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苗说:“那确实。你是我朋友中本身性格最刚硬的一个。”

  夏郁青笑说:“所以,你相信我的眼光就好。”

  聊完这个话题,她们又开始聊宋苗和她“crush”的进展。拖拖拉拉的,她们相继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又继续闲聊,好像不拘话题大小,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像回到了高中暑假,两人躲在罩了蚊帐的木架床上,偷偷聊同学间的八卦,一台行将报废的老旧电风扇吹出一点风,出了汗的皮肤粘在凉席上,一直聊到半夜,不知谁先没了声音,沉沉睡去。

  陆西陵坐在后座,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与夏郁青发消息——那边回得慢,常常一句发过去,半天没有回音,好不容易回了一条,下句又没影了。

  料想她应当是在跟朋友聊天。

  陆西陵鲜少跟司机交谈,但今天例外,因为王师傅是夏郁青亲自指定的。

  “开几年车了?”

  王师傅未料陆西陵突然出声,差点吓一跳,“二十几年了。”

  陆西陵平声说,“我之前的司机辞退了,新调来的用得不顺手。你跟我助理和人事打声招呼,以后过来给我开车。”

  王师傅沉默一霎,“请陆总恕我冒昧。是夏……夏小姐的提议吗?”

  “是我看你开车还算稳当。”

  前方是红灯,王师傅将车徐徐停稳,方说:“我知道做司机首要不得干涉领导的私事,恐怕我不符合陆总您的要求。我听到过几句话,事关夏小姐……”

  陆西陵听出王师傅话里的犹豫,“你说。”

  王师傅到底多管了一回闲事,把他听来的一些蜚语流言告诉给了陆西陵,当然他没指明是谁,只说公司里都在传。

  王师傅说这些话其实很逾距了,他说完也很忐忑。他的生计,是这位老板一句话的事。

  哪知道,陆西陵没发火。

  不但没发火,语气也很平和:“知道了——找人事调岗的事,抓紧去办。我周一要见到你人。”

  王师傅忙说:“谢谢陆总!我明天就去办。”

  两天后,夏郁青送走了宋苗,回到了陆西陵那儿。

  那指纹锁录入了她的指纹,门禁卡陆西陵也给了她一份,她可以随意自由进入。

  陆西陵今晚有个饭局,说是晚上九点钟才能回。

  夏郁青白天一整天待在公寓里,做那线上的兼职。她中午吃的外卖,有些心疼钱,考虑基本整个寒假都在待在这儿,或许自己做饭才最划算。

  但这公寓的厨房明显一次火都没开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都缺。

  犹豫了一会儿,就过了晚上八点。

  她闷得慌,便想下楼去走走,顺便去便利店看看,买份便当。

  穿好外套,拿上门禁卡和手机,刚走到电梯那儿,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弹开。

  这公寓一层一户,出来的不会是别人。

  夏郁青惊喜:“你不是九点才回来吗?”

  陆西陵穿着一身正装,黑色大衣挽在手臂上,衣料纤维沾染了薄薄的酒味,他的目光也似比平日浮了两分,“要下楼?”

  “我还没吃饭,想去趟便利店。”

  陆西陵径直将她肩膀一搂,“我陪你一起去。”

  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陆西陵倏然将她往角落里一推。

  她觉察到他呼吸落近,立即闭上双眼,然而,那带着酒精气息的呼吸已凑近只余咫尺,却并没有落下。

  陆西陵笑了声,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她乱抖的睫毛,便又退远了。

  他喝了酒,怕酒味让她不喜欢。

  便利店很近,不一会儿便到。

  陆西陵拿了一瓶冰水,接过夏郁青手里的便当,递给店员一块儿结账时,他目光自一旁架子上的计生用品上略过。

  终究没拿。

  酒精会削弱他的意志力,加上一旦有了“措施”,多半就有恃无恐了。

  折返的路上,陆西陵问:“你朋友已经走了?”

  “都已经到家了。”

  “我记得前几天,你说你老师家里有人生病。”

  夏郁青没想到陆西陵还记得这件事,“我高中语文老师彭老师,她姐姐得了癌症,要先化疗放疗,缩小肿瘤之后再手术治疗,术后可能还要做三四期的化疗。其中涉及到一些自费药,农村合作医疗报销不了,总体治疗费用有点吓人。”

  陆西陵稍顿:“什么病?”

  “宫颈癌。”

  陆西陵说:“我跟南城的三甲医院多数都打过交道,如果需要,可以叫她们到南城来治。”

  夏郁青一点不意外陆西陵会这么说,但她摇摇头,“彭老师她们已经在我们省里的三甲排到号了,比较近,也不用再奔波折腾。”

  “治疗费用负担得起?”

