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康发听到,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眉头皱紧,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人到中年,努力做事业养家,没想到却依旧要如此唯唯诺诺,肩膀缩着说话:“我代表咱们家…跟许总道了歉,也跟他谈妥了这件事的纠纷。”

  岑芙瞬间站起来,情绪憋不住了,直接质问:“爸,你不会求许叔叔放过妈了吧?您…您这都不能看清她吗!”

  “爸。”她气得说话语气都在颤抖,“当初她可是连您的性命都赌进去了!”

  “那个板子…它砸不死人的。”岑康发还在软弱地狡辩。

  他抬头,暮态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湿润,举手投足尽是艰难:“小芙…没有你妈妈,爸爸也不会有今天。”

  “你妈她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人……”

  当年,他就是一个任劳任怨,勉强算读过几年书,在榆安市建材家居城里给人打工卖家具的小弟。

  如果不是认识了何芳华,凭借着她独到又敢拼的商业头脑一步步独立做生意,然后把生意搬到崇京去,怎么会有岑康发半生富贵的今天。

  在岑康发心里,何芳华不仅仅是自己的伴侣,孩子的妈妈,更是改变他一生的恩人。

  他怎么会不懂得何芳华的过分,可是他还是念着何芳华的好,低三下四的在许衡面前,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恩情,求人家放过何芳华,私下和解。

  “砸不死人许叔叔腿伤治不好!?”她指着大声喊:“砸不死人你的腰这么多年越来越严重!?”

  岑芙听着这些,摇着头后退,满眼尽是失望。

  不对,不是的,不应该这样思考问题!

  “爸…不能这样。”

  岑康发听着小女儿颤抖的声音,深深地垂着头,长叹一口气。

  之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岑芙永远也无法理解,永远也无法原谅的话。

  “小芙…你妈她也是…想为咱们家好。”

  宛如一枚针瞬间扎穿了岑芙的心,她永远惦念父亲对自己的照料。

  可是面对大是大非的事情,父亲这般软弱,这般黑白不分的观念,让她无法苟同。

  “呵。”岑芙倍感荒唐,冷笑一身出来。

  她再也无话可说,转身的瞬间,再次听见父亲猛然间剧烈的咳嗽,像是快把心肺都咳出来的撕裂声。

  她心中骤起压不住的担心,可是岑芙强忍着,强迫自己不能回头。

  半晌,岑芙咬紧牙关,也只是说出一句。

  “您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离开了父亲,带着千般万般的失望,愤恨。

  同时。

  楼上,书房。

  许砚谈就倚在复古风的落地窗旁边的书架边,睥睨着楼下所发生的一切。

  他深沉的目光追随着岑芙离开岑康发,走向别墅的背影,深棕色的瞳孔匿着思绪,探不明,挖不透。

  “拄拐半辈子,您真忍得了?”他开口,声线偏冷。

  许衡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全英小说,书很旧,能看出他的热衷。

  他看书的时候会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金色的细挂链垂着,给他整个人渡上了矜贵又书香儒雅的气质。

  仿若欧洲出身传统贵族家庭的公爵。

  叩叩——

  书房的门忽然响起声音。

  许砚谈倏尔掀眸,然后看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端着茶走进来。

  女生衣服穿得朴素,长了一张秀挺的脸,即便是低顺的眸依旧能透露英然,她把茶盘放在许衡书桌边,开口:“先生,您的茶。”

  许砚谈认得她,自己叔这些年资助的贫困生之一。

  但是,是他叔唯一一个带到家里的。

  他环胸,眉宇间有几分谈话被打断的不耐。

  许衡露出几分笑意,看不出疏离还是亲近,道了声谢,然后嘱咐她:“都说了这些事不用你做,回去看书吧。”

  谷倾渝收回手,缓慢地挪动步子,略有眷恋的目光在许衡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乖顺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保持着眼尾和唇角的微笑程度,重新将目光放置到书上,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回答许砚谈:“你不是已经为我做很多了么。”

  “做人留一线,别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只有卖岑大哥一个面子,让往事翻篇。”许衡笑意逐渐深入,抬起眼睛,看着自己侄子,“你和那姑娘才能有好结果。”

  “砚谈,家人都是互相保护,互相成就的。”

  “别为了我这点小事,推开自己喜欢的人。”

  许砚谈听着,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里面不太对劲,他偏眼,再问:“真是这样?”

