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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南带头叫好,登时惹起如雷掌声。到此刻众人终放下心来,晓得龙鹰不单有一战之力,且绝不逊于对手。
横空牧野将剑扛在肩上,道:“来!今趟龙鹰兄做主攻。”


第二章 温柔之乡
龙鹰打得兴起,一声“看枪”,拔身而起,竟旋动起来,枪随人走,劲箭般朝横空牧野投去,再没法分辨人影和枪影,如果确有人枪如一,该就是这样子。
横空牧野叫一声好,宝刃闪电前劈,空气被他剑罡硬逼开去,两旁观者无不感到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当”!
枪尖被剑劈个正着。
以横空牧野的下盘功夫,仍要被龙鹰此聚集全身功力的一击撞得朝主席方向挫退两步,当他重整阵脚,龙鹰的枪来了。
着地后,枪似在龙鹰手上活过来般,变成灵动如神、千变万化的恶龙,无隙不窥的向横空牧野攻去,最要命的是不时夹杂几下挥打,时硬时软,狂暴如若从千仞之山冲奔而下的狂流,了得如横空牧野者,也只能完全采取守势,连还击一剑的空间也没有。
只要不是盲的,懂武功或不懂武功,均晓得如果龙鹰的攻击能持续下去,横空牧野的崩溃只是迟早的问题。
幸好龙鹰道心精纯,足以驾驭狂野的魔种,当横空牧野吃不住另一轮撼山震岳般连绵不断的十多枪后,再退半步,龙鹰猛然醒觉过来,拉枪后撤。
两人的气势正互相紧锁,横空牧野压力骤退,在气机牵引下,乘胜追击,踏步抢前,挥剑朝龙鹰颈项劈去,剑罡带起风雷之声,自然而然在引发下全力以赴,使出妙至毫颠的剑招。
龙鹰只须挡格此招,横空牧野该没有后着,说到底大家只是兄弟般的大玩一场,你攻我,我攻你,好该是收手言和的一刻。
就在此时,一支长针无声无息地在龙鹰右方的坐席间由下而上劲射而来,取的是龙鹰大腿的位置,时间拿捏精确,角度刁钻,令龙鹰挡得了横空牧野的剑,避不开袭来的针。
眼力高明者纷纷惊呼,却来不及阻止龙鹰似注定了的命运。
横空牧野因位置关系,看不到暗器,却从惊呼骇叫声感到异样,可是他此招已成有去无回之势,没法改变。
幸而龙鹰一直留神,机栝声响,他立即从大堂喝彩鼓掌声辨别出来,至乎嗅到淬上剧毒利针的气味,掌握暗器射来的角度和位置。
龙鹰拗腰仰身,本往前拨的长枪改往下挑,正中毒针。毒针应枪尾改变方向,贴胸而过,往他前方射去。
“叮!”
毒针命中横空牧野横削而至宝刃的剑锋,发出清响。
一道人影鬼魅般闪出大门。
龙鹰将手上长枪抛给正收剑后撤的横空牧野,连续三个翻腾,往逃出大门的偷袭者追去,大叫道:“横空兄,领教哩!后会有期。诸位请!小弟擒凶去也。”
横空牧野仍在回味刚才他连消带打的奇招,探手接枪,欣然道:“不送哩!”
在千百道目光注视下,龙鹰消失大门外。
只有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的,晓得这小子终找到开溜的机会。
※※※
月黑风高的暗夜里,龙鹰穿街越巷,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始跃上屋顶,飞檐走壁,远吊敌人,看对方溜到哪里去。
他有个感觉,是敌人故意让他追蹑,好引他投进陷阱去,而此人武功之高,该不会差自己多少。京城确是卧虎藏龙,能人众多。
这是他成魔后首次全力展开身法,那种窜低伏高,在瓦坡奔跑如履平地,孤独行事的感觉,畅美迷人。
他的跟蹑与别人不同,不用眼睛去看,纯凭听力已不会追失,有时则依赖灵应,一口气疾追十多里路后,敌人跃落一处民居去。
果然院落四周设有暗哨,证实他先前的想法,大感有趣,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院落旁路边一棵大树枝叶茂密处,运足耳力,全力窃听。
等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目标院落传来声音道:“点子没有跟来!”
