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领了抬水的婆子们出来,瞥见榻上几乎快要依偎到一起的世子爷与姑娘,尤其世子爷只穿了中衣,个面如冠玉,个容貌娇媚,如此养眼的对儿,碧桃不禁有些可惜,要是真的该多好。

  戏演完了,魏娆安排碧桃去耳房睡,上房这边不用守夜。

  碧桃退下去了,魏娆叫陆濯去关上外面的门。

  等陆濯关门落了厅堂的灯回到次间,就见魏娆从里面抱出一床被子与枕头,丢到次间的榻上,拍了拍小手对他道:“这两个多月,你都睡外面。”

  陆濯笑道:“好。”

  魏娆没管他铺被子,转身回了内室,关门落拴。

  那声音陆濯听得清清楚楚,仿佛魏娆在瞪着眼睛警告他,不要对她动不该有的心思。

  陆濯苦笑,就这样,母亲还指望抱孙子?

  自己铺好被子,落了灯,陆濯躺到了陌生的驿馆榻上。

  陆濯平时很少做梦,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做梦了。

  梦里还是这座驿馆,两人还是做戏,魏娆在看书,他坐在旁边陪她。后来丫鬟退下了,魏娆抱了床被子出来,只是梦里的魏娆没有无情离去,她很是温柔体贴地帮他铺好了被子,像一个真正的妻子。

  陆濯被她的温柔吸引,情不自禁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竟然没有抗拒,羞涩地闭着眼睛,她身上的桂花甜香更加浓郁,陆濯难以克制,边轻嗅她的脖颈,边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

  她很是欣喜地点点头。

  陆濯便将她压到了榻上,她的身体如他想象的那般……

  梦到这里,大概没有男人舍得醒来,可陆濯生生被自己对魏娆的亵渎惊醒了。

  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只有他粗重的喘息。

  睁开眼睛之前,陆濯伸手摸了摸旁边。

  那里空无物。

  确定魏娆不在身边,刚刚那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陆濯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

  魏娆不想给他,便是做梦,陆濯也不会占她半分便宜。

第64章

  魏娆认床。

  驿馆这张床看得出来是新的,但因为知道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魏娆仍是辗转难眠。

  她睁着眼睛,对着紧闭的窗户幻想与母亲见面。

  出发之前陆濯就跟她说了,来到锦城,陆濯要先忙碌招兵的事。锦城只是一个选拔点,陆濯在锦城安顿几日,与当地官员交代好征兵事宜,同时派人将神武军征兵的消息传达到青州属下诸县,然后陆濯便要带人前往那些县城征兵,最后再将所有入选的新兵聚集到锦城外的军营,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

  新兵训练还会淘汰一部分人,最终选拔名单出来了,陆濯会给他们放五日假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之后再随他们前往京城。

  陆濯会在那五日假中,挑出三日陪魏娆去西山行宫。

  魏娆问陆濯,能不能让她自己去。

  陆濯让她仔细看看圣旨,元嘉帝在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要陆濯与魏娆同行,两人间少了谁,行宫侍卫都不会放行。

  魏娆只能耐心等待,那毕竟是皇家行宫,魏娆不敢像武侠话本里编的那般,单身擅闯。

  日有所思,魏娆梦到了母亲,梦中母亲坐在一棵海棠树下,拿着梳子为她梳头。

  那是幼年时期真切发生过的事,母亲很喜欢为她梳头,夸她的头发细软浓密,能梳各种好看的发髻。

  魏娆还没有梦够,突然被一阵低低的叩门声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亮。

  魏娆顿了顿,想起驿馆里的情形,她理理中衣,穿上软底睡鞋,来到了内室门前。

  陆濯低沉的声音自门板后传了过来:“该起了。”

