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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郎君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显见对那水天姬实是怀恨已极,狠声道:“水天姬若敢走进这屋子一步,可看到本座的手段。”

  手掌一紧,掌中那只玉酒杯立刻粉碎,簌簌地自指缝间落了下来。

  珠冠人神色不变,咯咯笑道:“好武功,只可惜你连水天姬属下万老婆都杀不死,更莫说水天姬了!”

  木郎君霍然站起,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知……”

  珠冠人笑道:“我是什么人,到现在你还猜不出?”

  身不动,手不抬,身子突然直飞而起,将屋顶撞破个大洞,一闪无踪,却有六、七股银线自洞中射人!

  木郎君这般武功,却似对这几股细如游丝般的银线畏惧已极,竟不敢伸手去接去挡,更不敢追赶,双臂振处,箭一般退出门去。

  只见那几股银线射在地上,瞬眼无踪,原来竟是几股水线,被装在唧筒一类的东西里射出的。

  方宝儿暗奇忖道:“这种暗器也不过和小孩子玩的‘水镖筒’差不多,这木郎君为何如此畏惧?”

  心念尚未转过,只见地上兽皮着水之处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异响,烂了一片,瞬眼间整张皮毛竟也都烂得无影无踪,那水中毒性之猛可想而知!

  木郎君身形一退便回,顿足道:“是她,果然是她……”气得面容扭曲,竟说不出话来。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语声,轻轻笑道:“我就坐在你对面,你都不认得,还吹什么大气,看来瞎眼的是你,却不是我……”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语声更是娇柔动听,哪里还是方才那种刀刮铜锈的声音。胡不愁听了这语声,又不禁想要瞧瞧她的真实容貌了。

  木郎君知道再也追她不着,怒目瞧看“紫须龙”寿天齐,嘶声道:“你知道……你为何不说?”

  寿天齐道:“这村子本是在下昔日与手下弟兄们相聚之地,后来只因五色帆船主每年俱来停泊,在下才不得不将聚会之地移往他处。这几年来江湖中凡是有事相求于五色帆船主之人,到了这时候,便来此地守候,在下忝为昔日之地主,对各路英雄都得尽一番地主之谊,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能将这些木屋翻修一新,但还是布置得可供各位歇足,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有何来意,在下一向不敢过问。方才那位兄台就是天姬夫人,在下亦是毫不知情,神君怎能怪罪于我?”

  此人果然无愧为海盗之雄,心里虽然也有些畏惧,但仍是侃侃而言, 身子也仍然挺得笔直。

  木郎君冷“哼”一声,远远坐到一旁,不言不动,默然良久,面容渐渐回复僵木,挥手道:“出去吧!”

  寿天齐微一抱拳,轻身退出,走过那滩水痕时,也是远远绕路而行,不敢踩上一步!

  方宝儿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人是个女的么?”

  木郎君“哼”了一声,道:“是世上最最阴毒、淫荡、无耻的贱女人,你下

  一次若见到她,最好走得远些。”

  过了半晌,又道:“这贱人易容之术天下无双,酒楼里的伙计,赶车的车夫,捡破烂的老头子,骑花马的大镖客,甚至你身边最最亲近的人,都可能是这贱人改扮的,你得随时随地提防着,只要稍一不慎,落人她手中,那时……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了!”

  第三回 四海惊绝色

  这番话被那冰冷生硬的语声说将出来,更是阴森诡异,不可名状,只听得方宝儿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而这时窗外却又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柔媚之极的女子声音笑道:“乖宝宝,莫听他的,他才是世界上最最无耻、阴毒……”话未说完,木郎君已狂呼一声,笔直冲出窗外,有如一根被力士掷出的标枪一样,其急绝伦。哪知他身形方自消失,窗外突又掠八一条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更是惊世骇俗,竟令人瞧不清他的身形面貌,胡不愁变色而起,轻叱道:“朋……”

  但这人影身形之快,怎容他开口说出话来,“朋”字才出口,这人影已冲到他面前,冲人他怀里。

  胡不愁大惊之下已是闪避不及,哪知这人影竟在距离他身子不及一寸时突然顿住身形,出手如风,连点了胡不愁前胸三处大穴。胡不愁身子还未躺下,这人影已一把抄起方宝儿,四指有如抚琴般一按,又点了方宝儿胁下几处穴道,脚步不停,自另一扇窗户中掠了出去。

  等到胡不愁身子倒下,这人影已踪迹不见,身法之急,动作之快,鬼魅难及,尤其是那种能在最后一刹那突然停顿的轻功,胡不愁更是连听都未曾听过。眼睁睁瞧着此人将方宝儿劫走,心里虽着急得要发疯,却也丝毫无计可施。

  那人影一掠出窗,随手弹出一点银光,划空飞出,自己身子却立刻伏在檐下,动也不动。

  方宝儿大奇忖道:“此人为何不逃,反而……”

