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王公公尖锐的声音传来,阿九转头看向君卿舞,发现他剑眉微凝,眸色有些担忧。
太后穿着金色的华袍,在一干人的扶持下,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的脸保持的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而且妆容精致,珠圆玉润,身上有一股隐隐的胭脂粉香。
阿九觉得有些不对,再往后看去,竟然看到了一身紫衣的十二王爷——君斐争。
他跟在后面,一脸笑容,不明寓意,目光不停的在阿九身上扫来扫去,有些嘲意,有些探究。
此时,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还沾着血渍,竟然可以用形容枯蒿来比喻。
阿九一向不喜欢君斐争,不为什么,就因为在封妃大殿上,他奚落过景一碧。而此时,他的出现,似乎也让君卿舞的脸上,更露出一丝不悦和阴霾。
“这大冷天的,一群人都干嘛呢?还不起来!”
进来,一看见整个海棠殿的人都跪在地上,太后眸光一沉,敌意的看了一眼阿九,然后让众人起身。
皇上并没有发话让众人平身,然而太后话刚落,众人纷纷起来。
阿九看在眼底,注意到君卿舞面色淡然,然而手却缓缓的握紧。
“太后。”莫海棠似受了千般委屈,拉住太后的手,指着阿九哭说道,“您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
“做主?”太后冷色的杏眼睨了一眼阿九,目光落在她还在滴血的手上,笑意浮起,“海棠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
第六十七章
见此机会,莫海棠越发哭得伤心,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阿九冷眼看着她,倒想知道,她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姐姐,你不妨将话说出来,今日太后,皇上,连十二王爷也在这儿,刚好人多,可将事情分得一个是非黑白。”
太后和皇上坐在高处,十二王爷居下,一干人都站在殿内。
莫海棠看了一眼说话的阿九,仍旧一个劲儿的哭,而她最贴身的宫女竹桃终于发话了。
“太后娘娘,昨儿本来是淑妃娘娘的生辰,贵妃想着她一人才从远郡赶来,刚入宫,定然孤单,还让女婢们专门准备了一番,前去祝贺,为她热闹一下。”
“然而,昨天去的时候,淑妃娘娘却将我们都赶了出来,那叫秋墨的丫鬟还出言不逊。贵妃没做计较,却因为昨儿风雪太大,在梅隐殿外等得太久,给染了风寒,太医让奴婢去药房煎药,敢一转身就看见那秋墨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走了进去。奴婢瞧着不对,跟着回去一看,就发现,那丫鬟竟然在娘娘的药中下砒霜。”
竹桃顿了一下,“她被我发现,转身就跑,奴婢连忙让人将她抓住,结果一问,她说,是淑妃娘娘对因为冲撞贵妃,而被打入冷宫,心中又不甘,便想下毒报复。”
“哦。”太后一挑眉,看了一眼君卿舞,然后盯着秋墨,“你说,可有这么回事。”
“回太后,秋墨真的没有下药。冤枉啊。”秋墨早就被打的奄奄一息,此时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已经十分的困难。
“冤枉,我可是亲眼看见了,怎么会冤枉你。”
竹桃冷笑。
现在本来就处于不利的情况,何况还是莫须有的罪名。
“你是说你亲眼看见秋墨下砒霜了?”阿九走到竹桃面前,打量了她一翻,冷声道,“此时皇上在这儿,你要撒谎可是欺君之罪,得诛九族,可别乱说啊。指人罪名需要人证物证,那你可有?”
“奴婢当然有。奴婢就是人证,当时秋墨想跑,就被奴婢抓住,还在她身上搜出了砒霜。”说着竹桃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砒霜。
阿九微微一笑,“竹桃,你确定这是砒霜?”
“是的。”竹桃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砒霜可让太医验过?”
