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息使者不远千里而来,送上如此重宝,所求的竟只是这么件事,众人都不禁听得一愕。

  角落中那已被点了穴道的居鲁士更是听得满头青筋暴露,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冒出火来。

  木郎君怒喝道:“好混帐的东西,莫非专门要和我捣乱么?”

  铃儿拉住了他,笑道:“反正我家侯爷也未见答应于他,先瞧瞧他箱子里是什么又有何妨?”

  木郎君道:“但……”

  铃儿面色一沉,道:“我家侯爷若是要答应他,你阻拦又有何用?”

  木郎君虽明知她是想瞧箱中之物,但听了这话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恨忍住怒气。

  铃儿眼睛一瞪居鲁大士,道:“还不打开箱子,等什么?”

  居鲁大士道:“是!”

  箱盖一启,箱子里立刻传出一阵悠扬的乐声,一个身长不及三尺的侏儒手捧五弦琴,当先跃了出来,随地滚了五个筋斗,滚到紫衣侯面前,叩了三个头,跃到一旁,挥弦作乐。

  这侏儒身形虽如婴儿,但面容已如成人,众人见了,已是啧啧称奇,谁也想不到箱子里竟有个活人。

  第五回 锦帆起风波

  哪知这侏儒跃出,箱子中竟缓缓伸出一只玉手,五指纤纤,美胜春葱,白玉般的手腕上系着一串金铃。

  铃声一振,玉手伸出,露出了藕一般的手臂,接着,一个身披纯白轻纱、满头环佩叮当的美人,随着那轻柔的乐声,自箱子里婀娜而起。

  只见她满头长发有如金般颜色,一双媚极艳极的眼波,带着翡翠般绿色,那身上肌肤却有如白玉一般粉光致致,温香滑腻。她随着乐声起舞,

  那窈窈诱人的身子当真是柔若无骨,轻纱衫中隐约可见她浑圆小巧的腰肢正在一阵阵轻微地颤动……

  如此尤物,纵是女子见了,也难免要心旌神摇,不能自主,何况男子?

  一个个更是瞪大了眼睛,瞧得移不开目光。

  就连方宝儿也不觉瞧得出神,暗叹忖道:“想不到夷狄之邦也有如此美女,当真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是女人,再无……”

  突觉一只小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小公主在他手上划道:“不许你看。”

  过了半晌,又划道:“这女人好不要脸。”方宝儿虽是好笑,但小公主越是说这女子“好不要脸”,他却越是想看,只可惜小公主手掌竟是再也不肯放开。

  乐声越来越急,那金发美人舞姿也越来越是诱人。

  其实方宝儿年龄还小,真的瞧见了,也未见如何,但此刻耳朵听见乐声,眼睛瞧不到,反面有些心动,恨不得在小公主的手上咬上一口——这正是天下男人的心理,瞧不见的总比瞧见的好。

  轻纱飘飞,玉肌隐约,一阵阵迷人的香气,随着她冶荡的舞姿飘散在大厅间,众人俱都瞧得目眩神迷、神魂飘荡。

  忽然间乐声停顿,金发美人双手前伸,拜伏在地,那莹玉般的肌肤上已有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

  那丰满的胴体,却犹在不住轻轻颤动……

  良久良久,众人方自长长喘出口气。只听居鲁大土笑道:“此乃吾国第一美女,不但姿色无双,歌舞俱绝,而且还另有……”哈哈一笑,不再说了,男人们自是知道他言外之意,不禁更是心动。

  女人们虽然装作不懂,其实心里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真不懂的,恐怕只有方宝儿与小公主。

  突听铃儿冷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

  方宝儿暗笑忖道:“小铃铛吃醋了。”

  其实心里暗笑的,又何止方宝儿一人,就连那居鲁大士也咯咯笑道:“这位姑娘说话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吾邦此美人虽非天上仙子,至少已可算是人间绝色了,尊侯可还看得上眼么?”

