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和剪一山再度交锋,出招比前缓慢得多,但剪一山却反而没有刚才那样轻松了,王殿英等武林高手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已是进入内力比拼的阶段。剪一山似乎稍占上风,但也决不能在一时间可以分出胜败。
卫天元和剪一山过了几招,忽地说道:“梅掌门、王掌门、罗师傅,你们三人是正人君子,请你们去看看那块岩石!”
双方比拼内力,胜负未决之前,那是谁也不能摆脱的。剪一山目露凶光,杀机陡然,猛的一掌劈下。卫天元说话分神,这一掌就不免吃了亏了。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卫天元哼了一声,倒退三步,嘴角沁出血丝。
但他仍在说道:“马总镖头,你说话虽然不大正经,但为人正派,我也还是信得过的。请你也作个证人,和他们三位一起,过去看看那块岩石!”
马如龙本来是个性喜热闹的“好事之徒”,卫天元未说他已是心痒难熬,待得卫天元这么一说,他自是欣然应命了。当下哈哈笑道:“飞天神龙,我不管你是正是邪,有新鲜的事儿可看,我老马总是要去看看的。多谢你信得过我,我也不必做什么证人啦。”他摆明了只是看热闹的,大摇大摆的就跟在王殿英等人之后,向那块岩石走过去。
卫天元退而复上,负伤力战,仍是和剪一山缠斗不休。
剪一山一来是摆脱不了他的缠斗,二来在马如龙说了这番话之后,他亦是不能阻止了。
王、罗、梅、马四人来到那块岩石下面,那块岩石是卫天元刚才背靠着它与剪一山激战的。
罗秉章惴惴不安,端详片刻,喃喃说道:“这块岩石似乎并没什么古怪之处呀?”
八卦掌的掌门人王殿英最为正直,但因与剪大先生多年老友的关系,他举起手来,想摸那块岩石却还不敢摸下去。
梅花拳的掌门人梅清风在王殿英旁边,面色沉重,心里也隐隐猜到几分了。但他与王殿英一样心思,暗自想道:“剪大先生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武功呢?难道他真的是杀害姜夫人的凶手?他的谎言若给拆穿,那就对他大大不利了。这证人还是让别人做吧!”
倒是那个声明不做证人的马如龙忍耐不住了,他见王殿英不敢摸下去,便即说道:“是呀,这岩石表面看来没什么古怪,但不知内里可有古怪?待我摸一摸试试。”
一摸下去,内里的“古怪”果然立即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摸之下,只见粒状的碎石簌簌而落,有的小石块甚至在一摸之下变成粉末!
那块岩石又大又厚,当然不可能全部变成碎粒和粉末,但剥落的一层也有约莫一寸厚。不问可知,是给剪一山的掌力震得石质松化所致的了,这掌力也是足以震世骇俗了。这霎那间,他们四个人都是目定口呆,说不出话来!
马如龙呆了片刻,说道:“王掌门,你见多识广,请问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
王殿英没有答他,却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罗秉章和梅清风道:“你们看呢?”
罗秉章也不敢独自发言,说道:“不如咱们同时说出来,看看是否所见略同?”
“这是金刚手和绵掌合而为一的掌力!”三人同时说出来了,不是“略同”,而是完全一样!
王殿英面色铁青,沉声说道:“剪大先生,恭喜你练成了家传的武林绝学,却为何对老朋友也加隐瞒?”
此言出自王殿英之口,登时好象大石投下波心,全场为之震动。
要知姜志奇的妻子被人暗杀,卫天元指控“剪大先生”是杀人凶手,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所用的独门武功。而对这个指控的否认,最有力的证据,也正就是王殿英等人替“剪大先生”作了证明,证明他根本就没有练成这种家传的独门武功。
但现在替“剪大先生”作过证明的人,却亲口说出刚好是完全相反的事实了,也等于是反过来作了卫天元的证人了!静默片刻,场中哗然之声大作,人人都在看着“剪大先生”,看他有何话说?
剪一山沉声说道:“你们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现在我是和飞天神龙在作生死决斗!一切都要等待这场决斗过了再说!”