  他天未亮就醒了,一直在等魏娆,可她似乎睡得很香,陆濯再不叫她起来,恐怕夫妻俩要被下人嘲笑赖床。

  魏娆揉揉眉心,打开了门,挑起帘子半垂着眼,刚要说话,陆濯突然旋风般背转过去,带起一阵风。

  魏娆愣了愣,反应过来,陆濯是被她的中衣打扮惊到了。

  魏娆倒是无所谓,两人要演假夫妻,陆濯都穿着中衣挨着她坐了,这一大早上的,等会儿丫鬟们要进来服侍,她与陆濯都穿得整整齐齐的,才叫人奇怪。再说了,这时节的中衣毕竟厚实,陆濯的眼力再好,也穿不透衣料看见什么。

  “把你的被子抱进来吧,铺到床上。”魏娆打个哈欠,懒懒地使唤道,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如果刚刚魏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陆濯白皙的耳根已经红透,可惜她被陆濯从梦中吵醒,仍然困倦,并没有心思细瞧。

  陆濯的耳根都红了,脸上的热度更是惊人,魏娆的中衣的确没有露出什么,可她一身绯色中衣,长发凌乱脸庞酡红的模样,与他在梦里看到的魏娆几乎一模一样。

  陆濯从未见过只穿中衣的女子,梦中的魏娆衣衫不整都能让他惊醒,亲眼看到慵懒妩媚的真人,陆濯更加无法直视。

  听门帘落下,陆濯继续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觉得魏娆应该穿好衣裳了,他的神色也恢复了正常,陆濯才抱起次间榻上的被子,低头走了进来。

  让陆濯意外的是,魏娆并没有站在地上,隔着一扇屏风,隐约可见床上有床微鼓的被子,枕头那里露出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

  陆濯停到屏风后,皱眉道:“你还不起来?”

  魏娆困倦道:“没睡好,知府家的宴席不是在晚上吗,我起来那么早做什么,你有事自去忙,不必管我。”

  陆濯想到这一路骑马赶车,她便是会武,仍是一个娇滴滴的闺秀,入住锦城的第一日贪睡也正常。

  “我来铺床。”陆濯提醒道。

  魏娆懒懒地发出一个鼻音。

  陆濯绕过屏风,锦帐里一丝淡淡的幽香飘了过来,带着一丝媚惑,刺激着男人的心神。

  陆濯低垂眼帘,将手中的被子铺到了魏娆让出来的一半床上。

  铺好了,陆濯出去喊碧桃带人进来伺候,他再回到内室,背对魏娆坐在床上,装作一副刚起来刚披上外袍正要穿靴子的姿态。

  魏娆只庆幸这般折腾几日陆濯就要去其他县城招兵了,两人不必天天做戏。

  

  陆濯陪魏娆用了早饭就离开了驿馆,下午才回来,接魏娆去知府家中赴宴。

  这大概也是魏娆在京城需要参加的最隆重的一次应酬了,碧桃拿出看家本领替主子打扮了一番,妆容上尽量凸显出魏娆天生的美貌,头上用的珠钗并不多,但一根罕见的蓝宝簪子已经足以彰显她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尊贵。

  陆濯坐在厅堂等她,心里想着晚上的应酬,门帘被人挑起来,陆濯随意地看过去,目光便定在了魏娆脸上。

  行路七日,魏娆有五日都穿的男装,突然盛装打扮,其艳美华丽,令陆濯的心跳再次加快。

  只是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目光清淡如水,随魏娆走出去后,才又露出温润的笑来。

  驿馆里的下人们见到这对儿璧人,都打心底里认为夫妻俩是天作之合。

  知府家与驿馆位于同一条街,马车走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

  陆濯扶魏娆下车。

  知府门前,五旬年纪的知府大人已经率领一家人出来迎接了,她的夫人还带上了家中最为美貌的庶女灵儿。

  知府大人明白妻子的意思,只是并不赞同:“陆家有不许纳妾的规矩,世子爷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人,你别乱出主意,讨好不成反而招了世子爷、世子夫人的厌恶。”

  知府夫人笑道:“你是男人,哪个男人不好色?陆家只说不许男丁纳妾,可没规定男人们在外面不能胡来吧?世子爷年纪轻轻便立下了战功,他找人冲喜的时候皇上都为之安排,足见世子爷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咱们灵儿若能讨得世子爷的欢心,将来若有机会,世子爷会不还你的人情?”

