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将西北军所有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给朕备好。”
不仅是吏部尚书郑临重,其余五人的心跟着一颤,只是大家混官场久了,习惯了不动声色,郑临重领旨。
明湛仿若未曾察觉臣子心中所想,唇角一翘,带出三分笑纹,吩咐道,“今日都有哪些奏章,来,咱们商量着把活儿干了。”
赵青怡就算把地砖跪出个洞来,明湛也没打算召见他。
人晕了直接抬出去,叫赵家人来接就是。
哪怕直接跪死,明湛只当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至于指婚之事,有这事吗?不好意思,皇上好像患了选择性失忆症!
总之,这个时候,也没人会不知趣的在明湛面前起明湛为阮嘉睿指婚赵家之事。
明湛一冷脸,也能镇住半个场子。
在淮扬,林永裳的感受就比较复杂了。
他将段文倩的上书夹在自己的密奏里八百里加急的送到帝都,结果,段文倩这种坑爹的举动引的众怒。虽然自国法而言,段文倩无罪。
她岂止无罪,永定侯萧夫人听到段文倩此举,萧夫人道,“段家这等人家儿,竟生出这样明辩是非的女孩儿来。破窑出好瓷,果然有理。”
永定侯叹口气,姑娘虽好,命却不怎么样。“多亏了林大人。”段氏住在总督府,如今能这样明事理,林永裳定是下足了工夫。永定侯也得知林永裳的情,暗道林永裳果然够手段,竟然能叫段氏上此奏本。
他是武将出身,家里真不讲究寡妇守节啥的。
可是,除了林永裳与何家感激段文倩,其余人,只要是男人,只要家里的闺女的,纷纷在内心无比同情段家人道,“这要早知道生养下这样的女儿来,还不如生就掐死干净呢。”
虽然明湛没有当堂处置段文倩,也说了不干涉段文倩出宗之事,并且也没怎么着段家,只是宣段家人回帝都,本身就说明了皇上的一种倾向。
帝心对段家没有好感,可见段家仕途啊…
李平舟是林永裳的座师,以往对林永裳也多的维护提拔之处,李平舟着人送了封私信来,上面只有四个字:谨之慎之。
明湛给林永裳的密奏只回批了一句话:军政已付你手,朕要一个干干净净的淮扬!
这个人情,虽牺牲了段家,明湛还是让林永裳给了永定侯,明湛把话点出来:你的心思,朕明白。朕要什么,你也得清楚。
林永裳将李平舟的信搁灯上燃尽,只余几缕纸帛的飞灰在空气中随着隐隐的气流上下飞舞,灵异非常。
明湛正一门心思放在天津港和西北上,这时候,又有新鲜新闻。
山东孔氏家族一节妇,守的望门寡,受过德宗皇帝、仁宗皇帝、以及太上皇,三朝帝王奖赏的贞洁牌坊,堪称一代贞洁圣女的典范,在听闻段氏此举后,竟仿段氏上书皇太后。
奏表中道:民妇虚度八十载光阴,尚未见过此等不贤不孝不贞不洁无廉耻之妇人。且妇人以贞静为主,陛下万世之圣君,焉能容此恶妇存活于世。
段氏的奏表由淮扬总督林永裳代呈,如今孔氏的奏表则由山东巡抚纪怀盛代呈。
明湛对着几位阁臣道,“纪怀盛可不就是福闽纪家子弟么?死在赵家门前的那位纪氏是纪怀盛的侄女,对吗?”
您老这消息真灵通。自来皇帝越是莫测,朝臣越是惊惧,此真理,千年不变。明湛这样一句,吏部尚书郑临重忙道,“陛下英明。”
“听说节妇讲究的是安分随时,孔氏女倒是大不同,远隔千里就要仗着孔圣人的名头儿来干政了。”明湛淡淡道,“拟旨,孔家教女无方,干预朝政,夺衍圣公孔令德之爵位,令其族兄孔令平袭之。”
搔一搔下巴,可能是要长胡子了,下巴时常会痒,明湛沉吟道,“再问一问孔令平,节妇若能理政,还要官员做甚!告诉孔令平,老太太年纪大了,朕不予她计较,可若是朕旨意一到,老太太就来个贞烈之举,朕是绝对不会原谅无视朕之人的!”
探花儿秘书郑开浚连忙拈笔点墨,欧阳恪劝道,“陛下,孔氏一乡愚妇人,陛下乃圣明天子,何必与她一老妇计较。”
“若是乡愚妇人,能请得动纪怀盛?”明湛反问一句,淡淡道,“若此例一开,各地节妇纷纷效仿,怕朝中要形成节妇干政的风气了。何况对于段氏,朝中已有公论。朕若听了孔氏之言,就推翻朝中公论,将来也不必再用你们了,直接请孔氏来坐阵朝纲岂不省事。”
欧阳恪不再言语。
明湛继续道,“回批纪怀盛,问他与孔家可有什么关系?孔家节妇给了他什么好处?否则正二品大员,焉何受一老妇驱使?问一问他臣节何在?”
