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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明白了。”

  黎永宁摆手,示意她退下。一阵小风来,吹起散落在额前的几根碎发。红唇微扬,抬首望晴空。

  “自古以来,居高位多疑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理,景帝懂,楚陌那般心智会不知?”声音幽幽,满满的讽刺掩不住快意:“离间。”

  黎永宁嘴角高扬:“对,就是离间。离间君臣…”笑容一收,神色冷冽,“离间夫妻。”

第107章 流言

  楚陌获封宣文侯,小楚府撒银钱还不够,楚镇中又在丰鲜楼连摆六天流水席,谁来都给吃,吃饱拍拍屁股走人。

  京里不少人家都来凑热闹,那丰鲜楼的厨房日夜蒸雾滚滚,掌柜伙计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儿,嗓子叫哑了,精气神还十足。

  这等好事落哪家饭庄不是个大喜?楚家老太爷又是个爽快人儿,来定流水席时就付了银钱,交代了席面往好里办,银钱多退少补。

  另,来楼里用膳的可不止平头百姓,达官贵人也不少。单说二品龙虎将军常威侠,那是拖家带口一日不落,连吃带拿。再就永宁侯府杨小爷呼朋唤友,带一群小矮子天天坐厢房。还有京机卫统领魏兹力…丰鲜楼的东家,也不敢在后窝着了,日日来楼里迎来送往。

  今儿赶巧了,最后一天流水席,龙虎将军常威侠吃好才抹干净嘴,一出厢房就迎头撞见刚来的辅国公魏兹强。

  “国公爷,您也来捧场?”

  捧场?一天三顿往丰鲜楼凑,还不是想多吃楚陌两口饭。这机会难得。魏兹强正好有事要找常威侠,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将人带回厢房,摁墙上指着鼻子逼问:“老实交代,去年你和楚陌押送的那批军饷到底往北还是往南了?”

  常威侠一下一下眨着眼睛,不准备回话。皇上都没问,他问做什么?

  “别总眨眼。”魏兹强有数了,松开常威侠,给他整了整衣襟腰饰:“你老小子会看人,有福气。跟着楚陌吃肉喝汤了。战场上走一回,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二品将军。”

  这话听着酸透了。常威侠瞥了一眼锤他肩上的拳头,望向辅国公笑嘻嘻道:“丰鲜楼厨房刚出了两只烤全羊,您再不入席,一会烤全羊就没了。”

  闻言,魏兹强又捶了下常威侠的肩:“走了。”犹记得当初夏疆二十万大军来犯时,皇上问户部南风军军饷。户部无银,皇上神色无异,但脸上肉都僵了。可在看过南边上的折子后,又露了欣喜。

  肉僵,是因南边无粮。粮去哪了?被掏空运去了西北。赵子鹤通敌,皇上早知,怎可能留粮给他?

  之后又欣喜,必是因有粮了。粮哪来的?发给北伐军的军饷运到了南徽。

  常威侠,有那么骁勇吗?运个军饷赴西北,一去不回。他是不想回吗,就喜上战场拼杀?他是不敢一人回。

  内阁那几个人老,但不糊涂。就说蒙老迂,任工部尚书前,在户部当过六年值,他会不知道南北军饷不对数?

  皇上不提,仗都打赢了,旁人也不痴不傻。军饷的事牵扯颇大,谁会在这节骨眼上拿来说?且就算说了,皇上暗里给楚陌补道密旨…麻烦一干二净。

  魏兹强出了厢房,进去对面那间,一坐下就招呼店伙计:“有什么好的全上一份。”双目望向门口,与常威侠撞上,两人相视一笑。楚陌比远比他们以为的要深沉得多。

  幸在…人懒。

  这次流水席整得相当合楚陌的心。各府礼送来了,又不上门打搅,全去了丰鲜楼。小楚府清清静静。六天流水席摆完,丰鲜楼东家亲上门退了银,另奉上一份贺礼。

  楚陌收得是心安理得。

  一直以来,丰鲜楼就被一条街上距离不远的状元楼压一头。明明这状元楼是后起的,膳食菜品皆逊色丰鲜楼,就摊着个好名和强势的东家,它便一步到位,成京里顶尖尖的酒楼了。

  谁会服气?借着这回宣文侯府办流水席,丰鲜楼可是拢回了不少贵客。预定的酒席,都延到明年春了。予宣文侯爷这份贺礼,丰鲜楼东家给的是欢欢喜喜。

  人走了,吉安拿起那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将它打开,其中躺着一只小麒麟墨玉佩。

  “这是给小虎子的。”

  楚陌站在摇篮边,垂目看着摇篮里睡得喷香的奶娃:“外人知我不深,送礼不晓从哪下手。”

