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他在说了此话之后,便即强摄心神,但心中有所挂牵,却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目中有敌,心中无敌”的境界。

 

  激战中慕容垂一个“龙形穿掌”,斜身滑步,侧袭剪一山。剪一山横掌一封,却挡了个空。慕容垂的掌势已是忽地中途转向,闪电般的就拍到了上官飞凤的后心。他这一下“声东击西”的打法,变化之奇,出手之快,竟是不在上官飞凤的“幻剑”之下。

 

  上官飞凤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这霎那间,双方超卓的武功,都已抖露出来。

 

  她的背后就似长着眼睛一样,剑尖对准了慕容垂掌心的“劳宫穴”。“劳宫穴”倘被刺穿,慕容垂所练的邪派内功,最少也得废掉一半。

 

  慕容垂变掌为指,中指一弹,“铮”的一去,弹个正着。

 

  上官飞凤的剑并没给他弹出手去,但已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这霎那间,她只觉一股冷气从剑尖上传到她的掌心,自掌心迅速侵入她的体内。原来慕容垂已经练成了“隔物传功”本领,只须碰着对方所握的兵刃,便即可以伤人。

 

  慕容垂哈哈笑道:“剪老二,你看清楚了吧,这才是寒冰掌!”

 

  哪知笑声未绝,上官飞凤的剑尖本是在颤动不休,看来已是掌握不牢的,却突然抖起无数剑花,连人带剑,扑到了慕容垂身上!

 

  掌风剑影之中,两人倏的由合而分。慕容垂一声狂号,好象受了伤的野兽,上官飞凤则已倒纵出三丈开外。

 

  原来在这瞬息之间,慕容垂身上已是受了三处剑伤。

 

  上官飞凤冷汗湿透衣裳,心里也在暗暗叫了一声“侥幸”。这一招她用得险极,也幸亏慕容垂的“隔物传功”,尚未练到炉火纯青境界,隔着一把长剑,阴煞之气传到她的身上,威力已是打了折扣。否则,她虽然练有独门内功,只怕也得大病一场。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众人目定口呆。慕容垂寒冰掌的厉害,固然令人震惊;上官飞凤的“幻剑”之奇幻,更是令得场中的剑术名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一浪高于一浪,众人心神未定,眼前又已出现了更其惨酷的场面。

 

  慕容垂好象发了狂的野兽扑上前去,剪一山的铁拐竟然给他震得飞上半空!

 

  紧接着只听得“蓬”的一声,两人都是双掌齐出,硬对硬地碰上了!

 

  慕容垂晃了一晃,好象一根木头似的倒了下去。口里还在叫道:“你,你们还、还不赶快……”但这句话他已是说不完全了,“动手”二字叫不出来,鲜血倒是从七窍之中流出来了。他在地上动了两下,身躯忽地蜷缩,好象变成了一团肉泥。

 

  也不知剪一山是否受伤,不过他的嘴角已见有血流出。他抹去血迹,哼了一声冷笑道:“剪家的武功,你还差那么一截儿。你冒充我,也只是差这一点你还冒充不来!”

 

  原来慕容垂身受剑伤,已是不能使用火焰刀与寒冰掌了,只能用他练成未久的大金刚手与绵掌合而为一的掌力,一用到剪家的武功,他当然是比不过剪一山了。

 

  不过,剪一山伤得虽然不算很重,但亦已是疲态毕呈,当他转过身向他哥哥走过去的时候,身子已是摇摇晃晃。

 

  忽地众人只觉眼睛一亮,原来是一支蛇焰箭射上空中。蛇焰箭通常是用来作讯号的,箭一射出去,就带着一溜蓝色的火焰直上遥空。

 

  有经验的江湖人物一见蛇焰箭,就知必将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象预先约好了似的,四面八方,许多人异口同声喝道:“飞天神龙为患武林,作恶多端,咱们决不能将这大魔头放了!”

 

  于是有的人在叫要报“杀父之仇”,有的人喝骂要报“夺妻之辱”,有的人要为朋友两胁插刀,有的人要为师门挽回面子。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的师长和朋友都是受过卫天元欺侮的。

 

  四面八方,少说也有几十人之多,一窝蜂的抢上前去围攻卫天元。

 

  这些人说得好象煞有介事,其实都是一派胡言。

 

  在此之前,这些人十之八九和卫天元还是未见过面的,哪来许多仇恨?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在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穆志遥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露面。

 

  剪一山正在向哥哥跑去,剪大先生用尽气力喝道:“救朋友要紧!”