龙鹰认得是褚元天的声音,心叫好小子。
另一个沉雄的声音道:“算这小子命大,不过对此子绝不能掉以轻心,我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竟被他化解,手法干脆漂亮。”
褚元天冷哼一声,显是心中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沉雄的声音道:“今晚的行动至此为止,你们各归本位,等待指令。”
龙鹰再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心忖若不是心急回去会人雅,今晚就和你们大玩一场。来日方长,只要再听到此人的声音,肯定立即认出来。
龙鹰悄悄离开。
※※※
回到上阳宫,心中仍填满夜游神都的动人滋味,印象最深刻的是天津桥一带的夜市,有机会必重游这热闹繁华的胜地,而不像刚才匆匆而行的走马看花,此时他已把大恶女小魔女一股脑儿抛诸脑后,心中只有楚楚动人的俏人雅。
甫入宫门,被派在那里候他的小马截着,一边领他朝通仙门走去,一边兴奋地道:“鹰爷早个把时辰回来会有好戏看,张易之和张昌宗那对扮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狗贼兄弟,不顾廉耻地跪在观风门外,看得把门的兄弟差点呕吐大作,忍得不知多么辛苦。”
龙鹰笑道:“竟有此事,结果如何?”
小马道:“结果是他妈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圣上将他们接上皇舆,带狗贼兄弟到集仙殿饮酒作乐去了。”
龙鹰讶道:“你为什么如此鄙视他们?”
小马冷哼道:“不要看他们见到圣上时变成两条摇尾的狗,背着圣上便作威作福,做过的坏事难以计数,只因有圣上维护,其他人拿他们没法。”
龙鹰心忖自己比大多数人明白武曌。不论她如何英明强横,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人性的弱点。现在她拥有的权力、物质享受达到难作寸进的顶点,且是习以为常,得到了手便不会觉得如何了不起。但她的心境却是孤零冷寂,唯一可吐心事的胖公公近两年也少和她说话,过去则不堪回首。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为她带来欢乐,谁便可成她心头爱。所以张氏兄弟于她而言,比任何重臣大将更要紧。对她来说,下面的人大概可分为工具和玩物两类,而张氏兄弟这对玩物不单予她肉体的欢愉,又是令她青春常驻的工具,集两者于一身,所以不论他们做尽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她会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自己又如何呢?
他再次感到弄清楚武曌如此重视自己和道心种魔大法背后原因的迫切性,否则死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
宅取楼式,园取全景。
甘汤院位于通仙门内,处仙居院之东,自成一格。论特色,由于有天然温泉,比仙居院更胜一筹,不过仙居院居正北,论尊卑当然以仙居院较合皇帝专用。
甘汤院可大分为园林和居宅两部分。
前宅三进,为轿厅、花厅和大厅;后宅为两层的走马楼,矩形环楼左右以楼廊联结,楼上回廊设两尺半高的栏板,楼下廊设低矮坐栏。上层六房,下层三房一厅,十个间隔,作起居之用。
园林分前园后园,前者作招待宾客之用,后者为全院精华所在处,因其引进温泉水成溪成池,在池水热雾腾升下,踏足九曲回廊,如误入仙境,个中妙况,难以言传。
从通仙门开始,门禁森严不在话下,处处明岗暗哨,防卫稳如铁筒,小马虽身为飞骑御军,也不敢贸然进入,在门外与龙鹰分手,临离前千叮万嘱他记得后晚芳华阁之约。
一个姓李的中年太监,率领两个年轻小太监和四位宫娥在甘汤院正门石阶下恭候他的大驾,令以为院内只得人雅和两陪嫁姐妹的龙鹰大感意外。宫娥们只是中人之姿,年纪由十七、八至二十六、七岁不等,远及不上他的丽绮阁八美,又或在御书房中院伺候他的俏宫娥。
众人将他拥入轿厅,递巾抹手,又为他换上舒适的衣服鞋子。
李公公道:“衣物由宫内专人为鹰爷赶制。圣上对鹰爷的重视是前所未有,从保安到膳食供应,全等同圣上的规格。以后鹰爷由我们悉心伺候,有什么事,至乎宫外采购东西,鹰爷吩咐一声便成。”
龙鹰心中暗叹,在如今守卫重重,飞鸟半只飞不进来的情况下,不要说离宫,要静悄悄携美逃出甘汤院这座无名有实的大监房更是休想。
问道:“人雅她们呢?”
