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她,企图将自己手掌心这一点温度传递给他。

  岑芙将自己的手塞到他手掌里的瞬间,许砚谈倏地收手,抓紧她柔软的小手。

  包在掌中,使劲地收紧,紧到两人的肌肤都泛白,用力度传达给她自己的情绪。

  岑芙不怕疼,只要是他给的,她都接受。

  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有轻轻地叫他的名字:“许砚谈…”

  岑芙的嗓音好听得很特别,像荔枝果酱,甘甜不腻,再投入一杯凉茶里,放上一枚薄荷。

  如丝绸般的柔韧质感,加上几分甜度,连说狠话都没力度。

  这样的嗓子现在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一下子把许砚谈从未知的阴霾里拽了出来。

  许砚谈缓缓抬起视线,光线打入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瞳,照进他冰霜万年的心海。

  他平直地扯着她的目光不放,喉结上下浮动,无言亦有言。

  岑芙扶在他手背上的拇指指腹若有若无地磨挲着,用小动作安抚着。

  半晌,随着松气,许砚谈僵硬的肩膀塌了下去,他扫了一眼,沉默许久后再次开口说的却是——

  “起来,地上凉。”

  沙沙的,很哑。

  岑芙低头,看着自己跪在瓷砖地板上的右膝盖,膝盖是什么时候抵到地板上的,她自己都没发觉。

  他手上用力气,一把把岑芙从地上拽起来。

  岑芙起身的同时问他:“到底是…?”

  爷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明明看上去很硬朗。

  “脑血栓。”许砚谈告诉她,“好多年了。”

  直到到了医院,家里的司机才告诉他实话,老爷子这些年的身体状态一直在下降,只不过因为妥善保养表面上不显。

  可是尤其是心脑血管病,病发都是很突然的。

  手术的风险太大,他年岁已高,请了最权威的医生都不能保证手术的成功率。

  保守治疗是老爷子自己选择的,因为这些年情况一直稳定,也把家里产业全都交给许衡叔叔去做,所以养得很好。

  老爷子在家里昏倒也吓坏了家里的保姆们,太过突然。

  就在刚刚,许砚谈一来医院就直接签了许健伶的病危通知书。

  两人并肩坐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肩膀碰着肩膀。

  岑芙轻轻摇晃着牵着他的手,小声说:“爷爷会没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

  许砚谈偏眼看她,语气平和,浑身透着一股稳重的成熟感:“知道我刚才想什么呢么。”

  “什么?”岑芙歪头。

  “我在回忆。”他重新望向自己前方,看上去是在盯着医院宣传单,实际上深邃深沉的目光却在透过实物探寻更多。

  “老爷子还有没有什么遗憾。”

  她听着,心骤然被揪了一下。

  “事业有成,儿女幸福,三世同堂,笔墨纸砚,吃过苦也享尽了富贵。”许砚谈一句句道来。

  说到最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两条。

  “没看着我叔成家。”

  说完,许砚谈颇为惭愧地勾了勾唇角,弯起的唇线尽是数不尽的压抑:“也没看着我穿检察院的制服登法庭,下一线。”

  他还记得爷爷跟他说过的最严肃的一句话。

  【许砚谈,永远不能让私情牵制住你的步伐,你的理想。】

  【这辈子,活出个模样给我看。】

  许健伶是许砚谈人生的摆渡人,一开始许健伶把许砚谈从许项手里接手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管教,就做了两件事,掰正了许砚谈扭曲的心性。

  第一,让许砚谈多看书。

  第二,辞了精英家教,让许砚谈去公立小学报道。

  看似很常规的两个决策,却领着许砚谈走向了光明。

  许家人各个精明才干,手段百出,可是他们的城府永远对外施展,用于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壮大家族产业。

  只要进了家门,他们一如普通平民百姓的家庭那样相处,温馨中带着深度,后背们仅仅是看着长辈们的所作所为,就足以成为品格端正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这一家子人会让岑芙这么喜欢,这么留恋。

  看着许家人,她不仅会受到温暖,甚至在某些时候,她有些羡慕许砚谈,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家人。