  知府大人被妻子说得心动,决定试一试。宴席间世子若青睐女儿,此事便有戏,世子若没有兴趣,他只当女儿单纯来陪客的,并无他意便可。

  陆濯刚下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知府夫人、灵儿小姐都是眼前一亮,别说灵儿小姐了,便是一把年纪的知府夫人,都恨不得能年轻三十来岁,能有机会得到这般神仙人物的青睐,哪怕不能长期跟随世子爷,能与之在锦城欢度一二月的光阴,也不枉此生了。

  就像一块儿稀世美玉,得不到,能摸一摸也是好的。

  虽然魏娆不待见陆濯,可陆濯在其他女人眼中,就是这种地位,宁可什么都不要也想倒贴他。

  然而当陆濯扶了魏娆下来,知府夫人愣住了,灵儿小姐呆住了,倒是知府大人与他的儿孙们,眼珠子都要黏到了魏娆身上。

  魏娆对男人的吸引,只会比陆濯对女人的吸引更甚,毕竟,女子们还会矜持一些,男人们的心可是被那多余的二两肉控制的。

  还好知府大人够理智,笑着带着家小上前见礼。

  魏娆跟在陆濯身后,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自然注意到了那位貌美动人的灵儿小姐。

  晚宴安排在了知府后宅的花园水榭中,相邻的两座水榭,分别安置男女客。

  除了知府一家,城内其他地方官也带着家眷来了,文官以知府为首,武官以杨参将为首。

  魏娆对知府夫人没什么好感。

  陆濯在外面是否乱搞与魏娆无关,可知府夫人意图献美给陆濯,便是不将她这个正室夫人看在眼中。

  面对知府夫人的示好,魏娆笑容淡淡,倒是杨参将的夫人与长女杨燕性情爽朗,与魏娆话语投机。

  杨燕今年十六,与魏娆同岁,尚未婚嫁。知府家的灵儿小姐肤白若雪,一副小鸟依人的娇软模样,杨燕却是截然不同的丰姿,她肤色如蜜,剑眉凤目,个头也比寻常女子要高挑很多,跟着参将夫人出场时便是英姿飒爽的气度,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妇人都喜欢议论小姑娘的婚嫁,谈到杨燕时,参将夫人对女儿全是数落之言,什么一心学武之类的,不过她看杨燕的眼神全是宠溺,可见并不喜欢拘束女儿学大家闺秀的做派。

  魏娆将杨燕叫到自己身边,问她用什么兵器。

  杨燕用刀,长刀短刀她都会。

  “少夫人也学武吗?”杨燕猜测问。

  魏娆轻声与她道:“会些剑法,妹妹若有兴趣,咱们有机会可以切磋一下。”

  杨燕当然有兴趣,整个锦城,闺秀中只有她一人练武,平时只能与自家兄弟切磋。

  后来的宴席,魏娆几乎就只与杨燕窃窃私语了,其他女眷都只是表面上的应酬。

  宴席结束,魏娆与陆濯先上了马车。

  车门一关,陆濯身上的酒气便在车厢里弥漫开来,魏娆忍了片刻,将自己这边的帘子往上挂了一截。

  陆濯见了,也把他这边的提了提:“杨参将好酒,他来劝酒,我不好拒绝。”

  魏娆瞥他一眼,车里挂了一盏灯,陆濯俊美的脸在灯光中微微泛红,想来喝了不少。

  “席上我与杨参将的掌上明珠一见如故,她约我后日去山中狩猎。”魏娆与他打招呼道,这里不是京城,两人都是外地人,陆濯去哪儿都会知会她一声,魏娆便也把自己的动向告诉了他,免得因为缺少交流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陆濯看过来:“只你们二人?”