李公公恭敬答道:“三位少夫人正在内宅候驾。”
龙鹰又想到株连的问题,纵然自己有妙计离开,留下来的如李公公等恐怕会被斩首,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命运已被注定,就是须与武曌分出胜负,女魔帝和邪帝一较高低。道:“你们可以去休息。”
李公公道:“我们有轮夜的规矩,免致鹰爷和少夫人们忽然需人伺候,竟无人可用。”
龙鹰记起自今早在陶光园吃过点东西后,一直再无食物入肚,奇怪仍没有肚饿的感觉。微笑道:“在这里不用守规矩,你们放心去睡吧!”
李公公感动地道:“鹰爷很体谅我们。让奴才送鹰爷到内院去。”
※※※
“妾身向鹰爷请安!”
两女俯伏内宅后厅入门处,看不到面貌,只知娇小玲珑的人雅不在其中,左边的女子高姚纤美,有点眼熟。
李公公知机的告退。
龙鹰的感觉新鲜古怪,他并不懂陪嫁的含意,但她们自称妾身,该是陪人雅过门来一起下嫁他,等若与人雅同时变成他的女人。试问一个本身无一物的小子,忽然间拥有三个美人儿,那种奇遇式的冲击力是多么震撼。
一时间他慌了手脚,忙道:“两位姐姐请起,折煞小弟哩!”
两女盈盈起立,娇羞不胜地低垂着头,纤手不知放到哪里去。
龙鹰一震道:“你不是丽丽吗?”
丽丽赧然道:“丽丽由今天开始尽心尽力伺候鹰爷,唯鹰爷之命是从。”
赫然是丽绮阁八美之首的美人儿丽丽,想不到她不但是武曌的贴身宫娥,且是人雅的好姐妹,可见武曌对自己用心良苦。
另一女比丽丽矮上两寸,艳丽娇美不在丽丽之下,很眼熟,一时却省不起在哪里见过,看她渴望的神情,如果叫不出她的芳名,肯定非常失望。
“噢!姐姐不是御书房的秀清吗?”
秀清欢喜得热泪盈眶,道:“正是秀清,鹰爷呵!”不顾一切地投进他怀里,两肩抽搐,哭成个泪人儿,把龙鹰的衣襟全沾湿了。丽丽立被感染,伏到他肩上,泣不成声。
龙鹰虽左拥右抱,软玉温香,色欲之念早不翼而飞,填满沉重的悲恻,任她们将心中的凄苦发泄出来。只要想想此前她们根本没有哭的权利,受了什么辛酸只能半夜偷偷饮泣,便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激动。她们再不是宫中的小宫娥,而是他龙鹰的妻妾,回复自由身,而她们显然对他很有好感,觉得他是托付终身的理想人选。
这亦是宫娥唯一的“出路”,龙鹰正是她们梦寐以求、救她们逃出生天的英雄。
虽然自己知自己事,现在的他自身难保。但正如胖公公说的,一旦他晋入种魔大法第九重成魔,将大添与武曌周旋的本钱。徒逞勇力必败无疑,斗力外还需斗智。
他暗中立誓,纵然牺牲性命,也要竭尽全力保护她们。
两女逐渐平复下来,两双秀眸早哭肿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他的怀抱。
龙鹰心想这个倒奇怪,不论丽丽或秀清,在以前的相处里,均是作风大胆,旋即想到之前是奉命行事,惟恐受罚,现在始是她们的本性,所以自己必须尊重和爱惜她们。
道:“人雅到哪里去了?”
丽丽道:“小妹子兴奋整天,盼你盼到颈都长了,入黑后我们迫她上床,她又一向贪睡,待丽丽和秀清伺候鹰爷沐浴更衣后,鹰爷可在楼上主房的大床找到你的人雅。”
芙蓉帐暖度春宵,龙鹰一颗心灼热起来,明天的事,明天去管吧!