他这话也说得未尝无理,生死关头,他岂能向众人从容解释?而且尽管他练成家传武功这件事实和姜夫人被害的这件事实有极大关系,但毕竟未能在两者之间划上等号。
他口中说话,出手却丝毫不缓,一掌接着一掌,攻得越发急了。卫天元在他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攻击之下,那是绝不可单独罢手的,别的人也没有这个本领将他们分开。
激战中卫天元又硬接了剪一山的一掌,一条血线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了。
马如龙低声说道:“你们不劝剪大先生罢手,卫天元只怕性命不保。这、这岂不是让、让他……”底下的话马如龙没说出来,但王殿英等人当然明白,他要说的是“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王殿英神色郁怒,看得出他是内心交战,但终于他还是只能叹了口气。
第三个剪大先生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的弟弟!”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突然从秘魔崖跳下来。
众人一见这个老人和场中那个自称“剪大先生”的人一模一样,无不诧异!
有些人是知道剪大先生有一个孪生兄弟的,早已有点怀疑那个人是“剪二先生”了,但却想不到连“剪二先生”也是假冒。听到剪大先生揭穿真相,更是吃惊。
那个假冒“剪大先生”的人,一声大喝:“剪千崖,谁叫你来多管闲事,你这是自己找死!”大喝声中,一掌震退卫天元,立即就向真的剪大先生扑去!
突然远处有个声音传来:“慕容老怪,休得伤害我兄!”
接着只听得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原来这个人是跛了一足,手中拿着一根铁拐杖,以拐杖点地,跳跃而来的。
又是一个和剪大先生相貌一模一样的人。不过众人都已知道,这个人才是真的“剪二先生”,亦即是剪大先生的弟弟剪一山了。
剪一山来得快极,他的声音初起之时好象还隔着一个山坳,转瞬之间,就来到了秘魔崖上。
他来得虽快,但还是迟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剪大先生摔出了三丈开外。
但就在那人一掌击翻剪大先生之时,斜刺里突然飞出一道剑光,刺向他的咽喉,这一剑也是快到极点。
是上官飞凤的“幻剑”。“幻剑”不但来得快,而且是从那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那人武功奇高,左手骈指一弹,右掌仍是向剪大先生劈下。
但这一弹却没弹着“幻剑”,上官飞凤的剑锋已是从他的面门划过,声如划破皮革,那人的面皮突然裂开。
也幸好有上官飞凤这一下奇袭,虽然未能令那妖人受创,却也削弱他击向剪大先生那一掌的威力。
不过,剪大先生也还是受了重伤。他摔出三丈开外,爬也爬不起来。王殿英、梅清风等人赶忙上前施救。
从那妖人对剪大先生痛下杀手,到上官飞凤出剑对妖人奇袭,几下连环动作,不过霎那间事。
剪一山来到了。一见哥哥受伤,又惊又怒!
剪一山飞快跑来,叫道:“哥哥,是我错了。你,你、你怎么样?”
剪大先生受伤之后,初时还不觉得怎样,渐渐感觉寒冷,此时已是冷得牙关打战,他忍着痛苦,嘶叫道:“你还不赶快给我报仇?”
剪一山抬眼一望,只见那妖人双掌翻飞,卫天元和上官飞凤竟似有抵敌不住之势,要不是上官飞凤的剑法奇幻无比,卫天元恐怕早已被他伤了。剪一山略一迟疑,心里想道:“我若是先救哥哥,这两人只怕性命难保。”主意打定,大吼一声,便向那妖人扑去。
那妖人冷笑道:“剪一山,你当初对我说过什么话来?”
剪一山道:“不错,你于我有恩。我是要报答你的。但我不是已经把家传的武功,拿来与你交换了么?”
那妖人道:“你受的是什么恩,为何不说清楚?哼,你受的是活命之恩!我传了你逆练真气的法子,你才能解脱走火入魔之厄;我又用了五年功夫,治好你的半身不遂之症,令你的武功恢复如初。你说过甘愿赴汤蹈火,报答我大恩的!”
剪一山喝道:“别的事也还罢了,你伤了我的哥哥,我决不能饶你!”
那妖人冷笑道:“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要杀我,那就来吧,算我当初瞎了眼睛!”
