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四木”一齐解开包袱,只见珠光宝气,耀人眼目,南宫平、叶曼青心中一惊,轻轻向后退了一些,片刻间四包便已归做一袋。
“钱痴”一手接过,一面说道:“这些珠宝,可是‘南宫世家’交托给‘红旗镖局’护送的?”
南宫平手掌一颤,只听“紫柏道人”颔首道:“不错。”
“钱痴”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一字一字地问道:“第二件事,我且问你,你四人究竟为了什么,居然不惜身败名裂,前来抢夺这批珍宝?”
“武当四木”神色又是一阵大变!
“钱痴”缓缓道:“此间除我之外,再无别人!”
紫柏道人目光缓缓四下扫动一遍,夜色凄清,风吹林木。
南宫平紧紧握住叶曼青的手掌,两人掌心,俱是一片冰冷。
只听“紫柏道人”长长吐了口气,道:“群魔岛!前辈可曾听过‘群魔岛’这三个字么?”
“钱痴”霍然一震,道:“群魔岛!”声音中充满惊慑之意。
紫柏道人缓缓道:“不知若干年前,武林中便已有了‘群魔岛’的传说,也不知在若干年前,‘群魔岛’便已与……”
他语声十分缓慢,神情充满戒备,说到这里,突地大喝一声,手掌急扬一道银光,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破空而出!
南宫平、叶曼青心头一懔,只见这道人高大的身躯,竟也随着这一道银光斜斜窜了起来。
银光没人树影,一只宿鸟,轻唳飞起,却另有一只宿鸟,自木叶中跌落。
紫柏道人双臂一振,脚尖轻点,倒掠而回,青松、独梧、孤桐各个在暗中喘了口气,“武当四木”,果然名下无虚,数丈外宿鸟的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但他们却疏忽了近在咫尺间窃听的人。
“钱痴”忍不住道:“说下去。”
紫柏道人定了定神,接道:“也不知在若干年前,‘群魔岛’便已与武林中的七大门派订下密约,‘群魔岛’中之人,绝不干涉七大门派中事,也绝不伤害七大门派的弟子,但这七大门派却都要答应为‘群魔岛’做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事情!”
他轻轻喘了口气,接道:“这密约在少林、昆仑、崆峒、点苍、峨嵋、华山,以及我武当派的掌门人以及有数几个人口中,代代相传,也不知道传了多久,‘群魔岛’却始终未曾动过这权力,直到……”
他长叹一声,接道:“直到月余之前,‘群魔岛’突地派来传讯使者,令我们只要查出有‘南宫世家’的财物经过武当数百里周围以内,武当便要派人劫下,还要将护送财物之人,以他们自身所带信物标志杀死,至于那些财物,却可任凭我们处置。”
“钱痴”目光闪动,缓缓道:“南宫世家虽然已有百余年的基业,但除了与镖局接触外,从未听过与武林中人有任何来往,怎地会跟‘群魔岛’有了仇怨呢?”
紫柏道人叹道:“贫道们也都十分奇怪,想那‘群魔岛’与七大门派订下这密约已有若干年,一直未曾使用权力,想必是对此极为看重,哪知他们此刻却用来对付与武林毫无关连的‘南宫世家’,只是敝派掌门人为了遵守前约,又实在不愿与‘群魔岛’为敌,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命贫道们做出此事!”
“青松道人”接着叹道:“不但敝派如此,峨嵋、昆仑、崆峒等门派,想必也不会两样,只可叹‘南宫世家’不知与‘群魔岛’结下了什么怨仇,他纵然富可敌国,却又怎能禁得住七大门派与之为敌?”
“钱痴”盘膝端坐,木无表情,四下有如死般静寂,突听山藤一阵轻响,一声娇唤:“你……”一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面容苍白而僵木,目光瞬也不瞬,自山壁后缓缓走出,一步一步地向“武当四木”走了过来。
“武当四木”齐地一惊,闪电般翻身站起,“钱痴”脱口道:“南宫平!”
紫柏道人惊道:“南宫平!”情不白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南宫平脚步不停,突然大喝一声,举步一掌,向紫柏道人劈去。
紫柏道人身形闪处,长袖一拂,他因心有内疚,实在不愿与“南宫世家”中人动手,仅是随意挥出一招。
哪知他长袖方出,南宫平身躯一摇,便已倒在地上。
刹那间但见人影一闪,一个翠衫少女,如飞掠来,扑在南宫平身上,惶声道:“喂……你……你……”突地抬起头来,大骂道:“南宫世家究竟与你武当派有何冤何仇,你……你们难道要把‘南宫世家’的人都害死么?”
