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男客在外面院子里,女客在花厅这边,大家也倒是互不干扰。
谁知道那位于姑娘,听说这位五皇子回来了府中,便动了个心思,特意磨蹭着先不离开。
瞅了个空子,看萧珩回来院中取一幅字画的功夫,她就寻了个空子,把一杯茶水泼洒在了裙子上。
“哎呦,我这裙子给弄脏了!”于姑娘低声惊叫一下。
顾穗儿见了,忙过去帮着看,一看果然是脏了,便笑着道:“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裙子,过去换一身就是了。”
于姑娘羞涩地低头:“那就劳烦媵妃娘娘了。”
顾穗儿便带着于姑娘回去听竹苑,拿了一条裙子,让她单独在里面换,她自己在旁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顾穗儿看那于姑娘还没有动静,也是纳闷了:“于姑娘?”
于姑娘低声道:“我突然来了月信……”
顾穗儿一听,赶紧道:“那我去取条新的月信带来。”
于姑娘正中下怀,忙道:“好,多谢媵妃娘娘了。”
顾穗儿这要过去取,桂枝却拽住了她,小声道:“媵妃娘娘,我瞧着这位于姑娘怕是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顾穗儿听了有些没想明白:“她能有什么不好心思?”
桂枝想了想:“这样吧,媵妃娘娘,你取了月信带,就先过去屋里,如果可以,干脆把老夫人她们都请过来,就说这边做了新的五子糕,请她们过来尝尝。”
顾穗儿本来有些疑惑,不过想着桂枝素来有主意的,再想想今日这于姑娘神情间总是有些不对劲,当下也就听她的了:“好,一切依你的想法吧。”
当下顾穗儿过去,说起这五子糕的事来,老夫人素来爱吃的,她一说要吃,也是因为知道萧珩回来了,老夫人想见见,一时大家伙也都来了兴致,便说过来先吃五子糕,吃了后就差不多要散了。
大家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听竹苑的时候,刚进院门,就听得里面传来女子尖叫之声,接着就是大声哭泣:“你,你是什么人!”
这于夫人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变了:“这是我家秀明的声音啊,这是怎么了?”
顾穗儿一听,也是一惊,生怕出什么事,赶紧要过去看。
就在大家浩浩荡荡要过去的时候,桂枝也赶过来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于姑娘说是想喝点茶水,就吩咐我去取,我这才刚回来,于姑娘呢?”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于夫人听着,率先冲了进去。
这应该是男子的书房,只见里面有一整墙的书并各样文房四宝的,一个男子高高的男子站在门口处,而在角落里,有一个女子蜷缩着,背对着大家伙,衣服凌乱,身形颤抖,头发也有些散乱。
于夫人先望向那男子,只见对方皮肤黝黑身形高大,很是陌生,顿时脸色苍白,跌足道:“你,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说着又连忙扑过去将衣服包裹住自己的女儿:“秀明,这到底怎么了?你没出事吧?”
于秀明痛哭流涕,直接扑到了她娘怀里:“娘,刚刚,他,他——我不活了!”
说着间,话不成声。
于夫人看看那黑大个,一下子急了:“你意思是他?他没对你怎么着吧?什么事都没有吧?!对不对?根本没什么事,一场误会!”
她是不明白,不是之前教得好好的,要瞅准了时候,怎么如今自己女儿和个黑大个关在一间房子里闹成这样?
大家伙一个个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于家姑娘唱得哪一出,还有还有,这位黑大个是哪个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突然冲上前,满脸悲愤失望地对那黑大个道:“你,你……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心思,你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啊?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黑大个胡铁手足无措,脸红耳赤,他不知道啊,他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只是遇到了桂枝姑娘,桂枝姑娘让他来书房拿个东西,怎么就这样了?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道:“胡铁,你一向老实,你和这位姑娘没什么吧?”