 

  这件事情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但始料之所不及的是,不但他自己受了伤,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也都受了伤了。上官飞凤的“幻剑”若是使不出来,她的“幻剑灵旗”还能有效么?现在他只能寄望于弟弟了。但他却不知道,他的弟弟也是受了伤的。

 

  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有三个人抢先跑到了卫天元身边。

 

  这三个人是穆志遥手下的一等卫士,但若把他们的武功拿来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相比,则还是相差甚远的。

 

  穆志遥这次请来对付卫天元的人,其中也不乏真正的一流高手,不过,也正因为他们是真正的一流高手,多少要顾着一点身份,自是不屑与卫士争功,去打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卫天元盘膝坐在地上,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三名卫士,口中喝着要报父母之仇,手里刀枪齐举,向卫天元斫戮!

 

  卫天元蓦地一声大喝,双臂一振,一支长矛,一杆花枪飞上半空。

 

  “你们见鬼去吧!”大喝声中,卫天元已是把左右两名卫士抓了起来,好象抓着稻草人似的抛了出去。第一名卫士摔得头破血流,爬也爬不起来。第二名卫士更惨,他给卫天元抛出去,恰好碰着第三名卫士,额头碰着额头,一声惨呼,两个人同时毙命。

 

  跟着跑来的几名卫士,不觉都是大吃一惊,急忙止步。

 

  卫天元冷笑道:“你们有多少个父亲,好,都算是我杀的吧,我也不在乎多杀几个!要报仇的赶快来!”

 

  这几个人都是穆志遥的卫士,抱着同样心思,以为卫天元业已受了重伤,这才敢来争功的。一见卫天元居然还能发掌毙敌,哪里还敢向前?卫天元作势反击,顿时把他们吓跑。

 

  但接着来的两个,却不是等闲之辈了。一个是少林派的还俗弟子印新磨,一个是崆峒派四大弟子之一的司马都。这两个人可是真正的一流高手。

 

  卫天元冷笑道:“你们是来报杀父之仇还是来报夺妻之辱?”

 

  司马都面上一红,喝道:“我是看不过眼你的猖狂,嘿,嘿,听说你的武功是齐勒铭所传,我偏不信邪,倒要看看你这号称天下第一的齐家武功有多厉害!”其实他也是被穆志遥收买了的,所谓要见识齐家武功云云,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一流高手的面子而已。

 

  卫天元冷笑道:“你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你的面皮之厚,我却是甘拜下风。不过,看在你面皮厚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就让你见识见识齐家的十分之一的武功吧。”谁都听得懂他的意思,这话的弦外之音是,他如今所能施展的武功是只有原来所学的十分之一了。

 

  王殿英愤然道:“不要脸,欺负别人受伤,才敢讨教,崆峒派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

 

  司马都满面通红,只当听不见,沉腰坐马,使出“通臂拳”,就向卫天元小腹捣去。通臂拳乃是长拳,拳重力沉,他是蓄意和卫天元硬碰硬打的。

 

  卫天元小腹一收,象一张纸似的贴在石壁上。手掌轻轻一拨,反切司马都脉门。司马都一拳打歪,几乎碰着石壁,慌忙收招。卫天元这一招虽然占了上风,但印新磨却已看出他的确是受伤不轻了。否则这一拨就能借力打力,令得司马都整个人都摔到那块凸出的崖石上。

 

  印新磨倒是比较坦白,他见司马都抵敌不住。挥舞禅杖,便即加入战团,喝道:“我和徐大侠是好朋友,用不着别的理由我就可以杀你!”

 

  卫天元哼了一声道:“那你最好先给自己念往生咒!”他贴着石壁,避免背腹受敌,和两大高手周旋。

 

  秘魔崖形如狮子张嘴,卫天元站在咽喉部位,背靠石壁作战,地形倒是对他相当有利。要来攻击他的人虽然很多,却是插不进手去。

 

  不过所谓“有利”,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即使他能够击败印新磨和司马都,跟着必定有人补上。敌方高手源源而来,在车轮战之下,终须还是丧命无疑。何况他就是对付眼前这两个强敌,亦已渐渐支持不住了。

 

  唯一可以替他解困的,就只有上官飞凤了。但可惜她亦已是被人堵截,闯不过去。

 

  那些人早已知道上官飞凤的厉害,蛇焰箭的讯号一发,立即分出人手来对付她。而且堵截她的都是一流高手。

 

  上官飞凤被慕容垂的“隔物传功”所伤,侵入她体内的阴煞之气虽然不多,伤得也不算重。但“幻剑”的威力却是不免打了折扣。她伤了两名高手,随即便给困在核心。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打起她父亲的旗号。

 

  剪一山回过身来,向上官飞凤走去。他走得很慢,显然受伤也是不轻。

 

  不过,他来得却也恰是时候。

 

  那些人见他走路都好似有气没力的样子,根本就不理会他。

 

  只有一个与他有点交情的人冷冷说道:“剪二先生,你已经报了兄仇,这件闲事,你就不必理了。”

 

  剪一山咳了一声,说道:“不错,闲事我是不会理的。”

 

  哪知他说了这话,却突然挤了进去。声如霹雳,陡地喝道:“矛老六,诸老三,你们两个也算得是成名人物,怎的如此无耻,欺负一个受伤女子!”