秀清柔声道:“我们调校好温泉水,再加热少许便成,不过鹰爷要学那天般目不斜视,谨守规矩,因为今夜是属于小妹子的呢!”
龙鹰听得心中一荡,道:“那明晚呢?”
丽丽回复本色,吃吃笑道:“我和秀清的房间在楼上,任夫君大人选择。”
龙鹰还是破题儿第一趟被唤作夫君,感觉有如从小子到长大成人于此刹那完成。
两女拥着他走出后厅,沿回廊而行,秀清凑到他耳边道:“鹰爷很快可以看到丽姐的身体哩!”
丽丽害羞得把头枕在他肩上。
龙鹰不由想起太平公主赤裸的背影,想起宫廷的勾心斗角,不过此刻一切都离他很远,这里是完全属于他的天地,当他疲倦了,可以回来这个可躲避外间风风雨雨的宫内桃源,享尽人间艳福。温柔乡正是英雄冢,不过他偏不信邪,想想向雨田在他目前的情况下会怎么办,肯定是放手而为,闹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然后携美而去。
温泉水的气味送进他鼻腔内,他再次记起燕飞。向雨田在魔劫一篇中两次提及燕飞,说他是他平生唯一佩服的人,并指他曾两次死而复生。既然燕飞是如此超卓的人,为何老杜他们说及向雨田的事时,从没提起燕飞的名字?
他定要设法找出燕飞的来龙去脉,因为此或许是唯一的线索,去明白为何武曌如此看重种魔大法和他龙鹰。
掌握背后的原因,将是与武曌周旋的起点,事实上他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只需证实。


第三章 边荒传奇
龙鹰一觉醒来,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温馨和满足。人雅驯如羔羊地蜷曲在他的怀抱里,他晓得她比自己更早醒过来,只是懒洋洋的不愿动半个指头,更因害羞未肯睁开美眸,忍不住轻抚她滑如凝脂的香背。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乃不少人梦想之最,前者与他无缘,后者刚在昨夜发生。人生至此,尚有何求?
自被押离荒谷小屋,他像踏进一个无有穷尽的梦域,即使剑锋相对,总有梦幻的感觉。可是与人雅的抵死缠绵,男欢女爱,却令一切真实起来,生命向他显露出真面目,攀上所能达到最浓烈的境界。
爱火燃着了他俩的肉身,席卷心灵的大地。
昨夜浴罢摸进新房,烛火掩映里,人雅拥被酣睡,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由写意地散披绣枕。她项肩交界处有一如点漆般的小墨,忍不住香一口。
人雅“嗯”的一声似有所觉,仍不肯转过身来,如羊脂玉膏般的颈肤和小耳却火般烧个通红,向龙鹰现出他最爱从她身上看到的颜色。
当他钻进寒夜里温暖香洁的被窝,竟发现心爱的人儿身无寸缕。一切失控了,夜再不是以往任何一个晚夜,炽热的爱,赋予了夜完全不同的意义。他们无条件地将自己开放,肉体和心灵紧密契合,直至无法分辨彼此。
人雅在他怀里颤动。
龙鹰以鼻尖轻碰她的鼻尖,唤了一声“喂”。
人雅“伊唔”一声,睫毛轻抖的似在抗议被骚扰。
龙鹰作弄她道:“我听到人雅的姐妹在说话,说的正是我的俏人雅。”
人雅勉力睁开少许眼帘,见龙鹰虎视眈眈,吓得连忙闭上,以她天真的语调道:“她们说什么?”
龙鹰忍着笑道:“她们异口同声说,人雅那小妮子,叫得那么厉害,由白天叫到夜晚,夜晚叫到天亮,累得人没觉好睡。”
人雅终于张开美眸,杏目圆瞪大嗔道:“你做出来的。”
龙鹰摆出无赖模样,好整以暇地道:“事实俱在,岂容狡辩。”
人雅眼珠乱转,终找到他的破绽,“扑哧”娇笑道:“还说不是编出来的,人雅有在白天和你好过吗?”
龙鹰面不改色道:“现在不是白天吗?”
