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叁的脚原本已在好转,瞧见《皇帝报刊》上卫太后所言,当即吓的上了请假折子,连同请假折子一并上表的还有一封再次谢罪的折子。

李平舟生来从未这样丢脸过,再者以李平舟的地位,视脸面如性命。虽然在太后面前与宗室有所纷争,不过并不是李平舟率先动手,结果李平舟跟着一并丢人。

眼见徐叁告了病,李平舟也跟着上了请辞的折子。

明湛喜用沉香,卫太后却偏爱果木花香,宣德殿偏殿里青香淡淡,卫太后坐着榻椅,掌心中惯摸着块温润的玉玦道,“皇帝将朝廷交给李相,李相如今要请辞,莫非李相以为,皇帝的病,就不会痊愈了吗?“

前头正说着请辞的事儿,结果卫太后随便一句便将话题转到皇帝陛下的龙体之上。李平舟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个“不”字儿。何况,李平舟始终认为自己与明湛颇有些君臣相得呢。

这种感情,以往明湛执政时,李平舟感觉不到。如今换了卫太后当家作主,卫太后与明湛虽是亲母子,执政风格却是南辕北辙。

明湛聪明,却非常直接,他想要什么,会与你说的很清楚。

卫太后却擅长于云山雾绕的讲话,其本意需要你猜度良久,还不知道猜的对不对。甭看卫太后执政没两个月,李平舟的头发又开始大把的往下掉了。

故此,李平舟是真心实意打心底的希望明湛赶紧恢复健康,当即恳切道,“陛下宽心仁厚,恩加天下,自然承天庇佑,必然早日康复,龙驭万年。”

“是啊,那李相如今要跟我辞官,将来,待皇帝好了,李相觉得要如何与皇帝交待呢?”卫太后不急不徐,温声道,“皇帝登基这些日子,屡次与我提起,李相四朝老臣,行事稳健,国事交予李相之手,皇帝是放心的。”

“历朝历代,内阁从无朱批封驳权。皇帝对你的信任,李相以为,你这封请辞的奏章,对得住皇帝吗?”

李平舟这般年纪,这般阅历,这样的地位,脸皮自然不会薄。但是,李平舟却被卫太后问的脸上发热,心里发虚。

明湛对于内阁的信任的确是史无前例、无以复加的,以至于李平舟面对卫太后的质问,竟有几分难以应对。不过,李平舟到底是一国首相,沉声道,“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却在太后面前失仪,唐突太后娘娘凤威,实在愧对陛下信任。”

李平舟恭谨叩头,伏于地上,“臣羞愧已极,实在不配再继续担任首相之职。”卫太后这招儿,实在太狠了。大臣们写谢罪折子,实为常事。不过,把谢罪折子刊到《皇家报刊》,这不仅是丢人的事儿,丢的还有李平舟身为首相的威信。

卫太后之意,就在于此。内阁与宗室的势力虽要平衡,不过,双方势力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削弱,这样才能此消彼长,突出卫太后的权威。卫太后道,“你既唐突于我,其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些微小事私事,与国政无干。李相却一意要把国家大事置于私事之下,莫非这就是李相说的对皇帝恩重如山的报答吗?若是如此,恕我不能理解了。”

“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臣却失礼于太后娘娘,臣实在…”

“失仪是小节,再者,我已罚过你等薪俸,也就罢了。”卫太后打断李平舟的话,“如今李相执意请辞,看来是对我罚俸的事不满了?”

“臣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请辞的话也不要再提了。”

苏州。

明湛与阮鸿飞翻看着新一期的《皇家报刊》,不时咕咕叽叽笑两声,“撒娇李还以为母亲像我一样好性子呢,这回可丢了大人。”

阮鸿飞道,“若是卫姐姐轻轻放过,岂不是让人轻看?李平舟向来爱惜名声,怕是要请辞的。”

“做态而已。”明湛根本没当回事儿,当初他将朱批封驳权赐给内阁,李平舟怎么着也不能轻易撂挑子的。

“徐叁怕是要借脚伤休息一段时间了。”明湛翻开第二版,“以前撒娇李没少生事,我本想着徐叁性子圆滑,又是帝师的身份,倒可以把他提起来用。不过,他是聪明的过了头,不比撒娇李,哪怕再艰难,也能迎头顶上,起码不失原则。”

“这正是李平舟的可敬之处。”阮鸿飞与李平舟曾有共同的敌人——方皇后,故此,俩人虽无交情,不过阮鸿飞在朝多年,对李平舟印象不错。

“是啊。”余下皆是些吃穿用度的消谴读物,明湛没啥兴致,便将报刊撂下,“欧阳恪年纪老迈,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以后的事,还需年富力强的人强罗。”

明湛刚想与阮鸿飞讨论一下朝中事,就见摇光进来回禀:先生,付先生到了。

付先生?