 

  大喝声中,他已是双掌齐出,把这两个人打得变成了滚地葫芦,转眼之间,又从滚地葫芦变成了瘫作一团肉泥。

 

  这两个人是正在向上官飞凤痛下杀手的那一霎那,被他以绵掌和大金刚手合而为一的掌力击毙的。

 

  他回过头,对那个和他相识的人说道:“不错,我不会多管闲事,但这位上官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不能不管!”一掌又把这人打翻。

 

  说话之间,他已经和上官飞凤站在一起,上官飞凤看得出他乃是强运玄功,其实已是强弩之末的,说道:“剪二先生,我不想连累你,你让我单独应付吧。”

 

  剪一山道:“好,随你的便,我也不想多管你的闲事了!”说罢,突然反手一掌,向上官飞凤的背心拍下,拍个正着。

 

  这一下突如其来,令得众人都是吃惊不已。剪二先生怎的忽然把朋友当作敌人,打起上官飞凤来呢?

 

  但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这一掌拍下,上官飞凤非但没有跌倒,反而好象是精神大振了!她本来已是只有招架之功,随着那一掌拍下,突然剑光暴长,登时就有两人中剑倒地,第三名高手给她刺中虎口,兵刃脱手飞上半空!

 

  上官飞凤一剑得手,回头说道:“多谢。”围攻她的敌人,本来还剩下几个的,此时亦已慌不迭的逃走了。

 

  剪一山道:“别客气,我也还有未了结的事情,咱们各干各的吧!”

 

  说罢,他脚步蹒跚的重新向哥哥走去,似乎比刚才还更显得疲累不堪,而且嘴角还有血丝沁出。

 

  但穆志遥那些手下,慑于他刚才的神威,只道他又是重施故伎,故意装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了。

 

  他们哪里知道,剪一山这一次却并不是假装的。

 

  原来他刚才打上官飞凤的那一掌,用的也正是“隔物传功”。

 

  不过,他的“隔物传功”却与慕容垂的“隔物传功”不同,他是用来救人,不是用来伤人。他是把功力传给上官飞凤,真气从她后心输入,一举就替她化解了侵入体中的寒冰掌阴劲,令她血脉畅通,功力恢复如初。但他本来是受了伤的,这一下“隔物传功”又几乎消耗了他一半功力,他剩下来的功力已是不到原来的三成了。此时倘若有个一流高手与他硬拼,只怕他不死也得重伤。

 

  那一边,司马都和印新磨双战卫天元,已经取得绝对优势。在他们背后的还有数十人之多,源源不绝而来。虽说由于地形关系,人多也是插不上手,但卫天元被困在一隅,背靠石壁死战,这形势却已是插翼难飞了。

 

  上官飞凤来得也恰好是时候。

 

  只听得她一声叱咤,剑花错落,转眼间就刺伤了六七个人,每个人都是被刺着虎口,以至兵刃脱手飞出的。旁人纷纷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印新磨的禅杖刚向卫天元打下,肩头的琵琶骨已给剑尖穿过,禅杖脱手,反而打着了司马都。

 

  司马都脑袋开花,倒了下去。卫天元腾的飞起一脚,把印新磨也踢翻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上官飞凤出剑如电,把周围的七八个汉子全都刺中了穴道,兵器纷纷脱手,外围的人慌不迭的躲避。

 

  上官飞凤挽了个剑花,左手拿出一面令旗,迎风招展,喝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服灵旗,幻剑诛之!”

 

  这次奉了穆志遥之命,来捕杀卫天元的人,本来有六七个真正的一流高手在内。其中只有两人是受了伤的。余下的四五个一流高手,倘若齐心合力,上官飞凤与业已是强弩之末的卫天元绝对抵挡不了他们的进攻。

 

  但余下的五名一流高手之中,有三个是知道幻剑灵旗的厉害的,灵旗一出,这三个人登时面上变色,齐声说道:“上官姑娘,请恕我们无知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