆战死。
赵柏最先得到风声,让人先瞒着郡主,他亲自去找榆城守将打听消息,却在这里得到了证实,西亭侯等人仍然在草原上扎营,但已派人送折子进宫了。
赵柏虎眸含泪,骑在马上几度差点跌落下来,魂不守舍地回了魏娆租赁的宅院。
“郡主,我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世子爷与二爷,昨日被困铁蝎岭,突围不得,都,都牺牲……”
魏娆站在台阶上,看着越说越不成调的赵柏,看着赵柏砸在石板上的热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轰鸣。
牺牲……
死了?
陆濯死了?
魏娆不信。
他是陆濯啊,连二十五万西羌军都能拦住,会怕分兵的乌达铁骑?他带了五万神武军,又有榆城军辅助,就算灭不了乌达的国,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指腹扫过眼角,魏娆回房,稍顷,她一身马装走了出来,就像没看到赵柏与其他人一样,直接往外走。
“郡主,郡主,您别这样。”赵柏跪着拦到魏娆面前。
魏娆不想看他,因为赵柏跪着,她看他就要低头,头一低,她会管不住那眼泪。
“战场局势多变,你听到的可能是乌达散播的假消息,意在乱我军心。”
“郡主想做什么?”
“去草原,去见世子。”
怕分了陆濯的心,魏娆一直选择留在边城等他,如今,魏娆不想等了。
是陆濯先乱她的心的,那她为何还要听他的话,乖乖等他?
她偏要去,他活着,魏娆陪他打乌达,他死了,魏娆就陪他回家。
第136章
魏娆有随陆濯前往甘州赴任的文书,凭借这份文书,凭借她陆濯夫人的身份,魏娆成功带领五百府兵通过了边关哨卡,直奔西亭侯所坐镇的兵马大营。
七月时节,阳光炽烈,魏娆第一次没有戴面纱奔驰在草原之上。
离她最近的赵柏也与她略微保持了距离。
魏娆一会儿视野清明,一会儿视线模糊,草原的风很大,吹得她脸发干,好在草原一片广阔,她只要认准大致方向,哪怕偶尔分心,也不至于跑错路。
连续奔波一日,魏娆等人终于看到了兵马大营,大营中插满了各军旗帜,魏娆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属于神武军的赤红军旗。
军旗飘扬,像一团跳跃的赤红火焰,也像陆濯策马奔来的身影。
喉头发哽,魏娆紧紧盯着那面军旗,冷静片刻,她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哨兵见了他们,因为离得远难分敌我,立即通知了主帅西亭侯。
西亭侯派儿子韩辽带一队人马出来。
这时魏娆等人距离军营已经近了,韩辽一出来,定睛一看,只见领头的是一匹白马,马上的人长发飘扬,再看她的脸,竟然是魏娆!
认出魏娆,韩辽马上就猜到了魏娆的来意,至于魏娆训练的那五百府兵,他在京城便已经听说过消息。
“请郡主节哀!”
待魏娆来到面前,韩辽下马相迎,神色凝重悲痛,仿佛他真的为陆濯的死难过。
魏娆盼着陆濯活,没想到她来到军营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韩辽,那个根本不会替陆濯难过的人,无需看韩辽的脸,光那声音都让她恶心想吐,理智早已消失不见,魏娆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朝韩辽甩去!
以韩辽的身手,他能够完全避开,不过心绪翻飞,韩辽只是微微偏头,拿肩膀承受了魏娆的鞭子。
魏娆径直越过他,奔入大营,朝着神武军驻扎的营地而去。
赵柏紧随其后,当魏娆勒马停在神武军的主将大帐前,赵柏已经放声喝道:“郡主在此,神武军将士全都给我出来!”
声音未落,只听营帐帘子被人甩飞的连续声响,短短片刻功夫,五万神武军所剩的一万八千多将士已经全部列于阵前。
魏娆人在营帐。
这是陆濯的大帐,帐里是他用惯的东西,可她从外帐走到内帐,视线所及,并没有陆濯的人。
她怔在原地。
帐外传来赵柏审问一位神武军吴姓参将的声音,吴参将声音哽咽,解释了陆濯、陆涯牺牲的经过:“……乌达撤兵后,我等翻遍了铁蝎岭,只找到世子爷的枪与战盔,那乌达贼人定是带走了世子爷、二公子的尸首……”
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旋转起来,魏娆闭上眼睛,待那一波波的眩晕感终于退去,魏娆拿袖子擦擦脸,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目光迅速落在了赵柏面前的吴参将身上:“光看到枪与战盔,未必说明世子遭遇了不测,也可能是逃了出去,飞墨乃神马良驹,你们可有看到飞墨的尸首?”
乌达将领可能会带走陆濯的尸体回去邀功,却不会多此一举带上一匹战马。
魏娆相信,如果飞墨活着,一定会守着陆濯寸步不离,如果飞墨也死了,她才相信陆濯真的遇到了不测。
可魏娆的问题,神武军众人谁也给不出确定的答案,因为大家返回铁蝎岭时光顾着寻找世子爷与二公子了,那么多的骏马尸体,黑马尤为常见,谁也没有想到去看飞墨在不在里面。
“我要去铁蝎岭,你们谁愿意为我带路?”魏娆重新上马,她要亲自去找。
“郡主节哀,当日那情形,守城他们不可能还活着,且乌达军随时可能出没,郡主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老迈沙哑的声音,魏娆回头,看到了头发灰白的西亭侯,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身边有长随搀扶,西亭侯身后,还跟着几员将军。
吴参将站到魏娆的马前,替魏娆引见几位将军,其中就有榆城军主将秦珉,以及与陆濯并肩作战多次的郑参将。
秦珉也劝魏娆:“请郡主节哀。”
魏娆无意与他们多说,视线投向那一万多神武军:“我再问一遍,你们有谁愿意为我带路?”
