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濯只想警告她外面的危险,如果陆濯有害她之心,如果他往她的茶水里下东西……

  魏娆顿觉后怕,看陆濯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防备。

  陆濯笑了笑,扔了一包东西过来:“这是剩下的,你泡水泡茶多闻闻,记住味道。”

  魏娆捡起那包药粉,捏了捏,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衣摆道:“多谢。”

  多谢陆濯,为她上了一课。

第66章

  被陆濯药倒一次,魏娆不再抗拒陆濯与他们一同去狩猎了。

  她以前抗拒,一是两人除了做戏配合默契,私交并不好,陆濯看不起她的离经叛道,她也不喜陆濯的自命清高,既然不喜欢,魏娆当然不愿意陆濯往她面前凑,天天面对他虚伪的脸庞。

  还有一点,便是魏娆自信剑法出众一人行走江湖都能自保,故而厌烦陆濯把她当普通闺秀保护。

  然而昨晚,陆濯只用两块儿酸梅糕就把她撂倒了。

  这让魏娆意识到,她空有剑法傍身,对世间险恶了解地远远不够,与陆濯同行,她或许能学到很多处世之道。

  这种处世,不是学会内宅那套如何面面俱到八面玲珑、如何虚与委蛇明争暗斗,而是学会如何一个人流落在外时依然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就像陆濯手中的迷药,就像他时时刻刻备在马鞍袋子里的肉干干粮。

  当然,刚发现陆濯竟然给她下药时魏娆还是很愤怒的,恨她一心准备比武陆濯却利用她的信任来耍阴招,一直到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长发被碧桃托在手中轻轻地梳拢,似乎也疏散了她满腔的怒火,魏娆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想通了很多事。

  她在里面梳头,陆濯就坐在厅堂等她。

  刚刚魏娆虽然向他道谢,可她说得咬牙切齿,怕是已经把他恨透了。

  陆濯看着手中的茶碗,并不后悔。

  如果他真与她比武,真凭功夫力量在三招内赢了她,以魏娆的傲骨,恐怕更要生气,以后每每见面都想到输在他手里的屈辱,如此还怎么做真夫妻?现在他故意用下三滥的招数赢了她,魏娆只会认为他凭奸诈取胜,恼他几日就消了气,不至于记恨她太久。

  想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陆濯笑了笑。

  其实她生起气来,比她在内宅故作温顺时灵动多了,仿佛她在内宅只是画上的美人,露出真性情时,那美人才从画中走了出来,一颦一笑皆牵引人心。

  脚步声响,陆濯朝次间门口看去。

  碧桃挑帘,魏娆走了出来,要去狩猎,她换了一身青玉色锦袍,白色帽冠正面嵌了一颗莹润剔透的珍珠,这扮相着实清贵,寻常人穿了只会衬托出自身面容气质的瑕疵,可换成魏娆,无论清贵还是华丽的衣冠首饰,都只会沦为她的配饰。

  驿馆安排的丫鬟都在廊檐下候着,陆濯放下茶碗,朝魏娆打趣道:“夫人这般打扮,只怕杨家兄妹认不出来,还以为我带了个族中兄弟。”

  魏娆笑着朝他行礼:“那就有劳兄长引见了。”

  礼毕,她抬起头来,清泉般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陆濯。

  陆濯便看出来了,魏娆已经不气他下药的事了,至少没有早上说话时那么气了。

  这份心胸,倒是令陆濯钦佩,换成戚仲恺,可能都要追着他痛骂几日。

  两人同桌用了早饭,稍作休息便出发了。

  魏娆骑着她的枣红色骏马,陆濯骑着飞墨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皆穿浅色锦袍,皆是美玉一般的肤色,街道两侧的百姓第一眼扫过去,真要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直到两匹骏马走得近了,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黑马上的伟岸公子是真公子,枣红马上坐着的却是为眉目艳媚的美娇娘。

  赵松、赵柏跟在后面,明明也都高大俊朗,却在两位主子的光辉下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砂砾。

  出了锦城城门,杨燕兄妹与随行侍卫已经等候片刻了。

  杨燕女装扮相,蜜色脸庞并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她的英姿,看到魏娆、陆濯二人,她起初不敢认,直到魏娆朝她笑了,杨燕才策马跑过来,围着魏娆的马转了一圈,惊艳道:“少夫人穿了男装,竟比女装更美了!”

