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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房里的烛火明亮。

  霍平枭缄默地站在四柱床前,男人身上的素白中衣前襟半敞,隐约透着紧实强健的肌理。

  他高大峻挺的身体渐渐遮住了灯架上的烛火。

  因着夜视不佳,阮安愈发看不清书上的字迹,便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眼。

  阮安颇觉纳闷,仍没觉察出男人的到来。

  还未来得及转身察看状况,一道带着压迫感的影子已蓦然朝她方向欺近——

  “这么用功啊。”

  他眉眼漆黑,硬朗的面容轮廓很显冷感,说话的语气却吊儿郎当地。

  霍平枭边调侃着她,边用长指拾起了阮安无意遗落在床边的布袜,唇角忽地多了抹哂意。

  “怦、怦、怦。”

  听到他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后,姑娘的小心脏霎时猛跳了数下,似只被追捕的猎物,阮安不知该往哪里躲,只不知所措地在床厢内四处寻着逃窜的方向。

  “别动。”

  霍平枭攥住了她细白的脚腕,复将那布袜套回了她的右脚。

  柔软的面料拂过她脚背和足心,带着淡淡的痒麻。

  阮安无助地颤了颤睫羽,刚要开口同他说些什么。

  男人却用强壮的臂膀抱胁她腰肢,让她随着他看似粗野,实则张弛有度的动作逐渐向后仰倒而躺。

  烛光明明灭灭,两个人的衣袂相蹭、亦在自上而下地随着轻起的微风拂宕。

  “怦”一声,她的侧脸贴撞住他坚厚的肩膀。

  虽不怎么疼,可阮安的双颊还是不易察觉地染上红意。

  她软唔一声,刚要拄着小手坐起身子,男人却用骨骼强劲的大掌摁住她腰窝,不许她再乱动。

  “抱会儿。”

  霍平枭喉结微滚,说话的声音比适才粗沉了些,哑声说道。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旁道出,温热的气息亦不断地往里钻,嗓音愈发透着男子磁性。

  阮安耐着心里的悸动,没再挣扎,只安安分分地缩在他怀里,阖眼待了会儿。

  不消片刻,阮安双颊嗡然作响,觉出了他的异样。

  她声如蚊讷地又道:“你别抱着我了,我来月事了……”

  “……这样我们都不舒服,你先松开我。”

  说完,她掀开眼帘看向他,霍平枭也在垂眼看她。

  四目相对,她看见了他漆黑瞳孔里,映着烛火,也映了她的小小身影。

  阮安复又赧然地垂下了小脑袋,霍平枭却用大手捏锢着她下巴,扳起她小脸儿,迫着她继续看他。

  “你亲我一下。”

  他逐字逐句说着,眼眉恣然,话音多少透了些恶劣,接着同她提要求:“我就放开你。”

  阮安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况且她还放不下心中的矜持,去主动亲他。

  其实,她和霍平枭还没怎么好好地亲过。

  新婚那日,他吻她时,也是带着安抚意味的浅尝,颇似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霍平枭虽看似桀骜不驯,可在同她相处时,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若稍做出抗拒的举动。他定会及时收手,从不会做出强迫她的事。

  这一月来男人也没再碰过她,他颇有耐心,在等她适应他身为丈夫的身份。

  阮安将这些都放在眼里,却还是不想让他那么容易就得逞。

  见着霍平枭松开了她些,她赶忙从床面坐起,也故作镇静地调侃他:“你怎么还跟霍羲一样啊?”

  霍平枭轻微怔住,很快蹙起眉宇,不解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羲是个小孩,管娘要亲亲正常,你都多大了,还管妻子要吻……”

  后半句的“丢不丢人”还没说出口,男人的眼眉竟蓦然凌厉了几分。

  霍平枭也倏地从床面坐起,修长的指骨顺势捏住她细嫩后颈。

  他冷声问:“那小鬼都多大了,还让你亲?”