  “我跟苗苗打算帮彭老师在平台上发起一个筹款。”

  “要我帮忙吗?”

  “不用。”夏郁青很认真地说,“彭老师性格一直比较要强,这次她姐姐生病的事,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是班里同学和其他班上的老师聊天,才知道彭老师请了很久的假,带她姐姐去省里看病去了。我们学生的善意聚沙成塔,我想她不会拒绝,但是她可能不会接受某一个人单向的捐款。”

  陆西陵点点头。

  夏郁青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如果我们最后没搞定的话,再拜托你好不好?我想,如果有你当我的退路,我做任何事情都更敢全力以赴一点。”

  “好。”陆西陵抬头摸摸她的脑袋。

  回到公寓,陆西陵强忍自己一身的酒味,坐在夏郁青对面,陪她聊天,等她吃完了便当,方才去洗澡。

  时间尚早,洗过澡的夏郁青问他想不想一起看个电影。

  他叫她选部喜欢的,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夏郁青点开一部电影,转头一看,陆西陵占完了沙发的空间,便直接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

  陆西陵手垂下,轻抚她一头刚洗过,柔顺的墨色长发。

  随即手指按住她的下巴,使她朝后仰头,他撑起上半身,低头吻她。

  “还有酒味吗?”他问。

  “好像没有……不对,好像有一点。”

  像是求知精神爆发,她转个身,跪在地毯上,再主动凑近去亲吻,舌尖探入,想求一个真切答案。

  陆西陵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一顿,随即往后一推,“……坐着好好看电影。”

  他此刻可禁不起半点撩拨。

  “……你先亲我的。”夏郁青委屈,“也是你问的问题。”

  “……”陆西陵不想再说话了,他几乎叹气,“夏郁青,你别太相信我。”

  “为什么不相信你?”

  话音落下,静了一瞬,陆西陵霍然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按坐在他膝头。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更多用了几分力,就这样捉着,直接朝某一处探去。

  夏郁青吓到了,急急地想抽回手,他却抓得极紧,就那样按着,似乎想叫她识辨得清楚。

  陆西陵原本被酒精浸染得几分浮靡的目光,此刻却分外严肃,语气也冷冽:“明白吗?别太相信我。”

  夏郁青反而不挣扎了,虽然她双耳已经烧得通红,“……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陆西陵却顿住了。

  他一度头疼她的“懵懂”,或许这只是他的傲慢。

  他松了手,手臂搂住她的背,紧紧合入怀中,沉声问:“你真的完全理解这件事的性质吗?”

  夏郁青不说话了。

  会考试的人都知道,选择题选项涉及“完全”、“绝对”这种表述的,都是陷阱。

  她完全理解吗?她不能这样绝对肯定。

  她觉得“可以”,只是建立在对陆西陵信任的基础上。

  而他说了,不要太相信他。

  陆西陵低头亲她一下,弯腰,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影进度条倒回到初始位置,“看电影吧。”

第40章

  夏郁青时常觉得长大后的时间过得很快,或许宇宙中有更高纬度的文明,偷偷调快了时间的流速。刻度上显示的一小时,实际早已是缩水过的一小时。

  放假的时间尤其。

  似乎还没休息几天,就已到了除夕。

  陆西陵问过她要不要回一趟老家,他可以陪她一起回去,也可去探望她那位语文老师。

  夏郁青毫无意愿,对她而言,老家已经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至于彭老师,夏郁青给她打过电话,她现在仍然陪着姐姐在省里,放寒假的女儿也接了过去,多半过年不会回家。

  陆西陵这边,自上次跟爷爷争吵过后,两人一直关系紧张。他只固定每周回去吃两顿饭,跟爷爷也不会多交流。

  每当爷孙两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陆笙和奶奶都极为提心吊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针尖对麦芒。

