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娟娟道:“他是要你帮他女儿?”

 

  齐勒铭道:“不尽如此。爹爹和他其实也都是彼此佩服对方,惺惺相惜的。不过他们的脾气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这第三者是谁,他们心里的话就不肯说出来了。所以我敢担保,咱们一走,他们两位老人家就会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叹道:“我们曾受过上官云龙的恩惠,我和飞凤又特别投契。说老实话,我倒是有点为她担忧呢。”

 

  齐勒铭道:“因为天元比天舒更易变心吗?”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过对姜雪君曾经动过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们的青梅竹马之交相提并论?”

 

  齐勒铭道:“不错,卫天元可能是爱姜雪君爱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据我所知,上官飞凤爱他,绝对不在姜雪君爱他之下。如果给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齐勒铭笑道:“那也只是因为她要获得她心爱的人罢了。我倒觉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过份。”

 

  穆娟娟叹道:“不错,当初我也曾经不择手段,只为要获得你,你也原谅了我。但只怕卫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样。”

 

  卫天元可不知道有人为他担忧,他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赶快追上上官飞凤。

 

  可惜他一直没有上官飞凤的踪迹,现在已经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两人之间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说有笑,倒是不觉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卫天元说了。

 

  最令得卫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来飞凤曾经救过楚天舒的性命,这件事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呢?”不错,在北京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但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说上官飞凤是不该忘记对他说的。

 

  蓦地他想起上官云龙禁止女儿和他来往之时,说过一句气愤的话:“莫让人以为你是千方百计想要他!”上官飞凤救了楚天舒,自己却不露面,却故布疑阵,藉此制造机会,让楚天舒与齐漱玉作伴,让他们从共同患难中增进感情,这是不是也属于“千方百计”之一呢?

 

  想至此处,卫天元不觉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飞凤做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师妹缠住我不放才用这移花接木之汁,那也不能说是损人利己的诡计。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诡计’,我们宁愿她多有几条这样的‘诡计’。唔,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我吧?”

 

  他自作聪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屡次问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谅我吗?’敢情她所指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来,爷爷曾经误信谣言,以为姜雪君是给上官飞凤害死的,好在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在爷爷面前替她辩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与她无关,否则我恐怕也会象别人那样误会她的。但假如雪君还没有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使用诡计,令我和雪君分开呢?就象她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一样,令我和师妹分开?”

  他打了一个寒噤,但最后还是这样想道:“我怎能这样怀疑飞凤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对师妹的感情大不相同,这是飞凤早就知道了的,她怎会这样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说,楚天舒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也没有和他说。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了白驼山了,不过从开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们的轻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两天。

 

  白驼山的主峰就叫骆驼峰,山上冰雪覆盖,远远望去,当真是活象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铺着满身白色绒毛。这天他们拂晓登山,傍晚时分,方始走到骆驼峰的腰部。饶是他们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点劳累的感觉了。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搭好帐幕,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继续登山。

 

  山上气候奇寒,他们携带的干粮都变得好象冰块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卫天元道:“这几天嘴里真是淡出鸟来,待我去猎两只雪鸡回来开开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还能找到雪鸡么?”

 

  卫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这段时间,雪鸡回巢,才容易找。打猎我比你有经验,生火烧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较容易的工作留给自己做,但打猎的经验他也自知是的确不及卫天元,只好答应这样分工。

 

  卫天元的运气倒是不坏,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雪鸡。

 

  但那头雪鸡也发现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许多亘古不化的冰雪,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现在出现在卫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约有十几个之多,排列得好象阵图一样。

 

  卫天元被雪鸡引入冰塔峰中,忽地听得好象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元心头一震:“莫非又是飞凤假扮雪君来吓我么?”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发生同类的情形,当时他在听到女子的叹息之后,立即追觅,还依稀看见一个好象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还未追上,就遭遇敌人的伏击,后来幸得上官飞凤出现,与他联手,击败敌人。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所见的那个女子,其实就是上官飞凤,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装扮跟踪他的。不过,尽管他已经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还是有点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飞凤的说话,而是他太过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里还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灵出现,他的心里也感到安慰。

 

  现在又发生同样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头,只见在一个冰塔下面,站着一个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纱。

 

  “雪……”“君”字还未叫出来,他就呆住了。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见过这件衣裳的。但这个女子却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话,即使是披着面纱,他也认得出来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隐若现。但还是给卫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飞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灵。因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据古老的传说,鬼魂是不会有影子的。

 

  “你是谁?”卫天元的声音都不觉有点颤抖了。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这女子的音调平平淡淡。一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好象她“忽然”碰上卫天元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卫天元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件衣裳……”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我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件衣裳好象、好象……”

 

  “好象怎样?”

 

  “好象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偷她的?”

 

  “不是……”卫天元已经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并非姜雪君原来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渍的。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好问?”

 

  “就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卫天元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心里在想:“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识的,并见过她的这件衣裳。”

 

  他还未想好怎样用说话试探。那女子忽地把手掌摊开。

 

  她的手心有块心形的小石头。

 

  卫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来,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一闪身退到冰岩后面,淡淡说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么?就算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呀!”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卫天元小时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来有两块的,形状都差不多的相同两块。更巧的是,两块石头上的花纹都象一只鸟儿,卫天元把它们戏称为“鸳鸯石”,自己收藏一块,把另一块“鸯石”送给姜雪君。

 

  天色虽然将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够他连石头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间还有这样相似的一块石头,一定是姜雪君那块原石无疑。

 

  “这,这块石头,你怎佯得来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群。

 

  轻功倒是不弱。

  花自飘零水自流

  卫天元急步追赶,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请你告诉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头,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你何苦还是如此执着。”

 

  “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天元不由得陡地心头一震了!细味语意:“莫非雪君、她、她还在人间?”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卫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你随我来!”卫天元问的其他问题,她都不回答了。

 

  卫天元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树木又高又大,在别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树木已算罕见的大树,在这里却属寻常。卫天元只凭目测,高达十几丈的大树也很不少。千奇百怪的石头和冰岩更如垦罗棋布,触目皆是。

 

  但卫天元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女子。

 

  忽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脚步。

 

  卫天元一愕道:“这里鬼影也没一个,你和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卫天元这才发现在这座悬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状狭长好象用利剑劈开的缺口。当下施展轻功,攀到那个弯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这一望登时止步了。

 

  他刚从不见天日的林海中出来,此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下面是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地势比较开阔。对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时月亮已是高挂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绝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辉映,卫天元的目力本来异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发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湖边,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来,一片汁的抛落湖中。

 

  “花自飘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来的含义之外,还是指眼前这幅“图画”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来看这幅“图画”?

 

  因为把花瓣抛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为之神魂颠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来你还活在人间,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么?看得见我么?”

 

  姜雪君站起身来,娇躯好象花枝乱颤,手中的花朵尽都落在湖中。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神态。

 

  卫天元贴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见他没有,但从她的动作看来,最少可以断定,她已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听见没有?你应我呀!你应我呀!”

 

  姜雪君还是没有应声。

 

  莫非她是因为惊喜交集,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