  阮安懵然地紧紧闭眼,亦缩了下脖子,神态颇似只被饿狼叼起的兔子。

  “那你亲他没有?”

  阮安没吭声,霍平枭却看出了里面的实情,亦将冷幽幽的目光收回。

  她还是亲霍羲那个小鬼了。

  看来他得寻个日子,同霍羲好好地说道说道这事了。

  两日后,贺府。

  得知阮安并未怀孕后,贺馨若的心中虽然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这事始终是个隐患。

  便在归宁这日,同母亲朱氏提起了适才发生的事。

  当着朱氏的面,贺馨若也不必再装什么贤良淑德,赶忙将这几日心中的不快和憋闷都同朱氏一一倾吐而出。

  “娘,你是不知,我看那房家表妹的样貌,并不在太子妃李淑颖之下。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迎合定北侯的喜好,平素也不怎么打扮,总是一副柔柔弱弱,清汤寡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高门贵妇的气质。”

  朱氏宽慰着女儿,道:“她跟你不同,你在长安有父有母,又有宗族撑腰的,她有什么?那房家表妹的父母早些年都过世了,她就是个孤女,嫁进霍家当然要以丈夫为天,也要靠子嗣站稳脚跟。”

  “她啊,也就只能指着定北侯了。”

  朱氏这席话,令贺馨若的心中快意不少。

  也是,房家表妹不过是生得比她美一些,男人也比她的厉害了些。

  但霍长决可比霍平枭温柔多了,文官总是比武将体贴细致,那定北侯的性情又那般的骄亢不驯。

  说不定那房家表妹,还要看着霍平枭的脸色过活,每日谨小慎微的,压根就不敌她这种门当户对嫁进去的,过得快意舒坦。

  贺馨若没忘记最重要的事,便将奉茶那日发生的事,又同朱氏讲诉了一番。

  朱氏一开始,还未觉得这房家表妹有多厉害。

  及至听罢贺馨若讲完,她略显老态的面容方才变得深沉了几分。

  “你是说,那房家表妹竟特意在你面前,说自己胖了,肚子也大了?”

  听朱氏这么一说,贺馨若好像有些回过味来,她又仔细回想了番那日的事,越想越觉不甚对劲,赶忙问道:“娘是说,那房氏是故意当着我的面儿,做给我看的,故意让我觉得她有孕了?”

  朱氏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没立即回她。

  她本以为那房家表妹是从蜀中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就是个外表美丽的菟丝花罢了。

  可听完贺馨若说的那些,朱氏方才觉得,房氏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她极有心机和手腕,也懂隐忍和蛰伏,也能及时地抓住时机,利用男人的愧疚心理。

  听贺馨若对她的描述,朱氏便觉,房氏应当是个外表柔弱,内里刚强的妇人。

  朱氏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贺馨若有些色厉内荏,若单凭她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那外柔内狠的房家表妹。

  看来纵是女儿嫁进了高门,她这个当娘的还是不能松懈,她得替贺馨若多考虑考虑吧,不能让她在那个蜀中孤女的面前落了下乘。

  贺馨若不解又问:“可她图什么呢?”

  朱氏自觉切中了事情的要害,耐心地对女儿解释道:“你说说,她除了外貌优越一些,在霍家,还有哪处是比你强的?”

  贺馨若咬了咬牙,回道:“当然是子嗣了,她那孩子都快四岁了。”

  朱氏啧啧两声,接着提点着贺馨若,道:“这便是了,霍家一门二侯,霍阆又格外地宠爱她所出的嫡孙。那房家表妹当然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向你示威,她在变着法儿的说,她有霍家的嫡长子,而你没有。而等她将来再生下一个男婴,霍家的另个爵位,或许也是她儿子的。”

  听罢这话,贺馨若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到底是不如娘亲,看不出那房家表妹的深沉心机来。

