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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公公忽然道:“你有什么联想?”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难道法明竟是魔门中人?”
胖公公苦笑道:“我不知道,但这个可能性极大,我一直在怀疑,但不敢肯定,到法明下令羊舌冷处死小佛爷,我始如梦初醒,法明和武曌的关系,就是我和武曌的关系。”
龙鹰道:“我仍不明白。”
胖公公道:“因为你不明白法明在武曌登基一事上起的作用。法明升任净念禅院的住持后,于佛诞之日,到洛阳东魏国寺说法,当时包括武曌在内,朝中的重臣大将和唐室皇族全体在座,听这位大德名僧说他第一场法。”
龙鹰拍案叫绝道:“明白哩!这是为武曌的登基鸣锣开道。”
胖公公显然是其中一个听法者,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徐徐道:“法明说的是《大方等无想大云经》中的一段:尔时众中,有一天女,名曰净光。佛告净光天女言:‘汝于彼佛暂得一闻《大涅盘经》。以是因缘,今得天身。值我出世,复闻深义。舍是天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汝于尔时,实为菩萨。为化众生,现爱女身。’尔时诸臣即奉此女以继王嗣。女既承正,威伏天下。阎浮提中,所有国土,悉来承奉,无拒违者。如是女王,未来之世,当得作佛。”
龙鹰想起李君羡的冤案,立时头皮发麻,道:“经中真有这么一个故事?”
胖公公道:“当然是确有其事,由于武曌和法明一向没有往来,所以这场说法就像掷千斤巨石于波平如镜的水池,轰动神都上下。武曌此时已集权于一身,躬亲政事,名义上的皇帝李旦被投闲置散。法明使人向武曌献上《大云经》四卷,武曌乘势赐封法明为僧王,统领天下众僧,又颁敕规定两京和诸州各建大云寺一所,藏大云经,并命高僧为此经作疏,讲解此经,为她异日登基造势。”
龙鹰叹道:“这一招真绝,与魔门作对的,向以儒佛道三家为主力,现在三家中得其一,再以荡魔檄将正道武林收归旗下,天下哪还有足以颉颃的力量?”
胖公公道:“自东汉佛教传入,经魏晋南北朝的发展,佛教愈趋昌盛,深入人心,于每个阶层均有大批信众,所以法明的支持,对武曌的登基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在武曌的旨意下,法明这位新扎僧王进行全国性的巡回说法,亦令他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惹得佛门五个被称为圣僧的老和尚,携手反击,要迫法明舍僧王封号,返净念禅院思过,结果演变为佛门最高层次的一场决战,过程无人知晓,只知五大圣僧返归本寺后,全于百日之内圆寂,可知法明此役大获全胜,亦将他推上佛门第一高手的宝座,自此佛门再没有敢公然反对他的人。”
续道:“从此法明对武曌的支持由暗转明,不但派出四大法驾弟子加入荡魔团,又上表指出武曌这位太后乃弥勒佛降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等于代表佛门请她登基做皇帝。唉!婠婠真的了不起,只有她的智慧和气魄,才能构思出如此女帝夺权的鸿图伟略,完美无瑕,教人叫绝。”
龙鹰失声道:“武曌的师父竟是婠婠!”
婠婠属魔门神话级的人物,当年与寇仲和徐子陵斗来斗去,从未落在下风,最后虽是功亏一篑,但魔门全赖她得以保存元气,未致全军覆没,可谓输也输得漂漂亮亮。
胖公公道:“我是婠婠布在宫内的棋子,法明则是布于佛门的棋子。武曌杀我是举手之劳,要杀法明绝不容易,尤其法明身兼魔佛两家之长,武曌或可胜他一筹,杀他却是难之又难,且在法明处心积虑下,手下能人众多,武曌又不能挥军攻打净念禅院,所以两人虽然暗中角力,表面仍是融融洽洽,互为声援。”
龙鹰道:“两人如何角力?”