有人走了节妇祖宗这步棋,原本想趁机兴风作浪,不料明湛雷霆手段直接处置,衍圣公从此易主,山东巡抚惶恐不安,一时朝中人人噤声,不敢再触帝王霉头。
明湛迅速的将衍圣公的爵位转赐孔亦平,那孔亦平自然是喜从天降,却也知晓自家这位节妇祖姑母惹得陛下不悦。
有明湛的训斥,孔令平生怕节妇祖姑母一怒之下生出什么不测来。
孔令平坐在孔氏跟前,面容平肃,他比孔令德尚要年长,相貌平平无奇,更没有孔圣人传下来圣人仙气可言,随便一出去,这就是路人甲。
自从帝王训令一至,孔氏就开始节食断水,一意求死。
孔令平叹道,“祖姑母这是做什么?您这里死了,传出去就是咱们孔家怨望。我的国公位自然坐不稳,就算祖姑母不惜性命,总要为族弟想一想,他刚刚失了国公位,世态炎凉,如今正是艰难之时呢。”
“话说当年,这国公一爵本是家祖父的,无奈家祖父不知惜福,被德宗皇帝夺了爵,孔家上下惶惶不安。正当时,祖姑母刚订婚的丈夫过逝,还是陆家爷爷给咱们出的主意,让祖姑母守了望门寡。祖姑母的美名传出去,德宗皇帝赐姑祖母贞洁牌坊,又令祖姑母的同胞兄长袭爵。”孔令平咬牙吁叹,“这一守,就是六十年,三代皇帝都过去了。祖姑母都是为了孔家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即便是我,心中对祖姑母也只有感激。”
“不论是谁袭爵,起码,孔家衍圣公的爵位是在的。”孔令平动情的劝了通,见孔氏并不为之所动,便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袭爵,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祖姑母若是不在乎令德族弟,您有个好歹,皇上定要问罪于我。祖姑母,我是孔氏族人,却没有圣人的品格,介时,为了保住我的家人,只得做出适当的牺牲。不论如何,我是不会让皇上的怒火发到我身上的。毕竟,您是令德族弟的亲祖姑母,与我,只是族亲罢了。”
话到此处,孔氏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苍老的眼睛如鹰隼般摄住了孔令平,声音同样干枯,“你欲如何?”
孔令平道,“我并不准备如何,只想姑祖母好生活着。令德族弟已走错了一步,我不可能拉着孔家给他陪葬的。姑祖母活着,才能照看好令德族弟,不是吗?”
孔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81、更新 ...
皇帝变了。
不单是近臣有如此感触,只要是上朝的,现在都存了三分谨慎小心。
当初,皇帝笑眯眯的坐在龙椅上,听着他们畅所欲言,他们自然能够畅所欲言。
如今,皇帝总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一双眼睛看不出任何喜怒,自觉面子没有衍圣公大的,都自发闭嘴。
衍圣公之爵,诸臣尚未反应过来,直接易主。
自此,国公府换了门庭。
有爵之人看到是个什么滋味儿,也只有他们知道罢了。
朝臣中有跃跃欲试找皇帝说道一二的,却发现早朝时,同僚们默契十足的没人提及。
能做官的都是聪明人,若是明湛提出削衍圣公之爵,自有人说道。可如今,皇帝圣旨已下,自来天子金口玉言,无可改悔。何况袭爵者依旧姓孔,恐怕除了有数的几个有与孔令德有关系的,无人去为孔家出头儿。
在朝中,与孔令德最亲近的无过于姻亲南丰伯陆家。
南丰伯本人与大驸马陆文韬皆是垂眉敛目修闭口禅,谁还去当这出头儿的椽子。
南丰伯府亦有自知知明,自陆老八与吴婉一案后,陛下对他们陆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与孔家有姻亲,不过,陆家尚有一家老小,总不能为了孔家便不要命的将脑袋往刀刃上碰。
故此,衍圣公易主一事,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朝臣们不开口说话,明湛却要说一说,他温声道,“近日来,朕一直想着,爵位赏功臣。能在这大凤宫站着的,身上有爵的,不是自身立功就是先祖有功。朕原本预料,你们几代富贵,延师教习,世情道理,总要比常人强上一些的。不想,自朕登基,几起有关贵胄子弟的官司案情,着实让朕大开眼界哪。”
“朕是不敢信,也不能信哪!”
“你们本身精明强干,朕真想问一问,你们在家是如何教养子侄的!”明湛声音转冷,起身走到丹陛之下,打量着躬立的群臣,“朕也是为人子,你们自然无法与镇南王相比。可是,世理民情总比街上那些百姓们要强吧!再瞧一瞧,你们教导出来的子侄吧!简直丢人现眼!辱没祖宗!”
“三字经上说,子不教,父之过。再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拍着胸脯跟朕说,节妇如何淑贤贞静如何安分守礼!孔家节妇又如何!德宗、仁宗、太上皇三帝都赞的贞节之人,一无品村妇,竟能使唤朕的二品巡抚,间接干预朝议!”明湛斥道,“纵使宫里太皇太后,也没他孔家女的威风大!”