  “叔,你没有瞒我的事儿吧。”

  啪。

  许衡把书一手合上,没有再回答,而是笑着说:“小姑娘在下面等你很久了。”

  “我想,她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

  许砚谈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站在别墅门口迟迟不进来的岑芙。

  她侧着身,脸对着外面院子,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老一辈的往事就像秤砣,压在岑芙的心里,同样,许砚谈也不曾有半刻是好过的。

  他就站在楼梯上,默默地看了她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走下楼梯,一步步走向她。

  “岑芙。”他站在别墅门口叫她。

  岑芙甩头看过来的时候,一滴眼泪珠子随着她呼出的白雾一同降落凡间。

  恰好落在他的眼底。

  望向喜欢的人的瞬间,一定是想要藏住所有负面情绪的,只可惜,她转头的速度太快,没给眼泪蒸发成雾气飘走的时间。

  眼神也没来得及扮演无事恍然回首的轻松。

  意识到自己没有藏好心情的瞬间,岑芙也憋不住了,见着许砚谈一下子就开始委屈,嘴唇撅起,吭呜了一声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许砚谈反而笑了,眉眼全展,稍许敞开自己的臂膀。

  清冷的空气从他的指缝间流过,拖腔带调的:“哟——谁又让我们受委屈了?”

  岑芙因为憋眼泪,两侧脸颊都鼓起来的,晃着模糊的视线就扑了过去。

  叹息在心底演奏,眸底的渊潭一再深陷。

  许砚谈就站在原地,勾唇眼却未笑,敞开怀抱,曲勾手指。

  “来抱。”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许砚谈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臭不要脸啊^^

  许砚谈:再来一遍(威胁)

  白白:(闭嘴了)

  【这都交往了,分手还远吗!哈哈哈,希望今天你的看得开心,晚安,记得评论领红包】

第48章 Anecdote

  Anecdote:48.

  岑芙扑到许砚谈怀里, 使劲去闻他身上的那股清冽厚重的木质味道,只有他的味道,才会给她片刻安慰和安心。

  许砚谈虚虚把手放在她腰臀曲线处, 另一手熟络地用指腹去揉她柔软的头发, 他笑,有几分嘲耐:“又干嘛啊这是。”

  “唔呜…”鼻音已经淹没了岑芙的嗓子,她嗡嗡着声线, 闷在他胸膛来了句:“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这么窝囊又娇愤的话,配合着哭腔嗡嗡的调子,戳中了许砚谈的笑点。

  他沉着嗓子碎碎地笑,胸腔震颤, 把岑芙的鼻尖和脸颊也弄得痒。

  “彼此欣赏,彼此陪伴照顾, 这是家人。”

  “无法苟同三观,可又无奈被血亲拴连。”

  他淡去了笑, 揉她后脑的指腹从揉变为了稍许用力的摁,用自己的方式去慰解她:“这也是家人。”

  “接受就好, 没必要改变自己。”

  一听到这样的话, 岑芙原本已经消退的眼泪都返潮似的冒出来, 她把掉出去的眼泪藏在他的灰色针织毛衣里。

  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和许叔叔达成和解的,在岑芙看来,这是永远没有完美答案的一道难题。

  一想到许叔叔拄杖却依旧劲挺的背影, 她的鼻子和胸腔就酸涩难耐。

  “对不起。”岑芙无法再道出任何, 只是无奈,悲愤的重复:“对不起…”

  许砚谈听着, 直接将自己的指腹移到她的颈后, 带有惩罚意味地使劲捏了下她颈后脆弱的软肉。

  一点都不温柔, 吓唬她:“岑芙,再让我听见对不起这仨字儿,跟你没完啊。”

  威胁的凶话,在岑芙听来却那么温柔。

  她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感受他紧实的肌肉曲线,听着他稳重的心跳,“嗯。”小声答应着。

  这是最后一次。

  “走吧,去姑姑卧室的洗手间把脸洗洗,她那屋什么护肤品都有。”许砚谈拉开她,俯身给她抹了抹泪花,将稀缺的认真全投注在凝视她的目光中。

  说完,他为了逗她情绪,勾着坏笑补了一句:“别让我叔待会下来吃饭的时候看见你花着一张脸,以为我虐待女朋友。”