胖公公道:“他们的角力始于法明以僧王的法权,任命假和尚薛怀义为白马寺住持,迫得武曌不得不在事后同意任命,个中微妙处可以想见。佛门此时反对法明的势力几被完全肃清,没人敢吭一声,现在慈航静斋只好派端木菱出来,看看能否回天有术,而此正为法明任命薛怀义的本意。法明此人魅力非凡,如能收伏端木菱,作他修欢喜禅的对象,不但可在禅功上作突破,慈航静斋势必声誉扫地,白道武林在痛失精神领袖下,或因而一蹶不振。法明此人野心之大,不在武曌之下。”
龙鹰再倒抽一口凉气,终明白武曌容许他将井中月转赠万仞雨背后的原因,因为武曌的燃眉之急,再不是皇嗣继承人的问题,甚至不是远水难救近火的《道心种魔大法》,而是应付法明的威胁。可以想象若天下出岔子,例如武承嗣代李旦为太子,法明揭竿而起,因此而来的变数是没有人可以预估的。
胖公公欣然道:“你这小子是适逢其会,你的出现打破了武曌和法明间势力对峙的平衡。”
龙鹰苦笑道:“我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胖公公道:“试想想吧!假如武曌和法明中间多了个向雨田出来,会是怎么样的局面?换了我是任何一方,定竭力争取你过去,法明既干不掉你,只好施缓兵之计,杀人灭口,让你没法从小佛爷身上追溯他主谋的身份。若有一天你能除去法明,你要武曌把太平公主嫁给你也不会是问题。”
龙鹰叹道:“这个恕小弟无福消受。”
胖公公道:“法明现在可说无人能制,包括武曌在内,而你则成为她的奇兵,亦直接令我受益。所以她把人雅许给你,正是要你没有异心。整个形势错综复杂,唯一办法是见步行步,摸着石头过河,随机应变。如果你站稳武曌的阵线,李唐的天下尚有一线生机,如被法明取武曌代之,天下将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龙鹰颓然道:“如让法明揭破我邪帝的身份,根本不用打已可收拾我。”
胖公公没好气道:“千万勿要妄自菲薄,当年谁不晓得向雨田是邪帝,可是他活足二百岁仍是风风光光的,又不见白道武林敢去惹他,宁道奇等谁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只要武曌不发动朝廷的力量对付你,你本身又无劣行,天下谁有奈何你的资格?法明如用此招对付你,肯定是末路穷途,不得不出此下策。”
又道:“我还要赶回观风殿看看手下儿郎有没有出岔子,明天有机会再找你说话。白天大部分时间我该在尚食厨,晚上则在大宫监院。记着人雅是人人欲得之物,须好好保护她。”
说罢离开。
※※※
娇笑声起,三女终忍俊不禁,笑弯了小蛮腰,以俏人雅笑得最厉害。
龙鹰尴尬道:“很难看吗?”
丽丽娇喘道:“不是难看,而是丑怪,令我们的夫君大人像变成个玩杂耍的人似的。”
秀清道:“是不自然,不过没法子哩!这套出席国宴的盛服是司礼着人送来的,只得一套。”
人雅笑着踩足道:“丽姐清姐呵!我们怎可让夫君大人当众出丑,快想办法吧!”
见人雅情急之状,龙鹰收摄心神,已明其故。
这套礼服本身并不难看,属亲王及三品以上的廷宴服,一袭绫罗紫色袍衫,鹿皮制成的廷冠,曲领方心,绛纱蔽膝,鸟皮履,革带金钩子鲽。
问题出在他身上。
当他面对诸女,立即变回他的无赖样,色迷迷的大讨便宜,到穿起庄严肃穆的官服,不是沐猴而冠还有什么较贴切的形容句子?