  “予孩子佩玉,就算不讨喜,但也不会触忌讳。”吉安拿起小麒麟,指腹轻摩,细腻温润。她有体会到一丝权贵的“权威”了:“但是六天流水席,所耗不少,丰鲜楼一文没收,我这心里不太踏实。”

  扭头看向媳妇,楚陌见她蹙眉,不由弯唇:“那一会让方管事去丰鲜楼合算一下本钱。我们把本钱付了,不给利。”

  “这个行。”吉安将小麒麟玉佩放回盒中:“我得给小虎子也建一本册子,收拾个小库房出来。”

  “册子可以,库房不急。”

  “哈哈,”小虎子不知梦到什么,闭着眼笑得手舞足蹈,盖着的小毯子都被蹬开了。

  楚陌伸手向媳妇:“快过来看看我儿子,他多高兴!”

  “日子越来越好了,他可不得高兴。”吉安走上前,依到楚侯爷怀里,低眉看儿子,也跟着乐:“口水都笑喷出来了,你说他梦到了什么?”

  “吃的吧?”搂住媳妇,楚陌唇贴着她的额:“你的侯夫人诰命霞帔、宝翠冠已经在制。制好会同诰命文书一道送来。”

  头枕在他肩上,吉安抠着他玉带上的碎玉,感受着额上的柔软温热,眼眶渐湿:“嫁你的时候,没想过会享多厚的福。只望夫妻能相知相惜,同心协力把日子过美。”放开玉带,抬手勾下他的头,仰首望进他眼里,“现在也是一样。”

  “知道。”靠近亲吻妻子的唇,楚陌目光不移地盯着她水润的桃花目,沉溺在眸底的真挚中。他所求同了安安,望夫妻和美,相守白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一吻之后,吉安后撤,见人还追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大白天的,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楚陌直摇头,将怀里娇躯更是拥紧。

  手不移,吉安正经道:“师父、爹娘明天就要启程回陕东了。我准备亲自下厨备桌酒菜,给他们践行。你打下手。”

  盯着板正着脸的媳妇看了片刻,楚陌无奈点下头去,嘟嘟囔囔:“那你晚上要待我好。”

  吉安想了想,爽快道:“行。”

  “再亲一下。”

  “好。”

  楚陌封侯,邸报未到陕东,往来的商船就将消息传开了。只无论是迟陵县吉家,还是楚田镇楚家大宅都拘谨得很。楚家大宅没放烟火没摆宴,来了点实在的,给佃户降了一成佃租。

  枣余村这头,怕给京里头姑父小姑招麻烦,信旻与大伯、二伯商量后,将镇上黄氏接了回来。

  黄氏到村里还没安顿好,府城的信便送来了。信上谭灵芷没直说,只讲了个典故。信旻看过,心中柔软,将典故说予大伯、二伯。

  吉诚、吉俞称赞。灵芷意指,楚陌势盛,多的是人想将他拉下马。故与之亲厚者,行事当谨慎为上,不求助益,只求不带累他。

  这理儿,吉家人都懂,但奈何…洪氏叉着腰,冷眼看西厢三房门:“你们忙你们的,我和大嫂盯着。”黄氏要是敢败坏小妹一家,她肯定将她另一条腿打折。

  家里出了门贵亲,门头还这般紧密的,容易吗?说句浅薄话,有小妹在京里头顶着,她家欣欣以后嫁了谁家,都没人敢欺。谁叫欣欣嫡亲的姑姑,是一品侯夫人?

  信旻叹气,拱手向两位伯娘:“侄儿惭愧。”

  “你惭愧什么?”朱氏牵着孙女上来:“灵芷是个好的,念着这家。今儿都六月十八了,再有两月,把人娶进门,你也好过了。”

  “您说的是。”信旻都恨不能眨眼就到八月二十八。长姐的死,没叫娘清醒,还总说人善被人欺。詹家扛了恶名,她就把那当真的,不提事实如何。大姐手里沾了血了,还善?

  小姑与娘一向不对付。他真的怕娘为报复小姑,趁他们不留神时,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齐州知州府后院,萍意提着膳盒快步进芬冉苑。一进院,脸上的喜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姑娘,邸报到了。”

  一身七成新衫裙的谭灵芷,从里间走出,坐到桌边,眉目也带着笑意,只笑中暗含着忧。小姑父出息,再有程隐太子在后,如今又手掌三十万北伐军,真可谓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如此姑父,姻亲文官路是走不远的。这合了她的心,可她也怕高门势利。吉家从老太爷那代,已是三代功名加身,说书香门第,虽虚了点,倒也不假。

  她这门亲…现在看是属高攀了。最迟明天,祖母该要寻她。不是坏事,信旻亲姑成侯夫人了,就冲侯夫人的面儿,她的嫁妆怎么也得添三成。

  “今日厨房的人待奴婢可客道了,菜都是挑好的拿。”萍意将膳摆上桌,见姑娘轻叹,不由多嘴问道:“您不高兴?”