  岑芙抬手抹着眼泪,另一手去揍他,动作里尽是娇嗔。

  不轻不重的。

  ……

  洗干净脸用了一点姑姑的护肤品保湿,岑芙从楼上下来,看见爷爷和叔叔都已经到楼下去了。

  爷爷和叔叔餐前来了一盘象棋,两人对坐对弈,一个老谋深算,一个笑里藏招。

  而许砚谈拉了个椅子坐旁边观战,坐姿懒散的,能看出他神态的放松,时不时使坏似的,还对爷爷三两句的嘲笑,指手画脚的捣乱。

  “老头子行不行啊,脑瓜子转不动了吧。”

  许健伶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许砚谈,吹胡子瞪眼的,笑骂:“嘿!瞧这孙子,观棋不语没教过你是不是!”

  许砚谈往后一靠,胳膊架在脑后,一副不讲道理的浑样儿:“没听说过。”

  许衡听着这爷孙俩互怼,笑着摇头。

  岑芙胳膊架在二楼栏杆上,整个人靠着楼梯注视着下面这一幕。

  这副三世同堂的画面任谁看去都会觉得温馨。

  她深知许砚谈的过去,此刻觉得,如果没有爷爷叔叔,还有姑姑这些真心为他的家人。

  仅凭许砚谈身体里那根还未强壮的“正”骨,真能自己把自己从濒临疯狂的界点拽回来么。

  岑芙偏向于不能的答案。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们,只觉得光是看着都觉得幸福。

  哪怕自己还是一个外人。

  这时,许砚谈就好似能心电感应她所处位置似的,忽然抬头,对上在二楼无声打量的她的视线。

  许砚谈短暂地深视了一眼她的脸,然后勾起唇角,吊儿郎当地催促,对她用无声口型传达话语。

  【下来。】

  这一步轮到了小儿子走,许健伶空闲这会儿也随着孙子抬头,看见了小姑娘。

  岑芙看见爷爷瞅自己,瞬间紧张起来,怕他因为何芳华的事对自己怀有负面意见。

  谁知,下一秒。

  她的眼底,爷爷露出了依旧的和蔼笑容,连花白的胡子都显得可爱。

  他对自己招了招手。

  岑芙下唇瓣的底部悄然抖了两抖,她绽开了眉眼,使劲点头。

  *

  三月初,新一学期开学。

  原本冷清的学校重新热闹起来,再踏进学校的时候,岑芙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恍惚感慨时间的魅力。

  上次还在这里活跃的时候,她和许砚谈的关系还水深火热着,与他有关的所有场景都浸染着拨不开的回忆。

  学校里的树还没有抽芽,岑芙走在学校的梧桐大道,忽然意识到,这会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着这些树新绿成荫了。