  陆奶奶委婉提及一句,大过年的,放着夏郁青一个小姑娘孤零零怪可怜的,不如喊到家里一起过除夕。

  陆爷爷自然严词拒绝。

  陆西陵倒没提这要求:爷爷要是不能完全接纳夏郁青,他不会把人带回去受冷眼和委屈。他的人他自己就能护得周全。

  陆西陵早早放下话,除夕当天,他在陆家吃早饭和中饭,晚上则与跟夏郁青单独过。

  陆爷爷觉得不成体统,发了一通火,陆西陵没与爷爷争辩,反正他下定决心的事情,绝无更改可能。

  除夕早饭那顿很是简单,自家熬的百合粥,配三样馅的小笼包,和一碟春卷。

  吃完以后,陆西陵写了几幅春联,大门和厨房各张贴一副,多余那副,待墨迹干了,预备下午带回去跟夏郁青一块儿贴。

  中午吃过饭,陆西陵陪着奶奶聊了会儿天,到下午三点钟,便准备走了。

  奶奶起身,“真要走啊?”她转头打量陆爷爷,语气犹豫,“要不,要不你叫人把青青接过来一块儿吃晚饭吧?过年毕竟是团圆的日子……”

  陆爷爷沉着一张脸。

  陆西陵态度坚决,“答应了的事,我不好食言。”

  “那你稍坐会儿,我拣点儿点心你给青青带过去。”陆奶奶经过陆爷爷身边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一会儿,陆奶奶从厨房出来,递给陆西陵一只精致的小篮子,和一封红色缎面的红包,“都是自己做的点心。红包你也交给青青,说是奶奶的一点心意。”

  “还有我的。”陆笙转身,往陆西陵手里再塞了一封红包。

  夏郁青下午在研究蒸烤箱的说明书。

  她前两天跟陆西陵一起逛超市,买了一袋点红的馒头,想蒸来尝尝——这勾起她小时过年的回忆,那时候蒸白糖包子,是拿红曲自己点的红。

  下午三点半,响起开门声,她放了说明书迎上前去。

  陆西陵将手里拎着的竹篮和纸袋递给她,脱了大衣挂起来,一边换鞋一边说,“奶奶和陆笙给你的。”

  夏郁青揭开竹篮盖子看了一眼,四样精致的小点心,样式颜色各不相同。

  纸袋里的则是两封红包,一卷春联。

  红包鼓鼓囊囊,极沉,夏郁青忙说:“去年给的不是这个数呀?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往里面添了?”

  陆西陵失笑,“去年跟今年能一样吗?”

  “我能不能数一下?”

  “你数。”

  夏郁青拿着东西回到沙发坐下,将两封红包一一拆开数点,奶奶给的那封是一万整,再加上一张崭新的一元纸币;陆笙给的那封是六千。

  “不行不行,这太多了……”她如今一分一厘都是自己挣得,陡然拿到这么多压岁钱,简直惶恐。

  陆西陵说:“就第一年这样,以后不会再给这么多。这是她们的心意,你收着,不想花就存进银行,就当以防万一,拿来救急。”

  “好吧。”夏郁青将钱装回红包里,想着等年后银行网点恢复营业,第一时间存进去,存个定期。

  “我其实应该上门去拜个年的,但是爷爷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吧?”夏郁青说。这里头没有陆爷爷的红包,其原因不言自明。

  “奶奶知道你的心意,不用拘泥形式。”陆西陵瞧见茶几上的说明书,又看了看厨房,“中午吃的什么?”

  “随便煮了个面条。我想晚上做得丰盛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弄?我帮你。”

  “现在还早。四点半开始吧。”

  陆西陵捉着她手,将她从沙发拉起来,“去把春联贴了。”

  陆西陵在书房里寻得一卷无痕双面胶,穿过玄关,走到敞开的大门口时,夏郁青已将春联展开了,正在认真欣赏那上面的字。

  “是你自己的写的吗?”

  “嗯。”

  “好好看!”

  陆西陵小时候练字没少被爷爷挑刺,从字形到字意,似乎无一合他心意。

  而夏郁青则仿佛觉得他什么都好,不管是字,还是别的。

  两人配合,陆西陵调整位置,夏郁青贴双面胶,没一会儿便贴好。

  夏郁青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仰头看去。

  有天皆丽日,无处不春风。

  横批:喜乐。

  如此简单又不俗。

  夏郁青叫陆西陵等一下,自己哒哒哒跑回客厅,拿上相机,回到门口,拍了几张照片。

  到下午四点半,两人开始做饭。

  厨房的整套东西,都是这一阵置办的。陆西陵原想叫个阿姨来烧饭,夏郁青不想过年的日子有外人打扰,而且自己动手也更有乐趣。

  陆西陵在家务这块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今日却有无限的耐心耗在厨房里给夏郁青打下手。

  汤是先煨上的,蓝色珐琅锅里汩汩作响,浅黄灯光下萦绕少许白气与水雾。

  他想起小时候,念幼儿园之前,还跟着父母在外地生活,那时候陆颉生一下班,便会进厨房跟凌雪梅一块儿做晚饭。他在餐桌上拼模型,时不时地往厨房里看一眼,看见他们肩并肩站着,空气里飘来食物的香气。彼时还小,无所谓“幸福”这个概念,但回头想,那就是了。