  谭灵芷摇首:“没有,小姑府里大喜,我高兴。”接了萍茹递来的方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就闻脚步声。扭头看去,见是蔷嬷嬷回来了,立时站起。

  这一年,姑娘有了底实的婆家,蔷嬷嬷跟着少操心。人瞧着没见老,倒是精神不少。

  “姑娘,大逵回来了。他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黄氏那二兄弟几天前在府城药堂抓的是落胎药。”

  “什么?”谭灵芷惊愕:“她…”吉伯父远在南延晋华县,“她给谁抓?”遮遮掩掩地跑到府城来,黄氏不会是…不愿往下想。

  蔷嬷嬷抽帕子擦了汗:“姑娘,若还想嫁去吉家,暂时咱们就当不知这事。”

  “亲是一定要成。”谭灵芷慢慢坐回凳上:“嬷嬷安心,成亲前我不会透一丝半点给信旻。”若真是黄氏,那吉伯父、信旻几个的脸面就全没了。

  一想到此,她又坐不住了。这样不成,吉家才逢大喜,如果黄氏的事被揭出,怕是小姑一家都得没脸。

  “嬷嬷,你赶紧拿银子给大逵哥,让他带上二逵哥去东溪镇。寻摸出黄氏的姘头,将人先拿了。”

  “好。”蔷嬷嬷也恼,那黄氏都三十好几了,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竟来这出丑。转身才要走,神情一定,沉凝两息又回过头,往姑娘身边凑了凑。“待成了亲,您寻机将黄氏的事揭出来,试探一番,看吉老爷怎么处理。”

  谭灵芷眼波一晃,她也有此想。若能探到底,她便晓…怎么待谭家这一窝的脏了。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娘亲死前的枯槁,她多希望六岁那年捉迷藏,没错入那方地窖。

  没错入,娘亲就不会因为寻她,而发现谭志敏的丑陋。那娘亲也就不会被谭志敏挟制着眼眶泛红,谭灵芷鼻间刺痛,无论如何,她都得先保存自己,然后才能护着谦哥儿。

  “去吧。”

  “是。”蔷嬷嬷眨了两下眼,憋回泪意,赶紧去办姑娘交代的事儿。

  距离陕东不过百里的拢北杰阳知县府里,詹云和拿着邸报,已经看了三遍。楚陌真的封侯了,和吉欣然说的一模一样,宣文侯。又从头看一遍,放下邸报,起身走向后窗。

  背手看满园的紫薇花。这是前任知县太太养护的,颜色艳丽,有点俗,但此刻瞧了正好。他眼里太寂寥了。

  一人赴任,无家眷相伴。夜来时,他也会孤枕难眠。羡慕楚陌吗?不知为何,呈现在眼前的不是楚陌那张刀刻似的冷颜,却是眉目温婉仰看楚陌的吉安。

  詹云和眼睫轻颤下落,楚陌比他幸运。再掀起时,眸中已恢复平静。下放杰阳快一年了,这一年里,他六赴迟陵县暗察。

  现可以确定的是,骆斌云是死在昌平二十三年十月初十、十一。那两日恰逢大雪,故痕迹难寻。吉欣然提到过津州骆家与楚家有过节,骆斌云失踪时,楚陌正陪母到寒因寺上香。

  寒因寺,他也排查过了,除了三圣佛宝殿前的那株菩提树,别的地都没问题。他想动菩提树,但寒因寺僧人枯坐树下,坚决不允,还差点招来迟陵县知县。

  得另寻时机。

  看蜻蜓低飞,落在一盛开的花朵上。詹云和深吸一口气,昨日母亲予他来信,说唐悦儿大病,已经痴痴迷迷下不得床了。她求他给份体面,他拒了。

  脑中再现吉安面貌,他将来的妻子…样貌可以不及吉安,但品性要似。詹云和弯唇,嘴里尽是苦涩。他也是人,也渴望有贤淑知心的妻子作伴。四周皆冷意,他求一份温暖。

  吉家二老随方圆离京才一天,就有帖子送到小楚府。吉安拿着烫金描花的帖子,瞅了又瞅。这太常寺卿家老太太六十大寿…她得去翻翻辛语记录的册子。

  要是来过礼,那他们家便照着走礼,人就不去了。府里少了爹娘、师父搭手,小虎子几乎全赖她和楚侯爷身上。

  她家小楚侯爷只要醒着,没的一刻消停,不是要往东就是要往西。现揪着他爹,已经出府有一会了。

  府外,楚陌左手抱着儿子,右手帮杨小爷摁着马:“上去。”

  杨小爷两手压了又压马背,还是有些不忍:“楚小叔,要不再等半月,我饿几天。”他的柱子还是匹小马,万一被他压坏了怎么办?