  以前只希望时间走快点,再快点,这样就能减弱她痛苦的力度。

  可是现在她有了许砚谈,就像逐渐减慢的步调一般,她无时无刻不在向上天祈求让时间转动地再慢半拍。

  哪怕半拍,都能再给她一些时间抛下所有顾虑去与他温存缠绵。

  自由幸福,分离逼近。

  她轻叹了口气,收紧背包带,前往下个目的地。

  ……

  校医办公室内。

  室外薄冷,向阳的室内却温暖肆意,岑芙弯着腰,澄亮的目光从窗台上一排奇形怪状又丰满的多肉植物上扫过。

  说是办公室,这里完全是被主人弄成了温室小植物园。

  除了窗台上的多肉,还有架子上的长叶植物,在温暖的环境下长得正好,枝叶都绿色发油光。

  岑芙只要见着这多肉植物,总是忍不住想去捏它肉乎乎的叶瓣。

  反正屋里也没人,她手痒痒就动了指头。

  岑芙伸手用指尖使劲捏着多肉厚实的叶瓣,用力到指尖都泛白,心里那股奇怪的癖好被满足,她悄悄笑。

  阳光如万花筒的光斑碎片般从挑高的玻璃窗泼进来,隔绝了空气里的寒冷,光可以肆意地用自己的炙热去抚摸少女的脸庞。

  它穿过叶与叶之间,仿若那布满雾气的清晨森林,丁达尔效应把隐匿的光拱出来,显现形状。

  散射的光穿过室内的细细微尘,为她浑身渡上一层绒毛滤镜。

  即将离去的冬的暖光照到她的眼底,卷走其中压藏多年的悲哀和淡忧,不修边幅自成美态的乌黑碎发像蝴蝶的触角尖尖,试探着碰触着光的温度,随着动作轻摆。

  舒适和惬意是岑芙和此般暖阳的携手作品,纤细如葱白干净的指尖在植物叶瓣上流连。

  她一侧的头发是别到耳后的,轮廓漂亮的耳朵,白皙的颈子,还有她挤溺纯粹笑意的漆墨鹿眼。

  一切都是美好的同义词。

  “喜欢就选一盆。”男人清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静谧的弦乐背景音戛然而止,岑芙吓了一跳,肩膀缩起,倏地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周霁成。

  一两个月没有见这位温谦的校医,再见竟也没有很陌生。

  他依旧时刻挂着那纹丝不变的温柔笑容,只不过身上的利落白大褂更给他塑造了一层理性的光环,凸显他身形的高大削瘦。

  周霁成无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扫视着岑芙,不着痕迹的打量,笑着用肯定句的语气说:“最近心情不错吧?”

  “啊,对,您怎么知道。”岑芙双手在前面十指相扣,悻悻而笑。

  周霁成走进屋子里,偏眼瞧她,然后笑意更深:“人的心理状态会从面部表情,五官肌肉的放松程度,身材,甚至是头发长度的体现。”

  这些让岑芙听着倒是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却也让她感到新鲜好奇,不禁惊讶:“老师,这算是心理学的范畴吗?平时你给别人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也会看这些?”

  “当然,有些患者起初的时候都不太愿意对医生敞开心扉,能够理解,所以我们要主观去观察评测。”周霁成走到她身边,背手弯腰,看了看自己养的这些植物,“喜欢这些?”

  “嗯,室内绿植多了人心情也会好。”岑芙点头。

  在聊天时候,她发现这位周老师竟然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不远不近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远,可是近得却不会让对周老师半熟不熟的她产生对男性接近的那种冒犯和戒备感。

  他身上完全没有强壮男性对女生的生来的那种压迫感和威胁,整个人好似被一团柔和的泡沫包裹着,像一碗清水。

  可是水至清则无鱼,越清可见底的潭,才越是可疑。

  岑芙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喜欢的话可以挑一盆带走。”周霁成拿着喷壶蹲下,看着放在矮架子上的那盆漂亮的紫白色蝴蝶兰,轻微皱了皱眉。

  这是周霁成办公室唯一一盆带花的植物。

  岑芙转身从包里把同学们开学上交上来的表格掏出来,回头就看见他蹲在花面前小心翼翼地喷洒水雾,端详着说:“好像就这盆蝴蝶兰长得不太好。”

  花朵□□盛放没多久,就露出了干枯的迹象,一点也不饱满了。

  “不是所有花都能适应过于温暖的温度。”周霁成给蝴蝶兰洒了洒水,意味深长,说着:“我们认为的温暖,对它而言,可能是烧伤根脉的炙热。”

  说完,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他缓缓回头,看像站在一旁举着手机看消息,看得面露喜色的岑芙。

  因为他在浇花,没人注意她,所以岑芙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外露得一干二净。

  是那般只会出现在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脸上的笑容。

  有些羞赧,欢愉如潮水一波波随着心脏跳动荡漾到眼睛里的笑意。

  周霁成回身,眼眉微压的动作藏在起身的一瞬间动作里,再抬头又是温润微笑,问她:“谈恋爱了?”

  今天和纤纤云迹骆杭他们约了在外面吃饭,待会儿许砚谈来学校接她。

  岑芙赶紧关上手机屏幕,有种心事被大人戳破的既视感,又算是自己老师的那辈人。

  “啊。”她害羞短笑,然后点头,用动作作答。

  “怪不得最近这么开心。”周霁成坦然一笑,接过她递过来的表格,走到书桌前坐下,一页页翻着检查,“个人信息让同学们反复检查过了吗?如果有问题返回去,还得你来回跑。”

  “应该是没问题的。”岑芙点头,说着话的时间,手机又震动一下。

  她顾着此刻要专心跟老师说话,打算待会儿再看消息。

  “咱们学校的男孩子?”周霁成毫无征兆地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搞得岑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想了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谈恋爱的事,她心里嘀咕着这老师没想到也怪八卦的,不熟的学生谈恋爱也要问嘛。

  “是,算是学长吧。”她还多说了些。

  三十多人的表格,周霁成翻得很慢,他的目光始终在表格上,语气悠悠:“上次你帮忙买药的那个?”