  下回她可得记住了,再不能以貌取人,不能瞧着那小表妹柔柔弱弱的,就掉以轻心。

  傍晚,贺馨若回到相府。

  霍长决今夜不用带街使寻街,便准备陪着新婚妻子好好地用用晚膳。

  贺馨若也拿出了温柔小意的模样,不时地用公筷往霍长决的食碟里夹着菜,二郎、二郎地唤着。

  其实贺馨若的气质和长相都不是霍长决喜欢的那一种,之前高氏也往他屋里塞过两个晓事的丫鬟,但霍长决却将她们调到了院外做事,没让她们近身伺候。

  在他看来,这份体面应当要给自己将来还未过门的妻子。

  如果妻子能正常生育,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也比较和顺,他也不会去纳什么妾室。

  霍长决目前虽然不算很喜欢贺馨若,却觉得这夫妻之道,总要相处磨合。

  是以,霍长决也很配合贺馨若的逢迎,她夹什么,男人就吃什么,也会主动找些话题同贺馨若聊叙,不会让这饭局过于枯燥。

  贺馨若却不明白霍长决的那些心思,她观察了番霍长决的神情,觉得他今天的心情应当不错。

  想起母亲今日的提点,便觉得应当借此同霍长决提一提大房那处的事。

  思及此,贺馨若撂下了手中的筷箸,故意做了副难为情的模样,看了眼霍长决。

  霍长决不解地问:“夫人怎么了?”

  贺馨若方才叹了口气,问道:“二郎,你说父亲那么疼爱霍羲,你不担心吗?”

  霍长决不解其意,颇有些不悦地蹙眉,又问:“担心什么?”

  贺馨若在饭前就已经将要同霍长决说的话揣摩好,是以,很快便跟丈夫提起了爵位之争的事,还故意做出了几分忧色,摆出了一副全为他好的模样。

  这说到底,霍长决才是这爵位之争的既得利益者,只有她男人跟她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这对付起大房的人来,才能更容易。

  贺馨若本以为,这席话说完,霍长决应当会深以为然。

  再不济,男人也会缄默地思考思考这事。

  却未料及,霍长决竟是颇为愤怒地撂下手中的筷箸,这番,他同贺馨若说话的语气也难能带了些薄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馨若有些懵了,她印象里的霍长决,向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

  何曾有过这等恼怒的时候?

  “二郎…我这都是……”

  霍长决却不肯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只又怒声斥道:“今日我就全当你是说错了话,饶你一回。我劝你早些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敛,不要去招惹我大嫂和小侄,尽好自己的本分。”

  “不然……”

  休妻这话太重,霍长决还是换了一句:“不然我就罚你禁足,再让公中扣你的月俸。”

  霍长决自幼就知,家族的兴旺荣辱,与这后院里的每个主子都逃不开干系。

  他虽然一直都活在长兄霍平枭的阴影下,却也深知,如果没有霍平枭在外建功立业,以身御敌,霍家这门楣就不可能这么兴盛。

  如果父亲的爵位也给了长兄的孩子,他也是心悦诚服的,不会说些什么。

  霍长决一气之下,连饭都不想用了,干脆振袖离开了主厅,径直去了偏房。

  而贺馨若突然挨了通训斥,也自是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觉得霍长决将她的好心全都当成了驴肝肺,而且她的男人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连爵位都不努力争取一番,那将来在官场上还能有什么前程?

  “夫人,您还用饭吗?”