  魏娆笑笑,余光注意到杨燕刚跑过来的时候陆濯就停了马,不知道是不是与她胡诌的那话有关。

  魏娆示意他过来,向杨燕介绍陆濯:“这是世子,今日闲来无事,也想去山中转转。”

  杨燕朝陆濯点点头,行礼过后叫来两个哥哥,也引荐了一番。

  陆濯与杨家兄弟都见过,此时点头致意。

  魏娆笑眼打量杨二郎、杨三郎,两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与杨燕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硬朗坚毅,坐在马上都如小山一样。陆濯的个头与他们差不多,但肩膀瘦了两圈,行在一起,就像一杆银枪与一柄大刀,各有所长。

  杨二郎擅长交际,与陆濯侃侃而谈,杨三郎比较憨厚内敛,默默地跟在兄长身旁。

  兄弟俩对魏娆都是一眼扫过,并无失礼之处。

  进山之后,众人弃马改成步行,杨家兄妹走在前面带路,陆濯与魏娆保持十来步的距离走在后面。

  三月之初,山间树木渐渐返青,树梢新绿的嫩芽贪婪地汲取着阳光,一片欣欣向荣。

  远行奔波过后,今日的狩猎之旅对魏娆来说就像离开京城去了外祖母的闲庄,令她心旷神怡。

  走了一段路,杨家兄妹停下来喝水。

  陆濯见了,递了一个水袋给魏娆。

  他腰间坠了两个水袋,递给魏娆这个袋口系了彩绳,以作区分。

  杨燕看看刚从她手里接过水袋正仰头灌水的二哥,新奇地看着下方的夫妻俩。

  陆濯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我的是白水,夫人不喜喝白水,灌的是花茶。”

  魏娆正喝水,碍于礼数背对着上方,并不知道杨燕在看这边,突然听陆濯胡诌什么花茶,她就呛到了,洒了一些水出来。

  陆濯立即取出袖中的白帕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拿帕子给她擦拭唇角,目光无奈又宠溺:“慢点。”

  魏娆拿眼睛瞪他。

  陆濯笑笑,擦完她娇花般的脸,垂眸看向她洒了水的手。

  魏娆便把水袋丢给他,侧身道:“我自己来。”

  陆濯的帕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魏娆又偷偷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夫妻俩如此恩爱,杨家兄妹早识趣地往上看了,杨燕脸庞微红,以前她觉得什么样的男儿都配不上自己,但若也能遇到世子爷这般的男儿,既俊美又温柔体贴,那她也愿意嫁。

  进了深山,五人分成两队单独行动,魏娆与陆濯自然是一组。

  没有外人,便不用做戏,魏娆不管陆濯,只管往前走,专心留意周围的猎物。

  陆濯落后几步,目光更多时候都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他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也是在山中狩猎,魏娆一身红衣从树上跳下来,轻轻几个跳跃便找到了一处藏身位置,然后一箭射中了他与戚仲恺追逐许久的野猪。

  当时陆濯以为她是少年郎,还为她的身形箭术道了声好,她意识到野猪有主马上离开,并无争抢之意,足见心性正直,陆濯便起了结交之心,谁想到她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郎。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陆濯自然要避嫌,并且认为对方一个女子竟然跑到山中狩猎,暗觉不妥。

  她肯定看出来了,所以两人初见,梁子就结下来了。

  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两人竟成了夫妻。

  魏娆突然回头,朝他做了个手势。

  陆濯停下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远处的树林中似乎有一团黑影,如果不是那黑影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很难令人注意到。

  陆濯悄悄来到魏娆身边。

  魏娆见到的猎物有限,低声问他:“是野猪吗?”