  “伊…”他不上马,小虎子却倾了过去。楚陌手腕一转,五指大张,将不安分的儿子箍在怀里:“你上次也这么说,”有意打量了一番墩子,“半月过去,肉没怎么掉。”

  “这都是吃席吃的。”杨小爷把马绳交给跟着的三三,凑上前,朝着小虎子拍拍手:“来,哥抱抱你。”

  小虎子见多了杨宁非,也让抱。杨宁非欢喜了,抱着软软嫩嫩的小虎子一边走一边嗯啊啊地给他哼些怪调。

  楚陌抽走三三手里的缰绳,一跃上了马,跟在他身后哒哒哒。

  走了五六丈,杨宁非听着身后马蹄声不对啊…忽地一扭头,见人高马大的楚小叔正骑着他的小柱子,顿时哭丧脸急道:“你快下来。”

  “我帮你试过了,柱子承得住你。”楚陌下马,一个闪身上前,夺回儿子,转身回家。

  杨宁非踮脚抱着柱子的头,眼泪花子都泛开了,一顿安抚。可柱子不太领情,嗤鼻两声。

  吉安是一心想在家里躲闲,但外头不放过。这礼部才把诰命文书和一品诰命服送来,大街小巷就开始传,楚陌与津州骆家温婷议过亲。没成,是因在议亲时,楚陌遭了谁算计。

  “你们说这都什么命?骆温婷后嫁的吕从庸,他爹才被罢了官,前头那位就封爵了。”一马脸妇人说得眉飞色舞,腕上的镯子金灿灿。

  “那吕尚书被罢官,还是前头那位下的手。”对面尖嘴婆子轻摇着圆扇。那圆扇倒是精致,面上的水墨与婆子一身灰棉显得有些不融。“要不说人家好手段,不但拢住了人,还要将骆家赶尽杀绝。”

  “心里不虚吗?她今天的所有荣华本都该是骆家姑娘的。”

  “真没想到小门小户,心思竟如此深,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就是可怜了骆家姑娘。好好的侯夫人,落成了贱商妇。”

  “几回流言,就没传她个好。依我看,无风不起浪,她定不是善类。”

  “善类?妖妇还差不多。”

  这流言一传开,反应最大的非楚府,而是三禾胡同张家。张仲听了下人报信,忙赶回府,质问大儿:“婷丫头跟楚侯议过亲的事是谁透出去的?”知道此事的,两只手数得过来。

  张恒安问过他院里那位主了:“不是咱们府。”

  想想也知不可能是他大儿媳,张仲气极:“混账。”老大家的当初会私做主张替婷丫头议亲楚侯,也是在未知骆斌云和韩芸娘之事前。后来晓得,脸当时就烧红了。

  有骆斌云和韩芸娘的丑事在,但凡不糊涂的,都会将议亲的事藏得严实,恨不能两家一点瓜葛都没。

  可若是糊涂的呢?张仲头晕。楚陌好好地在家带娃儿,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备马车,我要去津州府。”

  “爹,大姑这…”

  “你没这大姑,以后她就是骆张氏。她哪像张家人?张家人没有这么刨自己根的。”

  相较张仲,小楚府里吉安除了有些意外,倒是没生一点气。抱着儿子躺在摇椅上,晃啊晃。沉思许久,悄悄扭头看向书案后在画母子图的楚侯爷:“还要多久?”

  “好了。”楚陌搁下笔,绕过书案,上来抱走趴在安安怀里的小虎子,将他放到另一张摇椅上躺着。

  怀里没有一坨肉压着,吉安往上坐了坐:“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楚陌不瞒:“尚不清楚。不过之前我着人找过骆愈。”

  “骆愈?”吉安听着这名好生熟悉,细细想,月娘没在她这提过,那她是在哪听过?

  “骆愈是津州骆氏给骆斌云他娘物色的嗣子。父母不在,家业全被族里占了。这些年他也一直由骆氏养着,现年十九,已是举人。”楚陌把小虎子快蹭到脚脖的袜口往上提了提:“我找骆愈,是要他清傲些。”以骆斌云劣迹为由,拒绝入嗣。

  此行于骆张氏是莫大的羞辱,会加剧她的愤恨。她恨毒楚家,那是最好不过。之后再挑出骆楚两家议过亲的事,自会有人找上骆张氏亦或骆温婷。

  只…这流言来得早了些,外头还一边倒,好似全忘了骆温婷与张培立那点不干净了?很明显散流言的人对安安不善,要污她的名。一回两回的,流言话术激烈,若非安安心明,怕是早与他置气了。

  听他这通说,吉安想起骆愈是谁了,他不就是《重生欣然锦绣》那本书里,去抄谭家的那位大人?