  一侧的小丫鬟恭声问道。

  贺馨若睨了她一眼,沉声回道:“用,怎么不用。”

  她持起了筷箸,心中也落定了主意。

  霍长决既然这么不争,她身为他的妻子,就必然更要在这件事上多花些心思。

  如果她都不替他好好地筹谋筹谋爵位的事,她们二房就更难得到霍阆那郡侯的爵位了。

  近来霍阆身体不适,所以霍羲也在阮安的身旁多待了几日,但男孩毕竟贪玩,虽然有些黏着自己的母亲,却还是更喜欢跟像霍乐识这样的少年待在一处。

  这日天朗气清,霍乐识正好不用去国子监上学,便带着小侄霍羲,在相府寻了处空旷的地界,耐心地教着他该怎样放纸鸢。

  当然,霍羲如果想摸摸那纸鸢的绞盘,霍乐识并不会同意。

  今日的风有些大,甭说是霍羲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算是六七岁的孩子,但凡是身型娇小了些,都容易因握不稳这绞盘而伤着。

  小霍羲跳了跳脚,伸出小手够了够那绞盘,可他长得太矮,只能摸到霍乐识的衣袖。

  男孩的小脸逐渐显露了几分沮丧,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小叔~你就让我放一放纸鸢吧。”

  霍乐识义正严辞地拒绝道:“不成啊,等你再长大个几岁,就能放了,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风筝,你小叔我都亲自给你扎。”

  说着,又将那绞盘往上抬了抬。

  霍羲又哒哒地蹦跶了几下,最终只得作罢,不甚情愿地收回了小胖手。

  但见着那纸鸢越飞越高,霍羲也仰起了小脸儿,他惊奇地“哇”了一声,赞叹道:“小叔好厉害~能将这纸鸢放得这么高!”

  得到了侄儿的夸赞,霍乐识的眉间也显露了几分得色,刚要再同霍羲讲讲该怎么去放这纸鸢,却见江小娘的近侍婢女一脸急色地寻到了这处。

  “三公子,小娘身体不适,您快回去看看吧。”

  等阮安派人来接霍羲时,竟被告知儿子正和他小叔霍乐识待在江小娘的院子里。

  霍羲和霍乐识又不亦乐乎地在江小娘那处玩起了孔明锁,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孩子的身旁总是跟着两个仆妇,有人看管。

  所以阮安倒也不那么心急让霍羲立即就回来,便派人到江小娘那儿又告知了一声,酉时前,她会亲自将孩子接回去。

  很快就到了酉时,阮安带着茯苓和白薇等人来了趟江小娘的院子,江小娘虽然是霍阆的妾室,但到底是她的长辈,霍羲既是在这儿打扰了多时,她也应当进里面同江小娘寒暄几句。

  等进了主厅,阮安却见里面的一应装潢和摆件虽然朴素,但也没失了世家的大气。

  江小娘的身子恢复了些,命下人给阮安斟了盏茶水。

  阮安见江小娘面色青白,便犯起了医者的毛病,温声问道:“我在蜀中是研习过医术的,小娘的身子若有不适,不妨让我诊诊脉。”

  江小娘却摇了摇首,神情恹然地回道:“多谢夫人好意,只妾身这病是积年的顽疾,治不好的,就不劳您为妾身诊脉了。”

  听她这么讲,阮安当然知道这话是在有意推脱。

  江小娘既是丞相的妾室,也算是高门里的妇人,但凡是有个慢性疾病,寻个医者开副方子,饮个几剂汤药,好好地调养调养,便能很快痊愈。

  江小娘这病分明不是治不好,而是有人不想让她好,也有极大的可能是,江小娘在示外时,不想让旁人觉得她的身体好。

  阮安前世在宫里见惯了妃嫔们的纷争,便知如江小娘这样的妇人,定是有自己的自保之术,所以便没再多说些什么。

  等带着霍羲离了江小娘这处后,阮安正好同贺馨若一行人等打了个照面。

  贺馨若对她福了一礼后,笑意吟吟地问道:“呦,长嫂这是从江小娘院子里出来的吗?”

