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雪柳眉一扬,道:“不错!”
老者肃容道:“我家主人有请!”说着,自宽大袍袖内拿出一张黑色的柬帖。
梅吟雪眉峰一皱,将柬帖接过,冷冷道:“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高人,贸然赴约,有嫌冒犯,如果贵主人方便,何不移驾屋内一谈!”
老者面容上愕了一愕,随即干笑道:“这个……待小的请示敝主人再行定夺!”拱手一揖,转身走开!
梅吟雪关上房门,拿着请柬,走至龙布诗床前,双手递过,她虽称“冷血妃子”,但对龙布诗却是状至恭谨!
龙布诗打开请柬一看,不禁霍然动容,神情激动,只见请柬上赫然写着龙飞风舞的八个大字:“诸神瓦解,神龙授命!”
龙布诗激动的情绪突又在片刻间变得异常的平静,哈哈大笑道:“好个神龙授命!我倒要看看是何方高人能叫龙某授命!”
话声方住,敲门之声又复响起,梅吟雪手执“叶上秋露”卓立门旁,龙布诗沉声喝道:“请进!”
房门开处,只见一群人正欲鱼贯而入,梅吟雪长剑一横,挡在门前,高声说道:“哪个是带头的?进来!”
当先一个面皮白皙,长相英俊但是目带邪光的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大步走进!
梅吟雪随即将房门砰然关上!
中年文士走至龙布诗床前,说道:“敢问尊驾就是‘不死神龙’龙布诗?”
龙布诗微笑道:“不敢,正是龙某,请教尊驾大名?”
中年文士笑道:“小可孙仲玉,乃‘群魔岛’主之子!”
他虽然笑着说话,但神情倨傲无比,仿佛目中无人,惟我独尊!
房内诸人均心中一动,他果然是群魔岛的人!
孙仲玉回头看了看卓立门边,虎视眈眈的梅吟雪一眼,也不待招呼,即在床边一只木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龙布诗浓眉一扬,傲然问道:“龙某与‘群魔岛’素无交往,孙少岛主柬邀龙某不知有何赐教?”
孙仲玉大笑道:“别无大事,只不过小可奉家父之命前来中原向龙大侠索借一物!”
龙布诗浓眉一轩,大声道:“索借何物,少岛主但请言明!”
孙仲玉阴鸷一笑,道:“索借龙大侠项上六阳魁首!”
龙布诗朗笑道:“不知令尊索借龙某这颗项上人头有何用途?”
孙仲玉怔了怔,随即说道:“小可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家父要来有何用途,却是不知!”
龙布诗大笑道:“人生百年,终归一死,少岛主你说是吗?”
孙仲玉冷笑道:“不错!”
龙布诗神色一变,声色俱厉,道:“但令尊妄想索借龙某首级,你说龙某是该双手奉上,或是拒死一拼?”字字铿锵,令人心神一震!
龙布诗那满是剑疤刀痕的脸上,一片神光湛然,宛如一个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一股慑人而又令人心折的威仪,像是一支利刃,直戳入孙仲玉心坎深处!
孙仲玉如冷水浇头,神色颓败,眉目间那股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气,荡然无存!
孙仲玉默然叹道:“龙大侠果真英雄豪杰,江湖传言果然不虚!”
一语甫罢,蓦听门外有人提气高声叫道:“少岛主别受他巧言所惑,难道你忘了岛主谆谆告诫的话吗?”
话音刚落,陡闻砰然声响,房门已遭人劈开,门外那群人已簇拥而入!
梅吟雪娇叱一声,“叶上秋露”幻出朵朵剑花,拦住门口,喝道:“站住!”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之人,排众而出,冷笑道:“你以为一剑在手,就能将我古萨挡在门外么?”
梅吟雪睨他一眼,亦自冷笑道:“不信你就闯进来试试!”
古萨纵声狂笑!一抡双掌,正欲动手,蓦闻“群魔岛”少岛主孙仲玉断然喝道:“住手!未得我的允许,怎能在此胡闹!”
古萨像是对他十分畏服,讷讷道:“我只是为少岛主的安全着想--”
孙仲玉叱道:“在我未招呼你们之前,不得擅人此房一步,违者严处!去吧!”
众人轰应一声,相继退下!
孙仲玉转对龙布诗赔笑道:“他们乃家父属下‘十大常侍’,此次追随小可远涉中原,不精礼教,惹得龙大侠见笑!”
龙布诗笑道:“不敢!不敢!”
孙仲玉眼波流转,瞟了梅吟雪一眼,问道:“这位姑娘丽质天生,美艳绝伦,不知芳名能否见告?”
梅吟雪心念数转,粉面上怒意全消,嫣然笑道:“我叫梅吟雪,人称冷血妃子!”
孙仲玉一惊,随即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冷血妃子’就是姑娘,小可久仰得很!”
梅吟雪轻笑道:“少岛主初莅中原,怎会久仰呢?”
孙仲玉朗声道:“冷血妃子名扬宇内,在下初入中原,就已听江湖人士谈及!”