众人一看这场景,也都急了,纷纷瞅着这黑大个。
谁知道那位于姑娘,也是邪了门了,她还一直以为进来书房的就是当今的五殿下呢,即便是听到顾穗儿喊什么“胡铁”,也没太在意,还以为这就是以前的小名或者什么的。
毕竟听说这位五殿下身世复杂,幼年时跟随母亲,之后被睿定侯府收养,现在又成了五皇子,这么多周折,还能没有个小名儿?
于是她不等胡铁回话,率先自己给自己泼脏水:“他已经欺负了我,他欺负了我,这个不能抵赖的,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么说着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作势还要去撞墙。
胡铁不服气了:“喂,姑娘,你不能这么说,我进来取东西,你突然冲进来,之后就在一旁尖叫哭啼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做啊!”
他这一说话,那于姑娘突然就愣住了。
她也是远远地看到过那位五殿下的,明明是一个清冷文雅的人儿,说话怎么这调子?
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用那双泪眼看向胡铁。
一看之下,顿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你,你是谁?怎么是你?你是什么人?五殿下呢?”
胡铁没好气地道:“一直是我!我呸,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说我非礼你?就一口咬定和我不干不净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啊,我只是进屋拿个东西!”
事到如今,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
这就是于姑娘耍花招想赖上五殿下,结果不小心赖错了人。
在场有的人都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看这架势,不想太得罪这礼部尚书家,还是勉强忍住了。
此时的于夫人已经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难堪至极,不过还是勉强道:“既,既是一个误会,那就算了吧,没事没事,都是误会,想必是我家秀明误会了。”
旁边的宝鸭一下子看明白了。
敢情这是想赖皮结果赖错了人,赖到了胡铁身上?
她一时也是没好气,故意低哼一声:“怎么说误会就是误会呢,刚才是谁啊,口口声声说胡铁欺负了她,别人不信,她还要撞墙明志呢,怎么一转眼功夫,又说没这回事?这变脸也变得忒快了!”
在场的人都不免憋笑,其中萧栩忍不住上前,嘲讽道:“这屋里若是我三哥哥,想必一定不是误会了?”
于姑娘此时羞得已经无地自容,突然捂着脸哭着跑了。
于夫人跺跺脚,一叹气,只能也赶紧寻个理由溜了。
不溜的话,留在这里,总不能真让女儿嫁了那么一个黑大个吧!
等到这母女两个人走后,萧栩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大家都有些憋不住,终于也都慢慢地笑开了。
第98章
顾穗儿想起这礼部尚书姑娘家的事儿来,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萧珩是一个香饽饽的,何况他现在没正妃。
香饽饽,又没个正妃,不知道多少人觊觎,明里暗里各种手段都可能施展出来。
她以前没这个计较,总以为别人不至于这么坏,可是前有昭阳公主,后有那位左姑娘,后有这位于姑娘,一个个都是不择手段了。
这位于姑娘也就罢了,那位左姑娘,因为这个连累,萧珩和左家的关系都因此淡了的。
顾穗儿也问过萧珩,会不会因为这个皇上不高兴,不过萧珩不怎么说,她也就不再问了。上次进宫,也没见左家的人出现,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牵连。
这么胡乱想着,顾穗儿也是松了口气,想着多亏了桂枝,竟然招来了胡铁,算是给萧珩解了一次围。如果不是桂枝心眼多,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呢。
当下叫来了桂枝,好生感激了一番,又赏了些银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知道惹出什么是非来,也难为你生了七巧玲珑心,若是我自己看,横竖我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的!”
