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儿呆了一呆,暗道:“是呀,这些话本是我心里想的,为什么竟会对她说出来?为什么我虽然很厌恶她,却总忍不住要对她说出心里的话?”忍不住瞧她一眼,但瞧见了她那可怖的容貌,立刻又骇得闭起眼睛。

  水天姬笑道:“你不敢看我,可是嫌我生得太丑了?”

  方宝儿道:“不但丑,而且丑得可以吓死人!”

  水天姬银铃般笑了一阵,道:“你再瞧瞧。”

  方宝儿道:“不瞧不瞧,再也不瞧了。”却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望了望,这一望,眼睛便再也不能闭起。

  只见此刻笑吟吟站在他面前的,哪里还是那丑怪骇人的怪物,却是个秋波如水、娇靥如花的绝色美女,尤其是她面上所带的那份笑容,更可令任何人见了都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方宝儿一生之中连做梦时都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方宝儿虽然读书不少,却也想不出有任何字句可形容她的美丽。他虽然年龄还小,但瞧见这样的女子,也不觉瞧得痴了!

  水天姬招手道:“你过来。”方宝儿身不由主走了过去。

  水天姬柔声笑道:“乖孩子,你瞧姑姑生得美么?”

  方宝儿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昔日读书时,读到红颜祸水之句,还不能尽解其意,如今见了你,我才懂!”

  水天姬眼波一转,笑道:“为什么?”

  方宝儿道:“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见了你,都不免晕头晕脑,你叫我走过去,我就走过去,若是年轻力壮的男人见了你,那还得了?你就是要他们去杀人,他们也不会摇一摇头的。像你这样的女子,不是祸水是什么?”

  水天姬格格笑道:“你年纪虽然小,懂的事可不少。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真比陪那些臭男人说话有意思多了。”

  忽然惊呼一声,紧紧抓住了方宝儿的手,睁大了眼睛瞪着地上,如花娇靥已骇得毫无血色。方宝儿又惊又奇,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一只七、八寸长的白老鼠蹲在那里,似乎也在瞪着她。

  水天姬吓得有气无力,话也说不出,只会颤声道:“老……老鼠……”

  她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是个女子,而十个女子见了老鼠最少也有九个是害怕的。方宝儿站了起来,顿足道:“嘘,老鼠,走……走……”那老鼠却偏偏动也不动。方宝儿找不着石头,只得脱下只鞋子,一只脚跳着去打,那白老鼠才吱的一声逃走了。

  水天姬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乖孩子,难道你不怕老鼠?”

  方宝儿穿起鞋子走回来,道:“其实我也怕老鼠的!”

  水天姬奇道:“那……那你为什么?”

  方宝儿一本正经地大声道:“男人天生应该保护女人!我见到你害怕,便将自己的害怕忘记了。”

  水天姬展颜一笑,道:“好孩子……”突然一把抱起了方宝儿,在他小小的脸上亲了一下。

  方宝儿立刻满脸通红,大呼道:“放手……放……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都没有听过么?”

  水天姬笑得花枝乱抖,道:“但你只不过是个孩子呀!”

  方宝儿正色道:“你我年纪虽然不同,但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古人道:‘男女有别’,除了夫妇外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水天姬格格笑道:“那么你就做我的小丈夫吧,反正你方才赶跑老鼠,救我的命,我就嫁给你也是应该的。”

  方宝儿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挣又挣不脱,满面挣得通红,暗道:“好,你开我的玩笑,我就不能开你的么?”

  突也紧紧抱起水天姬,在她鼻子上咬一口。

  水天姬一痛松手,抚着鼻子嗔道:“你……你敢……”

  方宝儿嘻嘻笑道:“西汉宣帝年间,有个京兆尹张敞曾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你我若是夫妻,咬咬鼻子又算得什么?”