剪一山大怒喝道:“慕容垂,你听着,大丈夫恩怨分明,今日我就和你算算恩仇总帐。不错,你医好了我,但却也是为了利用我的。你得了我剪家的武功,又冒我之名为恶,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但你伤了我的哥哥,我非杀死你不可!我这身武功。是你帮我恢复的,你死了之后,我把这身武功还给你就是!”说罢,举起拐杖,朝那妖人打下。
那妖人左掌荡开上官飞凤的剑招,右掌一带,将铁拐引过一边,冷笑道:“剪一山,你拼着自废武功,也要杀我吗?但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剪一山怒道:“我这话是当着天下英雄说的,你以为我会象你这样无耻抵赖!”
那妖人冷笑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你要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我若拼了一死,和你相斗,你即使不死,也非重伤不可。那时,你的武功不用自废,亦已废了。无论如何,咱们总算有过一段交情,你又何苦,定要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他一面说话,一面抵挡三个人的进攻,竟然还是抵敌得住。
剪一山冷冷说道:“我可以把性命赔给你,但你可别想我能饶你!”拐杖翻飞,攻势更劲。
在剪一山向那妖人指名喝骂之后,众人方始知道这个妖人名叫慕容垂,但却是没人知道这慕容垂是什么来历。
众人看了片刻,不觉都是大为诧异。
当慕容垂和卫天元单打独斗之时,虽然是他略占上风,但两人武功似乎也是相差不远。
到了上官飞凤与卫天元联手斗他的时候,他虽然抵敌得住,但已显然转处下风了。
剪一山的武功是只有在卫天元与上官飞凤之上,决不会在他们之下的。但说也奇怪,到了三人合力围攻慕容垂的时候,慕容垂反而似乎没有刚才那样吃力,虽然守多攻少,却是可以扳成平手了。
激斗中慕容垂的脸上突然出现一层青气,欺到卫天元身前,一掌拍下。
剪一山叫道:“小心他的寒冰掌!”
慕容垂的掌势来得急劲之极,卫天元想要避开已是不能,只好和他硬对一掌。
双掌相交,卫天元只觉好象碰着了一块烧红的铁板一般,登时浑身发热,闷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只好跃出圈子。
他伤上加伤,已是无力助战,只能坐在地上喘气。
慕容垂笑道:“这是火焰刀,不是寒冰掌。你哥哥中的才是我的寒冰掌!”
剪一山大吃一惊,不由得向哥哥望去。他稍一分神,给慕容垂一轮猛攻,攻得他手忙脚乱。
剪大先生在梅清风、王殿英等人合力施救之下,虽然冷得如坠冰窟,却还可以忍受。沉声喝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你忘了么?我还活着呢!”“目中有敌,心中无敌”,乃是剪家家传的对敌口诀。剪一山一凛,连忙镇摄心神,凝神应战。
剪大先生喘过口气,和王殿英等人说道:“我知道这个慕容老怪是什么人了。他是白驼山主宇文雷的师兄,寒冰掌与火焰刀正是白驼山这一派的邪门武功!”他是在听见这两种武功的名字之后,方始想起的。
他一说出慕容垂的来历,王殿英等人也都恍然大悟了。原来寒冰掌与火焰刀虽然非常厉害,但也极其耗损真气。慕容垂与卫天元交手的时候,不敢使用这两种武功,一来是怕暴露身份,二来也是不愿耗损真气之故。因为他用剪家的武功已足应付。
剪一山攻势急劲,心情也是极其焦急。他是深知寒冰掌的厉害的,倘若不能赶快结束这场战斗,哥哥的性命只怕难保。
慕容垂猜透他的心思,守稳门户,冷冷说道:“剪千崖,不错,你现在还是活着,但你是决计活不过三天的了。剪一山,你若想保全令兄性命,我劝你还是别要和我作对的好。你应该知道,火焰刀与寒冰掌之伤,是只有我才能医的!”
剪一山急怒交加,拐杖打出去,不知不觉,章法已乱。
剪大先生沉声喝道:“弟弟,听着,死生事小,你切不可为我玷辱家门!目中有敌,心中无敌,怎么你又忘了?”
剪一山道:“哥哥,你教训得对。我误交匪人,已是砧辱家门,一错不能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