  “骆愈同意了?”

  楚陌点头:“骆愈清明,知入嗣嫡三房于己无助益,相反麻烦还不小,原就没打算入嗣。且,他跟骆氏还有一笔烂账要算。”

  再回味刚方大娘给她复述的那些传言,吉安翻身:“相公,我们打个赌。”

  “打赌?”楚陌稀奇,放过儿子的小脚丫,趴到她摇椅把上,兴致勃勃地问:“赌什么?”

  吉安摸着他的脸:“赌…骆温婷会找上我或你。”见他凤眼里尽是笑,大着胆子下注,“我赌四百文钱。”

  “我赌她找上你,下注五百文。”楚陌觉他媳妇真的是可人极了。安安总不出府,有些人着急非常。

  “不要下这么大,我总共只有四百七十七文,不够输的。”吉安也觉骆温婷会找上她。刚细想过,若没去年王嘉镇那顿吵,她还真有可能犯傻。

第108章 约见

  张仲赶去津州时,日头正烈。马车里虽摆了冰盆,但奈何心里燥,儿子在旁打扇也不管大用。到骆家,一身黏腻,心里火燎燎。才进门不等坐下,就挥手将丫鬟送来的茶打翻。

  骆张氏由孙女扶着从里间走出,瞥了眼地上的碎瓷,老脸一沉喝道:“你是跑我这撒气来了?”

  见着人,张仲沉默。跟着的张恒安,看婷丫头竟也在,额边的筋都抽搐,摆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夫人说,婷丫头被大姑教的不知好歹,眼里没一点规矩。以前他多不认同,现却觉夫人看得透彻。

  哪有一个出了门的姑娘,成天在娘家待着的?虽说吕从庸前个随商队南下了,但其亲爹嫡母还在,家有下人,不用你侍奉,你晨昏定省也是贤淑。

  骆温婷见舅爷大舅如此,心里酸涩。

  待门关上,张仲再忍不住,拍桌怒骂:“大热的天,我跑你这撒气,你以为我想踏你这地儿?”手指向门,“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别说跟你们没关。楚陌没找你们,你们就该偷着乐,为什么要去惹他?我有口气在,你们不痛快是不是…”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骆张氏气得心口起伏激烈,脖子眼见变粗。楚陌楚陌…他怕死楚陌了。一个内阁首辅,废物一般,连个二十出头的小畜生都捏不死,他这么多年的饭全白吃了。

  流言,那些流言是她想传出去的吗?还不是恒安媳妇惹的?她可从未想过跟楚家结亲。

  “骆斌云死了,你是没了顾忌?张家呢,你有想过我,顾念过张家上上下下的亲族吗?”张仲面红耳赤:“眼里就只有那点仇。这仇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打雁被雁啄瞎,你得认。谁叫你去打雁的?”

  骆温婷从未见过这般盛怒的舅爷,大睁着眼,眼里水花莹莹,强忍住不让泪落下。什么叫做打雁被雁啄?照舅爷所言,她爹死是活该?

  楚陌他娘,桐州韩氏一个旁支庶女,心大欲攀高门勾引爹爹不成,竟自跳河,逼爹爹救她。爹爹于心不忍,使了人救她命。她却恩将仇报,成亲之后,还一而再地施计诱惑。

  楚家男人无用,留不住人心怪谁?爹爹去齐州府任职,是舅爷让去了,图的什,别以为她不知。没掌握陕东粮仓,还折了她爹爹的命,骆氏嫡三房无后继,舅爷翻脸不认人。

  泪蓄满眼眶,骆温婷屏着气,眸底生恨。爹死了,一屋老小没了倚仗,她一世家嫡女落得嫁予下流庶孽,成了卑贱商妇。这就是舅爷给她找的好归宿。祖母…只是想为爹求个公道,竟遭舅爷几番斥责。

  骆氏族里捧高踩低,知道祖母与娘家闹不和,也不给好脸了。就连那克亲的骆愈都敢当面论她爹长短,拒绝入嗣嫡三房。

  谁可怜她们?若她爹还在,又有谁敢如此冒犯?