  魏娆摇头:“他们一家兄妹同去狩猎,另有侍卫跟随。”

  陆濯立即想到了杨参将的三个儿子,今晚他喝了那么多酒,全是拜杨家父子四个所赐。杨大郎已经成亲,杨二郎、杨三郎还单着,兄弟俩相貌端正健壮威武且武艺不俗,若与魏娆同去狩猎,就算魏娆看不上他们,他们两个可能也会主动上前表现,就像戚仲恺那般。

  “后日我无事,一起去吧。”陆濯靠着车板,闭上眼睛道,仿佛累了要打个盹儿。

  魏娆:“你不是说这几日都有安排?”

  陆濯:“临时有变,那天刚好空了出来。”

  魏娆想到路上这人始终跟着她,仿佛没有他保护她就会迷路或被歹人抢走一样,不禁皱眉:“你该不会是怕我狩猎时出事吧?”

  若魏娆是个娇娇女,陆濯看她这么紧,魏娆可能会高兴,可陆濯明知她会功夫还把她当普通的弱质女流,魏娆心里就不舒服,将其视为一种蔑视,尤其是,这次狩猎她并非单独行动,身边还有杨家兄妹随行。

  杨家在锦城一带就是霸王,招牌亮出来,可能比陆濯的神武军更管用,陆濯瞧不起谁呢?

  魏娆瞪着陆濯。

  陆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他笑了笑,睁开眼睛看她:“许久未曾狩猎,手痒而已,姑娘不必多虑,陆某虽有保护姑娘之责,却也不会时时刻刻都牵挂你,非要护你左右。”

  这话说得,好像魏娆刚刚的问题是在质疑他心里有她一样。

  魏娆怒火更炽,不由地还击道:“世子才是多虑,世子貌似潘安,走到哪里都有美人青睐,我只希望不要因为老太君要求世子照顾我,便因为我去狩猎耽误了世子的好事。”

  陆濯奇道:“何时有美人青睐我了?”

  魏娆讽刺地笑:“世子还真会装君子,知府大人特意带了爱女迎接世子,世子当真不曾注意?”

  陆濯笑道:“既是君子,岂会留意别家女眷?今晚除了‘夫人’,我眼中再无其他女子。”

  可能是喝了酒,他懒散地靠在那儿,君子味儿淡了,风流劲儿多了几分。

  魏娆莫名觉得,陆濯此时的眼神调在轻薄她!

  “你最好连我也不要看!”魏娆咬牙道。

  陆濯笑着别开脸,脑海中却全是她刚刚映着灯光的美丽眼睛。

第65章

  陆濯被魏娆斥责过后,继续阖眸休息了。

  魏娆一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儿,一边默默地平复心情。

  陆濯冒犯过她好几次,但从未有过轻薄调戏之举,刚刚那般说话,应是与醉酒有关。

  魏娆父母两边的男性长辈都少的可怜,但魏娆从旁人口中听说过男人醉酒后往往会耍酒疯,再斯文有礼的君子醉了酒都可能做出辱骂长辈、轻薄女子的失礼行为,更不用提陆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想到这里,魏娆往旁边坐了坐,面朝车窗,余光却防备地盯着陆濯。

  驿馆很快就到了,陆濯仍然靠在那里不动,呼吸平稳绵长,仿佛已经睡着了。

  车夫、碧桃、赵松、赵柏都在外面等着,魏娆低声叫了两声叫不醒他,只好锁着眉头扯了扯陆濯的衣袖。

  扯了三下,陆濯终于睁开了他长长的睫毛,目光迷离地看过来。

  魏娆嫌弃道:“到驿馆了,下车。”

  陆濯似乎没明白她的话,缓了一会儿,他坐正了,挑帘看看窗外,这才率先离开席位往车门那边走。魏娆见他好像晃了一下,怕他摔下去丢人,害她也被驿馆的仆人笑话,及时提醒赵松:“世子喝多了,你们扶他一把。”

