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风握在剑柄的手指已经泛白,牙根紧咬,盯着贺喜,压抑不住满腔怒火。

贺喜双手撑膝,蓦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看向狄风,挑眉道:“剑,看似好剑。”

狄风冷笑一声,“你一个行商之人,懂什么好剑坏剑!”

英欢闻言不悦,这话…哪里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狄风能够开口说出来的?

贺喜不怒,眼睛又向那剑看过去,缓声道:“让我看看,可好?”

一旁沈无尘撇了撇嘴角,那剑,狄风带在身上已经数年,平日里谁都知道那剑是他心头第一宝,哪个有胆子敢问他要剑来看的?这何公子也当真胆大,难道看不出狄风此时冷面冷眼,不好招惹么?

狄风正要开口相拒,却听英欢不紧不慢道:“给他看看。”

狄风闻言,脸色更黑,咬咬牙,从身上卸了剑,隔了五步的距离便朝贺喜身上一扔。

本以为贺喜会躲、抑或会被那剑砸到,岂料他伸手一握一转,便将那剑牢牢控住。

沈无尘眼睛睁大了些,望着贺喜,看他抬手,丝毫不带犹豫的,便将那剑从剑鞘中一把抽出。

然后沈无尘愣了,他看看那把剑,又看看狄风,神色讶然。

贺喜望着手中之剑,望了半晌,嘴角一扯,开口道:“果然好剑。”

沈无尘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剑…明明是把断剑!他与狄风相交十年之久,竟不知狄风一直佩在身侧的剑,是把断剑!

狄风看着贺喜,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可目光已不似先前那般冒火。

贺喜收了剑,手指从那剑鞘上端一路抚至底下,看着狄风道:“剑断,而杀气未断。此等好剑,当配勇绝二字。”

狄风神色略有一丝动容,口一开,“你…”

贺喜将那剑扔还给他,挑眉道:“我这里也有把剑,不知你愿不愿意看看?”

狄风将剑重新佩好,看着贺喜,“什么剑?”

贺喜侧身,对谢明远道:“拿来。”

谢明远纵是百般不情愿,却也无奈,只得将身上佩剑也解下来,恭恭敬敬地呈过来。

贺喜拿了剑,停也不停,便丢给狄风,“看吧!”眼里深邃一片,恰似那漆黑剑鞘。

狄风看了一眼他,又低头看那剑,剑鞘极其普通,无丝毫花纹装饰。

狄风一抿唇,腕上一用力,将那长剑一把抽出,然后他便,愣了。

那把长剑,通体黑色,浑然无迹,湛湛然使人望而生畏。

狄风将剑举得近了些,眼睛眯起,仔细看了一番,眉头锁得更紧,抬眼去看贺喜,“这剑…并未砥砺开刃。”

贺喜已然坐回英欢对面,眼睛望着她,口中道:“是没有。”

狄风收剑回鞘,又低眼看了看它,口中一叹,“可确是剑中极品。”

他大掌在剑鞘上摩挲了一阵,才走过去,将那剑还给了谢明远。

贺喜看着他这神态,扬了下巴道:“这剑送你,如何?”

狄风猛地一惊,看向贺喜,半天才道:“怎能夺何公子所爱。”

贺喜撇过目光,转而看向英欢,眼中有火花点点扑出,唇侧勾了勾,忽而笑道:“就当是,谢夫人先前那蒙顶茶了。”

英欢看着他那笑,竟觉好似冰棱在艳阳下映出的刺人光芒一般,眼睛一花,不禁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不敢…她竟然也有,不敢看一个男人的时候。

卷一泱泱之世,有欢有喜喜八

谢明远紧紧握着那剑,竟不敢相信,贺喜能说出要将这剑送与他人之言!

狄风眼睛只看着那剑,看了片刻,一侧脸,退后了两步,站回英欢身后,不再说话。

他那副犹豫之色,被英欢尽收眼底。

那剑,想必真是把上等好剑,才能让狄风露出这种神情。

她心底浅叹,十年来狄风战功卓著,却从不曾向她讨过赏赐,眼下难得见他看上一样东西…

英欢一拢袖口,笑道:“何公子好意我自心领了。公子虽是慷慨大方,但我却不能就这么收了那剑。不如,何公子说个价钱,我将那剑买了,怎样?”

贺喜闻得她此言,不禁哑然失笑。

让他开个价,将那剑卖给她?

他此生,还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一向只知两个字,夺与赏。看上的,便去夺;想给的,便赏了。

可这个女人,竟然对着他,说要买他的剑。

更何况,这剑…

贺喜盯着英欢,眼中有光一闪,“若是让我开价,只怕夫人不一定肯再买。”

英欢眼里笑意渐消,她不一定肯再买?

这话当真有趣,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买不起的了?

莫说这一把剑,便是这姓何的全部家业,她若真是想买,那又何难!

她心中这么一想,出口之言便冷了三分:“何公子只管开价,我既是说要买,那便不管何价,一定买了!”

贺喜嘴角一弯,身子*上椅背,对谢明远道:“把剑给他。”

谢明远脸色黑冷,看了看狄风,动作迟缓,一扬手,将那剑又扔了过去。

狄风一把将剑握住,也望向谢明远,先前的那一刹,他竟隐隐感觉得到,那男子身上露出的丝丝杀气。

那剑,沉甸甸地在他掌中,鞘身打造得极为光滑,握在手中,是说不上来的舒服。

狄风一合掌,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这剑,是在何处打造而成的?”

谢明远双手抱胸,脸上浮起一丝诡异之笑,“就算告诉你了,只怕这天下也再打不出这一模一样的剑了。”

狄风眼角一抽,听得出谢明远话中那若有若无的敌意,心中也明白过来,这剑,想必是非常珍贵的了,当下便闭紧了唇,不再讨那没趣。

英欢看着贺喜,那剑,他还未开价,便这么直直给了狄风,难道他竟不怕她反悔?

这男子,怎么看,怎么都与旁人不同。

那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傲然之气,非一般行商之人能有。

他究竟是何来历?

片刻间这么一琢磨,待她再抬眼去看,触上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不由一颤目。

英欢眼帘轻阂,“何公子,开价罢。”

贺喜一舔下唇,却是不开口,仍望着英欢,目光从她的额角开始,一路向下,慢慢描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的红唇上。

软,当真是奇软不已。

虽是未碰,但心已奇痒。

他想要的…

不过是比那醇酒还要香美万分的她。

英欢听不见他开口,只得抬眼看过去,又唤了一声,“何公子?”

贺喜抬手,扣住桌上小巧白玉酒杯,下巴微抬,“不急。夫人还会在这杵州城内留几天?”

谢明远一听这话,当下心中便急了。

莫不是皇上他还想要在邰涗境内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