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路说笑着到自行车棚。
这时候学校里的人已经不多了,自行车棚也没了几辆车,大家都成群结队的骑车回家。
县城就这么大,除了来自下面乡镇的住校学生,很多都是本县走读生,大家一窝蜂的回去,活泼点的学生路上还会嬉戏打闹或是高叫几声,路上倒也不寂寞。
两人给车开锁的功夫,徐清泓已经出来,马萍笑嘻嘻地说了句:“班长再见。”
李拾光用围巾将脸包住,朝他也挥了挥手,两人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徐清泓看着两人身影走远的看不见了,才低下头开锁骑车离开。
马萍家近一点,平时两人就在此分道扬镳,马萍往巷子里面走,李拾光继续向前。
可李拾光是个成年人,她习惯性的要将马萍送到家才安心离开。
“哎呀,前面就到我家了,你不用送了!”马萍嘴上这样推辞着,可心里满满都是开心。
“没事,一点路,我看着你到家才放心。”在李拾光心里,她一直都是三十多岁,忘了自己此时也不过是个十七岁小姑娘,马萍比她还大一岁。
马萍心里又甜又暖,自觉和李拾光感情更好了,嘴里无奈地说:“好吧。”她眼睛一亮,突发奇想:“要不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来我家睡吧?”
“不行。”李拾光干脆地拒绝:“我不回去爸妈会担心。”
马萍失落地点头:“好吧。”
看着马萍到家,她才放心骑车往回骑。
这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里面的巷子也没有路灯,黑漆漆的。
李拾光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这样的夜路,早上出门忘记带手电筒。
巷子又深又窄,七弯八绕的,她骑不快,就慢慢的向里骑,在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拉她的时候,她吓得立刻尖叫了起来,狠狠一脚朝来人踹了过去,却被来人一把紧紧抱住。
自行车砰一声倒地,踏板砸到李拾光的脚背,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拾光,你真狠心。”处于变声期的粗噶嗓音响起,说话的人紧紧抱着她不放。
李拾光火气噌噌往上冒:“狠你妹的心!大晚上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刚刚真的差点把她吓死了,对谢成堂,她真是烦的不行。
即使重生,对于谢成堂的声音她也无比的熟悉。
“我生着病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谢成堂皱着眉头,年轻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那要怎么对你?要不要我三拜九叩谢主隆恩?”
谢成堂皱眉看她,满是不解:“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我要考大学。”
“你明明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答应你和你私奔?”李拾光眉尖紧紧蹙起,“放弃我的学业抛弃我的父母和你去搬砖?”
谢成堂似乎没想到前几天还和他柔情蜜意的女友会这样尖锐的和他说话,眉头紧锁,面色潮红:“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李拾光继续后退,双手防备地竖起,“谢成堂,我们算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扶起自行车准备离开。
她再也不想和他纠缠上了,纠缠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离婚,现在她不想再和这个人有半点牵扯。
他一把抱住李拾光,唇就要向李拾光压去,李拾光反应特别大,几乎害怕地狠狠推开他,声音都大了几分,厉声冷喝:“你干嘛?”
谢成堂被吓了一跳,李拾光还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不耐与排斥。
就在谢成堂一愣神的功夫,李拾光跨上自行车就要走,被谢成堂眼疾手快的一把拖住自行车后座。
李拾光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气的她恨不得回头狠狠甩他两个巴掌。
一直都这样,从来都这样,半点不顾及别人,永远的自我为中心。
李拾光气的浑身直颤。
她把自行车狠狠一推,解下身上沉重的书包狠狠向谢成堂砸过去:“你到底想干嘛?你神经病啊?你知不知道我在骑车?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拽那一下我有多危险?我脚背刚刚被你拽倒自行车砸的到现在还在疼我都没说你了,你还上瘾了是吧?”
她越说越怒,拿着书包狠狠砸了他好几下。
谢成堂被打的举起手挡在脸前,被她砸的直往后退。
书本重量不轻,书的拐角砸在身上很疼。
谢成堂被狠狠砸了几次后,也火了,一把拽住她书包抢了过来狠狠扔在地上:“你打够了没有?”
“没有!”李拾光对上他就没好气:“你也知道疼?”
黑暗里,两个人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为什么没来?”谢成堂固执地看着她。
“我说了我要考大学!”
谢成堂脸色忽然软了下来,有些委屈地说:“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等了你多久?我昏倒被人送进医院,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过来,结果一见面你就打我?”