  只听屋里一声怒喝,木郎君已追了出来,呼地自两人头顶掠过,向那银光弹出的方向追去,一闪而没,竟瞧也未瞧窗子下面一眼。而木郎君身形方自消失,这人影却已挟着方宝儿跃上了屋顶。

  方宝儿这才恍然,想必此人方才也是用同一计策,使木郎君追了出去,自己却自窗下一闪人屋。

  只听这人在耳边轻轻道:“乖宝宝,看姑姑将这呆木头捉弄得有趣么?”语声柔媚清脆,远胜出谷新莺。

  方宝儿虽然年龄幼小,也不觉听得心神一阵流荡,但睁眼一看,却见她还是那丑怪已极的珠冠人。

  他赶紧闭起眼睛,不愿再看,只觉全身软绵绵,不但行动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那感觉竟和上一次穴道被点时大不相同。

  突听一声厉啸自远而近,眨眼间便到了近前,啸声中,木郎君也随着如风掠回,突然一掌推开了另一间木屋的窗户,一跃而人。

  这木屋里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呼,但木郎君已自另一面跃出。但见他东面入,西面出,顷刻间便将每间屋子都搜了一遍,打得门窗砰砰乱响,惊得屋中人大呼小叫,却再也未想到要找的人便是躲在他自己屋顶上,遍寻不着后,大怒而回,也未向屋顶瞧上一眼。

  他身子一进木屋,木屋里便有一阵乓乓乒乒的声响传出,想是木郎君盛怒无处发泄,便将这些杯盏器皿摔得粉碎。

  这时珠冠人却已抱着方宝儿掠下屋顶。她身法突然变得十分缓慢,一步步向前走,生似一点不着急。

  方宝儿又不觉大为奇怪:“这算什么?”

  心念一转,立刻恍然忖道:“是了,她走动如此缓慢,便不会发出声音,木郎君自也万万不会发觉,更万万不会想到,她竟敢在自己屋子外慢慢地走!”他本是聪明绝顶的孩子,此刻想来想去,但觉这水天姬的智计实是胜人一筹,无论做什么,都远出别人意料。

  珠冠人水天姬脚步却越走越快,到了后来,方宝儿只觉两耳生风,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直奔了盏茶时分,水天姬方自停下身子。四面怪石危岩下海涛拍岸,距离那“渔村”已不知有多远了。

  水天姬伸手拍开了方宝儿的穴道,笑道:“我和你君子协定,你若是不逃,我也不点你的穴道,好么?”

  方宝儿大声道:“我反正逃不掉的,为何要逃?”

  水天姬轻轻一抚他背脊,柔声笑道:“好聪明的孩子,我将你从你师父那里抢来,你可难受么?”

  方宝儿冷笑道:“有什么难受?我今生今世若能永远不再见他,非但不会难受,而且高兴得很……”

  突然想起犹在木郎君掌握中的胡不愁,正不知多么着急,多么担心,又想到这妖妇将自己劫来总是没有好意,自己只怕再也回不了家了,眉宇间不禁泛起忧苦之色,再想起木郎君方才所说的话:“……你落在她手中,那时你要死也死不了……”方宝儿心头又不觉一寒。

  他究竟年龄幼小,心中忧苦喜乐都不免现于形色。

  水天姬格格笑道:“乖孩子,你嘴里说不难受,心里却是难受的,是么?你那张嘴可瞒不过姑姑我呀!”

  方宝儿也不想辩白,闭着眼睛转过头去。

  只觉水天姬的手掌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只要被她摸着的地方,都有说不出的舒服,生似她双手都有着神秘的魔力,方宝儿若非年龄幼小,只要被这双手轻轻一摸,便神魂飘荡,变得痴了。

  水天姬柔声又道:“乖宝宝,你莫怕,也莫要着急,过一两天,姑姑就会将你送回去的!”

  轻轻将方宝儿搂在怀里,方宝儿只觉她身子又柔软又舒服,叫人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

  他只要闭起眼睛,便立刻浑忘了她面目的丑怪可怖,只觉唯有她才是世上最最温柔亲切的人。

  忽听水天姬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那呆木头能答应我的条件才好,否则……唉!像你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姑姑怎舍得杀你。”

  方宝儿一跃而起,大声道:“你可是要用我做人质,来要挟那木郎君答应你一些事么?”

  水天姬柔声道:“好聪明!猜得不错。”

  方宝儿忽然大笑道:“若是如此,你就大大的错了。你就将我千刀万剐,木郎君也不会有丝毫难受。”

  水天姬笑道:“真的?”

  方宝儿道:“我和他非亲非戚,一路上还想尽各种法子捉弄于他,他怎会为了我而答应你的条件?你若不肯相信,也不妨试上一试!”他口中说话,眼睛仍是闭得紧紧的,不愿睁开。

  水天姬轻轻一笑,道:“傻孩子,这些话就是真的,你也不该告诉我呀!若我觉得你没有用了,岂非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