明湛看向阮鸿飞,“谁啊?”

“付宁。”阮鸿飞已道,“请付宁过来吧,难得这样巧,他也在苏州。”

明湛想着付宁的年纪,世间驻颜有术似他家飞飞这样的实在少数,不过,付宁进来时,明湛还是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付宁多年轻,不过,习武之人,精神完备绝对是有的。付宁双眸宁亮,望之便让人心生亲切之感,而且没有习武之人常有的锋睿之感。若非阮鸿飞早便提及过付宁,明湛绝认不出此人竟是不世出的绝世高手。

“杜兄什么时候回的苏州,我竟不知道。”付宁世族出身,礼数行止,温雅彬彬,说起话来却是一派爽气,没有世族的客套。

阮鸿飞与明湛正在院中乘凉,起身让了一回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信儿才过来的,原来是凑的巧儿。”

付宁瞧明湛一眼,“这位兄弟是?”

“杜小胖。”

明湛哈哈笑了两声,与付宁打招呼,“付大哥好,我常听老杜提起你。”

付宁正经打量了明湛几眼,能让阮鸿飞亲自介绍,并且看模样还是与阮鸿飞对等相交的人,付宁也不敢小觑明湛,笑着抱拳回礼,“杜小弟。”一看明湛的年纪,付宁自怀里掏出块玉璧,双手送给明湛做见面礼,“小胖弟弟,初次见面,实在简薄了。”

明湛这财迷的,连忙双手接过,心里对付宁的好感简直是不得了了,弯着眼睛笑,“宁大哥实在太客气了。”这玉,一摸就是上等好玉,得值不少银子呢。故此,明湛对于付宁叫他小胖的事儿,也不怎么计较了。

“宁大哥,你与老杜是至交好友,既然来了苏州,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才好呢。”明湛怀里揣着宝玉,热情的挽留付大侠。

付宁接过摇光送上的香茶,见明湛直接做阮鸿飞的主儿,心里便知晓明湛是阮鸿飞的至交,并不外道,“我原就是想来借房子的,不想正巧老杜你在,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兄弟,不必那些虚客套。”阮鸿飞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付宁叹了口气,却并未再次开口。

明湛晚间与阮鸿飞道,“我以为做大侠的天天飞来飞去的,不定多潇洒自在呢,看来付大侠烦恼不少啊。”

阮鸿飞笑一笑,“付安是族长,因付宁素有名声,拿着付宁当奇货对待。不然,依付家的财势,付宁也不至于躲到我这里来。”

明湛显然是头一遭见到绝世高手,且以往明湛的种种想像力,大部分都在付宁身上得以实现。

付宁倒喜欢明湛聪慧中的三分傻气天真,与明湛说话,也颇能解颐。

“付大哥,你武功这么好,能不能教我三招两式的,临时制敌什么的。”明湛两眼希冀的望着付宁。正巧付宁正在煮茶,明湛极有眼力劲儿的给付宁倒了盏茶。

付宁接过茶道,“世上哪有百试百灵的招式,再说,小胖弟弟,一看你两腿虚浮,就知你无半点儿功力在身。学了也不过是花把式,到底无甚用处。我看,你平日里还是多带侍卫,倒比你学武功有用的多。”

明湛立码将眼一斜,“看来你这大凤朝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啊。”夺过付宁手里的茶,自己喝了。

付宁武功虽高,却非草莽出身,看明湛劈手夺茶,倒也不气,反是哈哈一笑,开怀道,“小胖弟弟,你这也忒现实了些。”

“白给你倒了茶。”明湛道,“我看,跟你学,还不如去跟老杜学呢。”

付宁笑道,“杜兄的武功本就不错,只可惜他不能专心于武学一道。你跟杜兄相熟,却要来跟我学武功,想来是在他面前碰了壁的。”

明湛晃了晃脑袋,并不把付宁的话放在心上,又给自己斟了盏茶,打击付宁两句,“依我看,你武功虽好,却未到宗师境界。”

付宁眉毛一动,“这话又怎么说?”