“砒霜就是砒霜,为何要让太医验。”竹桃有些不明白阿九为何这么问,甚至于君卿舞一干人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
“那意思就是说,这个没有经过太医验证。”阿九笑意更浓烈,对着太后说,“竹桃说她看见了秋墨下药,没有经过太医验证就说是砒霜,说明,她对砒霜很了解.。”说完,转身又看向竹桃,“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竹桃一愣,回头茫然的看了一眼莫海棠,楞了一下说,“奴婢的确是对砒霜很了解。”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做一个实验。”阿九深吸了一口气,对君卿舞道,“皇上,可否给臣妾三杯茶水。”
君卿舞看着受伤的阿九,也想知道她要三杯水做什么,甚至于旁边君斐争眼中也不由流露出对阿九的好奇。
阿九示意右名将三杯水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去,颤抖着双手将砒霜分别倒入两个杯子。
“这里三杯水,只有一杯水没有毒。既然竹桃你能一眼看分辨出砒霜,自然也能一眼看出哪杯水没有毒。”
阿九声音赶紧明朗,“如果你将那杯水分出来,并且喝下去。那刚才所有的罪名不管我做与否,我都承认,甘愿承受任何惩罚。”
话一落,屋子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抽气声,君卿舞眸色一惊眼底扬起了一丝赞许。
刚才在阿九咄咄逼人的追问下,竹桃的话就漏洞百出,显然是撒谎,更不可能认得砒霜。
而阿九这个方法,虽然极其的危险,甚至是把自己命都堵了出去,然而,却是有2/3的把握洗去罪名。
突然想起,这个女子刚才为了能给自己报信,竟然着双脚在雪中奔跑,让莫海棠防不胜防,也然给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来救她。
唇角微微的勾起,君卿舞心中不由一叹,其实不是他救了她,而是,她自己的聪明救了自己。
从未想过,她竟然是这般聪明的女子。
“朕看,这个是一个极其好的方法。”君卿舞笑出了声,转头看着眼中微有惊讶的君斐争,“十二皇叔,你认为如何?”
君斐争微微一怔,叹道,“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
阿九飞快的将杯子调了位置,她手法极快,不过几秒钟,杯子就换来位置,吓得竹桃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哪里认得什么是砒霜,而且,刚才阿九倒进去的又真是砒霜。
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哪杯水没毒,看了一眼莫海棠,被对方凌厉的眼神逼了回来。
“怎么,竹桃刚才亲自说,能一眼辨认出砒霜,现在去不敢拿,难道说,你刚才撒谎了?”
“奴婢”
“你若不选,那就是承认你撒谎了?”
看竹桃不动,君卿舞懒懒开口,语气不善。
竹桃哆嗦着双手艰难的挑选了一杯,脸上找就吓得发白,汗水大滴的低落。
看她拿了一杯,阿九微微一笑,“竹桃姑娘果真聪明,一下就挑选了出来。既然这样,那你便喝下去,我梅思暖现在就跪下领罪。”
说罢,果真忍着伤跪在了地上。
“娘娘”
竹桃一看阿九脸上毫无畏惧,心中顿时明了,一定是拿出了杯子,吓得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那带毒的茶水当即烧得冰凉的木板嗤嗤作响。
屋子里一片死寂,竹桃看着那茶水,面若死灰的瘫软在了地上。
“将这才拖下去,杖弊!”