龙鹰举起食指道:“三位娇妻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人雅嗔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人家急死了。”
丽丽和秀清一面不相信的神色。
龙鹰微笑道:“我会变戏法。”
缓缓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魔功运转一周天,再转回去面对三女。
人雅首先“呵”的一声叫起来。
丽丽和秀清看得目瞪口呆。
事实上她们从未见过龙鹰这个模样,双目魔芒闪闪,深邃不可测度,整个人像长高了,睥睨天下的派势里又隐带说不出来洒脱放任的奇气,活像成了另一个人,使她们根本没暇去理会他是否衣不称体。
龙鹰嘴角飘出一丝似是能洞悉一切,傲视天下众生的笑意,喝道:“三个小妮子给老子滚过来,让老子可在你们身上取乐。”
刚说毕立即变回原先的无赖。
三女仍在呆瞪,不相信刚出现在龙鹰身上的变化。
人雅纵体入怀,不依道:“鹰爷哪还有取乐的时间,偏来惹人家。”
丽丽和秀清大叫不依。
龙鹰赔罪道:“是我不好,表达得过火了。哈!长夜漫漫,明天可迟些到御书房开工,保证三位夫人满意,个个开心。”
人雅这才肯放开他。
龙鹰道:“今晚谁伺候……本爷沐浴更衣?”
人雅指指鼻尖,向他扮个可爱的小鬼脸。
龙鹰心叫厉害,她自然而然一个天真的神态,已胜太平公主的媚术不止一筹。
逐一亲热后,振起坚强的斗志,离开甘汤院,朝举行国宴的观风殿进发。
夕阳首次在大雪后现身黄昏的霞彩里,照得殿宇楼房的积雪闪闪生辉,不知是不是心情开朗的关系,上阳宫美至不可方物,而他与武曌的关系,迈上全新的阶段。
第八章 大周国宴
观风广场两旁早泊满马车,而赴会的马车仍络绎于途。飞骑御卫全体出动,甲胄鲜明,策骑巡逻和维持秩序。广场四周和城墙上燃起以百计火炬,熊熊火光,照得一片通明。正殿门两侧各筑彩灯塔,每塔彩灯上千之多,高达三丈,将殿门和流水般泻下的九十九级玉阶和列阵成路的持戟卫士沐浴在五光十色的灯火里,煞是好看。于广场正中遥对大殿处,更搭起一座烟花鞭炮塔,至少有五至六丈高,可以想象燃点后的威力,当是光耀神都,远近可见。
龙鹰这个乡下小子,任他魔性通天,哪想过一个宴会可以有如斯大阵仗,一时心怯,正犹豫该否临阵退缩,速回安全舒逸的甘汤院,借口是这么多人,少了自己一个不会碍眼,横竖一天未完工,武曌顶多轻责几句,又隐隐知道实况非是如此。忽有所感,回头瞧去。
一个长得宛如玉树临风,轩昂高挺,充满书卷气的男子来到他身旁,一把抓着他手臂,叹道:“想不到竟会看走眼,种魔大法果然不同凡响。”
赫然是久违了的风过庭,武曌的御前剑士,北门学士里最出类拔萃的名士。
龙鹰被他押得步入广场,苦笑道:“到哪里去?”
广场上布满尚未入殿的宾客,三五成群的在闲聊笑语,气氛热烈,见两人来到,或含笑打招呼,或招手唤他们过去,风过庭不住回礼,却是脚步不停,领龙鹰横过广场,走到较僻静靠城墙的角落,放开他。
风过庭用神瞧他好半晌,摇头叹道:“世间竟还有像龙兄般的风流人物,教人意想不到。”
龙鹰虽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但碰上他那一刻开始,已对他有好感,心中着实欢喜,道:“此正为小弟第一次见到风公子时心中说的话。”
风过庭道:“龙兄客气。”
龙鹰道:“我还要谢过风公子对小弟的救命之恩。”
风过庭欣然道:“龙兄不视过庭为杀师仇人,过庭大感欣慰。”
龙鹰闷哼道:“小弟最讨厌虚情假意、损人利己之徒,老杜从开始即对小弟居心不良,事实上他从不让我叫他作师父,只准唤他为杜先生。”
顺口问道:“既有北门学士,当然有北门学苑一类的东西,在哪里呢?”