梅吟雪蕙质兰心,聪颖绝伦,想到帅天帆、任风萍等独霸江湖,问鼎武林之野心已昭然若揭,而中原武林人材凋零,‘丹凤’已死,‘神龙’又身罹重伤,能够领导中原武林人士挺身而出,相为颉颃之人已是风毛麟角,这‘群魔岛’少岛主,以及他所带来的‘十大常侍’,武功想必是武林罕见,若能略施小计,稍加利用,岂不是一大助力?两害相较取其轻,梅吟雪已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毅然的决定!
正忖念间,孙仲玉已转对龙布诗道:“家父此次命小可远涉中原,向龙大侠索借首级,若不能如命回复,必遭重处,龙大侠可否为小可寻思一万全之策?”
龙布诗朗声笑道:“不知‘群魔岛主’借龙某首级有何用途,少岛主若能言明,龙某衡量轻重,如属万分必要,龙某绝对双手奉上就是!”
孙仲玉冷笑一声,道:“如果不属万分必要,家父也不至于命小可远涉中原了!”
龙布诗哈哈笑道:“龙某倒要看看少岛主有何手段,能借得了老夫的人头!”
孙仲玉冷冷接道:“小可借龙大侠的首级,可谓探囊取物……”
蓦听窗外响起一阵雄浑苍劲的口音,道:“小子别太狂妄,你的首级还在我的手中呢?”
话声甫落,一条人影已迅疾无比、毫无声息地穿窗而入,赫然是司马中天!
孙仲玉目光连转,自忖不吃眼前亏,当下,冷冷提议道:“离此不远的西方郊野中有一座荒废的古寺,小可今晚二更在彼候驾!”
说罢站起身来,也不待回答,大步向门口走去。
梅吟雪竟然绽颜一笑,推开房门站在一侧。
孙仲玉心中一喜,也自对梅吟雪含情地笑了一笑,出房而去。
梅吟雪随手将房门关上!龙布诗突地脸色大变,一片惨白,接着咯出一大口鲜血--
司马中天与梅吟雪同时一惊,不约而同急跃上前,司马中天叫道:“龙--兄”只觉喉头一塞,下面的话哽咽着说不出来。
龙布诗摇摇头,苦笑道:“适才放情言语,早巳牵动内腑伤势,五脏破碎,看来离死已不远了!”
司马中天黯然慰道:“龙兄,今后别再妄动真气,待小弟护送你回止郊山庄后,小弟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蒲老儿,将你治愈!”
龙布诗惨然一笑道:“此刻小弟已是奄奄一息,油尽灯枯,只因还有一桩心愿未了,所以一直不愿死去,待平儿醒来,我了却这桩心愿之后,我就该瞑目安息了。”
这段话出自龙布诗口中,缓缓道来,使人更觉英雄迟暮,凄凉可悲!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南宫平此时已由昏迷中逐渐醒转,发出一丝轻微的呻吟!
梅吟雪急步上前,轻声唤道:“小平!小平!”
南宫平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至龙布诗床前,神情激动地喊道:“师父,你怎么了?”
龙布诗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使嘴角泛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淡淡地道:“没怎么,只是受了一点伤,平儿!师父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必须要好好地答复!”
南宫平茫然地点点头。
龙布诗神色凝重,肃容道:“要是师父一旦永远地离开了你,你打算怎办?”
南宫平心中一惊,愕然道:“师父--”
龙布诗摇头道:“不要多说话,冷静地想一想、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南宫平心中紊乱如麻,但是他的面上却是异常的冷静,沉吟片刻,肃容答道:“徒儿首先找到杀死师父的人,为师父报仇,然后节哀顺变,重建止郊山庄,与几位师兄师姐,同心合力,光大神龙门户!为武林主持正义!”
龙布诗虎目中泛起欣慰而带着傲意的光彩,说道:“不错!为师的一番苦心,到底没有白费,只是那报仇一举,却是大可不必!”
南宫平诧异道:“师父此话怎讲?”
龙布诗苦笑道:“为师是死在你大伯父手中!”
“啊”南宫平惊叫出声,龙布诗的一句话,使他紊乱的思维,此刻更加紊乱了!
龙布诗又道:“我在临死之前还有一桩心愿未了,此刻我已仅存最后一口丹元真气!平儿!为师只好成全你了!”
南宫平茫然不解,只得静默不语。
龙布诗叹道:“练武一道,招式精妙,固然能杀敌致果,但如无精湛之内力相辅,亦难臻大成,是以为师以最后一口真气,强提数十年之内力修为,为你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
南宫平心中一震,想起师恩浩荡,不禁热泪盈眶,摇头说道:“师父,此举大可不必……”
龙布诗怒道:“在我临死之前,你还惹我生气么?过来!”
南宫平卓立不动,流泪叫道:“师父……”
龙布诗浩然长叹道:“强敌环伺,群魔西来,中原武林已岌岌可危,平儿,你可知你所负之重大责任?”
南宫平心头一懔,望着龙布诗那伤疤累累而神光湛然的老脸,一时百感丛生,不知何去何从!
龙布诗浓眉一轩,大声喝道:“平儿过来!”
南宫平惨然一叹,只得向前迈进一步!
龙布诗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说道:“坐在床边!”
南宫平一双星目呆呆地望着龙布诗,他本是意志坚定之人,但此刻胸中情感激动,有如浪涛澎湃,直欲破腔冲出,禁不住又流下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