  虽知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夏郁青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

  餐桌的广口花瓶里插着前天刚到的花,大朵的粉荔枝,开得正好。

  女大学生吃饭,手机摄像头总是第一个闻香气,拍完照片还要套滤镜和模板,发在朋友圈里。

  陆西陵觉得好笑,却也不催促,只等她终于走完这一套流程,放下手机,说“好了”,他才提筷。

  吃晚饭,陆西陵问夏郁青是想出去逛逛,还是待在家里。

  今日天气很糟糕,阴沉一整天,又刮北风,夏郁青走到落地窗边看了一眼,看见楼底下的绿化树似要被风连根拔起,立即放弃了出门的念头,在家里吹着空调抢红包,难道不好吗。

  陆西陵今日才对夏郁青的好人缘有个确切认知,她的手机好像一刻都没消停过,每隔一秒钟便有一条新消息。

  自己的私人时间陆西陵从不喜欢被打扰,所以该发的拜年消息发过之后,他就将手机静音,扔到了一旁。

  见夏郁青一直抱着手机不放,他不高兴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手机一抽。

  夏郁青反应过来,笑说:“对不起我消息实在太多了。”

  陆西陵手指卷起她的一缕头发,“给你那位老师拜年了吗?”

  “嗯嗯。我白天打过电话。”

  夏郁青跟宋苗帮忙在某平台上发起的那捐款,经过高中班上的学生,各自扩散转发以后,筹集目标短短五天就达成了,这笔钱至少能撑到术后做完三期化疗。

  彭树芳朋友圈难得更新一回,选在今天除夕发了一封感谢信,称教书育人的成就感莫过于此,满园桃李,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

  夏郁青点开朋友圈给陆西陵看,忍不住感叹:“我觉得我真的运气好好,一路上可以碰到这么多善良的人。”

  陆西陵捏捏她的脸,“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善意跟善意会相互回应。”

  他们开着电视,吃东西聊天——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夏郁青在吃,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夏郁青考虑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再接着玩,大门那儿忽然传来敲门声。

  陆西陵起身,按住她肩膀,“我去开门。”

  门口是陆笙和周潜。

  门开的一瞬,陆笙探头,“Surprise!——干嘛啦!不要关门!青青!青青快来救我!”

  陆笙以蛮力推开门,突破兄长的封锁,蹬了鞋子,直接跑进客厅里。

  周潜笑说:“陆总,陆笙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

  陆西陵倒没真的生气,纯粹跟陆笙闹着玩。毕竟是过年,人多一些总归更热闹。去年也是这配置,夏郁青就挺开心的。

  这一回,陆笙有经验了,带了麻将、扑克、骰子和几个桌游,还有那种音响话筒一体的K歌麦克风。

  不过怕扰民,最后一项直接被否决了。

  陆西陵这色彩单调的公寓里,一时间被五颜六色占满,茶几上扫出一部分空位,摆上了大富翁。

  玩游戏看运气,运气可不管在座四位当中谁是真的“大富翁”,陆笙两回将陆西陵送进“监狱”,一回害得他“倾家荡产”,高兴极了。

  玩到零点过了倒计时,陆笙饿了,央求夏郁青给她热点儿夜宵。

  两人走进厨房,陆笙从冰箱里选了几样偏小吃的剩菜,递给夏郁青放进微波炉加热。

  “对了,青青,有个事情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陆笙说,“前一阵我哥叫我帮你约了个HPV九价疫苗——你应该还没打是吧?”

  夏郁青一愣,“没有。”

  之前,宿舍里程秋荻提过一句,九价超级难约。她当时没有特别留意,但这段时间因为彭老师姐姐宫颈癌的事,她查资料时做了相关的了解,正准备开学以后就去试着预约。

  但没想到,陆西陵想到了前面。他如此安排一定也是因为这件事。

  陆笙说:“我已经打过了,我帮你约的就是我打的那家。到时候会发短信通知你什么时候去打,你照着时间去就行了。当天没时间,推迟一两天也可以。”

  夏郁青说忙说:“谢谢!笙笙姐你费心了。”

  “没事儿,就一句话的事。你宿舍小姐妹也想打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那是家私立医院,对外挂出的价格要比公立高,我可以帮她们拿到公立的价格。不过名额不多哦,顶多三个。”

  “好的!我回头问问我室友。”

  “嗯嗯。到时候把她们的身份信息发我就行。”

  微波炉“叮”的一声,夏郁青拉开,拿出里面的烤鸡翅。

  陆笙此刻往外面瞥了一眼,凑到夏郁青耳边,低声说:“你跟我哥,是不是还没有那个过?”