十九岁的谢成堂还远没有二十年后的老奸巨猾嚣张狂傲,此时的他眉宇间尚有些青涩桀骜,此时他英俊的面庞上脸色潮红,神情委屈,深邃的眼睛泛着湿漉漉的光,即使是深知他内里什么德性的李拾光也忍不住心中一软。
可想到十多年后他那些层出不穷的小三小四小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算了!”李拾光神情冷凝,眼中再没了过去的半点柔情。 谢成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单方面通知你,你被甩了!甩了懂吗?”李拾光是怎么打击他怎么说,心里十分痛快。
谢成堂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就不是谢成堂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抱住着她,让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谢成堂!你发什么疯?”她使劲的挣了挣。
她力气再大也挣不脱谢成堂,谢成堂手长脚长,常年打架导致他力气很大,李拾光几乎被他完全的埋进胸膛中:“你个神经病!”
谢成堂也生气。
他长了十九年,还从没被一个女人如此下过面子,还被女人打。
可越是生气,他抱的越紧,也不知为什么,他心跳从未跳的如此快过,胸口中似是空了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离开,他拼命的想抓住,却抓不住。
只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种空虚到绝望的感觉才稍微好受了些。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分手。”他在她耳边不停的亲着。
气的李拾光狠狠一脚跺在他脚背上。
谢成堂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松开她,抱着脚跳起来,怒吼道:“你来真的!”
“我像开玩笑吗?”李拾光恨恨地擦着耳朵和脖子,像怕沾了病毒。
谢成堂最恶心了,脏,脏的她都不敢碰他,生怕被他染了传染病。
她那种仿佛在看全世界最恶心的病毒眼神一下次刺痛了谢成堂,谢成堂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狠狠摁在墙上,强吻。
李拾光都快被他恶心哭了,对他又踢又踹。
谢成堂像是铁了心,哪怕被她咬的唇齿间净是血腥味也不放开她,直到她哭。
李拾光蹲下身抱着腿狠狠哭着。
谢成堂被她哭的手足无措,也蹲下身轻轻抱着她,心疼又内疚:“我让你哭了。”
被李拾光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谢成堂都被打懵了,他还从没有挨过人耳光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拾光又一巴掌,又一巴掌,又一巴掌!
三个巴掌打下去,心里总算舒爽了。
她抹抹眼泪,站起身,带着刚哭过的鼻音警告地指着他:“别跟着我,滚开!”
第9章 【加更一千字】
谢成堂简直要气疯了!
她居然打了他四个耳光!他居然被女人打了四个耳光!
这下他不仅是脸色潮红,连眼睛都红了。
气的!
他从小就不好好学习,从开裆裤开始就带着一帮小弟从这条街打到那条街,基本算是从小打架长大的。
因为打架厉害,也有点脑子,还有点蔫坏,被小伙伴们奉为老大,从一条街霸,到校霸,到N条街霸,总是无往不利,手下有相当一批跟着他四处惹是生非的小弟。
但他有一点好,就是不打女人。
两人在一起近二十年,在她第一次发现他出轨,到后来的近十年中,她打过他不知道多少个耳光,每次他都站在那任她打,等她打完了,他就来一句:“气消了吧?”
她简直要被他气死。
他也很放得下脸皮,被打了耳光也不生气,反而过来哄她,有时还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说怕她打了手疼。
有时候被她耳光抽的火气上来,不用她抽,就自己左右开弓,狠狠扇自己耳光,还一边抽一边愤怒地瞪着她:“够不够?够不够?”他拖着她的手往他脸上招呼:“不够继续打,往这打!”
他以为他以退为进她就会放过他?她二话不说真的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大巴掌,有时抽脸上,有时抽胳膊上,打的他没脾气。
有时候要出去谈生意,还顶着一脸巴掌印,被人在外面取笑家有猛虎,气的他好几天不理她,在外面却笑着说:“被老婆打两下有什么要紧?她们能有什么力气?男人让着点女人,那永远不叫怂!”
生意伙伴指着他脸上没消下去的巴掌印哈哈大笑:“是,是,没力气,女人都没力气。”
在外人面前,他也十分给她面子,十几年如一日的给她拉椅子开车门,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是以即使在非正式场合,他经常带不同女子出现,在别人眼里,他依旧是个爱家爱老婆的好男人。
他这些对她伏小做低的做派,不仅没有让人觉得他没用,反而让人觉得他有风度,这番做派也为他取得不少人的好感,其中就有她父亲的发小,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六叔的提携。
可以说没有这个六叔,就没有后来的谢成堂。
然后在政治斗争时期,谢成堂将六叔以聚众斗殴和行贿的罪名送进去关了一年多,等六叔半白了了头发出来,他已经乘机吞并了六叔大半公司,一举做大。
每次吵架,他也是保证的话说了一大堆,又是送礼物,又是一起去旅游,同样的错下次依然会犯,属于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典型。
到后来,她已经对这个人绝望了,他说的话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她也懒得再打他了,只要他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可他偏偏死皮赖脸,既放不下外面的花花世界,也不愿放了她,让她遍体鳞伤。
他始终不明白,外面那么多女人都是这么过的,为什么就她过不了。
金银珠宝,钻石包包,该给的该送的,他的财产有她一半,为什么她就是不满足。
她问他:“你现在也有钱有势,名车名表什么都不缺,我也出去找鸭包小鲜肉,你什么感觉?”