  阮安听着她语气不善,面上倒是不显,淡淡回道:“霍羲喜欢和他小叔在一起玩乐,今日三弟正好在小娘的院子里,我是来接霍羲回去的。”

  说着,也不欲再在外面同贺馨若交谈。

  其实贺馨若并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刚来长安的时候,就已与她打过交道了。

  她和霍羲都知道是她在贺馨芫的药里动了手脚,也害得自己的亲妹妹险些毁容。

  对于这样心思歹毒的人,阮安当然不准备同她过于客气,反正过几天就搬府了,她也不用再与贺馨若有什么往来。

  贺馨若自是觉察出了阮安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等她们一行人走远后,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忿。

  生了个儿子,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吗?

  没想到这房家表妹看似柔弱,也是个心气儿高,容易趾高气扬的。

  不过这回她也有收获。

  竟是亲自见到她来了江小娘的院子里,婆母高氏最是厌恶江小娘这个妾室,她只消在晨昏定省时同婆母提那么一嘴,高氏肯定会更加厌恶阮安这个长媳。

  房家表妹往后又不是只住在自己的宅院里过活,身为侯夫人,当然得同各个世家贵妇交际。

  她本来就在这长安的圈子里没什么人脉,到时再落得个婆母不喜的名声,这以后啊,房家表妹就别想再在世家圈子里抬起头来了。

  阮安径直走着,却没注意到身侧的小霍羲,竟是转着小脑袋,往贺馨若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孩乌黑的瞳仁依旧清亮明澈,可迎着暖煦的夕阳,他的眼里却浮了层让人看不清的情绪,颇似沉静深潭,让人望不见底。

  霍羲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很快又转回了小脑袋。

  他仰起小脸儿看向阮安时,神情很快恢复了孩童的天真和朗然,笑眯眯地问道:“娘~我们晚上吃些什么啊?”

  阮安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回道:“今晚从公中那儿提膳,应当会有羲儿爱吃的酥酪。”

  近来霍平枭总能发现,每每到了该入睡的时辰,阮安却总是会凭空从他枕边消失。

  下床前,姑娘会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似要试探一番,他到底睡没睡。

  前几日霍平枭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可今日他也有些睡不下,待伸出大手往身旁伸探,却没摸到那触感熟悉的温腻肌肤。

  心中空落落的。

  原是阮安没在。

  身侧冷不丁没了那么个温软的小人儿,霍平枭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若是单纯要小解,早便该回来了。

  思及此,霍平枭从床上坐起,沉眉问向飞罩外值夜的茯苓:“你知道夫人去哪儿了吗?”

  茯苓恭声回道:“回侯爷,夫人好像是去书房了。”

  “这么晚了,她去书房做什么?”

  霍平枭蹙眉说着,心中却蓦地多了些兴味,他下了地,准备去那书房探个究竟。

  顺道再把她抓回来,陪着他睡觉。

第27章 崽的茶艺

  月华如绸,柳影拂西窗。

  小炉里正焚着清幽的檀香,阮安纤手持着墨条,正神情沉静地研着墨。

  美人与腰相齐的乌发披散至身后,诃子上绣得芙蓉花随着她慢慢倾吐出的温甜呼吸,一起一伏的簌动,似要即将盛绽。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白薇持着烛台,也不禁往书房里多看了几眼,倒像是欣赏了一副鲜活的美人仕女图。

  她又瞥了瞥身侧的霍平枭。

  侯爷早就来了这处,却一直站在外面,没立即进去,也没开口打扰夫人。

  也是,像夫人这样的美人儿,谁都想多看几眼,侯爷也不例外。

  白薇正这般想着,却见霍平枭眼神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白薇立即会意,赶忙退出了书房外,不再打扰侯爷和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做什么呢?”