  紫衣侯尚未说话,铃儿已又冷笑道:“她若也算人间绝色,人间的绝色也未免太多了些。你瞧咱们这些姐妹,有哪个比她丑?何况咱们这些姐妹不但诗词书画、丝竹弹唱样样皆精,又都身怀一身武功,而且一个个俱都善解人意,可以对茗清谈,也可以对酒高歌,你们夷狄之邦的女子行么?”

  木郎君听得心中暗喜:“看来不要我出手,这安息人所求之事也算吹了。”

  居鲁大士却一直边听边笑,此刻缓缓道:“姑娘说的确是不错,佳人虽美,若无情趣就差了许多。”

  铃儿道:“你知道就好。”

  居鲁大士道:“但我若找个既绝美又懂得诗词弹唱、能武能文、能谈能歌的美人出来又当如何?”

  铃儿冷笑道:“这人恐怕难找得很,你何时才能找到?”

  居鲁大士笑道:“现在!”

  铃儿呆了一呆,大笑道:“现在?这美人莫非白天上掉下来的、地下钻出来的不成?”

  居鲁大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突然解开了衣襟,脱下了白袍,露出了一个身穿粉色紧衣的绝美胴体。

  众人吓了一跳,再看这“居鲁大士”已将头上满头黄发扯了下来,露出了漆黑青丝,接着,又在面上扯下些东西,丑陋的面容,立刻变成了绝世的容貌。只见她全身骨肉匀亭,再也不能增减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顾盼便足销魂,尤其是娇靥上所带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说那安息美人乃是人间绝色,这美人便当是天上仙子!若说那安息美人艳舞销魂,这美人眼波一转,便胜过艳舞千次。

  船舱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十人,竟一齐被这绝世的美貌惊得呆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安息美人见了她的容光,也不禁自惭形秽,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最最吃惊的却是帘幕后的方宝儿,他做梦也未想到这“居鲁大士”竟是水天姬改扮而成的,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公主大吃一惊,幸好在方宝儿发出这声惊呼的同一刹那之间,铃儿亦自惊呼道:“你……你不是他的大妻子么?”

  木郎君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怒骂道:“我当是谁来与某家捣乱,原来又是你这贱人!”

  水天姬回眸一笑,道:“你好吗?”

  木郎君怒喝道:“我想宰了你!”一双枯木般的手臂十指箕张,指向水天姬的咽喉。

  水天姬却依然面带媚艳的微笑,身子动也不动,只是柔声轻笑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紫衣侯亦自轻叱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还有一个声音竟也叱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这三声惊呼同时发出,一个声音柔媚软腻,一个声音隐隐含威,另一个声音却是尖细怪异,听来有如针刺耳鼓。

  木郎君不由得硬生生顿住手掌,只见一个光头赤足、身披麻衣、肤色漆黑如铁的苦行僧人缓缓走出。

  紫衣侯道:“大师可是白天竺来的伽星法王么?”语气中已微带惊动之意,显见此僧来历非同小可。

  群豪听得这“伽星法王”四字,更是吃了一惊,只因这伽星法王虽然远在天竺,但中原武林早已有关于他的传说:此人不但身怀极为高深的内功,而且还练有佛门密宗中一种最神奇的瑜伽秘术,入水七日不死,活埋半月不毙,生吃砒霜不毒,赤足走火不伤……

  武林传说中实已将这伽星大师说成神话般的人物,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群豪见他突然在此现身,自不免大吃一惊。

  只因中原佛家弟子往天竺去的,自唐玄奘以来日渐其多,是以伽星法王汉语倒也十分流利。他合什道:“阿弥陀佛,不想施主竟还认得小僧。小僧且为施主一清耳目,再来说话。”转身走到木郎君面前,道:“出去!”

  紫衣侯有心想瞧瞧这天竺异人手段,是以也不说话,众人也想瞧瞧这木郎君如何对付于他,更是袖手旁观。

  木郎君纵然暗怀畏惧之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出示弱之态,抗声道:“你凭什么要某家出去?”

  伽星法王道:“再不出去,休怪小僧无礼!”

  水天姬娇笑道:“法王要你出去,你不出去,岂非自讨苦吃?”

  这句话无异火上添油,木郎君怒道:“谁也不能令某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