明湛眼珠儿转一转,拿捏着架子,抿了口茶方道,“其实世上许多事都是相通的,有句话说,不疯魔不成活。你武功高,那是天资好,适合学武。不过,凡事要达到宗师境界,必然要钟于此,极于此。似你这样,杂念太多,牵挂太多,自然还差上一点儿。”

付宁嗅着茶香,笑望明湛一眼,“小胖弟弟虽不懂武功,见识却不错。”

“那是。”明湛翘翘下巴,又是两盏茶灌下去,“我以前看书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圣人能将皇帝治国与厨下做饭联系起来。我就知道,天下事情,道理都差不多。”

“道理虽差不多,真能得道的少之又少。”

“又不成仙,得道做什么?”明湛再倒一盏茶滋溜滋溜喝着,“能无愧于心的就少之又少了,还要得道?野心未免太大了。”

对于明湛三番两次找付宁套热乎的事儿,阮鸿飞心里有数儿,打趣问道,“这会儿拼命与付宁套交情,莫不是有求于付宁?”

明湛一脸正气凛然,“我是看着付宁人不错,想着开导开导他。”

“你别打着大贱的主意就好。”阮鸿飞道。

明湛扒着阮鸿飞的肩,“飞飞,付宁对付家挺看重的啊。”

“自己家族,总有几分香火情。”阮鸿飞捏一把明湛的胖脸,“付宁一心向剑,剑是兵器,若无杀人之心,断难成就绝世剑术。”

 

200、更新 ...

付大侠满怀心事的住在阮鸿飞的园子里,明湛与付大侠套套近乎儿,满肚皮的心眼儿还没开始往付大侠身上用呢,展眼就迎来了大日子,七夕节。

七夕在古代是正经的女儿节,男人关注的真不多,除了明湛,倒还有一人。

林永裳翻着月历本子,掐指盘算着日子。

徐盈玉刚刚沐浴过,连头发一并洗了,身上淡淡的木樨香。明菲做为穿越一族,并非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贡献,譬如牙刷,譬如沐浴喷头。

以往沐浴,多是用浴桶。

如今喷头渐渐流行开来,哪怕徐盈玉也喜欢这种简单的沐浴方式。

而且,先前女人喜用头油,虽洗澡勤,却并不喜欢常常洗头。后明菲至帝都,明菲在政治人情上的智慧让人恭维,不过,吃喝打扮一途,堪称佼佼。

她引领了帝都女人勤洗头的时尚,徐盈玉也很喜欢沐浴后头皮清爽舒畅的感觉。

徐盈玉沐浴后惯常将头发擦的半干,还未曾梳妆,乍见林永裳在她房里,先是微惊,掠一掠头发,看向林永裳,“林大人怎么来了?”

林永裳先施一礼,“唐突妹妹了,今天回来的早些,想着同妹妹一并用晚饭来的。”

徐盈玉嗔林永裳一眼,“你也忒不请自到了。”

林永裳被徐盈玉嗔怪的受用无比,笑道,“妹妹放心,府里并没有多嘴的人。”遂反客为主的请徐盈玉坐下。

林永裳屁股跟着就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徐盈玉指了指下首的绣凳,林永裳知趣的退到绣凳上。徐盈玉的贴身大丫环荷花已悄然退下,林永裳细瞅徐盈玉,赞道,“妹妹不施脂粉,仿若清水出芙蓉一般,更见清雅之姿。”

徐盈玉不由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以往她最瞧不中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这些话从林永裳的嘴里出来,似乎格外令徐盈玉开怀,便不再与林永裳多计较,“有事你就直说吧。刚才看你翻月历本子了,可是要说七夕的事儿。”

“妹妹真是神算。”林永裳道,“也不单单是为了七夕。”

“七夕是女儿节,正巧安悦公主也在扬州城,倒是可以邀请淮扬城官宦名门的女儿家比试一场,也取个乐子。”林永裳浅笑道,“这些时日,我思量的另有一事。淮扬以往之富,多是来自盐商盐课之富。如今陛下体恤百姓,盐课截留不比以往,又经卫城之战,淮扬大不比前,我是想着,得另寻出路了。”

“淮扬除了盐课,织造府也是有名的。丝绸绣技,亦是一绝。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若是不展示出来,怕许多人不能了解淮扬的实力。”林永裳道,“我盘算着,官府打头儿,再加上淮扬商会,择一个适当的日子做一场丝绸绣品的展示会,邀天下商家前来淮扬参加。妹妹觉得这主意如何?”