  夏郁青耳朵顿时变得通红,“……嗯。”

  陆笙想笑,又怕夏郁青更加不好意思,只说,“那正好。现在打效果最好。”

  吃过夜宵,又玩了一个多小时,陆笙便跟周潜离开了。

  夏郁青坐在地毯上,趴在沙发上,累,但不觉得很困,虽然已经严重超过了她平常的入睡时间。

  她想到去年除夕,她担心这样的快乐可一不可再,而陆西陵说,不是有我吗。

  他好像从来没有食言过。

  陆西陵收拾客厅,叫夏郁青先去洗澡。

  夏郁青伸手,他笑了声,一把抓住,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站稳,一手揪着他的衣领,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便飞快退开,朝浴室去了。

  洗完澡,夏郁青先去了卧室。

  趁着陆西陵洗澡的时候,夏郁青回复了一些微信消息。

  一会儿,陆西陵洗完澡出来,定了个闹钟,熄灭了主灯,随即躺下。

  夏郁青锁上手机,翻个身,朝向陆西陵。

  陆西陵平躺着,偏头看她一眼,“眼睛睁这么大,还不困?”

  夏郁青摇摇头。

  她有话要说,但似乎亮着的台灯阻碍了她,“那个……可以关一下灯么?”

  陆西陵抬手揿灭。

  黑暗里,夏郁青靠近陆西陵,“笙笙姐说,你叫她帮我约了九价疫苗。”

  “嗯。”

  “那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至少半年……”

  她听见陆西陵轻笑一声,“你在替我操心?”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之后认真考虑过了,也……也做了一些功课。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希望,我做任何决定都是基于对事情全貌的理性判断。但是,但是……”

  她声音小下去,“但是”了半天,最终还是一鼓作气说道:“但是我喜欢你呀,喜欢这件事情,怎么可能理性。你不喜欢我吗?”

  后背蓦地被一把搂住,挨着她耳畔的声音几分低沉,“你说呢?”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那呼吸落在她的唇上,随即便是吻。

  节日的快乐,似乎不只是感染了她,陆西陵也比以往更热烈。手掌自脊柱逡巡往下,将她的棉质睡衣揉出褶皱,停了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心,终于径直自下摆伸入。

  窗帘制造了绝对的黑暗,但人并不完全依赖于视觉。他像是握住了一只怕冷的小鸟,它瑟瑟发抖,那坚硬的鸟喙在啄他的掌心。

  陆西陵再度吻她,吞掉她断续的呼吸声。

  他分辨不出她是不是怕,但她一直是个勇敢的姑娘,就像此刻,她也在悄然无息入侵他的领地。他差一点来不及捉住她的手。

  她挣扎了一下,不肯让他拿开她的手,她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我要帮你。

  陆西陵抬手按亮了台灯。

  他已发现规律,她的大胆总在暗处。此刻灯一亮,她立即拉过被子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陆西陵笑了声,拿过纸巾盒。

  陆西陵先去了趟浴室,紧跟着夏郁青也起身,过去洗了个手。

  她往镜子里看一眼,拿被凉水浸得微微发冷的手指,按住耳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不自觉反复回想,无法驱逐的一幕,实则是,那时候陆西陵在他耳畔,用被欲念浸染,沉哑的声音叫她“青青”。

  重回到黑暗里。

  陆西陵拥着她,声音带笑,“你都做了什么功课?”

  “……不告诉你。”

  她才不能说,她去请教了程秋荻。

  程秋荻的意见是,保护自己,除此之外,日后哪怕两人分开,亦不会觉得后悔,那就行了。如果有一丝忧虑,那都不要。女孩子要对自己负责,永远有说不的权利。

  然后,程秋荻给她分享了一些不正经的教材——某个“脸红心跳”的网站,程秋荻慷慨共享了账号和密码,告诉她可以只看她收藏和购买的那些。

  她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点进一篇书名最好听的,看了十章,然后就做贼似的关掉了。

  如此反复,好多次才将一本看完。

  实话讲,还是学到了东西的,至少她搞懂了全部的流程。

  学霸的行为准则,永远是学以致用。

  陆西陵伸手碰碰她的耳垂,果不其然还是烫得惊人。

  他不再逗她,低头亲她一下说,说:“青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