人雅终于晓得中了奸人之计。
※※※
人雅再度入睡,龙鹰以最大的意志离床,到楼下让丽丽和秀清悉心伺候,又取来钱囊,拿出十一锭金子,放在桌面上,道:“你们收好这些金子,异日我们离开神都,可做安居乐业之用。”
两人齐声娇呼道:“这是很多钱呵!”
龙鹰又多掏出一锭,欣然道:“这锭可作现时的使用,你们拿主意看需要什么东西,着李公公遣人到宫外采购。”
秀清压低声音道:“我们真的可以离开神都?”
龙鹰微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我当然会带你们离京,先来个游历天下,找到风景气候最佳的福地,就在那里安居。”
两大美人听得秀眸闪亮,充满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三人到主厅吃早点,两女本不敢与他共桌,在他的“强迫”下终于就范,自有婢仆到内宅打扫,伺候人雅。
秀清忽在桌下暗推丽丽一把,当然瞒不过龙鹰,他并不揭破,皆因此为画眉之乐。
丽丽俏脸微红,凑近些儿轻轻道:“我俩商量过哩!今晚一起伺候鹰爷。”
龙鹰欣然道:“这几天来不论大战小战,老子开口闭口都说什么大战三百回合,可惜最长的一战也过不了二百回合,想不到……”
话未说完给丽丽掩着他的口,娇嗔道:“鹰爷坏透哩!”
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李公公来报,张柬之大人求见。
龙鹰大讶,首先上阳宫是禁地中的禁地,没有武曌许可,休想踏足一步。其次是猜不到张柬之非见他不可的理由。
李公公显然不是寻常太监,见状低声道:“张柬之是国老的门生,进士出身,现为监察御史,鹰爷如不想见他,奴才……”
龙鹰忙道:“请他到花厅,我立即来。”
※※※
张柬之年逾五十,中等身材,一脸正气,神采飞扬,腰板挺直,虽然不谙武技,自有股迫人而来的气势。见龙鹰入厅,起立致礼。
龙鹰请他坐下,大家喝过奉上的香茗,问道:“张大人不用上早朝吗?”
张柬之一捋颔下长须,道:“今早情况特殊,圣上因须到万象神宫接受外国使节团的贡品,取消早会。”
龙鹰讶道:“两件事本不该有冲突,受贡在早朝后举行便成。”
张柬之微笑道:“所以下官说情况特殊,取消早朝是向对方表示尊重和诚意,事情绝不寻常,国老亦受邀参与,更罕有是太子殿下也列席。”
大周太子是居于东宫的豫王李旦,那晚在八方馆与万仞雨一起的李隆基,是李旦的儿子。从张柬之这句话知道,李旦虽贵为太子,却无缘参与政事。今次因应外交礼节,他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遂需出席。
龙鹰顺口问道:“有没有混蛋武承嗣的份?”
张柬之哑然笑道:“当然有这混蛋的分,龙先生快人快语,令下官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难怪国老欣赏你。”
龙鹰对什么外国使节团全无兴趣,开门见山道:“张大人今次来找本小子,有何指教?”
张柬之呵呵笑道:“张某还是第一次听人自称为本小子,可见龙先生不拘一格的作风。今次下官奉国老之命而来,有三件事。首先国老想知道龙先生昨夜追凶的结果。”
龙鹰道:“我追了十多里后,发觉对方布下陷阱,候我上钩。一来我另外有事,二是来日方长,哪忧没有以眼还眼的机会,所以返上阳宫去也。”
张柬之问道:“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吗?”
龙鹰道:“我偷听到他们说话,其中之一是武承嗣的头号高手褚元天,另一个人只要我再听到他的声音,可以立即认出来。”
张柬之吁出一口气道:“龙先生或不把此等宵小放在心上,对我们却事关重大。国老一直怀疑那混蛋手上有个专责政治暗杀的集团,造成多起服毒自杀又或自缢疑案,牵涉到政治上举足轻重的名公大臣和皇族宗室,只是苦无证据,龙先生刚才之言,顿使我们拨开迷雾见青天,龙先生最好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
龙鹰心忖肯定牵涉到武曌,且是她默许,点头答应。
张柬之沉吟片刻,难以启齿地道:“第二件事真不想说出来,又不能不说。”
龙鹰从容道:“没有什么是小子接受不来的。”
张柬之苦笑道:“包保你猜不到我要说的事。国老着我向龙先生明言,一天你不肯告诉他你的出身来历,一天不许你去惹他的藕仙小姐。”
龙鹰失声道:“什么?”