话未说完,已有两行泪珠,夺眶而出,“武当四木”面面相觑,满面惶然。
“钱痴”仔细端详了南宫平两眼,又轻轻一把他的脉息,道:“不妨事的,他只是身体虚弱,心火上升,加以疲劳、惊恐、激怒,内外交攻,才会晕倒,绝非受了内伤,只要将息两三日,吃几帖药就会好了。”
叶曼青轻轻托起了南宫平的身躯,恨声道:“我知道,‘武当’乃是名门正派,哪知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自今日起你们‘武当派’不但已与‘止郊山庄’结下深仇大恨,我还要教天下武林中人,都知道你们,‘武当派’真正的面目!”
她心中悲愤填膺,话一说完,回头就走,只见面前人影一闪,“武当四木”已一排挡在她面前,孤桐道人道:“姑娘慢走!”
叶曼青柳眉一扬,道:“你要做什么?”
紫柏道人长叹一声,道:“敝派此举,实是情非得已,但望姑娘能了解敝派的苦衷。”
叶曼青冷“哼”一声,道:“什么苦衷!为了自家苟安一时,居然与恶魔订约,随意做出这些不仁不义、不公不道的事,还敢厚颜来替自己解说,这岂非江湖下五门的行径!”
“武当四木”被她骂得目定口呆。
“钱痴”干咳一声,道:“姑娘……”
叶曼青霍然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干你什么事,你不是只要有钱到手就心满意足了么?”
“钱痴”怔了一怔。
叶曼青目光四扫,道:“你们要么就乱剑齐下将我刺死在这里,要么就闪开道路让姑娘下山去。”
孤桐道人道:“贫道们既不能伤及姑娘,也不能让姑娘下山,只得委屈姑娘,到一个地方去暂住些时日,等到……”
叶曼青大喝道:“等到什么?你们这是在做梦,莫看你们‘武当四木’在江湖中颇有威风,我叶曼青却没有将你们放在眼里?”
突听山下“噗哧”一声轻笑,一个娇脆有如银铃般的声音吃吃笑道:“好厉害的小姑娘!”
众人齐地一惊,齐声叱道:“谁?”
山岩下咯咯笑道:“小妹妹!不要怕,是你的老姐姐来了。”
话声未了,山下已有如轻烟般掠上两条人影,并肩立在山岩的边缘,山风一过,他们的身形也随之摇了两摇,就像是风中的柔草一样。
“武当四木”心头一惊:“好高的轻功!”
只见这两人亦是一男一女,男的亦是英挺俊逸,只是神情间满带一片傲气,女的更是娇媚绝伦,艳光照人,让人不敢逼视。
叶曼青惊呼一声:“梅吟雪!”
“武当四木”又是一惊!
只听梅吟雪娇笑着道:“小妹妹,告诉我,是不是这几个老道士欺了负你!让老姐姐替你出气!”
叶曼青面色一沉,冷冷道:“不用你费心,我的事我自己会料理。”
梅吟雪秋波一转,咯咯笑道:“哟,你看你这是在说什么?你手里还抱着个大男人,怎么会是这四个老道的敌手,若不是老姐姐恰巧经过这里,你这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岂不是要被人家欺负了。”
她边说边笑,娇躯有如花枝乱颤,眼波更是四下乱飞。
紫柏道人沉声道:“梅姑娘大名,贫道们虽然久已听闻,但天下武林中人,无论是谁,在贫道面前说话,也得放尊重些!”
梅吟雪噗哧一笑,侧首道:“东来,你听到没有,这四个老道的口气是不是太狂了些!”
战东来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痴痴地望着她,此刻连连颔首道:“极是极是,的确是太狂妄了些!”
叶曼青冷冷道:“这里的事,和你们毫无关系,你们还是去……去吃点心好。”双臂一缩,将南宫平抱得更紧了些。
梅吟雪笑道:“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件事我是管定了的,你要是不愿看到我这个老姐姐,你就快点走开好了。”
叶曼青心中暗叹一声,忖道:“她还是对他好的,无论怎样,都要帮他的忙。”口中冷冷道:“我早就要走了!”脚步一动,只听孤桐道人低叱一声:“且慢!”