“那不一样!”他烦躁地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们怎么能一样?”
“你也不过比我多了根东西,淘宝上一搜一大堆,有什么不一样?”
这样的问题两人争论了无数次,两人都争累了。
谢成堂扶起地上的自行车,递给李拾光,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见他好好说话,李拾光也不愿意剑拔弩张的:“不喜欢了。”
谢成堂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颤,声音大了起来:“我不信。”他又想过来强吻她,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两个人还相爱似的,被李拾光眼睛一瞪,止住了动作:“是不是你爸爸妈妈说了什么?他们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好累啊,怎么就几十年如一日的说不通。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俩的问题为什么往我爸妈身上扯?是不是把问题推到他们身上你就好过些?”李拾光不耐烦地道:“是我不喜欢你了,我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她用食指指着自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迎娶高富帅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你!”她食指调转方向戳在他身上,一字一顿:“渣!男!”
谢成堂被她这么骂不仅没生气,表情反而柔和了,他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不闹了,气消了吧?”
李拾光侧头避开,心情烦躁。
她神色不耐地皱眉问他:“谢成堂,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我能任你连打四个耳光?”谢成堂眉头微微挑起,这个动作让他很有两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他生气地说:“你放了我鸽子,我生病住院都不来看我,现在一见面就又是用书包砸我又是扇我耳光,连我妈都没打过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敢扇我耳光的人。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李拾光也不跟他辩,只道:“好,你喜欢我。”她笑的眉眼弯弯,笑容却满是苦涩,“你的喜欢就是在我学业最关键时期引诱我谈恋爱?”
见谢成堂想说话,她没给他机会,自嘲地笑道:“好吧,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自己蠢,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不说了。”
“如果你的喜欢我就是在我学业关键时期引诱我放弃学业抛弃家人和你私奔,那么很抱歉,这样的喜欢我要不起,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从今天起,我不喜欢你了。我们结束。”
谢成堂眉头紧皱,神情有些无措和慌乱:“是你答应了的,是你答应和我走的。”
“我后悔了行吗?”李拾光自嘲地笑笑:“真的,别来找我了,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谢成堂却笑了。
他笑的时候一边唇角上扬,带着些坏坏的痞味,眼睛静静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全世界他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人。
“不行。”他说,“招惹了我,就想把我甩了,哪有那么容易。”
他抱住她,将她的脸摁在自己怀里:“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特么的他还以为她在和他无理取闹发脾气呢。
每一次都这样!
能不能好好吵个架?
“我管你放不放?”李拾光一把推开他,“我们结束了。”
李拾光对他对他这段感情的全盘否定让他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巨石,他焦急地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退后一步避开。
“我知道,让你就这样跟我离开是我不对,我应该先向叔叔阿姨提亲,我只是怕他们不同意。”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斟酌着说话,“但你要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想上大学,你去上,我养你。”他语气很坚定:“你说的分开我不同意。”
他发现她的眉眼间俱是冷漠,毫不动容,心顿时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像是心底破了个洞,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来填补。
只见她神色漠然地说:“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在通知你。如果你真的有半点曾喜欢过我,就不要再在我学习关键期来打扰我的生活,打扰我的学习。”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谢成堂心像被利爪撕扯着一样不知是疼还是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说些什么:“你想考大学你就去考,我不逼你跟我一起走,我等你。你不是说想考省大吗?我不去深市了,我有个叔叔在省城当包工头,你考省大,我去找他。”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手,“拾光,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这人不是谢成堂的话,或许李拾光还能开玩笑地说句:“还挺会撩啊。”
可这人是谢成堂,这样深情款款的做派,不知对多少女人做过。
说起来很有意思,谢成堂的每个女人几乎都是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包括她,包括赵美心,他能利用身边一切的关系向上爬。
谢成堂从承包建筑开始起家,很多事情难免会用上黑势力,恰好在这个时候遇上赵美心。
赵美心从小就跟着她哥混,她哥在道上的混不吝是出了名的,打架颇有些狠劲,她哥虽是个小人物,谢成堂却能通过他哥,认识他后面的人。
他有将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他人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