徐盈玉凝眉想了想,问道,“你可跟巡抚大人交待过了?”

“想法尚未成形,先跟妹妹说。”

徐盈玉并不推辞,声音中带了三分柔软,“听说陛下在未登基前,云贵盐课改制与边藏贸易,都曾亲自接见商贾,这两件事,其实都事涉商贾为多,若是寻常人,直接谕令颁下,商贾能怎么样?哪怕他们有些银子,仕农工商,商者为末。不过,由此可见,陛下从未轻视商贾。且淮扬盐课改制时,在天津港一事上,陛下仍然给了淮扬盐商一部分优惠。”

“陛下为人为事,与寻常人大不同。你说的这件事,我不大懂。但,自朝廷看,若陛下知道,应该不会反对的。”徐盈玉思量道,“只是现在朝中陛下不能理事,内阁与宗室相争,都拳脚相向了。李相与你有师生故旧之情,自然是站在你这边儿的。宗室怕是要有闲话说。”

林永裳赞道,“碍于家资有限,好一些的幕僚都请不起,如今有妹妹在家,凡事能帮我分析一二,倒叫我省了笔幕僚银两。”

徐盈玉打趣,“你若是多付我薪俸,我倒也不介意。”

林永裳一本正经,“那怎么成,现在我正省吃俭用的攒婆娘本儿呢。不然日后无家资,岂不叫岳父岳母挑剔。当然,最要紧的是,娶婆娘来是叫婆娘跟着享福,日后可不能叫婆娘吃苦受累——唉哟——”话音未落,林永裳被徐盈玉揪住耳朵,连连求饶,“妹妹妹妹,你可轻点儿,拧肿了叫人瞧出来,岂不令人多想呢。”

“叫你胡说八道!”徐盈玉见林永裳已由着她的手脑袋凑到跟前儿,两只眼睛含笑望着她,不觉脸上微辣,将手松开道,“越发不正经了。”

林永裳脸皮厚度不缺,笑道,“这事儿,既然妹妹瞧着也可以,我就与杨巡抚提一提,张罗起来,到时妹妹在七夕会上倒可帮我说上一句,我就把事儿托给妹妹了。”

徐盈玉笑道,“你不是把事儿托我,是送我去做人情吧。”

“哟,叫妹妹瞧出来了。”林永裳笑,“妹妹知我的情,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说来说去,林永裳公事上与徐盈玉探讨一番,私情更是不亏。徐盈玉气笑道,“里外都是你的理儿了,林大人年纪轻轻便官至一品总督,果然非等闲之辈啊。”

林永裳谦道,“妹妹过奖了。”

徐盈玉刚想讽刺林永裳几句,林永裳眼见荷花站在门外,笑道,“看来晚饭是好了,咱们去用晚饭吧。”

林永裳主动来蹭饭,徐盈玉也不好撵人。何况两人年纪不小,尤其林永裳,年过三旬,以往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与沈拙言两个光棍过日子。如今徐盈玉近在眼前,俩人郎有情妾有意,哪怕林永裳克制力极佳,也难免意动,遂有事无事的总来徐盈玉这里转悠。

再者,徐盈玉并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人,既然徐盈玉有这样的本事,林永裳也愿意将事情拿出来与徐盈玉商议,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林永裳也并非没有憾事,若是能早日将徐盈玉娶回家中,如此两人名正言顺日夜相处,岂不两全?只是林永裳早在徐叁跟前儿许诺,他再能言善辩,也有自己的尊严所在。话说出去,便要做到。

不过,虽暂时不能成婚,但两人共处一府,若不出手行动,也不是林永裳的性情。

林永裳觉得,他固守君子之礼,与徐盈玉先将感情培养起来,成就两情相悦之美,介时成亲,老丈人那里也好过关。

帝都。

徐叁在家养病,既是避退请罪之意。

不过,这在当初也是徐叁与李平舟说好的,“太后因内阁宗室之争,已有不满。且此事正在风头浪尖,若内阁没有表示,岂不令天下生疑咱们趁陛下不能理政期间轻视太后威仪么?日后陛下龙体康复,介时如有人将此事拿出来生事,就怕陛下为小人所惑,近而多思多想呢。”