风过庭道:“龙兄误会,所谓北门,指的是宫城的主后门玄武门,圣上以修撰为名,网罗了一批人,过庭是其中之一,特许我们从玄武门出入禁中,为圣上提供意见,故被人称为北门学士,并不存在官署一类的设施。”
又道:“刚才故意抓龙兄臂膀,可是任过庭如何测探,仍没法侦知龙兄深浅,那是非常可怕的感觉,幸好龙兄不是过庭的敌人。”
龙鹰恍然而悟,北门学士正是武曌培养出来的智囊班子,是她手中重要的执政工具。
道:“风公子对小弟的情况相当清楚。”
风过庭道:“过庭今天午后抵京,蒙圣上立即召见,报告用了半个时辰,谈你却是整个时辰,到圣上指出过庭可绝对信任龙兄,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竟可以信任魔门邪帝?到现在见到龙兄,才对圣上的眼光佩服至五体投地。”
龙鹰大奇道:“我有什么好谈的?”
风过庭推心置腹地道:“这要从过庭的机密任务说起。”
龙鹰想起宫中诸般禁忌,忙道:“事属机密,公子最好不要透露。”
风过庭道:“过庭怎会如此没有分寸?除圣上外,你是唯一有资格参与此事的人,亦有必要让龙兄晓得,因为过庭急需一个如龙兄般超卓的援手,其他人只会碍手碍脚。”
龙鹰不好意思地道:“给公子赞到小弟脸红哩!只要是公子的事,小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风过庭向他眨眨眼,笑道:“不是圣上的事吗?”
此人风度之佳,绝不下于万仞雨,但洒脱则犹有过之,令龙鹰与他相处如沐春风。
苦笑道:“可以不答这个吗?”
风过庭朝大殿方向瞧去,道:“趁还有些时间,让过庭向龙兄做一个精简的报告。那天离开龙兄的山谷后,没有返京而是到了大江去,由扬州沿江西行,过三峡入蜀,为的是奉圣上密令,查探大江联的虚实。”
龙鹰讶道:“大江联是什么东西?圣上若不高兴,一声令下,他们怎还有命?”
风过庭道:“我原本也有这个想法,但愈知得多,愈感大江联不简单,且差点没命回来,否则何用劳烦龙兄?”
龙鹰大感兴趣道:“愿闻其详!天下竟有人能差点取公子之命。”
风过庭道:“大江联有过百年历史,起始时是个松散的组织,总揽了几乎在长江一带活动的百余个大小帮会。不过近十年来开始变质,从一个行会式的组织,变成一个结构严密,等若割地称霸的大帮会,声势逐渐凌驾竹花帮之上,兼且竹花帮在扬州一役折损甚巨、元气大伤,大江联隐然有取而代之之势,只因大江联非常克制,把势力抑压在长江流域。最高明的是旗下帮会仍各自保留名号和结构,令人不晓得哪个帮会为主,哪个帮会为副,究竟谁在主事。如果要扫荡大江联,恐怕杀十多万人仍未能彻底清剿。”
龙鹰咋舌道:“竟有这么多人?”
风过庭道:“现在龙兄该明白圣上为何重视此事。大江联令人怀疑其意图处不胜枚举,首先是大举收买人心,一切按江湖本子办事,遇有天灾人祸,倾全力救灾济民,不过在做尽好事的表面下,牵涉到多宗刺杀,被杀的不乏地方帮会的领袖和朝廷命官。如果过庭所查无误,还牵涉到从事贩卖人口、放高利贷、接赃等可赚大钱却人神共愤的勾当。他娘的!我敢肯定他们在海外不远处有个秘密基地,而主事者大有可能是外来人,意图觑机分裂中土,以利外族大举入侵。”
龙鹰心都痒起来,又听风过庭如此文质彬彬、斯文秀气的剑士忍不住地说粗话,顿感双方距离大幅拉近。叹道:“如此对手,天下难寻。他奶奶的,我们何时去把他娘的什么大江联挑了。”
风过庭笑道:“再告诉龙兄一件事,其他留待明天再说。回京前过庭到海南岛去,观察船只的出入和航向,竟忽然被袭,人人掩去面目,武技强横,我竭力伤他们数人后,逃离海南岛,过程惊险万状,令我再不敢小觑对方。哈!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与龙兄的交谈却是愈说兴致愈高。可惜时间无多,必须于圣上和主宾抵达前入殿,否则便要蛇行鼠伏地摸往席位去。”
龙鹰欣然道:“风公子原来是这么有趣的人,能与公子并肩作战,人生快事也。”
风过庭应道:“彼此彼此!”
