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梅谦大呼道:“多谢。”

  突然,万老夫人身子也被抛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条链子卷住了她双足,硬生生将她拖回来——这链子正是梅谦的“锁镰刀”。

  梅谦呼道:“紧紧拉着链子,莫要松。”

  万老夫人嘶声道:“你……你为何要救我?”

  梅谦道:“风停后你若不下船,我仍要取你性命,但……但此刻我还是要救你的……这也是公孙红救我的原因。”

  万老夫人道:“你……你……多谢,多谢……”

  公孙红只觉眼睛湿湿的,也不知是海水是泪水。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

  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已在这难以抗拒的暴力下消失,在共同的死亡威胁下,朋友,仇敌,都变成一样的了。

  浪头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卷进来、压下来……

  三个人神智都已渐渐丧失,所剩下的只有人类求生的本能,他们此刻手里抓住的东西,是死也不会放松的。

  在半昏迷中,公孙红突又大呼道:“梅谦,我要问你最后一句话。”

  梅谦道:“问吧!”

  公孙红道:“你和白衣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梅谦默然半晌,终于呼道:“白衣人……他……”

  也不知是风浪掩没了梅谦的呼声,还是公孙红神智已昏迷,总之,梅谦在说什么,公孙红已完全听不见了。

  第五十一回 大难竟不死

  风浪平息时,夜已来临。

  梅谦最先恢复了神智。星光斜斜照进来,照着他的脸,他揉了揉眼睛,立刻大呼道:“公孙红……公孙红……”

  虽有星光,但船舱中仍景象难辨。

  虽有风声,虽有浪声,但大地间都仍似死般静寂。

  过了半晌,才有回应道:“我在这里。”

  梅谦道:“好……公孙红,你还未死。”

  他语声竟已有些颤抖,却不知为了什么。

  影绰绰只见一个人站了起来,又跌下,又站起……终于踉跄地走了过来,却又扑地跌倒。

  梅谦道:“公孙红。”

  公孙红道:“是我……万老夫人呢?”

  。

  梅谦道:“在这……哎哟!”伸手一拉链子,链子空空的。

  公孙红失声道:“她……她莫非已……已……”

  梅谦道:“我叫她抓紧,谁知她……唉!”

  公孙红叹道:“可怜……不想她竟……”

  梅谦亦自叹道:“她虽非好人,但这么大年纪,终年飘泊在外,也可说得上是孤苦伶仃,有些事,别人也该原谅才是。”

  公孙红道:“她外表虽恶毒,其实心里也必定凄凉痛苦得很,是以行事便难免有些失常,这确是应当原谅她的。”

  两人死里逃生,心都不由变得软多了,想到人事之变幻、生死之无常,都不禁为之唏嘘叹息。

  突听一人道:“多谢你们说我好话。”

  公孙红、梅谦惊喜脱口道:“是万老夫人?”

  万老夫人的语声道:“正是我老婆子,我还未死。”

  只见一条人影自舱口爬了进来,格格笑道:“不想我老婆子死了,也有人会为我叹息,早知如此,倒是死了也好。”她虽在笑着,但笑声也在颤抖——是欢喜是感伤?船,静静地在海上飘泊着。

  船舱中三个人突然觉得此刻言语已变得多余无味。

  三个人俱都静下来,谁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船舱外突然有“搭”的一响。

  接着,这条平静飘泊着的船突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牵动,笔直地、激烈地倒退着转了回去。

  深夜,大海,怎会突然有这样的变故发生?

  万老夫人、公孙红、梅谦等三人正都是惊魂乍定,那脆弱的神经哪能再经得起如此吓人的变故。

  三个人虽都已精疲力竭,此刻仍不禁全力跳了起来,冲了出去,但凝日瞧了一眼之后,三个人都不禁惊得呆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暴风初歇,长夜将尽,苍穹之东,已微见曙色。

  这一片无情的怒海之上,黑暗虽仍浓得令人心寒,但以他们三人的目力,已可隐约辨出些景物。

  他们已瞧见了一片陆地的影子,陆地上有条模糊的人影,也就是这人影,竟使得这怒海中的孤舟倒退了回去。

  一条长索绾住了船头,将船拉向陆地。长索显然正是这人影抛出来的。

  他以一人之力,竟能拉得动怒海中的行舟。

  他以一手之力,竟逆风抛出这条长索,在如此黑暗中,他竟能将这长索不偏不倚地套住船头。

  这哪里会是人?人怎会造成这样的奇迹?

  这不是海上的妖魔是什么?

  万老夫人、公孙红、梅谦几乎连呼吸都已停止。万老夫人身子颤抖着,突然扑地跪了下来。

  怒海无情,天威莫测,此时此地,无论谁都难免会变得多疑、胆小、迷信,又何况是万老夫人?

  “砰”的一声,船身一阵剧烈的震荡,船已着陆。

  岸上的人影格格大笑起来。

  那也决不像是人类的笑声。

  那有些像是枭鸟的夜啼、猿猴的悲鸣、豹狼的嗥嘶……但却又比世上

  所有难听的声音加在一起还要难听,还要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