  如果是黑毛野猪背对他们在拱地,屁股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陆濯摇摇头,几乎就在她耳垂上方道:“是黑熊。”

  魏娆眼睛一亮,她在云雾山上从来没有见过熊。

  陆濯目测黑熊与他们的距离,足有五百步,也幸好够远,他与魏娆才没有惊动这头熊。

  “熊的视力有限,耳朵、鼻子都很敏锐,能够闻到一里地远的气味,它没发现我们,是因为我们在下风处,可就算我们悄悄靠近,到了三百步,它依然能听到声音。”

  魏娆心中一惊,她的箭法,如果能靠近黑熊百步,才有把握射中黑熊的要害,三百步,陆濯臂力再强,怕也不行。

  “熊跑得快吗?”魏娆踮起脚张望,觉得那熊土丘似的一坨,可能不擅长奔跑。

  “比我快。”

  魏娆难以置信地往后仰头。

  陆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道:“人不可貌相。”

  就像她,看起来是个狐狸精,其实每晚都要把门窗关紧,防他防得很严。

  魏娆不知陆濯脑袋里在想什么,注意力全在那头看起来笨笨的但据说很能跑的黑熊上面。又警醒又擅长奔跑,该怎么猎?

  “你若想猎,可以藏到树上,我去引它过来。”陆濯轻飘飘地在她耳边道。

  他刚说完,那头黑熊突然有了大动作,它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之前是坐在地上,现在四肢着地,四头野猪可能都没有它大。这已经够魏娆震惊了,谁料那黑熊竟然直立了起来,往旁边树上一靠,姿势笨拙地蹭起痒来。

  熊之重,被它蹭的大树都跟着晃。

  魏娆不怕野猪,野狼若是单独一两只她也不怕,但在这头黑熊面前,她没有信心。

  陆濯呢,他都说了黑熊跑得比他快,万一陆濯去引熊,还没有跑到她埋伏的地点,他就被黑熊扑倒了怎么办?

  魏娆只是看陆濯不顺眼,可没恨到要他的命。

  “算了,去那边……”

  她还没说完,陆濯突然环住她的腰,抱着她跃上了身边的那棵大树。

  魏娆没有任何准备,被陆濯放到并不粗壮的树枝上,她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腰。

  陆濯一手搂着她,一手扶着大树主干,看着埋首在他怀里的姑娘,两人挨得是那么的紧,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压过来的软桃似的轮廓,全身便是一僵。

  幸好,站稳的魏娆马上松开了他,扶树去了。

  “你看准时机,我去引熊。”

  怕她发作,陆濯及时跃下树枝,悄悄朝黑熊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野猪显不出咱们世子的本事,换熊来。

  黑熊:@#¥¥%!

第67章

  陆濯离开的太快,魏娆想拦住他都来不及,只能站在树上,看着他如履平地般在山林间穿梭,朝那头还在蹭痒的黑熊去了。

  既然注定要猎熊,魏娆一气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三支利箭,挪到一处三叉树枝的中间,身体倚靠结实的树干,一边留意陆濯的身影,一边各个射箭的角度都试了试,甚至还观察了一番周围,万一黑熊追到别的方向,牢记地形的她也能及时策应陆濯。

  视野之中,陆濯离那头黑熊越来越近了,即将进入黑熊耳朵能察觉的三百步距离之内。

  陆濯的身高在男子中属于鹤立鸡群,可在那只黑熊眼中,陆濯可能还不及一只野猪更有威胁力。

  魏娆紧紧地盯着陆濯,他准备怎么吸引黑熊?

  突然,陆濯改变了方向,离黑熊与她都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树木遮挡,魏娆都看不见他,在陆濯又消失一阵之后,等他再次出现,竟然是在黑熊斜上方的山坡上,如果他继续往前走,到了黑熊正北方,等山风一吹,将他的气味儿吹到黑熊面前……

  魏娆眉头紧锁,陆濯究竟想把黑熊引到哪里去,她明明在南边。

  就在此时,蹭大树的黑熊突然将两条粗壮的前肢放到了地上,圆鼓鼓的熊头警惕地歪向了陆濯的方向。

  魏娆瞬间替陆濯捏了一把汗,他要是把自己弄死了,她回去如何向英国公府交代?恐怕连元嘉帝都要怪她连累了一员神武军大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魏娆愣了愣,发现有人出现后,黑熊并没有扑杀过去,反而移动小山似的身体,朝魏娆这边来了。

  这黑熊,竟然怕人吗?