“李相是内阁之首,您若暂退,则内阁群龙无首,更兼每日多少朝政要处理,但有万一耽搁,不说你我愧对陛下信任,亦是现成递给宗室的把柄。”徐叁道,“自太上皇登基,整整二十年方将宗室摒于朝政之外。自陛下承位,虽有自宗室择品学皆优者而用的意思。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既无圣谕,我们则需遵从朝廷规矩行事。”

李平舟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卫太后既然公布与众,内阁与宗室就得给寿安宫一个交待。徐叁暂时称病养伤,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徐叁是次辅,但是徐叁还有帝师的身份。再怎么着,徐叁干系到陛下的颜面,卫太后对内阁信之任之疑之敲打之。不过,再怎么着,卫太后总要给陛下留几分余地。故此,李平舟认为,徐叁暂退,内阁给卫太后铺就出台阶儿来,卫太后赶尽杀绝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若退的人是李平舟,徐叁身为次辅,必然要暂代首辅之位。且不说徐叁才干较之李平舟高下如何,徐叁若趁机代首辅之位。当下,朝中人皆知李平舟与卫太后关系平平,卫太后会不会因此直接扶徐叁上位,亦在两说。

李平舟性情耿直,却并非傻瓜,也非圣人。这首辅一职,李平舟干的挺带劲儿,他还不想让,不想退。若是由此引发首次辅之争,李平舟不得不防。

徐叁主动提起称病暂退,李平舟劝了几句,也就罢了。

这些日子,徐叁一直称病谢客,等闲人皆不见。

不过,徐秉忠在外,虽说徐秉忠品级实在不高,却胜在与吴婉沈拙言熟识。此次《皇家报刊》之事,沈拙言怎能不知呢?

当然,吴婉一直在打理帝都善仁堂的事,是卫太后手下的心腹女官。沈拙言虽是《皇家报刊》的主笔,忠心的是皇室,而不是内阁,这样的机密事件,沈拙言嘴风紧些,亦是人之常情。

徐叁在朝廷多年,断不会因此事记恨沈拙言夫妇,平日里除了内阁之事,亦有些许徐秉忠带来的市井之事、小道消息啥的,给徐叁参考解闷儿。

如今接到女儿的信件,里面徐盈玉将林永裳欲在淮扬开丝绣展示会的事儿提了一笔。徐叁忍不住皱眉,现在只求安稳已是福气,林永裳在这当口要开什么丝绣展示会,岂不太着眼了些么?

丝绣什么的,一听就是关乎商贾事。

商贾贱业,哪怕平日里明湛当政,也难免惹人口舌。

唉,当真闲了,修个桥建个坝的也算项政绩,日后且好议功。如今怎么要捣鼓商贾事,拍皇上马屁也不是这样做的?

徐叁眼睛忽而一亮。

明湛登基后时有新政,其实以徐叁的眼力自可看出,明湛对待商贾与太上皇的态度儿完全不同。如今国库里大笔的银钱,都是从商贾那里赚来的。

林永裳此举,事关商贾,不得不叫人多想。

不过,如今陛下正病着,林永裳这马屁拍出来,正主儿听不到响儿,岂不白费力气?

徐叁不由深思。

他从未小看过林永裳。

林永裳的本事,比之徐叁毫不逊色。当年徐叁在林永裳的年纪,可没有林永裳位高权重。

反之,林永裳能居淮扬总督之位,自然有其为官的独到之处。不说别的,揣摩帝心与预测情势,便是其中佼佼。不然,朝廷百官,再怎么也轮不到林永裳出头儿。

捏着女儿的信,徐叁暗道,看来林永裳亦是将宝押到了陛下身上。既如此,有些事,就得重新打算了。

宣德殿。

因明湛一直称病,卫太后也没有操办七夕的心思。

鲁安公济安侯受到掌宗人府的慎亲王的训斥,且各降一级爵位,老老实实的在家闭门思过,无谕再不得入宫。

这一日来给卫太后请安的,却是一位稀客。

魏安并不经常到卫太后跟前,不过,依魏安的出身。不论凤景乾,还是明湛,对于魏家都颇多照顾之处,魏安想来给卫太后请安,卫太后亦不驳他的面子。

“如今承恩公远去海外,太皇太后没少念叨你。”卫太后温声道,“你若闲了,多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她老人家定会开心的。”

魏安应了一声,斟酌开口道,“臣在外面,听了些闲言闲语,心下不安。若不能与太后娘娘回禀一声,臣就要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