  岑芙握着他的手,主动望向那还亮着强光的“手术中”的灯牌。

  她盯着那抹亮眼的血红色,决然的气场逐渐散发开来。

  如果可以,她也想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从病魔手里把爷爷拽回来。

  密密麻麻的踏步声从远处传来,岑芙和许砚谈齐齐偏头,看向从各个场所赶过来的许衡和许竺两兄妹。

  长辈们来了,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许竺比许衡急迫,拉着旁边的司机就开始嚷嚷着了解病情,急得快哭。

  许衡搂着妹妹的肩膀,提醒她冷静。

  岑芙随着许砚谈站起来。

  视线的余光里,许砚谈侧脸的轮廓依旧立体,那下颌线绷得很紧。

  一股悲恸漫上心扉,她只得再牵紧一点他的手。

  趁着走廊吵闹的这会儿空隙,在这弥漫着紧张气息的地方,她开口的声音并不大,却能精准地钻进他的耳中。

  她对他说。

  “许砚谈,别怕。”

  别怕。我在呢。

  这一句柔柔软软的话,成为敲碎冰面的最后一锤。

  冰面上的裂痕蔓延开来,成为死寂中绽开的枝芽,几乎崩坏的声音震耳欲聋,溃败的窒息感喷涌而出。

  许砚谈仰起头,一手摁着她后背,直接把人拢进怀里,又快又狠。

  岑芙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这紧到几乎窒息的拥抱里,脸颊撞到他发烫的胸膛。

  憋了很久,她听见头顶飘来许砚谈的嗓音。

  他对她说。

  “岑芙,陪着我。”

  不加任何修饰的需求,他需要她。

  岑芙抬起手搂住他的腰,手拍在他的后背上,微微抿唇,“好。”

  多久我都陪着你。

  就在这个时候。

  咔的一声清响。

  门上的“手术中”灯牌熄灭。

  所有人齐刷刷地将希望的目光投入手术门。

  对结果的渴求与恐惧,在灯灭的瞬间升到顶点。

  ……

  ……

  许家能来的人全来了。

  想来的人,也都来了。

  vip病房外,众人面色严肃沉重,岑芙安抚啜泣的许竺在旁边长椅上,年纪尚小的许向臻还穿着校服,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来的人有许家亲属,也有这些年跟着老爷子做生意的许家企业领导们,都是为了趁老爷子还在,赶紧看看,说上最后几句话。

  许爷爷已经无法自主呼吸,手术的结果不尽人意,现在人昏迷着靠机器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驾鹤西去。

  重症监护的门被推开,许砚谈一步步从里面走出来。

  在岑芙抬头与他接上目光的瞬间,犹如巨石砸心,她的心跳骤然踩空。

  因为那瞬间,岑芙在许砚谈漆深的瞳里,在那表面冷霜的眼中,看到了破碎近半的他。

  一向强大的人,恍然被上帝折伤了脊背。

  如若不是生人在场,她真怕他没办法坚持挺立在原地。

  滚烫生于他的心底,最终却从她的眼角冒出。

  许砚谈往外走了几步,草草收回视线,然后背对着所有人,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沉默着。

  背影挺括,头颅微抬,留给黑白之间一抹孤傲的背影,冷得带刺。

  没人敢探寻他的神情。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独自与自己最尊敬的爷爷说了什么。

  岑芙抬手抹了把眼泪,见没人进去了,她独自一人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走进了病房。

  单人病房空荡荡的,响着各种机器运作的声音,是艰难维持着一个生命的声音。

  除了机械声,她的脚步声,整个房间毫无生机,令人窒息的悲伤。

  她无法接受,前几天还同桌吃饭谈笑的人,如今就躺在这里。

  岑芙见到爷爷的瞬间,眼泪就绷不住地决堤而出,她咬着嘴唇不让爷爷听到任何哭泣的声音,把所有哽咽拼命往肚子里咽。

  戴着呼吸面罩的许健伶已然没有平时在家里的那般精神气色,没了抖擞的骨劲,人的苍老就如攻破堤坝的洪水,在肌肤的每一分纹路中体现。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即使合着,也仿佛有笑意的眼,那些成年累积的笑纹,也有对岑芙的那一份。