“末将愿往!”
“我愿意!”
“我愿意!”
一万八千多神武军,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他们敢去,魏娆就敢全部带上!
“这是战场,郡主不可儿戏!”韩辽冲出来,拦在魏娆的马前。
魏娆冷笑,目光扫过韩辽、西亭侯父子,最后质问西亭侯道:“据说那日恶战,如果不是侯爷吐血昏厥,大军未必会退?侯爷这口血,吐得可真是时候。”
西亭侯脸色微变,却长叹一声,不愿与小辈计较的模样。
韩辽却容不得魏娆口出狂言,刚要让魏娆给他的父亲道歉,魏娆一扬马蹄,绕过韩辽往外冲去。
赵柏、吴参将率领魏娆的五百府兵与一万八千多神武军,浩浩荡荡地追随着。
“父亲,您就让她这么去了?”韩辽神色复杂地道。
西亭侯叹道:“守城牺牲,郡主悲恸可以理解,这样,你带两万人马跟随郡主,若遇敌情速速派人来报。”
韩辽领命,肩上被魏娆甩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那么辣的美人,韩辽可舍不得她白白去送命。
“末将也随韩将军走一趟。”郑参将突然道。
西亭侯瞥了眼郑参将,点点头。
秦珉拨给郑参将一万人马。
如此,三支队伍合起来,也有近五万人了,足以应对险情。
魏娆并未在意身后跟了多少人,她只想快点抵达铁蝎岭。
铁蝎岭像一只巨大的狰狞蝎子卧伏在广阔的草原之上,经历过一场长达一日的厮杀之后,此时的铁蝎岭尸横遍野,秃鹫、土狼盘旋不去,听到响彻天地的马蹄声,这才叼着几块儿残肉,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铁蝎岭尸臭阵阵,魏娆脸色苍白,却仍然坚持亲自去寻。
神武军的将士在前面为她开路,翻开每一具他们查验过的尸首以及忽略过的黑马尸体,方便魏娆检查。
山道内都查过了,没有。
对魏娆来说,这却是好消息,众人爬上铁蝎岭,继续查看山岭上的情形。
当魏娆来到半山腰上,忽见远方风沙滚滚,似是有一支上万兵马的乌达军在追逐……
魏娆看到了几抹赤红!
那被乌达军穷追猛打的十几道身影,穿的几乎全是赤红色的战甲!其中一骑黑马遥遥领先,马上的人一身银甲,在日照下如流光一样,朝这边来了!
“是世子!快去救世子!”
神武军的众人也都发现了远方的追逐,不用魏娆下令,众人潮水般朝山下奔去,争先恐后地翻身上马,吼叫着冲向那支乌达军。
魏娆也在其中。
韩辽同样带人跟在后面,只是脸色阴沉,难道陆濯命大,连这样的死局也能杀出一条活路?
可恨郑参将带了一万人过来,不然他趁乱给陆濯补上一箭,送他归西!
魏娆这边有将近五万人,乌达军继续追赶片刻,又射箭要了几个神武军将士的命,这才转身,扬长而去。
几乎同一时刻,黑马上的银甲男子突然力竭,跌落马下。
魏娆忍了那么久,此刻泪如雨下,冲在她前面的神武军将士有的去追杀乌达军了,有的跳马去扶残存的几个神武军兄弟,魏娆死死地盯着被神武军将士围住的银甲男人,就在她准备下马亲自去抱住自己的丈夫时,她听到有人喊他“二公子”。
魏娆一脚踩空,朝草地扑了下去。
赵柏眼疾手快,冲过来扶住了她。
魏娆一把推开赵柏,踉踉跄跄地冲到那银甲男人面前,除了抱着他的一个士兵,其他神武军将士都自动让开了。
魏娆一步步靠近。
陆涯气息微弱,认出魏娆,陆涯眼角滚下泪来,干裂的嘴唇颤颤抖抖:“大嫂,大哥他……”
他没说完,一口鲜血全部喷到了他脸上。
陆涯全身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及时接住了栽倒下来的魏娆。
倒在他怀里的魏娆,脸色雪白,嘴角一片猩红,陆涯想到那日在山岭上逃窜,听到悬崖底下有乌达兵兴奋地说找到兄长的尸首了,喉头立即也涌起一片腥甜。大哥将生机留给了他,就连他能带人逃出铁蝎岭,也是因为大哥带人冲上另一侧的山岭,吸引了乌达的主力。
他对不起大哥,也对不起大嫂。
身体的极度虚弱与心底极度的惭愧,陆涯接住魏娆不久,同样陷入了昏迷。
没人注意到,一匹黑马越过五万兵马,一路跑进了空荡荡的铁蝎岭,那黑马在铁蝎岭内横冲直撞,却没有寻到它的主人,它回到最后与主人分别的山谷之内,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拱着。
魏娆只是急血攻心,被赵柏掐了人中,她便醒了。
“郡主,大小姐还在府里等着您,您万万保重身体。”赵柏退后跪下,哽咽道。
魏娆人还恍惚着,听赵柏提及阿宝,魏娆想起什么,看向身旁。
那里,陆涯闭着眼睛,形容枯槁,竟与当初半死不活的陆濯有点像。
堂兄弟俩,眉眼本也有几分相似。
所以,生死关头,陆濯将飞墨让给了陆涯?
亲兄弟啊,他当然会这么做。
魏娆想怨他都怨不起来,她又哪里有力气去怨。
就在此时,魏娆听到熟悉的马鸣声,从铁蝎岭那边传来的!
是飞墨。
飞墨也去找他了吗?
魏娆爬上马,重新回了铁蝎岭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