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难得的一种黄雀在后的优越感,我们把莫学友推进了车。摸摸摸,摸出了他身上的枪,点口径三八,德国制造,精巧而极具威力,是军队上层官员的私人配枪首选。以上产品说明由阿BEN发布,仅代表其个人立场,与关家没有任何关系。

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我交代阿BEN和电瓶车在后座一左一右夹住莫学友,电瓶车的方向盘上还牢牢别住那支枪,至于扳机呢,就由对面的阿BEN用电源线拉住。只要莫学友轻举妄动,立刻打他个对心穿。真诚的为他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进驾驶室前语重心长的告诫他:“你千万别乱动啊,这两电器都是多血质加法盲,乱动会死的。”

他无力的弹了弹眼皮,看样子好象是想证实自己是醒着的,一面喃喃:“多血质的手提电脑,冰箱呢?胆汁质吗?”

电瓶车纠正他:“啾啾是粘液质的,阿三才是胆汁质。”

莫学友的眼睛里,散发出幻灭的光芒。

豪华奔驰两万就是好开,轻到极点,安静而迅速就可以窜上飞速。不过开出一段,将要转入主干道了,我立刻发现,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车,都不可能在今天的街上行驶,奥拓和宾利将得到完全一样的待遇。那就是:瘫痪。

交通完全瘫痪。

无数的人。无数的人。

传媒不遗余力的策动与指向,在此时激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巨大浪潮。那是成千上万愤怒的人,其规模,其喧闹,比下午在七搭八楼上所见,大了何止十倍。人的极度狂热比十级台风还要可怕。在群体情绪的单一煽动下,人们统统都失去了理智。即使有另外的意见,也不可能有途径表达出来。

主干道上,人行道上。游行的人和市政当局派出的维持人员在对持,后者很显然力不从心,节节后退。人群中更有穿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大批摩托车骑士,利用其高超的技术,随着水泄不通的人群在队伍两边来去往复,伺机袭击维持人员。

我完全呆掉了。

这一分钟以前,我都以为,自己冒险去把火场真相的带子公之于众,是一种正义的行为。然而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坚信的正义却被人利用,成为了蛇的苹果,去诱人犯罪。后果不堪设想的,大罪!

我傻眼半天,对着阿BEN挤出一句:“怎么办?”

它说是说高智商,不过大场面见得少,最多也就是打CS的时候和人群嗑过,这一下难得哑了火。好在山中老虎多,一会来一个。电瓶车忽然拽我一把:“老关,过来把这小子看着,我开车。”

开门下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和电瓶车就在奔驰里玩起了乾坤大挪移,说豪华车好啊,真说得没错。想想我家电瓶车什么块头,居然可以和我面对面在里面过个身。我一屁股落下来,不忘把那支小手枪往手里一握,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摸到那金属凉津津的,两只手跟得了羊疯癫一样,就自觉自动先抖起来了。阿BEN看的心惊胆战,一个劲叮嘱我:“稳住,稳住,你等我趴在座位下去先,好,你抖你的。” 莫学友顾不得身为战俘的矜持,忙反对:“别乱来,说了缴枪不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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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二

第十四节(完)

电瓶车当驾驶员,今天我是开了眼了。只见它把座位放平,打通前后,一个倒立,把自己竖起来,前面两个轮胎把住方向盘,后面一个轮胎压油门,一个轮胎压刹车。扭来扭去调整半天,招呼我:“哎,缓只手过来松松我的气,太饱满了不好用力。”

如它所嘱我爬过去放了它四个轮胎小半气,那么近距离看它,发现它旧了好多,不由得想,那时它跟我回家,还是一辆意气风发,崭新崭新的电瓶车啊。

好几年前,我准备结婚, 于是到处去看房子。由于阿BEN这个家伙当时穷研风水之说,走火入魔,忍不住到处多嘴,还乱用他在网上自学到的一些初级上法术试验给我看,所以但凡我们去过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流出了闹鬼的传闻。有一天我实在被卖楼小姐追杀得累了,一路逃到楼盘里正在开发的绿化区中,和阿BEN坐下来喘气。一边难免罗罗嗦嗦的数落阿BEN太八婆,害我们一天到晚,手里捏着现金都买不到一套公寓,而且连累很多人一起买不到公寓。它不服气,和我狡辩个不停,两个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就有辆电瓶车从我们眼前嘟嘟嘟开过来,一直开到我跟前,非常直率的说:“我跟你回去吧。”

我傻眼傻了半天,很纳闷的憋出一句:“你是谁?”