  霍平枭淡声开口,男人将双手交握置于身前,略显懒散地斜倚在门旁,转首睨她看。

  冷不丁听见男人的声音,阮安的神态颇似只受惊之兔,她懵然抬首,在与他凌厉深沉的视线相触后,姑娘持着湖笔的小手也抖了抖。

  阮安强自镇静地将湖笔挂回了笔架,虎口那处的肌肤沾了些微的墨渍,却来不及擦拭。

  自怀了霍羲后,阮安用在研习医方药理上的时间就不如从前多了,她在怀孕初期就比寻常的母亲辛苦许多。

  在生霍羲时,又险些难产血崩,差点就丢了条命。

  修养恢复身体就用了大半年的功夫,这一年半的时日里,她几乎就没给人看过病。

  好在霍羲出生后身体就很康健,她和孙也在照拂抚养他的这几年,也没太费过太多心力。

  阮安虽接生过无数的婴孩,可却是第一次做母亲,又是独身母亲。

  她和霍羲可谓是孤儿寡母,孙也也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在嘉州生活时当然要处处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去找来头不明的乳母照拂孩子。

  那几年阮安过得很辛苦,也只有在深夜时分,才能腾出空子来去写自己的医录。

  这一世她虽嫁进了侯门,霍羲也有仆妇照顾着,可在白日时,独属于她的清闲功夫并不多。

  况且她已经养成了晚睡的习惯,眼下这时辰根本就睡不着,躺在霍平枭的身旁又容易胡思乱想,干脆就来书房写会儿医方,倒是能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

  思及此,阮安如实回道:“我…我写一会儿医方。”

  见着霍平枭往书案阔步走来,阮安下意识地便要用小手捂住自己写得那些不甚好看的字迹。

  她的字迹没什么进步,霍平枭之前在嘉州是看过的,阮安很怕他会笑话她。

  然,男人的反应自是比她快。

  他长手一伸,便“唰”一声将那几页淡黄的纸张从她手心下抽了出来。

  阮安霍然从圈椅处站起。

  霍平枭则顺势垂眼,微微抿起薄唇,逐字看去。

  半晌,男人果然淡哂一声,低声道:“你的字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阮安羞赧万分,无奈地问:“你还记得啊……”

  “难以忘记。”

  霍平枭唇边的哂意未褪,将那药方递还给了她。

  阮安咬了咬唇瓣,仰首看向了他,小声问:“那…等我们搬府后,你能不能给我请个擅长教书法的夫子啊?”

  霍平枭微敛黑睫,意味不明地睨了她半晌,没立即回她。

  阮安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想再同他争取一番,便讷声又问:“不行吗?实在不行,请个女学的夫子也……”

  “请什么夫子?”

  霍平枭终于开口,语气多少透了些桀骜。

  他蓦然倾身,盯着姑娘那双温弱的杏眼,又道:“你夫君教你。”

  许是因为夜深人静,男人说的这几个字,听在阮安的耳里,却莫名多了些蛊惑和哄诱的意味。

  她垂眼,尽量掩饰着心中难以自抑的悸动,避着他坦荡的直视,故作平静地回道:“但你的军务也很忙啊,能腾出空子来教我吗?”

  “怎么不能?”

  他笃然说罢,忽漾进室的夜风亦将灯台上的烛火吹灭了数盏。

  目及之处登时变得模糊,她看不清霍平枭的神情,可男人却能看清她的。

  喜悦和兴奋无处遁藏,悄无声息地爬上她心头。

  可在他的面前,阮安却学会了怎样掩饰自己的心思。

  她小声回道:“那好吧,以后就麻烦夫君你教我了。”

  阮安虽然看不见,却觉得霍平枭应当还在盯着她的眼睛看。

  男人低淡的声音也在逐字逐句地往她耳里钻:“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以后不要再这么晚了。”

  “好……”

  阮安嘴上应下了这事后,想让霍平枭帮她点下烛火。

  男人却轻扯薄唇,斩钉截铁地回了她两个字:“不点。”

  ——“天都快亮了,陪我回去睡觉。”

  霍平枭懒声说罢,便用强壮的胳膊拦起小妻子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横着身子抱了起来,阔步往寝房方向走去。

  阮安躺回床处,她阖着眼眸,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适才她尝试了多番,却还是无法睡下。

  阮安觉出霍平枭应当是睡沉了,便想再度下地,去书房将没写完的医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