  这个猜测给了魏娆信心,既然黑熊怕人,那她就没有那么畏惧这头黑漆漆的猛兽了。

  魏娆调整姿势,箭头瞄准了越来越近的黑熊。

  可是,在黑熊距离她还剩两百多步的时候,黑熊突然往西拐弯,准备换个方向跑了。

  陆濯见了,朝黑熊西边放了一支箭,不知道是他故意没有瞄准还是射偏了,利箭射中了黑熊正前方的一棵树上。黑熊吓了一跳,又想往东边跑,就是不往魏娆所在的南边来,陆濯马上也给东边补了一箭。

  魏娆心想,这下黑熊总要往她这边来了吧?

  结果黑熊没有,它往北边去了,一边狂奔一边咆哮,竟是彻底被陆濯激怒,要去扑杀陆濯!

  陆濯立即转身往后跑!

  他手里明明拿着弓箭,他明明也有射杀黑熊的能力,难道都被黑熊追杀了,还存着把黑熊引过来给她猎杀的心思?

  黑熊如一道黑色的小山急速狂奔着,所过之处压倒一片野草,魏娆站在树上,亲眼目睹黑熊的速度,陆濯在它前方跑得如壮丁面前的玩童,被追上只是时间的事,不禁急了,朝陆濯大喊道:“世子放箭!”

  陆濯不想放箭,他想让魏娆独自猎杀这头黑熊,她那么喜欢狩猎,如果能猎到一头她从未见过的黑熊,可能这辈子都会记住今日的风光。这毕竟是一头黑熊,只在深山老林出没,别说云雾山,就是翻遍京城近郊的所有山峰,都找不到一头熊。

  黑熊的速度虽快,陆濯也有自保的本事。

  然而陆濯一口气奔出老远,突然发觉不对,回头一看,就见那黑熊竟然丢下他不管了,反而循声朝魏娆那边冲过去了,让陆濯心底发凉的是,魏娆可能因为担心他,竟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与魏娆中间只隔了三百步的距离,黑熊离她更近,几个瞬间就能扑到她面前!

  “上树!”陆濯厉声吩咐魏娆,再也顾不得谁猎杀的问题,一边取剑搭弓一边掉头去追黑熊。

  魏娆早在黑熊改变方向来追她的时候就吓到了,真正变成了黑熊的猎物,魏娆才意识到了黑熊的可怕。不用陆濯提醒,魏娆转头就朝附近那棵最粗壮的绝不会被黑熊撞倒的大树跑,明明只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在黑熊撼动大地的阵阵脚步声中变得远在天边,魏娆双腿开始发软,可求生的欲望让她积蓄了力量,凭借身体的敏捷一跃而上。

  她还没有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魏娆脸色苍白的转身,发现那黑熊竟然就在这棵树的丈远之外!一支羽箭射中了它的后腚,旁边的地上还有两支箭射空了,魏娆抬头,发现陆濯面如寒冰地站在百步之外,又是三支箭同时飞来!

  黑熊终于明白身后的猎人不好招惹,巨大的漆黑的眼睛往魏娆这边瞥过来,然后就要逃。

  魏娆在黑熊刚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比当年淹没她的冰水还要令人心悸。

  要杀她吗?

  有人在惦记她的命,难道还要再被一头黑熊记恨上?

