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竟然是那个女人,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和苏眉完全不同的时,那个女人面对着灶台,完全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然而,她的神情又是那这样的在专注和认真,犹如平日说话时。
是的,那个女人,不论说话,还是思考,都是十分的专注和认真。
可是…君卿舞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想到那个女人对景一碧的态度,心口微微发疼。
然后懊恼的别过头。
“皇上。”
苏眉回头看到了君卿舞,忙放下手的东西,走了过来,“皇上,这厨房,有些油腻您先回去。”
“朕来看看。”
他轻声说道。
“一会就好了,臣妾为你煲了鲫鱼汤。”
鱼?
他眼底有一丝冷笑,不由问道,“你为何要为朕煲汤?”
苏眉一愣,复而羞涩道,“因为,臣妾心中有皇上。我们的家乡,一个女人,只会为心爱的人煲汤。”
君卿舞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远处,眸色黯然。
心爱…
苏眉将汤小心翼翼的为君卿舞呈上,然后又呈了一碗,唤来了宫女,“不知道夫人歇息了没有?臣妾让人给她送去。”
“她睡了。”
君卿舞冷冷的说道。
苏眉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小眉,怎么了?”
看到苏眉一副忧愁的样子,君卿舞抬头问道。
“臣妾只是为夫人心疼。”
“怎么说?”
“夫人是为了臣妾,才这般委屈在此,让臣妾心中有愧。”苏眉垂眉,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似水含烟的眸子,“然而,臣妾却是不能为夫人分忧,同是女子,臣妾能守着自己的幸福,而夫人,却不能…”
君卿舞拿着勺子的手顿然用力,“她不能什么?”
苏眉抬起双眸,依然含泪,然后跪在君卿舞身前,“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小眉。”君卿舞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然后将她拉起来,“朕向来满足你,却不知道,何事需要你下跪相求?”
“关于夫人的。”苏眉咬了咬唇,靠在君卿舞怀中,“夫人如今是您的臣,但请有一日,皇上能让她出宫。”
“这是她对你说的?”
君卿舞低头看着苏眉,目光敛着寒意。
“夫人并没有对臣妾说此话,只是那天,她对臣妾透露自己有心意之人。”苏眉观察着君卿舞渐渐发白的脸,轻声说道,“臣妾,这一年来,深知那种心爱之人在身前,却不能相守的滋味。夫人于我有恩,我又欠夫人太多,若非夫人帮助,今日臣妾恐怕也只能在那漆黑的院子里,天天盼望着皇上,却不能相见,更是不能这般相守。夫人想要出宫,寻找自己的幸福,这些话,她定然不敢说。臣妾,斗胆才将这些话说出来,希望能报答夫人之恩。”
说着,苏眉双手交叠与额前,再度下跪。
然而,头顶上并没有君卿舞的回复,空气一度死寂,突然,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耳边显得异常的刺耳。苏眉不敢抬头,只是看到君卿舞慢慢的从位置上起身,错身从她身边走过。
待他离去之后,她方抬头,发现,旁边的茶杯,竟然被他生生捏碎。
苏眉跟着走到门口,嘴角噙笑的倚在门上,双眸映着月色,迷离而深邃。
“娘娘,这儿风大,进去休息吧。”
新进来的宫女拿来了披风,躬身说道。
“不用。”苏眉看着中殿的方向,“今晚可是有一出好戏,进去休息了,可就错过了。”说完,低头看了一眼那宫女手中的披风,皱眉道,“将皇上才赐的火狐拿来。”
那宫女忙退下去,将那件名贵的火狐披风呈来,小心翼翼地为苏眉披上。
月华下的女子,穿戴着红色的披风,有一种绝世独立的妖娆之美。
房顶上,一个黑影静静的站在暗处,看着那一抹刺目的红,随即转身离去。
而下面的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去,却是指看到稀疏的薄云掠过。
一路上,红色的宫灯蔓延在了常常的走廊上,院中的奇珍异花,在昏红色灯光下,显得十分朦胧,而大雪之后,更有许多花经不起寒冷而凋零,如此的夜里,反而显得几分萧寂。
琉璃宫虽大,然而主子不多,更何况,荣华夫人,从来不需要秋墨以为的宫女贴身伺候,因为,大多宫女此时,早已睡去。
唯有守夜的宫人,提着灯笼寻走在琉璃宫里。
而这个时候,内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来,看到那人,秋墨先是一惊,然后侧身退开。
阿九已经服药休息,然而,太医说,夫人身底薄弱,早上亦需要喝上汤药。
秋墨怕宫女弄错,睡觉之前,会先将材料准备好。
“皇上。”
秋墨恭谨的跪在地上。
君卿舞从她身边掠过,至今走向了阿九的寝殿。
“皇上,夫人已经休息了。”
看见君卿舞就要推门而入,秋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了他身前。
“你胆敢拦着朕?”