右名领命,便让人将竹桃拖了下去。
“贵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啊,您救救奴婢啊”
“将她用力打。”生怕竹桃情节之下说出什么,莫海棠心下一狠,对行刑拘的人吩咐道。
这场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太后,也无法演下去。
阿九的三杯茶就是圈套,然而,没办法,她们对应不了。
更何况十二王爷和君卿舞都在,太后面色已经挂不住,瞧了一眼阿九,“这事情荣贵妃管教无方,好生对梅淑妃陪一个不是。”说罢,头也不回的领人出了海棠殿。
“看来,才女一称,果然的名不虚传啊。”
君斐争走到阿九身前,看着她受伤的手,“不仅如此,淑妃娘娘还是一个懂得隐忍的人,这么重的伤,都不哼一声,实在让本王刮目。”
然后转头看向君卿舞,“小五儿,真是好福气。”
那语气倒似笑似非。
“皇叔是在笑朕。”君卿舞回应的笑了笑,对左倾吩咐道,“你先送淑妃到嘉宇宫,孙太医很快就赶来了。”
一群人很快的下去,院子外还有竹桃凄惨的声音,越来越弱。
到最后,一场闹剧,还是一个丫头做了替死鬼。阿九也明白,此时只能点到为止,但是她刚才说了,只要今天不死,那她就不会放过莫海棠。
秋墨送回了梅隐殿,而阿九则被带到了君卿舞的寝殿。然而等了半响,却是没有看到孙太医来,到看到君卿舞一个人走了回来。
阿九看他进来,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而他已经走到她身前,手里拿着一只碧绿的瓶子,还一卷细沙。
“坐下。”
他睨了一眼阿九,冷声道。
阿九坐下,亦没有做声,却看到他将方小说西往桌子上一放,道,“将手伸出来。”
阿九简直愣住,对方的声音显得不再耐烦,“朕让你把手伸出来。”
第六十八章
阿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鲜血淋淋看不出样子,那白色的纱布,早就染红,十分的狼狈。
她知道他有洁癖,如何敢将手拿出来,然而此时,他口气冷然,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想了片刻,阿九才从桌子下面,将手抬起来。
果真,在看到她那被纱布胡乱缠绕的双手,他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眼底倒不是她预想的那种厌恶,不过还是看不明白。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像这样安静的坐着,似乎更是第一次。
旁边的案桌上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安静的空气中,阿九能清晰的听到沙漏的声音。
手放在桌子上有些冷,阿九看他没动,便打算缩回手,然而,一双温柔白皙的手却将她手腕摁住。
力道很轻,修长在手指与暗红的纱布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他的手,一直都有温度,明明很浅,却入触电般,莫名的直达心底。
再度想起了浮光掠影而来的他,想起了他蹲在她身前,然后脱衣为她披上的情景。
原来,这一场几乎搭上命的赌注,她竟然赢了。
然而,她赢的筹码是什么?
她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这个男子,为何要冒着与太后作对的危险来救她。
她不自觉的微微一笑,突然听到他懒懒声音传来,“其实,你这样笑挺好的。”
阿九慌忙敛住笑,抬眼看他,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认真的将她手上的纱布解开。
没看,怎么知道她在笑?
而且,她在笑吗?阿九哼了一声,没发觉自己在笑。
纱布扯着伤口,疼痛专心此刻,比腰上来得厉害,阿九本能的往后一缩,却还是被他摁住。
“一下就好。”他轻声的安慰道,然后拿出棉花从瓶子里沾了药水,一点点的将手指上的血渍擦去,于此同时,阿九注意到,他眉凝得更紧。
在琉璃灯的照耀下,对方的睫毛卷起的像一个娃娃,抿着唇,认真的神情,没有一丝暴敛。
哪里像平日里那个讨厌的君卿舞。
十九岁应该算是少年吧。
她也是十九岁。
想想,她不觉又是一笑。
他动作娴熟,很快将血渍全都清理干净,看着皮肉翻番的手指,“还好来得及时,没有伤到骨头。”
他叹了一口气,沾着绿色的膏药一点点的涂到手上的地上,“忍着点,这药有些疼,还有如果你不想双手废掉,就别沾水。”
疼?阿九扬了扬眉,这点疼都忍受不了,那还算杀手。
“你这么娴熟,以前也帮别人这么做过?!”
话一出,阿九就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这问的什么话?!
果然,对方动作一滞,抬眼看着她,紫色的双瞳妖冶而深邃,看不动眼底的情绪是喜是悲。
突然,他的手恶意在她伤口上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