  赵松立即大步赶过来,双手扶住了陆濯的胳膊。

  陆濯站稳了,回头看向里面,魏娆怕他还想做戏,忙示意碧桃过来接她。

  就这样,夫妻俩各自让自己的心腹扶着,回到了驿馆专门拨给他们的小院。

  碧桃吩咐厨房泡了醒酒茶,陆濯连着喝了两碗,瞧着清醒了几分。

  魏娆仍不放心,直接让碧桃退下时将陆濯的铺盖抱出去,她马上关了门,还搬了一把椅子挡在门前,如此万一陆濯半夜耍酒疯偷偷摸摸地来撬门,只要他一推门,魏娆也能听到动静。

  换成别的男人,魏娆都不怕打不过对方,只有陆濯,魏娆亲眼见识过他的身手。

  明明是个厉害的武将偏却长了一张探花郎的脸,战场上的敌将可能都会因为轻视陆濯而吃亏。

  幸好,这一晚陆濯并没有发疯。

  黎明时分,魏娆起来了,换上练功服拿上佩剑,悄悄挪开椅子打开了门。屋里屋外仍然漆黑,双眼习惯了黑暗,魏娆看见陆濯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背对着她。

  魏娆悄然经过,到了院子里,下人们也都没有起来,魏娆心无旁骛地练起剑来。

  练了半个时辰,黑色的夜幕已经换成了一片苍青,早起的鸟雀飞到树上,叽叽喳喳叫着。

  魏娆完成最后一个剑招,收剑,长呼一口气。

  她转身,却见陆濯不知何时醒了,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廊檐下,俊美的脸略显苍白憔悴。

  与之相比,魏娆娇嫩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像雨后树上挂着水珠的蜜桃,水灵灵地诱人。

  魏娆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持剑走向门口。

  陆濯避让到里面,在魏娆跨进来的时候,他将门虚掩上了。

  魏娆握剑的手一紧,她没有喝醉过,不知道一个夜晚能否让醉酒的人彻底清醒过来,可如果陆濯真存了歹心,魏娆一定不会手软。

  看不到身后陆濯在做什么,魏娆没有急着回内室,走到厅堂的茶桌前,侧对陆濯站着,口渴般给自己倒茶。

  陆濯走了过来,扶着额头,声音暗哑道:“昨晚喝醉了,宴席散后的事都记不太清,只记得与姑娘提到杨家的狩猎之约,后来不知说了什么,姑娘好像瞪了我,该不会是我酒后糊涂,言行失当冒犯了姑娘?”

  说完,他坐到魏娆对面,苦笑道:“若有冒犯,陆某自当赔罪,只请姑娘不要将醉酒之言放在心上。”

  魏娆与他对视片刻,沉着脸道:“世子的确喝醉了,我夸赞杨姑娘率真爽朗,世子竟口出无状,说要纳杨姑娘为妾给我做伴,所以才会被我严厉斥责。”

  陆濯错愕地看着她。

  魏娆反问道:“世子当真只是醉后失言,还是心中对杨姑娘有什么无礼的念想?”

  陆濯肃容道:“我与杨姑娘素不相识素未蒙面,岂会对她不敬,纳妾之言更不可能出自我口,姑娘该不是欺我酒后记忆模糊,故意编造此话辱我清名。”

  魏娆冷笑:“你来问我,我实话实说而已,你若不信,那便算了,只是杨姑娘待我一片赤诚,我却拿不准世子心中如何看她,若世子真对杨姑娘无意,明日的狩猎世子还是避嫌吧。”

  陆濯终于听出魏娆的目的了。

  魏娆真想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污蔑他冒犯杨姑娘,陆濯会生气,可魏娆编个瞎话只为了让他避嫌甩开他,陆濯反而不气了。

  他看着魏娆挑衅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光明磊落地道:“我若避嫌,倒显得心虚,姑娘既疑我品行,那我便与你同往,让你亲眼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陆家没有好色之徒,便是那位杨姑娘有天仙之貌,陆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魏娆激将不成,顿时没有兴趣再陪他胡扯,抓起剑进去了。

  陆濯听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知道碧桃带人来伺候了,当即跟上,抱着铺盖进了内室。

  魏娆仍是背对着他躺在被窝里,陆濯铺床时,她故意道:“臭死了。”

  陆濯闻言,抓起被子一角闻了闻,并无任何酒气。

  又怎么可能会有酒气,昨晚睡觉前他又是沐浴又是更衣又是漱口,魏娆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陆濯坐下来,偏头对她道:“你不想我同去狩猎?”