  她就这样,眼泪一串串地掉,用模糊的视线,用自己的心,记下这位老人最后的模样。

  想把这位对自己好的人的脸庞,永远刻在心底。

  半晌。

  岑芙伸出手,在爷爷苍老的,快失去温度的手背上轻轻抚摸。

  “爷爷…”她夹着哭腔,鼻喉酸苦,从气管往上神经性的抽泣,豆大的眼泪掉在乌白的床单上,想着自己能为爷爷做的唯一一件事。

  岑芙对昏迷着的老人承诺,字正腔圆,放大声音:“您放心吧…”

  “您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做到。”

  【这小子现在还没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还是一匹随时可能脱缰的野马。】

  【如果以后他有走错路的迹象,孩子,记得拉他一把。】

  “我一定…做好。”她抽噎着,反复,重复。

  许砚谈还有我们,您放心吧,爷爷。

  谢谢,爷爷。

  *

  两天后。

  许健伶先生的葬礼紧锣密鼓地举办着,因为身份的尊贵,在商圈的地位,这场葬礼非常盛大。

  整个许家忙前忙后几乎喘不上气,岑芙就陪在许砚谈的身边,他做什么,她就帮衬着。

  每一次亲人的离去,都是小辈人心性的一次脱胎换骨。

  老人走了,还在的人就不得不赶快成熟起来,担起责任。

  岑芙甚至能感知到许衡叔叔的变化,沉重中,他的独当一面在此刻显现出来。

  从老人的后事,到料理安排整个集团的秩序,他忙碌中游刃有余。

  许家的主心骨从今往后,就要换为许衡了。

  许砚谈跟着许衡在招呼前来吊唁的亲友。

  葬礼现场剩下许多白色菊花,地上也散落了一些,岑芙一人无所事事,就挨个弯腰捡起,在手中聚成了一捧白色菊花的花束。

  寒潮过去了,三月的风已经没有伤人的力度,一股风过来打在人脸上,余韵都含着暖的温度。

  岑芙捧着花,沿着墓园的草坪边缘走着,黑色皮鞋踏在石板路上,菊花摇曳的轻音伴随。

  风吹乱她的刘海和碎发,一阵一阵的挡眼睛。

  视线前方,她散步的路线被一双皮鞋阻拦,岑芙愣住,一点点抬起眼睛,对上眼前男人的视线。

  这位叔叔虽然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可打眼看去怎么都觉得他这人的气质和笔直革履的西装不搭。

  他眯起眼睛来笑,眼尾能形成一个小钩子的形状,笑得亲切,眼神清澈得有些过分,仿佛将天地变化都参悟般的透彻。

  头发有几缕见白,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就那么露在外面毫不遮掩。

  手里捏着串木珠子,手指一动一动的盘着。

  能参加葬礼的一定是许家人,可是面前这位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您好。”岑芙毕竟是跟在许砚谈身边,就算不知道是谁,问句好总归没错。

  观察端详着岑芙的五官,尤其是她那双眼睛。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问候,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盯了十几秒,然后徐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答非所问地怪异道:“你成长得很好。”

  “很好。”

  岑芙些微怔松了眼角,没听懂,“……啊?”

  徐洪将自己的木手串抬起,一遍扣转,一边合上眼笑着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带着愉悦的语气朗朗诵读:“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著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①

  徐洪往前走,恰好正面遇到出来找岑芙的许砚谈。

  许砚谈瞧见他,没给什么情绪,出于礼貌,也算给自己姑姑面子,叫了一声“姑父”。

  听见这声姑父,岑芙才恍然大悟那个怪叔叔的身份——原来他就是许砚谈口中那个假道士姑父,许竺姑姑的丈夫呀。

  果然是神出鬼没,非要到爷爷葬礼这么大的场合,才出现一次。

  怀里的白菊花盛放纯净,岑芙望着姑父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他手上垂在半空摇来摇去的木手串。