梅吟雪道:“人家大姑娘要走,你们老道拦住人家做什么?”
“武当四木”目光一扫,只见那奇异的老人,昔日的“风尘三友”,今日的“钱痴”竟已不知在何时走得无影无踪,孤桐道人脚步一错,轻轻滑到梅吟雪身前,冷冷道:“久闻姑娘武功融会百家,深不可测,此刻姑娘对贫道们如此说话,想必是要施展一下身手了。”
青松、独梧两个道人身形一转,品字形立在她身后,只有紫柏道人,面如凝霜,仍木立在叶曼青身前。
梅吟雪轻轻一笑,望也不望这三个道人一眼,侧首道:“东来,你看有人竟敢对我这样说话,你还不教训教训他们!”
战东来双眉一扬,大声道:“出家人如此无礼,正该教训他们一番。”
孤桐道人目光一凛,道:“无知竖子,竟敢在‘武当四木’面前说出教训两字。”
战东来微微一愕,道:“武当四木?”
孤桐道人道:“正是!”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战东来突地大喝一声,“武当四木是什么东西?”身形一转,挥手一掌拂向孤桐道人胁下,“武当”、“昆仑”虽有旧交,但这本就一意孤行的少年,此刻玉人在侧,更是什么都不管了。
孤桐道人冷笑一声,叱道:“孽障!”错步回臂,抖手一剑,自胁下穿出,直削战东来的手腕,这一招招式迅快,部位刁钻,确是绝妙好招,战东来沉肘扬掌,只见对方剑势一引,已向自己当胸刺来。
他身后便是削岩,眼看无处可退,孤桐道人冷笑道:“这等身手,也配……”
话声未了,只见这少年明明一脚踩空,身形反而斜剁飞起,凌空微一踢脚,双臂一沉,苍鹰般笔直扑将下来。
孤桐道人心头一惊,连退三步,沉声喝声:“你可是昆仑门下?”
战东来脚尖沾地,冷冷道:“昆仑门下又怎样?”左掌斜削,右掌横击,连环拍出三掌,抢人剑光之中。
梅吟雪轻轻一笑,道:“好掌法,再加上一招‘三军齐发’,这老道便要招架不住了。”原来就在这短短数日之中,战东来为了博佳人青睬,已将“昆仑”绝技精华,全部告诉了她。
孤桐道人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剑势翻转,无比急迅地攻出三剑,看似三招,实是一招。最后一剑,宛如一片光墙般挡在自己身前。
梅吟雪笑道:“好一招‘坚壁清野’,但也挡不住人家的‘三军齐发’呀!”
娇笑声中,战东来拗步进身,右足忽地一圈,斜斜踢向孤桐道人持剑的手腕。
孤桐道人剑势一偏,战东来左掌已自剑光中穿出,直点他“期门”、“将台”两处大穴,孤桐道人挑剑分刺,哪知战东来右掌已向他肘间“曲池”大穴拍来,他大惊之下,身形一缩,只听“啪”地一声轻响,战东来双掌合拢,竟夹住了他的剑尖。
这一招四式,当真是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孤桐道人惊怒之下,运劲回撤,只觉掌中的长剑,有如插入生铁中一般,他用尽全力,竟也抽它不出。
梅吟雪咯咯笑道:“怎么样,我可是没骗你。”
战东来满面得意,轻喝一声:“起!”手掌一翻,竟将孤桐道入掌中长剑震飞出去,剑柄斜斜挑起,刹那间,只听“当”地一声清鸣,战东来得意的笑声尚未发出,但觉手腕一震,方自夺来的长剑,便又脱手飞出!
夜色中只见一溜青光,破云而上,孤桐道人手掌一穿,身形斜飞,去势其快如矢,道袍飘飘飞舞,长剑势道未衰,已被他接在手中。
青松道人一剑震飞了战东来掌中之剑,剑势不停,直削下来,削向战东来的手腕,独梧道人长剑出鞘,“刷”地一剑,刺向战东来的左胁。
梅吟雪道:“好不要脸……”突觉头顶上一缕尖风削下,孤桐道人身剑合一,凌空一剑削来。这一剑势道之强,有如霹雳闪电,便是顶尖高手,也万万不可力敌。
哪知梅吟雪居然不避不闪,孤桐道人心中一喜,突见梅吟雪身躯竟平空向后退缩开一尺,几乎已立在危岩之外。
孤桐道人收势不及,只听“当”地一声,这一剑竟插入山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