并肩朝大殿举步。
※※※
两人离登殿玉阶尚有百许步距离,一辆马车急驰而至,该是圣驾抵达前最迟来的宾客。
车子在前方驶过,直抵玉阶。
龙鹰见车厢式样华丽,却有太极标志,颇不协调,讶道:“谁人的车子?”
风过庭道:“当然是洛阳最著名女冠、外号‘天女’闵玄清的坐驾。看!”
仍聚集在玉阶下的十多人中,有七、八人迎上马车,看来此女极受公卿大臣的欢迎。
风过庭凑到龙鹰耳边道:“每次闵玄清在她的三清观论道,总是座无虚席,不过九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要以为道门清规戒律森严,像闵玄清般便交游广阔,出入豪门,逢雅集必到,酒醉后放浪形骸,戏谑谈笑,无所不至,其中妙趣,龙兄试过便知。”
龙鹰不由想起来俊臣提起过的女观。不过闵玄清当然是另一种身份地位,且得到朝臣士子的认许,否则不可能受邀参加国宴。
闵玄清步下马车,在众人簇拥下登殿,由于视线受阻,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她一身冠服,身段极美,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难怪风过庭说起她时,津津乐道。
两人并肩走上石阶,大部分宾客已入殿,突然间后方砰砰嘭嘭轰然响起,回头一望,炮塔点燃,火光烟花冲天而起,令人叹为观止。
风过庭道:“圣驾刚抵主殿门!”
※※※
观风殿的外观固是宏伟,但要到入殿,方晓得其真正的规模。
到目前为止,龙鹰见过最大的府堂,是昨夜与横空牧野比武的易府大堂,但比起观风殿,却是小巫见大巫,观风殿比易府大堂最少大上一倍,左右各十六根撑起殿梁饰云龙彩绘的巨木柱,两边各开二十四窗,殿旁设半廊,连接中进和后进的丽春台、耀掌亭和九洲亭等建筑物。
国宴依古礼设坐席。
仪仗乐队置殿门两边,前后两排坐席分设左右,每席二人,超过二百席。龙鹰踏足殿堂,颇有错进巨人国度的感觉,风过庭拍拍他肩头,一声告罪,驾轻就熟地自行找位去了,不用伺候的太监引路。
龙鹰暗骂风过庭不够义气,有人大声传唱道:“大周国宾龙鹰龙先生到!”
龙鹰大吃一惊,差点掉头开溜,胖公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只有正一品大官以上又或封王封公者方有被传唱的资格。”
大殿倏地静下来,大官小官、美女名士,目光全往他投来,令他变成众矢之的,尴尬得叫救命。
胖公公嘻嘻笑道:“什么事总有第一次,望惯了很快会失去感觉。来!让公公亲自领你入席,这是圣上始有的荣幸。我的天!振作点,你现在这副模样怎去见人,别忘记你是谁。”
龙鹰想起看他的人中有“天女”闵玄清,如果他一副窝囊相,日后有机会相遇还如何戏谑不禁、饮酒调笑。猛下决心,魔种上身,登时变得不可一世,就像那晚在千万人前斩杀薛怀义的气魄模样。
胖公公倒吸一口凉气道:“太过火哩!”
龙鹰改而脸露笑容,变得气定神闲,亲切自然。
胖公公道:“随我来!”