张柬之无奈道:“我们很难怪责国老,藕仙是他如珠如宝的爱女,他……”
龙鹰哑然笑道:“大人误会哩!国老也误会了,小子和小魔女只是斗法而非谈情,小姐她对我只有恶感没有好感。告诉国老不用担心,我再不会去惹她。”
张柬之道:“龙先生武技固然惊天动地,但对女儿家心事却像个初哥。勿怪下官交浅言深,因为我的确像国老般欣赏龙先生。国老的担心是有理由的,以往藕仙每次‘击败’对手,总爱在国老前夸耀一番,只有你是唯一例外,只字不提,国老很想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龙鹰无言以对,难道告诉张柬之小魔女中了他一招吗?幸好计上心头,压低声音道:“我确中了她一招,是屁股中招,所以她不好意思宣扬。哈!”
张柬之果然被瞒过,现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神色。续道:“其次是她昨晚获横空牧野赠送吐蕃价值连城的名剑‘神山之星’,喜欢得把剑放在床上伴她入睡,一早起来竟佩新剑出门去了,不用我点明,龙先生该晓得国老想到什么。”
龙鹰心中欢喜,横空牧野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不用说剑鞘剑柄必是饰满宝石贵玉一类东西,否则何来价值连城之语,不知太平公主得到的是什么?
龙鹰叹道:“明白哩!以后小子绝不会去找藕仙小姐,以她的脾性理该不会来找小弟。”
张柬之讶道:“龙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仍不肯告诉国老出身来历吗?他说可为你保守秘密。”
龙鹰听得心中一动,不过仍须先征询深悉情况的胖公公意见。道:“怎都会有这么一天。现时可以告诉国老的是我龙鹰绝不是他的敌人,就算他遣人来杀我,小子只会躲避不会还击。伤天害理的事更不会做。嘿!第三件事呢?”
张柬之细审他一阵子后,点头道:“我相信龙先生这番肺腑之言。第三件事国老只是代人传话。端木菱小姐已离开国老府,暂居于城外东面洛水旁著名的素净庵,小姐说如果龙先生有心归还欠她的五两金锭,可到那里寻她。”
龙鹰听得发呆,记起武曌说过他们是命运注定的大敌,逃都逃不了。
张柬之道:“若没有其他事,下官告退。”
龙鹰心中一动,道:“张大人认识的人中,有没有精通野史者?”
张柬之欣然道:“不论正史野史,下官均有涉猎,所以现在当的是长史。”
龙鹰大喜道:“张大人听过一个叫燕飞的人吗?”
张柬之淡淡道:“龙先生因何对此人生出兴趣?”
龙鹰暗自叫苦,张柬之的精明厉害不在狄仁杰之下,分明借此机会,旁敲侧击地弄清楚自己的来龙去脉,偏又不得不答。
道:“这与小弟的一位尊长有关,在他的笔记曾两次提及这个人。”
张柬之道:“此人有何独特之处,为何令龙先生时刻留神?”
龙鹰把心一横,道:“因每次提及他,都说燕飞是有仙缘的人,故使小子好奇心大起,可是问遍仍没有听过他大名的人。”
张柬之道:“龙兄的尊长高姓大名?”
龙鹰招架不住,苦笑道:“张大人饶过小弟好吗?”
张柬之哈哈大笑,满含深意瞥他一眼,道:“看在龙兄为庐陵王解围一事上,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龙鹰大喜道:“张大人真晓得燕飞是何方神圣?”
张柬之点头道:“龙先生是问对人。燕飞此人,不见于正史野史,只存在于说书,由于下官自少爱采集说书故事,所以不单听过燕飞此人,还下过一番考据工夫。”
龙鹰喜出望外,深庆得人,道:“愿闻其详。”
张柬之从容道:“龙先生不怕下官从此人推断先生的出身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