  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缘分,在岑芙心中缠绕。

  她以前真没见过这位叔叔吗?怎么总觉得熟悉。

  岑芙扭头,望向走到自己身边站着的许砚谈。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许砚谈的眼下有着乌青的疲惫迹象,身体依然疲态,可愣是靠着心里那股劲在吊着,人的神态与平时相比没有任何松动。

  或许,这也是他想给爷爷看的。

  即使他离开,他许砚谈也能担得起责任,走得顺自己的路。

  于是,岑芙只觉得自己怀里这些白色的花是有温度的。

  许砚谈盯着姑父离开,回眸,瞧见她一直在看自己。

  他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帅气,双手抄兜,站得松散些,似是到她身边才能歇口气,扯着淡哑的嗓问:“怎么?”

  如若说他是岑芙眼眸的破译者。

  那么许砚谈之身心,这同样也仅对她开放翻阅。

  他一个随意的举动,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个疏淡的眼神。

  她就知道他累了。

  她看着许砚谈,用她的温柔承接住许砚谈如沙尘暴般的哀伤。

  岑芙敞开单边手臂,露出一抹微笑,如荒漠里新生的清月。

  “要抱吗?”

  作者有话说:

  白白:爷爷走了呜呜呜,许砚谈最珍视的两个人走了一个。

  ①处诗句取自吕本中(宋代)的《木芙蓉》一诗,可以搜搜释义,另外姑父确实是给芙芙起名的人,有个小故事,后面揭露。

  明后天有你们等了半本的,可能有红色大眼仔警告。

  【单数章继续红包发发发,爱你们!晚安!】

第50章 Anecdote

  Anecdote:50.

  爷爷的葬礼已经过去一周多了。

  所有人都重回正轨, 该做什么做什么,大家都各自努力,这也定是老爷子想看见的。

  岑芙开学, 投入了密密麻麻的课程表安排里, 也成为百万个怨气早八人的一份子。

  挑高宽敞的教室窗外,麻雀三两成群地从抽绿的枝头之间蹦着飞,偶尔一只喜鹊飞过, 嘹亮单调的“喳喳”声伴随着老师的授课,谱写了初春校园宁谧的氛围感。

  “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用电影画面构图,节奏的物理性特征对应其产生的美学特征来实现镜头组接后的视觉冲击…”①

  身边的纤纤脸上妆容倒是精致,可早就小鸡啄米点着头打瞌睡。

  岑芙低头看着课本上的字, 也有些发昏,不过勉强还能挺得住。

  纤纤被这喜鹊的吵声弄醒了, 咕哝一句,翻着课本, 云里梦里地问她:“讲哪儿了。”

  “爱森斯坦,蒙太奇。”岑芙举笔做笔记, 小声说着。

  “啊…”纤纤又被困意席卷, 趴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吐槽一句:“什么爱因斯坦, 达芬奇啊…乱七八糟…”

  岑芙忍不出气音笑了一下,无奈。

  把笔记给她做了,不管她任由她睡了。

  岑芙把老师讲的重点誊抄在书上, 顺便折上角, 课堂氛围太安静,以至于她记完重点以后有些出神。

  书上的黑色铅字在视线里模糊移位, 岑芙垂下纤密的眼睫, 落寞油然而生。

  她掏出手机, 看着微信置顶和许砚谈的聊天框里的记录,叹了口气。

  自从爷爷走了以后,许砚谈几乎就没回过家,一周多了,问就是在外面忙。

  她打去电话他照样会接,也会告诉她他在哪里,做什么。

  可就是不见她。

  岑芙能猜到原因,如是他自己一时间无法调整心情,应该是不想把控制不了的情绪压在她身上。

  可是伴侣的作用难道不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的么。

  但是面对他明显的疏离躲避,岑芙又怕提及他哀痛之事,所以不敢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又给许砚谈发了微信,答复依旧:今天也忙,不回家。

  “芙芙……”纤纤半醒不醒的声音打断了岑芙的惆怅。

  她偏眼,纤纤枕着自己的胳膊,偏着脸蛋看着自己,岑芙挑挑眉,小声回:“干嘛。”