领先举步。
龙鹰从容不迫地跟在他身后,自然而然隐具一代邪帝的风度气势,还左顾右盼,含笑回应众人目光,一边望只设两席的大殿另一端走去。众人见胖公公亲自领龙鹰入席,均感他身分特殊,非比寻常。
近主席两边的坐席尚未有人入座,该是留给皇族和主宾的坐席。
胖公公停下来,到龙鹰来到身旁,继续举步,道:“你坐的是左边的首席。”
龙鹰大吃一惊,差点魔心失守。
胖公公道:“这是横空牧野的请求,要问去问他好了。”
龙鹰见左方席位坐得最近主席者赫然是狄仁杰和另一大官,与他的一席竟隔了六席,心中唤娘,自己这劳什子国宾被捧得实在太高。
狄仁杰向他使个眼色,着他过去说话。
胖公公眉精眼企,道:“去吧!记着是前排首席第一个席位,不要坐错。我还要去迎接圣上。”
在这种环境里,见到熟人如见亲人,龙鹰移到狄仁杰席侧坐下,狄仁杰依例为他引见附近几个大官,龙鹰早魔心失守,又无心装载,连他说过什么都糊里糊涂的。
狄仁杰凑到他耳旁低声道:“龙小兄怨怪老夫吗?”
龙鹰正搜索闵玄清,闻言道:“为何要怨怪国老?”
狄仁杰道:“那老夫真的冤枉了你,原来你对藕仙没有意思。”
龙鹰找不到闵玄清的倩影,回过神来,忙道:“当然不是如此,小弟不但喜欢见藕仙小姐,还深感与她斗来斗去乐趣无穷。不过国老既然有此顾虑,小子当然谅解。又想到藕仙小姐迟早来找小子晦气,她来找我该不算违诺,所以真的没有怨怪国老。”
狄仁杰苦笑道:“真有你的。龙小兄到神都不过三天,所做之事件件轰动,神都似被你翻转过来,你这般的一个人,怎可能以前从没有人听过你的名字?”
龙鹰把心一横,道:“以国老的精明厉害,怎会猜不到我因何事到神都来,又天天到御书房办公?至于没人听过小子的名字,皆因龙鹰是新改的。”
狄仁杰双目精芒闪闪,盯着他沉声道:“果如仞雨所猜的,你就是那个叫小朴的家伙。”
龙鹰道:“小子正是活着的道心种魔大法,本来被杜傲视作炉鼎之用。小子是道心,由他种魔夺魔,置我于死。岂知路转峰回,最后反给我修成大法。”
狄仁杰容色不变道:“为什么忽然又肯和盘托出?”
龙鹰从容道:“因为张柬之大人说国老肯为我守秘密。更重要是我现在的唯一生路,就是让李显复辟,登上帝座,那小子自能从现时的困境脱身,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狄仁杰沉吟片刻,点头道:“我定会为你守秘密。唉!中宗复辟一事绝不乐观,因为圣上将于一、两天内公布,来年元日在万象神宫举行的祭典大礼,将以武承嗣为亚献,武三思为终献,太子李旦只能靠边站。”
又道:“这么说你就是新一代的邪帝,最后一个魔门之徒。唉!且是魔门继石之轩后最厉害的高手。现在我真的为你头痛。”
龙鹰笑道:“小子只是便宜邪帝。至于什么亚献终献,国老不用担心,照我看圣上此招投石问路,志在测试你们的反应。因为圣上比任何人清楚。一旦让武承嗣那混蛋成为皇储,天下立告四分五裂,绝不会有另一个可能性。”
狄仁杰精神大振道:“你这说法可有根据?”
龙鹰道:“当然有根有据,此正为风过庭外游的原因,可是由于小子答应过风公子,故不便泄漏。”
狄仁杰不满道:“又开始新一轮的隐瞒把戏。”
龙鹰笑道:“什么都好,小子现在可去找藕仙小姐玩儿吗?”
狄仁杰苦笑道:“现在我似乎更应该禁止你们来往。对吗?”
两人互望一眼,忍不住开怀大笑,令前后数席人人侧目。
龙鹰低声道:“国老放心,小子还有大量其他机密情报供应。国老请信任我,小子是站在你那一方的。”
此时鼓乐喧天,钟鼓齐鸣。
全场跪伏迎驾。
龙鹰不想自己太过碍眼,忙赶返己席跪在席内,心忖横空牧野真的好介绍,硬迫自己坐到首席首位,更不知坐在身旁的会是哪个混蛋,真他奶奶的欠缺朋友道义。
忍不住偷偷张望。
第九章 金发美女
武曌龙冠龙袍,一手搭着领路者胖公公的臂弯,仪态万千地进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