桂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道:“我也是看着那位于姑娘神情间实在不太好,觉得事出必有妖,恰好又看到了胡侍卫,便想着用胡侍卫来诈一诈,不曾想就真成了。其实这事儿也多亏了媵妃娘娘,我也没说出个子午卯丑,媵妃娘娘信我,放手让我去做。”
若遇到个不懂却又不信的主子,那才叫不好办事呢。这位媵妃娘娘虽然自己单纯想不了那么多事,但好就好在她肯信底下的人。
顾穗儿知道桂枝是读书人家出身,一直对她颇有好感的,如今听说,更觉她是个聪明人,当下道:“你这样的,沦为奴仆,也是可惜了的。”
桂枝听说这话,低下头,笑了笑:“世事无常,既是到了这一步,便走到这一步路。总不能老想着之前如何如何,那就没办法过日子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你想得倒是通透。”
到了晚上时候,萧珩回来,顾穗儿在伺候他换衣裳的时候,说起这事儿来:“这次多亏了她,要不然说不得你就凭空又有了麻烦。”
萧珩瞥她一眼:“未必。”
顾穗儿把外袍给他挂在旁边屏风上,又拿来新的里衣给他穿上,口中道:“这还真不能不承认,今日桂枝这个计策秒得很,一下子就让那于家姑娘丢了面子。”
萧珩回忆了下那位桂枝姑娘,只记得好像颇为安分守己,做事也有条不紊的:“是不错,若不是不错,也不至于让她留下。”
顾穗儿叹道:“她可是出身,从小读书,满肚子墨水的。”
她就喜欢读书的姑娘,和她这种农户出身不一样的。
萧珩听她这语气,挑眉看她:“我看你是应该再多读点书来,免得觉得自己肚子里墨水少。”
顾穗儿一听要读书,赶紧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那天分,我和桂枝没得比!”
萧珩并不太爱听她妄自菲薄的话,总觉得好像别人有多好似的。奈何她这种想法怕是一时半刻改不得的,当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顾穗儿却又小声试探道:“那像桂枝这样的,她现在是奴籍,可不可以把卖身契还给她,除了奴籍?”
萧珩淡声道:“你倒是很好心。不过——”
顾穗儿:“嗯嗯?”
萧珩:“她走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帮手。”
顾穗儿一想也是,她纠结着眉头挣扎了下,最后长叹口气:“她人挺好的,这次又帮了我们,我不忍心看着她那么好的出身一直在奴籍里。”
萧珩默了片刻,还是道:“随你吧。这种小事你其实不用问我,家里的事都是你做主,若你觉得可以办,找诸葛管家来,吩咐一声不就是了。”
顾穗儿想想也是。
她现在不是以前听竹苑的小妾凡事不能做主,她现在是五皇子府的媵妃娘娘,管着家里这一大摊子,连诸葛管家都听她的。
于是第二天,叫来了诸葛管家,问起这事儿来,诸葛管家一听,详细地给她讲了这奴籍的事,原来如果削去奴籍,需要主家去衙门一趟,拿着籍贴找衙门去除奴籍,再把奴帖换成了良民的民帖,这就成了。
顾穗儿当即命诸葛管家派人去了衙门一趟,半晌功夫就办完了。办完后,她叫来了桂枝,把那良民帖交给了她。
“从此后,你就不是奴籍了。”顾穗儿笑着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懂得多,见识也多的,不该埋没在这里当一个寻常的丫鬟。你看看离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再给你准备些盘缠和嫁妆。”
桂枝乍看到那良民贴,都有些不敢信的,后来眼瞧着上面是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的,瞧了一会儿,眼里都不由得掉下泪来了。
“谢……谢谢媵妃娘娘。”
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这么道。
以前没敢想过这件事,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个奴籍,等大一些,随便配个小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靠着自己一点小聪明,挣扎着想在奴才里混出个人样子来,也就知足了。
如今没想到,竟然轻易脱了奴籍。
奴籍,这是压在多少为奴为婢的人心口的石,一辈子都搬不走的,生生世世的烙印。
她就这么轻易地成了良民。
“这也没什么……”顾穗儿看她这么感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娘娘。”桂枝擦着眼泪,低声道:“不过桂枝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纵然脱了奴籍,桂枝也没有家,父母早没了,茫茫世间,我能去哪里,也只有留在您身边的。”
顾穗儿见此,忙道:“你愿意继续留在府里那也可以的,怎么着都行。”
桂枝两眼通红,抿唇笑了下:“媵妃娘娘是好性子,对下人好,为人仁慈,桂枝脱了奴籍,但是也想留在府里,想继续照料小皇孙,继续在这里做事。只是有一不情之请,想求下媵妃娘娘。”
顾穗儿其实本来也担心桂枝走了,阿宸会有些不适应,毕竟桂枝一向把小阿宸照料得很好。如今听说她想继续留下,那真是求之不得。
“你说就是,有什么事你尽管提!如今你已经是良民了,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桂枝却是低声道:“桂枝如今已经十八,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考虑着嫁人了。前些日子,我本来相中了一位,看着都是也不错,老实本分,本来想给娘娘提的,只是如今突然我脱了奴籍,反倒不能成这好事了。”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能不能请娘娘看看——”
顾穗儿一听,顿时明白她意思了:“这没什么,你说说是哪个,我让诸葛管家帮你去脱了奴籍就是!”