君卿舞陡然大怒,将秋墨推开,然而,那门,却是如何推,竟然也不开,犹如密封好了似的。
“梅思暖!”君卿舞一掌重重的拍在门上,“你给朕,开门!”
然而,门依旧紧锁。
“梅思暖!”
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在苏眉说,那个女人透露自己早有心意之人的瞬间,他压抑了近半个月的情绪,当即燃烧起来。
心爱之人?
若非心爱之人,她会那样费尽心思的去为他熬汤?
若非心爱之人,那场宴会上,她竟然会抛开他,冒着危险去救景一碧?
若非心爱之人,那她会为了他,忍受自己那般的折磨?那根本不是她的个性。
“梅思暖,你给我开门!”他用力的敲击着门,胸口却被人狠狠有锥子打落下去。
他想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想亲自的听她说出那句话。
秋墨早就被右名使了眼色,给退了下去。
此时,君卿舞的声音,透着些无力。
门已经被桌子抵住,阿九靠在旁边,手中捏着寒光闪烁的匕首。
任由那人如何推门,她就是不开。
“梅思暖,你信不信,朕会将这琉璃宫一把火烧了?”
君卿舞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门,道,“你将门打开,朕就问你一句话。你若是给朕说清楚了,朕转身便走,从此,再也不踏入你的中殿!”
握着匕首的手腕不由一颤,阿九缓缓回头,轻声道,“皇上,你若有话,现在就可以问臣,隔着这门,臣依然能回答你。”
她回答他,只是因为他说的那句,再也不踏入她的中殿。
若是可以,最好永生都不要相见。
看着紧闭的门,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所以的怒意在心中辗转反侧,无数个问题,在这一瞬,竟然不知道问什么?
他想问,你的心爱之人可是景一碧?
他想问,你到底喜欢景一碧哪里?
他想问…
然而,隔着一道门,对方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冷漠和疏离。
他们曾彻夜的缠绵,她曾在他怀中温柔承欢,她曾生涩的回应过他的爱抚。
然而,她对他,却是永远都拒之于千里。
她对他,甚至都比不上看景一碧的一个眼神。
原来,他能控制她的,不过因为自己的皇帝,因为他控制了景一碧,因为她被逼嫁于了她。
那一瞬,他额头抵着门上,脸上浮开一丝惨笑。
“梅二,朕便问你一句。”扶着门的手渐渐的握紧,他豁然明白了,这半月来,自己为何疯了似的守着那些沙漏。
守着这琉璃宫,甚至傻了似的去桃郡等她?
那个时候,他认为自己可能有点点喜欢这个女人了。
其实,不是的,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了。
喜欢的莫名其妙…喜欢的,第一次在册封的大殿上,他就被她那毫不畏惧的眼神吸引力。喜欢的,他那晚竟然住在了梅隐殿。
喜欢的,他竟然冒着和太后撕破脸的危险,去海棠殿救她。
喜欢到,纵容她可以打他,然而,他还嬉皮笑脸的赖在她身边。
甚至,为了她,亲自出宫去找她…
“皇上,您问。”依旧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我想问你,这些日子来,你可曾喜欢过我?”
他口气低沉,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惶恐和不安。
而他说的我。
我…不是朕?
如果,我不是朕,如果我只是君卿舞,你可曾喜欢过我?
阿九呆立在暗处,周遭空气安静的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刚才秋墨的一番话本就让她辗转难眠,谈后听到一声皇上,让当即清醒,甚至是本能的,她衣服鞋子都没有来的及穿就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将门挡住。
两人隔着一道门,然而,阿九知道,隔着他们的不仅仅是一扇门。
还有,她无法原谅的耻辱。
还有,她无法放弃的十一。
还有,她和君卿舞本来就不该相交。
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无法让两人平等的皇权,还有,她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六年之后,他死的那日,她期望着能回到现代。
有一种感情,如果不能湮灭,那就深埋。
匕首划过指尖,尖锐的疼痛让阿九从梦中醒来。
君卿舞,你问我,过去的日子里,我可曾喜欢过你?
其实,我爱你。
她爱上身后这个少年,想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远离是非的生活,无论富贵贫穷,只望平安。
然而,君卿舞会吗?
他注定三年之后,铁骑踏遍六国,一统江山,成为君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帝王。
六年之后,繁华盛世,而他又会莫名的死在祭台之上。
他为整个江山倾尽一切,后宫佳丽三千,如今深爱着苏眉。
又怎能做到,她想要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