  “骆氏族里给你寻的嗣子,学识人品都上层,你死活不依。惦着骆斌云,骆斌云作下的丑事,我知道的都不下五桩,你又瞒下多少?他会死在外,你的溺宠也是因。”

  “你还提骆愈。”骆张氏气得直跺脚:“那骆愈心大,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这房老弱。”

  张仲不听:“你如果还这般下去,我们找来两族族老,把亲断了。我张仲、张家供不起你。”

  断亲?骆张氏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厥了过去。

  骆温婷眼泪终还是滚落,惊惶抱住人:“祖母…祖母,您不能有事,不能丢下我们呜…舅爷,你是要逼死我们来奉承楚家…”

  一场不欢而散,为外界流言添了不少话头。有说张仲怕事的,有怜悯骆氏嫡三房叹人情冷暖的,有讲楚吉氏心狠手辣的…传了两天,北伐军回防西北。这三十万大军一走,一讯盖过所有。

  北伐军主帅楚侯,乃程隐太子弟子。侯爵封号“宣文”承于大景开国皇帝小字。皇帝屁股下的龙椅,该程隐太子的。程隐太子虽无后,但其重弟子胜亲子。

  “谁知道是弟子还是亲子?”

  城北茶楼,说书先生讲周朝六王夺嫡,经武门外事变。台上说的是口沫横飞,堂下交头接耳私语不绝。

  “高坐朝堂那位,心是真大,也不防着点。楚家咄咄逼人,把张家都逼到死角了,还在打压。我怎么看,都觉他是在拿张家立威。这回要立威成了,以后朝上谁还敢与他不对付?”

  “是啊,都快一手遮天了。张骆两家以前多亲厚,现在闹成这样啧啧啧…张家肯定是被逼没路走了,才做出取舍。”

  “手掌三十万大军,又有那么个师父,别说张家了,皇上心里都要打颤,得敬他好几分。”

  “什么师父带出什么徒弟。那位呵…为了一个女人连杀五个亲弟弟,还逼宫圣祖。再品楚陌的行事,打个仗,杀了至少十万漠辽人。真是杀人不眨眼。”

  坐在角落的白脸胡须男,欢快地嗑着瓜子,都没心听台上说书,只认真刮着周遭私语,用心记那些嘴脸。以后再抓壮丁,就挑他们家。

  没的可怜了,竟同情起漠辽。皇上要是知道了,不被气得吐血,都算大量。

  景易肚量大不大不明,反正听流言,一滴血没吐,只丢开折子,搁下朱笔,双手托腮:“小尺子,去宣楚侯进宫,就说朕有大事要与他商议。”在家带孩子都带出瘾来了,他大概已经忘了自个的身份了。

  好在外头给他记着。

  “皇上,”小尺子没动:“奴才觉…您该赐两美给楚侯,这样才应景。”就外头那些流言,皇上但凡心眼小点,还真不定会起疑。说楚侯权倾朝野,功高盖主,目无尊上,是回来承大师帝位的。

  哎呦呵,他十日里能上一回早朝就不错了。从西北回来到今,快三月了,人就早起一次,还是为漠辽使臣来朝之事。几天前,宫里设宴犒劳北伐军将领。他来是来了,但吃到戌时正就走,一刻都不愿多留。

  走哪去?回家带孩子。走后,皇上不忿,暗里还骂了楚侯,说他一辈子只这么大出息了。

  景易思虑再三:“可以,你出去叫声庞大福。”赐美,暗卫营也有美人。背里操纵流言的那些鬼,既然那么想挑拨他们君臣,那…成全。到了今天,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景易嗤笑,眼看还有一摞折子没阅,丧气地拿起朱笔。他还是尽快把折子阅完,一会善之来了,也能心无惦念地叙话。当了皇帝,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少时在朝晖殿读书的日子,每日都有课业要完成。

  汪香胡同小楚府,吉安正忙着和方大娘、宥大嫂给小虎子磨细米粉。楚陌抱着小虎子在一旁看着。

  磨好一瓷罐后,吉安舀了一勺放嘴里品了品,点了点头:“还挺香。”又舀一勺送到楚陌嘴边。小虎子两眼就跟着调羹走,看他爹张口,猛地凑过去。牙板磕在他爹下巴上,口水兜不住,一滴落下,拉成丝。

  没抢到,小脸凑一块,两眼一夹,眼泪下来。

  “哇…”

  是很香,楚陌冷眼瞪哭囔的儿子:“一口不到嘴就知道哭。”快五个月了,明明会笑。“笑脸迎人,才能得好。”

  小虎子见他爹嘴还在动,不死心,小手扒上去小嘴巴张大贴近。楚陌后仰首:“安安,我儿子太馋了。”

  吉安止不住发笑:“这才到哪,你且等着。下月他开荤了,咱们吃饭都得避着他。待会爬会走了,没人盯着,小鸡屎都能往嘴里塞。”