  魏娆的心跳仍然快如擂鼓,可她的身体不抖了,在黑熊拔地而起的时候取箭拉弓,只听嗖嗖两声,她的箭与另一侧飞来的箭几乎同时没入了黑熊庞大的身体,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左腹,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后腿。

  剧烈的疼痛让黑熊倒在了地上,魏娆占据地利,朝黑熊暴露的脖子补了一箭。

  黑熊蹬了一阵,不动了。

  魏娆靠着树干,在急促的喘息中放下了高举的弓箭。

  陆濯没去看那头黑熊,朝树下急行而来。

  魏娆这会儿的胳膊腿又开始抖了,眼看着陆濯越来越近,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迅速坐到树窝中间,假装更关心黑熊是否死透的样子,对着黑熊那边道:“我没事,世子去看看那黑熊如何了,别是装死。”

  她一身白色锦袍,尽管宽松的衣摆遮掩了她双腿的颤抖,可她一张侧脸苍白如雪,一动不动地缩在树窝之中,如何装也装不出坚强潇洒。

  陆濯纵身一跃,落到了她旁边的一根树枝上。

  魏娆偏头。

  陆濯握住她的肩膀,她的战栗便再也无处可藏。

  “拿开。”魏娆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刚刚再惊险,魏娆也没有忘记猎杀黑熊之前,陆濯突然将她抱上树,那一抱已经冒犯了她,后来她为了保持平衡压到他身上,胸被压迫的感觉那么明显,魏娆不信陆濯没有察觉。

  她艳丽的眸子里跳跃着熊熊怒火,并没有他预想的眼泪,陆濯反而放心了。

  生气也好,气大了就能忘记被黑熊追杀的恐惧。

  陆濯收回手,斥责地看着她:“让你躲在树上,为何跳下去?我若对付不了黑熊,你跳下去也只会白白送上性命。”

  魏娆跳下去自然是因为担心他,觉得两个人一起对付黑熊总比他一个人更有胜算,哪想到陆濯一回来,竟然先挑起她的毛病了?

  这一生气,魏娆竟忘了刚刚的恐惧,身体不抖了,冷声回道:“我若不下去,等世子葬身熊口,我单独回京,如何面对你们陆氏一族?恐怕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我。”

  陆濯抿唇。

  他还以为她跳树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可这担心背后竟然是怕他死了会给她带去诸多麻烦?

  “姑娘多虑了,一头黑熊而已,还伤不了我,我还不至于为了哄你开心以身犯险。”陆濯将弓放到背后,淡淡笑道。

  魏娆看他那假笑就来气,刺了回去:“世子何需哄我开心,不过是想展现你世子爷的英姿罢了,可惜胸有成竹地去引熊,反倒成了引火自焚,这般好本事,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显露地好,免得被人看去,贻笑大方。”

  陆濯还待说什么,忽见林子里赵松、赵柏匆匆寻了过来,想必在远处听到了熊吼。

  陆濯只好压下心头火气,看着她道:“我带你下去?”

  魏娆瞪过来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嫌弃了:“以后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没有我的允许,世子最好一根手指都别碰我。”

  说完,魏娆自己跳下了树,站稳之后,她熟练地一扯衣袍,抻平了衣料的褶皱。

  虽是穿的男装,魏娆并不喜欢束胸,嫌勒着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抻衣袍的时候那里便露出了明显的形状。

  而这一幕,恰好被树上盯着她的陆濯看去了。

  那软桃般的压迫似乎印在了他胸口,陌生的悸动下,陆濯翻滚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

  猎熊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开始的,也是他的冲动让她陷入了险境,她理当生气。

  陆濯下了树。

  魏娆看都不看他,直接朝黑熊走去。

  “我去。”陆濯拦住她,抽出一支箭,加快速度走向黑熊。

  魏娆看着他拿箭戳进黑熊的脖子,黑熊仍是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

  “世子竟然猎到了黑熊?”