桂枝听到这个,脸上微微泛起一些羞涩之意,咬唇低声道:“他叫谢大力,是二门外看守的小厮。”
“谢大力?”顾穗儿听着这名字,有些意外,因为她觉得桂枝是个读书人,按说眼光应该高,这位谢大力,又是个二门外的小厮,听着不像是很有才学的样子啊……
“嗯。”桂枝大约明白顾穗儿的疑惑,解释说:“我虽说自小读书识字,却未必想嫁给那爱读书的人。我家本是,父母伯父都是饱读诗书,可是那又如何,大难来时,却是护不得家人子女,是以如今我反倒不是非要找同样读书出身的人家。”
顾穗儿听此,便也不再问了,当即招来诸葛先生,为那谢大力脱奴籍。
顺便还叫来谢大力看了眼,老实巴交的,个头高力气大,和桂枝实在一点不相称,都不知道桂枝看上了他那点。
不过既然桂枝喜欢,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当即脱了奴籍,又出了银子,给他们办了婚事,并单独辟了一处小院落过活。
桂枝脱了奴籍又嫁了自己心仪的郎君,自是万事顺心,从此后越发上心地照料着小阿宸,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今眼瞅着到了今年的八月十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小阿宸的周岁了。皇上素来宠爱小阿宸的,对于这位小皇孙的抓周宴,皇上是吩咐下来好好办的。
这么一来,皇子府里就忙起来了。
本来寻常人家有了孩子,办这个周岁宴都是要好生准备的,更不要说现在是皇上吩咐的好好办,那更是要大费心思了。
顾穗儿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幸好诸葛管家做事稳妥靠谱,处处能帮上忙,这才不至于忙个焦头烂额。
这一日,天气大好,萧珩回来,说是要带顾穗儿去骑马。小阿宸原本在那里用小胖手攥着一块桂花糕吃得香甜,听到这话,把那桂花糕一扔,之后拍着小手,嗷嗷叫着,两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顾穗儿见了,忍不住笑道:“阿宸也是想骑马是不是?”
小阿宸:“娘娘娘……马马马……”
他现在能说不少字了,不过都是单独往外蹦,一蹦就是一串串。
顾穗儿见此,忍不住笑了:“阿宸喜欢马。”
萧珩走过去,伸出长臂,一把将自家软糯胖乎的儿子拎起来:“这小腿儿这么短,小胳膊这么胖,还想着骑马?”
说着间,他还用手轻轻捏了捏小阿宸的小鼻子。
受了质疑的小阿宸一脸悲愤:“马马马马!”
之后还求助地看向顾穗儿,眼神哀怨委屈,然后还瞅了瞅萧珩。
那意思,竟然是在告状。
顾穗儿忍不住笑起来,赶紧过去,从萧珩手里救了儿子。
“我家阿宸就是要去骑马,不要听你爹的,他不让你骑,娘带你去骑。”
萧珩挑眉:“那也要你会骑。”
第99章
萧珩挑眉:“那也要你会骑。”
一听这话,顾穗儿顿时蔫了,她现在是勉强可以骑马,但是带着小阿宸一起骑,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顾穗儿抱着自家胖儿子,哼了哼声,硬着头皮说:“乖乖阿宸,娘带着你去骑马!”
萧珩看她那倔强的小样子,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