  前生,她就干过。临过年,吉教授、安博士带她回乡下奶奶家。奶奶家养了几只鸡,就等着他们回去杀了吃。她那会不满两岁,糖掉鸡屎上了,捡起就往嘴里塞。好在奶奶盯着。

  这事,爹妈笑到她满十八了才不再提。

  小虎子肉乎乎的小指头直往他爹嘴里抠。楚陌把嘴抿紧紧,还挤眉弄眼地挑衅。后罩院里哭声愈发洪亮,楚镇中领小尺子到时,小虎子小脸都哭得红彤彤。

  这日子美啊!小尺子给权势滔天的楚侯行完礼,又向看父子闹笑得前俯后仰的侯夫人拱了拱手。

  “让您见笑了。”吉安抽帕子,摁了摁眼角,伸手抱过委屈的儿子,给他也抹抹脸,哄道:“不哭不哭,我们一会泡了牛乳吃。”

  原是馋的,他还以为父子是因什反目。小尺子看小楚侯爷那伤心样儿,真想上去帮着抚慰。但他还有事儿,转脸向拿调羹吃米粉的那位:“侯爷,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进宫。”

  外头流言声虽不大,但传的广。楚陌早有耳闻,轻嗯了一声,又舀了一勺米粉送进嘴,才放下调羹。

  楚镇中大手遮着小虎子的眼,狠瞪曾孙。一天到晚,就他爱招。小虎子十哭,有一半是他惹的。

  咽下米粉,楚陌拨开挡着的老手,把嘴凑到媳妇跟前。吉安在小虎子的盯视之下,给他擦了擦嘴:“赶紧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对,小尺子赔着笑,还是侯夫人懂事。

  小虎子也是个不记仇的,刚闹过,这会见他爹走,小身子竟直直倾过去,还妄想跟着一道。

  见小东西这般,楚陌心软柔柔,将他推回安安怀里:“等回来,爹再带你出府转悠。”

  小嘴一瘪,小虎子趴他娘怀里,哇哇哭了起来。楚镇中心疼,一把抱过:“不哭,咱们不等他,玄爷爷带你去玩小木马。”

  这头楚陌进宫,津州那两女医进了骆氏嫡三房。自张仲找来那天,骆张氏就病了,不思茶饭,嘴里像含了苦胆,不能安眠。一闭眼,就见她的苦命儿手脚镣铐,跪地在哭求。

  “婷姐儿,你爹没得好死,他手脚都被畜生锁上镣铐了。舌头也给割了,见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里空空的,淌着血水。他在哭求我,想安息呜…娘的斌儿…娘心疼死了。”

  骆温婷坐在床边,一手给祖母擦着泪,一手给自己擦。下人进来报:“老太太,大姑奶奶,宏医馆的女医到了。”

  一把夺过孙女来擦泪的帕子,丢向丫鬟,骆张氏大斥道:“什么老太太,是老夫人…老夫人。下回再叫错,我拔了你的舌头。”

  丫鬟被吓得咚一声跪地,颤颤道:“老夫人饶命。”

  骆温婷心力交瘁,喝道:“跪着做什么,还不去将女医叫进来?”

  “奴婢这就去。”丫鬟慌忙爬起,退出内室。不过十息,一老妇走入,慈眉善目,一头银丝不稀疏,只用一根发带绑缚。虽着布衣,但腰背挺直,神情之中不见一丝卑微。

  来人正是黎永宁。其后背药箱的妇人,乃梅余馨。主仆进到内室,不行礼也不上前看病者。黎永宁大方自若地坐到桌边,梅余馨放下药箱,给公主倒茶。

  见她们这般,不止骆温婷一时回不过神,就连骆张氏都愣了:“你们放肆。”目光流连在梅余馨身上,她怎觉此人有些眼熟?

  黎永宁似没听到,小抿一口茶,眉微蹙,将杯放下:“这茶味淡,还凉了。”梅余馨闻言,转身往外吩咐丫鬟送壶开水进来。自开药箱,取了雨前龙井出来,为公主泡茶。

  那开水一入杯,冲开茶叶,茶香立时散开。床上的骆张氏想到什,一下爬起指着梅余馨,慌张道:“你…梁启绢,你怎么在这?”皇帝正要拿她。

  “我怎么在这,你别管。”梅余馨抬眼看骆张氏:“今天来,只问你们祖孙一句话,想给骆斌云报仇吗?”

  骆温婷目光停留在品茗的老妇人身上,她姿态优雅,神情不复之前的慈和,显得有些冷淡。能叫梁启绢站着伺候的,想来身份该不低,可为何着一身布衣?

  “你是谁?”

  黎永宁轻吹茶叶:“本宫是谁要紧吗?”

  本宫?骆张氏老眼下移,看银丝老妇,认了半天,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能自称“本宫”的只有宫里那些掌一宫的高位妃嫔,她这岁数…得是圣祖、高祖的后妃。可圣祖、高祖哪还有后妃活在世?