  “就是舍不得…”纤纤噘嘴,重新闭上眼,再次酝酿睡意,然后说:“想到再过半年就没人给我记笔记了…好难过啊…”

  纤纤随口的一句话,更是给岑芙的心上压了一块石头。

  她听着,没有回话,默默回过头继续看书,缓慢眨动的眼掩藏着落寞和伤怀。

  是啊,九月份就要离开他了,明明在一起的时间就那么有限。

  他还要这样不见她。

  岑芙想着,自己在崇京大学算是双培借读一年的事还没有跟他提过。

  两人未来必定会面对的问题,是该说说了。

  ……

  “许砚谈?许砚谈。”

  教授的嗓音伴随着敲桌子的声音响起。

  许砚谈倏地将走神的思绪从手边始终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抬起。

  开会发呆被逮着,他倒是坦诚,笑道:“走神了。”

  教授颇为无奈瞪他一眼,继续刚才的话题。

  许砚谈重新投入国际商事仲裁庭辩论赛的筹备会议,听着旁边老师和同学们的讨论整理思路。

  空隙间,他再度看向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上的对话停留在今早。

  以他一句“今天也忙,不回家”为结束。

  直到现在,双方没有继续的通讯。

  他短暂阖眼,将杂绪和疲惫掩藏眸底。

  再睁眼,又恢复成那个冷面随心,举足稳重的许砚谈。

  ……

  当天下午,岑芙被同学们邀请去团建庆功宴。

  因为她所参与那个青年团联合的普法视频到今天就彻底完工了,十期普法稿件全部通过审核交稿,整个剧组制作组的工作圆满完成。

  这将会是所有参与的传媒系,编导广电系的同学们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十几个人几乎把学院路那家tube station披萨店包场了,店里一半席位都是他们的地盘。

  这里面大部分的同学都是比较外向的性格,喝了点酒以后更会来事,闹得大伙儿一阵一阵地嬉笑吵闹。

  店里其他顾客一开始还投去颇有意见的眼神,后来发现根本无法阻止这帮年轻人沸腾的闹劲。

  岑芙是观察到其他人不满的,不过她忽然也觉得,就在年轻的时候干些“打扰别人”的任性事。

  好像也不错。

  不知道是谁带来一瓶威士忌,要弄可乐桶。

  不锈钢矮桶里的冰块晃荡出咯啦咯啦的清脆声,哄闹中两个男生把可乐和威士忌同时倒了进去,瓶里歪着的液面倒着快速往下坠。

  服务生给他们提供了柠檬片,扔进去以后不仅提香,更会加浓可乐桶的口感。

  “难得高兴,喝点吗?”纤纤搂着她问,还担保后续:“你要是想喝,那个谁张颖不喝,待会能送咱回去。”

  岑芙一开始还没有喝酒的意向,但是她今天确实被团建的氛围感染了,并且。

  她的视线盯着那空掉的酒瓶,注视着上面威士忌的英文字样。

  莫名想到了许砚谈。

  “好。”她拿定主意,莫名就想再试试这酒,笑着应下:“那就喝一点。”

  “好嘞!我陪你!”纤纤一听她愿意跟着喝酒更高兴了,张罗着让他们搞可乐桶的快点:“快点啊!我芙今天都要小酌了!几个大老爷们!干点事这么费劲呢让大伙都等着!”

  ……

  最后岑芙喝了两杯可乐桶那个酒,然后又自己偷摸着喝了一听RIO强爽。

  等最后出披萨店的时候,她走路都不成直线了。

  夜幕降临,八点半正是崇京春夜成熟的前奏时期。

  披萨店,街边恰好有棵孤零零的桃树,粉嫩的桃花随着晚风摇曳,零星几波花瓣飘落下来。

  乘着温暖的风,落到醉醺醺的女孩肩膀上。

  岑芙垂头丧脑地坐在路边石墩子上,整个人看上去就软趴趴的,纤纤正在和其他同学商量着打车,让她靠着自己的腰,单手扶着岑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