  赵松兄弟终于跑了过来,惊喜地凑到黑熊身边道。

  陆濯抬眸,目光与魏娆对视,见她不屑地别过脸,陆濯笑着解释道:“此熊乃少夫人所猎,非我之功。”

  赵松、赵柏闻言,齐齐朝魏娆看来。

  魏娆并不认为自己有单独猎杀黑熊的本事,她甚至都不认识黑熊,对熊性毫无了解,如果不是陆濯在一旁解释,她真把黑熊当野猪靠近,这会儿可能已经成了黑熊的口粮。

  “世子猎的就是世子猎的,何必把那虚名让给我,当我是那等贪名之人?”魏娆连戏都不愿再演,转身往回走。

  赵松、赵柏大吃一惊,少夫人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兄弟俩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世子爷。

  陆濯惭愧道:“是我看轻她了,你们把熊运下去,我去追少夫人。”

  话音未落,陆濯已经追了上去。

  赵松、赵柏就见自家世子爷守在少夫人身边,好像说了很多好话,少夫人都未领情。

  赵松:“第一次见世子爷这般做低伏小。”

  赵柏踢踢脚下的黑熊,庆幸道:“幸好少夫人没有猎熊的本领,不然咱们真该担心世子爷了。”

  母老虎都打不过熊,少夫人若能一人杀熊,岂不是比母老虎还厉害?

第68章

  猎熊的过程颇为惊险,但耗费的时间并不长,距离与杨家兄妹约定汇合的时间还早,魏娆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突然一转方向,继续往深山里面走,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好猎物,完全属于她的猎物。

  陆濯默默地跟着她。

  处处可闻鸟鸣的山林里,只有两个人规律的脚步声。

  他不在她耳边聒噪,魏娆慢慢也就不气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跳下树是为了帮助陆濯,陆濯后来也及时追上来射中了黑熊,两人只是互相嫌弃,遇到危险仍会互帮互助,争吵也只是一时言语不合罢了。

  “稍等,我去那边看看。”陆濯忽然道。

  魏娆回头,见陆濯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只有几棵大树,并没什么稀奇。

  魏娆走到一棵树旁坐下,闭目养神。

  这就是会等他的意思了,陆濯笑笑,快步走了。

  山风在林木间轻快地穿梭,带着草木复苏的沁人气息,魏娆听见陆濯走远了,没有耽搁太久,又朝这边走了回来,速度之快,连解手都不像。魏娆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陆濯两手空空正在靠近,背负弓箭,腰坠玉佩水袋。

  魏娆虽然好奇他去做了什么,却没有开口询问,两人的关系只限于假夫妻,连朋友都算不上,她见到戚仲恺,至少还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天,陆濯与她,要么做戏要么互讽要么争吵要么商谈,好像就没有正常交谈过。

  两人间还剩五六步的距离,魏娆像休息够了一样,站起来,拍拍衣袍上的浮土,便要继续出发。

  “喝口水吧。”陆濯叫住她,将她的水袋自腰间解了下来。

  魏娆处于可喝可不喝之间,不过此时喝了也好,免得等下渴了还要去找陆濯要水袋。

  她停下脚步,在陆濯递水袋过来的时候伸出手。

  陆濯朝她笑了笑,美玉般的脸令周围的树林都明亮了几分。

  魏娆不懂他笑什么,垂眸,就在手指都要碰到水袋的时候,她发现袋口红绳的一端系了一朵嫩黄色的野花,单层的花瓣,水灵鲜嫩,是魏娆进山后看到过的最漂亮的颜色。

  “陆某不善言辞,屡屡失言惹姑娘生气,这花权当方才冒犯的赔礼,不知姑娘能否原谅我?”

  陆濯温声道。

  魏娆这下知道他刚刚去那边做什么了,难为他眼力好,隔了这么远都能注意到这抹嫩黄。

  眸光流转,魏娆从红绳上取下这朵小黄花,指腹捏着花茎看了看,突然笑了,对陆濯道:“世子每次冒犯我都会赔罪,赔了一次下次再犯,我都分不清世子究竟是真心赔罪,还是看我脾气好,便把触怒我当乐事,事后随便再想个办法来哄我。”

  陆濯正色道:“陆某不敢,陆某真心赔罪,姑娘若觉得这赔礼太轻,回城后我再物色一份贵礼。”

  魏娆:“那倒不必,只要世子愿意簪这黄花,直到出山再取下,我便原谅世子。”

  她嘴角抿着,可陆濯在她眼中看到了桃花般灿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