  想想又觉不一定,不管哪朝那代,皇家都多的是秘辛。骆张氏吞咽了下,她只关心一点:“你要给我斌儿报仇?”

  黎永宁眼睫一颤下落,遮住眸底的厌恶:“不是本宫给骆斌云报仇,而是你们想不想给他报仇。”

  沉淀片刻,骆温婷敛目:“外面的流言,是你们大作的?”

  倒不傻,梅余馨浅笑:“别赖我们,那流言是从骆氏流出去的。”

  是,是从骆家流出,但流出的仅仅是骆楚两家议过亲。那嘴碎的婆子和雅姨娘,已经被打了板子发卖了。祖母气的就是舅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扑头盖脸地骂。骆温婷锁眉:“你们又想怎么利用?”

  外头那些流言,她听了虽畅快,但也胆战心惊,都牵扯到皇上了。

  “不是利用,是两赢。”黎永宁掀起眼皮看向骆温婷:“本宫与景程隐有大仇未了。你们与景程隐的徒弟也不共戴天。两方联手,一起制敌,胜算才大。”

  内室静默无声。骆张氏盯着银发老妇,想她到底是谁?与景程隐有大仇…景程隐杀了五王,难道她是圣祖的妃子,五王其中之一的生母?

  不可能,那岁数得上百了。再看梁启绢,费還死了,她失踪。现又出现,伺候老妇。

  黎永宁垂首看杯中泡开的茶叶:“本宫再问你们一句,想不想给骆斌云报仇?”

  眼波一晃,骆温婷慢慢扭头看向祖母,脑中画面快闪,有舅爷的怒颜、有别房的奚落,有大舅的嫌恶…眼眶渐红。小时,她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一切从爹失踪那一刻,就全变样了。

  没等到回话,黎永宁放下茶杯,站起身:“梅儿,我们走吧。”

  “是。”

  见两人说走就走,骆温婷脱口:“等等。”

  骆张氏看她们驻足,舒了口气:“斌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当然想给他报仇。可你们也知如今姓楚的小畜生,位高权重,在皇室又有景程隐护,朝中无人能撼动他。”

  这是以为她们会找上她,是意在借张仲势?黎永宁嗤笑。如今的张仲就是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哪来的势?回身面向祖孙。

  “杀人诛心。楚陌的心在他妻子身上,动了楚吉氏,就等于剜了楚陌的心。”

  骆温婷在京里听说了不少,虽不喜,但承认楚吉氏确实拢住了楚陌:“动楚吉氏可不容易,她压根不出府。”

  “你找她,她会出府。”黎永宁对此很肯定。好胜之心谁都有,女子也不例外。外头屡说吉氏配不上楚陌,吉氏心里难道就一点不介意?与楚陌议过亲的女子寻她,她会见。见了,还会暗自做一番比较。

  “我?”骆温婷心一紧,不禁瞠目:“你要我去杀楚吉氏?”

  “不用你杀。”梅余馨看了眼公主,上前两步:“城西千丽庭的荷花开了,你只需约她到那就行了。”

  骆温婷摇首:“不成,楚吉氏死归死,但不能沾着我。”

  “不会沾着你,你只需失足掉河里,引她下水救你便可。”梅余馨眉目温婉,见骆温婷再摇首,语调亲和地细说:“楚吉氏会水,她会下河救你的。只要她脚下水,就活不了了。”

  “不行。”骆温婷不傻:“你们也说楚陌的心在她身上,她若因我溺死,楚陌岂会放过我?”

  黎永宁莞尔:“别怕,楚吉氏下水救你是善行。救你不成溺死,是她运道不好,怎么能怪你?又不是你把她拖下水的。至于楚陌,楚吉氏大善,盛名之下,他又能拿你如何?”

  这招还是跟景帝学的。

  理是这个理,但骆温婷还是觉不对:“那我呢?”

  “本宫的人不会让你有事。”黎永宁见两人还犹豫,不禁笑道:“楚吉氏一丧,楚陌心神定大伤。朝里那些遭过他罪的大臣们,会一拥而上,趁他病要他命。那时,他哪还有余力与你们计较?再者…”目视骆张氏,“皇帝就当真喜欢这么个存在吗?他手里可还拿着九龙令呢。”

  骆张氏凝目细捋,沉默几息,问道:“你确定楚吉氏会出府?”

  “会的。”黎永宁颔首。

  被这四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吉安,尝了牛乳煮米粉,觉甚可口。抱来儿子,喂他一小银勺,想等等看受不受得住。不料那虎儿子尝着味了,一时也等不了。母子两跟打架一样,闹了近三刻。

  等一小碗牛乳米粉进了小虎肚,小虎他爹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