  虽然是问句,但他语气里的肯定程度几乎到了岑芙都不用回答的程度。

  没想到这个老师一猜就猜中了,岑芙再次被周霁成推理和猜测人心的能力惊讶到。

  不知怎的,岑芙有些不太想继续待下去了,嘴边笑容的肌肉弧度也不自觉变得僵些,她礼貌回答:“对。”

  “老师,表格没问题吧,没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需要我再来,您随时通知我班主任就好。”

  周霁成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行,你回去吧。”

  岑芙如获大释似的在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同时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是许砚谈发来的,一条语音。

  估计是开车到学校附近了,让她去某个地方找他的消息。

  岑芙一边走向门口一边点开放在耳畔听。

  她颇喜欢许砚谈给自己发语音,因为喜欢他的声音。

  ……

  几秒过后,岑芙怔松了眼角。

  整个人愣在了校医室的门外。

  她没听过许砚谈这样的嗓音。

  隐忍着快要崩塌的情绪,发哑的,犹如即将迎来席略沙霾,搅浑月光的沙尘暴的大漠。

  甚至,她能挑出其中一丝。

  对未知之事的恐惧。

  “岑芙,我在医院。”

  “爷爷…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白白:爷爷身体不好了呜呜呜(ToT)别说芙芙了,连我都很贪恋许家的家庭氛围,幸福如果能一直延续就好了。

  【想以后都单数章留评红包啦,大家太热情我荷包有点承受不住呜呜呜,爱你们,今天也晚安吧,生活愉快】

第49章 Anecdote

  Anecdote:49.

  挂了电话, 岑芙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打车赶到市医院。

  北方的春天一如既往,总是在给予温暖和骤然降温中反复横跳,当人们断然春天已经降临而减去衣物的时候, 它惯会耍些手段施些小雨绵绵, 或者强风席卷。

  带走人们眷恋的温度,刺痛单薄衣物下不堪一击的皮肤和骨骼。

  因为小跑而急促的呼吸,远不及岑芙不断下沉的心跳。

  她向护士询问了抢救室所在的楼层, 压抑着不能在医院奔走的原则尽可能提高速度。

  她辗转几个拐角,最终被血红的“手术中”灯光刺到眼眸。

  目光下坠,视线前方她看见了坐在长椅上垂首沉默等待的许砚谈。

  外面就他一个人等着,其他家属似乎还没有赶到。

  许砚谈哪儿这么低过头, 完全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抛在外面。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合在一块, 岑芙利用隐形眼镜的加持,甚至可以看到他手背上隐忍情绪而突出的青筋。

  许砚谈头垂着, 黑色的尾发下略显削瘦颈骨的棘突,坐姿依旧板正, 直挺的腰背像是折不弯的劲竹。

  有一股劲儿在吊着他, 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怕趴下。

  灯光打在他身上, 投射出一片黑色的影子,像是揪扯着命运之神不放的黑蟒。

  意外发生的太快,让岑芙几乎来不及消化信息, 接受前两天还对自己笑呵呵的爷爷如今就躺在里面接受紧急抢救的事实。

  她望着仿佛将气氛都压低压冷的许砚谈, 刚刚坐在出租车里满腔的安慰话荡然消失在嘴边。

  她没有经历过家人渡生死之劫,此刻说什么都觉得无力。

  岑芙重新抬起步伐, 一步步走向他。

  她只能, 也只想, 赶快走到他身边,静静地陪着。

  岑芙走到他面前,鞋底踏地的声音消失安静。

  光是看下半身他定能认出她,只不过,他并未抬动脸颊,依旧垂着视线那么静默着。

  唇瓣随着情绪下抿,岑芙缓缓蹲下了自己的身体,恰好蜷起来的身子在他敞开的腿之间。

  她握住他冰凉有力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许砚谈身上这么低的温度。

  他明明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这火焰,如今冷得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