它很骄傲的模仿一匹马,奋轮胎刨了两下,说:“我是电瓶车。半小时前被运到这里来当小区内部交通工具的。”

我点点头。电瓶车啊,我家好似还没有,不过我要来做什么呢?问它:“你为什么要跟我回去?”

它非常慷慨悲壮,原地打起旋来,呼喊道:“因为我热爱自由!”让它小声点它都不肯。

这句很像广告词的表白还没有打动我,先把阿BEN给搞定了。这台问题电脑一辈子致力于反权威,在家反大大,出外反专家。谁敢自称什么方面的专家,它就跑去黑人家。连内衣生厂厂家的销售网站都难逃其难。有一次我上自己公司的内部论坛去看新产品发布消息,居然硬是打不开,回头看阿BEN,它犹自愤愤不平的在对阿三宣传革命道理:“今天发现一个邪门的,嘿,男人生趣的随身专家。那是什么东西,先黑掉。”我在一边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去对一台手提电脑解释,男人的生趣是什么。

在阿BEN的大力鼓动下,我答应带电瓶车回家去。从此后,我家就多了一个外向型的活动专员,负责帮蓝蓝追历历,上菜市场拉大堆菜,跟家里电器兄弟出门兜风。然后这一回,出任司机,准备立下神勇大功。

看它稳稳当当,十分信心爆棚的模样。我由衷觉得欣慰。少年电瓶车家中老,好不容易,它今天可以如愿,当英雄。

试了试操作,电瓶车HIGH到十分,自己的方向盘一转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对我说:“老关,奔驰就是好,快准狠啊。回头咱们也去弄一辆?”

弄一辆,说得多轻巧。要我下辈子不吃饭吗?我不吃饭也买不起啊。阿BEN对我的哭穷不以为然:“老关,我们手里现成有个冤大头嘛,干吗要自己买。”它顶顶莫学友:“喂,奔驰买不买?”要说生意不是人人可以做的,莫学友瞟了瞟我手里始终在轻微颤抖中的手枪,翻脸跟翻书一样,情意绵绵的大点其头:“买,买,买两辆!”

我的感觉跟吃软饭一样。

情况演变至此,我已经毫无主意。只好问电瓶车:“咱们去哪里?”

回七搭八百货?去电视台?还是?

阿BEN此时锐叫一声:“老关,大大叫你。”

大大叫我,在哪里叫?

阿BEN把屏幕朝向我,好嘛,视频窗口里可不就是大大。它这是跑哪里去上网的啊?不等我问出这个,大大已经叫我的名字:“老关,你立刻赶到C城来,我们全部在这里,要活捉史密斯。”

费尽工夫脱离开街上聚集的群众,我们把车在城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绕上了奔去P城的大道。

车厢里沉默的空气跟生铁一样压在我们身上。和大大在视频里聊了几句,它便匆匆下线,留下阿BEN上闪着屏幕若有所思:“难道大大已经练成了异类电器无线上网的绝技?可是上期科学前沿都说这最少要十年后才能实现啊。”

莫学友斜着眼睛听了半天,此时十分客气的问:“请问,你是什么牌子?”

阿BEN说:“我没牌子。”

想了想,“不对,我是有牌子的,精工牌。”

莫学友迷惘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精工啊,手表有,自行车好象也有过,缝纫机~~~~电脑?哪家出过精工电脑啊?”

我好心的告诉他:“不是电脑,是算盘,精工牌算盘。”

正聊着天,其乐融融。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我和阿BEN都猝不及防,各自一个前翻,它直线落下地板,而我则一头撞到了电瓶车的屁股,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肉包。更激动人心的是,我手里一直紧紧握住的枪,居然也飞脱出去,丢在了我,阿BEN之间,也就是说,落在了莫学友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