  昨晚马车里的谈话陆濯都记得,也记得自己小小的调戏了魏娆,怕她生气,陆濯才想用醉酒糊弄过去,没想到魏娆小狐狸一样,竟想将计就计撇开他。

  魏娆冷声道:“世子真想狩猎,那就同去,如果只是怕我出事无法向老太君交差,大可不必。”

  陆濯看着自己撑床的手,低声道:“我的确怕你出事,却不单单只是因为老太君,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便有责任照顾你,锦城距离京城五百里,你在这边无亲无故,单独与杨家兄妹进山,一旦有万一,就算老太君不怪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魏娆:“说来说去,世子就是看不起我的身手。”

  陆濯没有这个意思,她的剑法精妙,光明正大地比试的确能胜过寻常的高手,可若遇到多人同时出手,或有人暗中埋伏,她唯有束手就擒。

  只是她在气头上,道理大概讲不通,陆濯便顺着她的话道:“女儿家的花拳绣腿,我的确看不上,这样,今晚你我比试一场,如果你能在我手中撑过三招,明日你便自己去。”

  魏娆素来以自己的剑法为傲,陆濯竟然拿三招羞辱她,魏娆岂能不气?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瞪着陆濯道:“比就比,我若能接你三招,以后与我有关的事,你都要听我的!”

  陆濯笑道:“好。”

  

  白日陆濯出门了,魏娆精心在院子里准备晚上与陆濯的比试。

  气归气,魏娆也不敢轻敌,陆濯既然有信心三招打败她,说明他或许真有那个实力。

  无论如何,魏娆既已应战,便要全力以赴。

  夜幕降临,陆濯回来了,他心情似乎不错,还从外面给魏娆带回来一样本地有名的酸梅糕。

  他与魏娆共用了那么多次的晚饭,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儿。

  魏娆的确无法拒绝酸酸甜甜的零嘴儿,在陆濯被赵松叫走的时候,她捏着吃了两块儿。

  剩下的,魏娆要赏给碧桃。

  碧桃笑道:“这是世子爷专程给姑娘带回来的,我可不敢吃。”

  魏娆瞪了她一眼。

  碧桃讪讪地闭了嘴。

  魏娆吃了糕点,没多久就犯困了,乏得她都觉得不对。

  魏娆想与碧桃说什么,人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碧桃吓死了,就在她眼泪都涌出来的时候,陆濯去而复返。

  “无碍,你们姑娘认床,这两晚都没怎么睡,我在她的糕点里加了点助眠的东西,明早她自会醒来。”陆濯目光温和地道。

  碧桃愣住了,还能这样?

  陆濯示意碧桃将魏娆抱进去。

  碧桃抱不动,将昏睡过去的姑娘扛到背上,背进了内室。

  陆濯吩咐道:“今晚你留在这边伺候。”

  他可不想明早魏娆起来,怀疑他趁她昏睡做了什么。

  碧桃就打地铺守了主子一晚。

  翌日天快亮了,魏娆果然醒了,此时室内昏暗,既像清晨,也像黄昏。

  魏娆糊涂了,问碧桃:“现在是什么时辰?”

  碧桃见她无恙,总算放心了,高兴道:“天快亮了,姑娘这觉睡得真香。”

  魏娆便从心腹丫鬟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她攥紧拳头,让碧桃喊陆濯进来。

  “不是说要比武,你迷晕我是什么意思?”魏娆怒视着陆濯问。

  陆濯站在屏风后,看着她模糊的脸庞道:“我说与你比试三招,却没有说三招都是光明正大地比武,就像你单独随杨家兄妹进山狩猎,若他们有害你之心,在你的吃食里下料,你能如何?若你遇到一迷路稚子,你好心上前询问,他洒你一脸迷药,你又如何?”

  魏娆在话本中看到过蒙汗药,然而亲身体会过这等迷药,魏娆才真正知晓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