  水天姬呆了一呆,“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精灵古怪的孩子,真不愧是水天姬的小丈夫。”

  方宝儿道:“既是如此,就请贤妻跟着下官走吧!”

  他不知自哪本戏曲上读来“贤妻”“下官”这些名词,此刻竟忍不住引用了出来,居然用得相当贴切。

  却听得水天姬笑得喘不过气来,道:“哪……哪里去?”

  方宝儿故意板着脸道:“古人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无论到哪里去,你都该跟随。”

  水天姬突也顿住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读书不少,难道就不知道古人还说过一句话么?”

  方宝儿道:“什么话?”

  水天姬道:“娶鸡随鸡,娶狗随狗。”

  方宝儿呆了呆,大笑道:“哪有这样的话?”

  水天姬道:“见诸经典,载于史册,为何没有?”

  方宝儿又是一呆,道:“什么经典史册?是谁说的?”

  水天姬道:“孔夫子的太太……”

  话未说完,已笑得直不起腰来,方宝儿更是笑得捶胸跌足,两人笑成一团,也不知笑了多久。

  水天姬道:“多年以来,我都没有这样真正开心过。只可惜我还要赶去办事,不能在这里陪你。”

  方宝儿道:“你可是还要去找那木郎君的麻烦么?”

  水天姬笑道:“不错。你在这里等着我,可莫要逃走呀!”

  方宝儿眨了眨眼睛,道:“那可说不定。”

  水天姬柔声道:“那么你就在这里好生睡一觉吧!”纤手微扬,拍了方宝儿的睡穴,将他平平放在避风的地方,扣好他的衣钮,举动间竟然充满温柔之意,柔声道:“我的小丈夫,乖乖睡吧,我就回来的。”瞧着他红红的脸,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又亲;随手在面上一抹,面容立时又变得丑怪可怖,展动身形,如飞奔去。

  水天姬身形还未消失多久,一方奇形岩石下一个隐密的洞窟中突然跃出了两个少女。

  这两人衣衫一红一白,一个燕瘦,一个环肥,但却都是肤如莹玉、眼似秋水的十七、八岁绝色少女。

  红衣少女笑道:“方才那女的武功可真不弱,我俩若是被她发现了,可真不是她的敌手。”

  白衣少女笑道:“方才你那一举动,我真吓了一跳。那女的看来那样机灵,只要稍微有些声息,不被她发现才怪。”

  红衣少女格格笑道:“幸好你抓住那只白老鼠,一直舍不得放走,方才及时放了出来,才算解了咱们的围。”

  白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道:“想不到那女的竟然会怕老鼠,否则,咱们可真要被她发现了。”

  两人俱是未语先笑,而且笑得甜美已极,神情看来是那么妩媚、可爱而欢愉,似是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愁苦之事。

  红衣少女蹲下身子,轻抚着方宝儿的头发,笑道:“这孩子又聪明又伶俐,真是可爱极了。”

  白衣少女道:“莫非你也要他做你的小丈夫么?”

  红衣少女啐道:“死丫头,你才想哩!”

  白衣少女道:“说真的,我倒真想把这孩子带回去。”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你瞧姐姐我说的不错吧!明明是你自己要想找小丈夫,却赖别人。”

  白衣少女笑骂道:“我才不像你,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我是想……这孩子这么聪明,倒可和咱们的小公主做个伴儿。”

  红衣少女眼波一转,拍手笑道:“好主意,这孩子精灵古怪,倒真和咱们小公主天生的一对儿。”

  白衣少女娇笑道:“谁说不是呀,小公主一天到晚吵着没人陪她,有了这孩子,咱们也可安静多了。”

  红衣少女道:“只是……咱们若是偷走了人家的小丈夫,人家回来一瞧,不恨死咱们才怪!”

  白衣少女道:“反正咱们事已办完,偷偷把他带回去,有谁知道……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还不知要做出多少可笑的事来哩!老头子近来脾气虽不好,但瞧见这孩子,也决不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