“德宗、仁宗皇帝朕无缘相见,太上皇朕是知道的,并非昏庸之君。太上皇并未见过孔氏,焉何会赞孔氏之节义,还不是你们给太上皇的忠心之言!”明湛沉声道,“你们呢,你们谁又见过孔氏?来,给朕说一说?”
这个时候群臣恨不能表白自己连孔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哪个会上赶着找抽呢。
明湛讥诮的笑一笑,“是了,节妇怎可轻易见外男!你们自然也是没见过的!既然你们见都未见,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言的就去跟太上皇说孔家节妇是个好的!而你们,又是因何缘故去为了孔氏进美言进良言!再由你们,朕多想一步,当初德宗皇帝仁宗皇帝时,又是谁、又因何热捧孔氏寡妇!”
“一个女人,丈夫死了,做了寡妇,难道终身不另嫁,守住了贞操,这个女人就是个好的吗?”明湛质问,“这个贞节是她自愿守的,若是个个都如今孔氏这般,守节守成了朝廷的祖宗,就因为得了三块石头,便张扬跋扈,二品巡抚都要听她调宣。那么,朕得说一句,她这个节妇不守也罢!”
“朕要不起这样的节妇,大凤朝也经不起这种节妇的折腾!”
明湛眼望着一排排垂下的脑袋,勾起唇角,“一个寡妇,仗着节名与衍圣公的名头儿,就有这种本事。你们,朝廷大员,家里子侄做出的那些恶心事儿,朕简直都为你们羞愧!”
“赵喜之后,又有陆八,陆八之后,又有徐秉生!”明湛眼睛盯着徐叁,“这是朕看到的,朕知道的,在朕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人面兽心之辈!”
“你们是朕的股肱,一个个的都是能臣干将,怎么子侄就这样的窝囊无能!”明湛道,“朕想过了,以偏盖全,未免不公。朕也不信,朝廷百官子弟,莫非就个顶个儿的不成才吗?你们,有爵人家儿,自国公起到伯爵止,每家一个。朝中官员,自正二品起,每家一个,除非有了功名的,挑了有出息的来,朕要瞧一瞧他们。若有可用之人,朕留在身边帮你们调|教一二。品性才干出众者,自有前程,倒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劈头一通臭骂,人人自危之际,竟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百官自然没有不愿的!纷纷在肚子里盘算着,家里子弟众多,可推荐谁好呢。
下朝后,百官三五成群的抄着袖子出宫,回家吃饭。
李平舟与欧阳恪、王叡安自来关系极近,王叡安道,“皇上龙威日盛。”
李平舟、欧阳恪颇有同感,平常里嬉皮笑脸的小孩儿,忽然间板起面孔,施用手段,就是他们,也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孔家,唉,孔氏。”那老太太,年岁当真不小了。欧阳恪没再说下去,能守一辈子望门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是不易。
如今却是行差踏错,皇帝发作起来,所有节妇的脸都没了。
李平舟叹,“孔家也是糊涂,朝中早有公论的事,还叫个老妇上本。皇上若真应了那孔氏妇,百官颜面何在。”又埋怨了孔家一遭。
对于孔家,李平舟本就有嗔怪之心。眼睛跟没长一样,做事不选时机。如今如何,只是夺爵,皇上是不能罢休的。
直接将孔氏节妇打压到尘埃,这对于所有的节妇,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是宣传不支持守节,有什么用?男人们是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权利的,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看一看他们所推崇的节妇的嘴脸是如何的恶心。
帝王因此嗔怒,那么,还有谁会堂而皇之的支持节妇!还有谁会想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来给帝王下套儿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孔氏行止不当,不过,若是以前,明湛也不会与她这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一般见识。
可是,孔氏所选的时机太不恰当了。
皇帝,也是会变的。
明湛觉得很舒服,他所有憋屈在一顿臭骂中完全烟消云散。
下午明湛去太皇太后那里消遣,正好看到三位公主来请安。这是凤景乾的三个年长的女儿,大公主淑媛,二公主淑娴,三公主淑玉。
明艳明雅也都是按着淑字册封的,一个淑仪,一个淑柔。
“给皇祖母请安。”明湛屈膝一点地,太皇太后笑,“皇帝,赶紧起来,自家人,必这样多礼。过来坐。”
明湛坐在太皇太后的宝座上,直接摆手,“三位皇姐不必多礼,都坐吧。”他一进屋儿,除了太皇太后,凡坐着的,都站起来了。
“皇姐们好久没进宫了,今天倒结伴儿来了。”
这里头,大公主淑媛是得罪过明湛的,淑娴长公主见的不多,说来说去,还是淑玉长公主与明湛稍稍熟悉,淑玉长公主笑道,“我们倒是常来,陛下忙于国事,不怎么常见是真的。”
明湛见底下还坐着几位四五十岁的太妃太嫔,禁不住笑,“皇姐也不是来瞧朕的,定是来母女团聚的。”
淑玉长公主笑,“那下回来,我们去求见皇上,皇上别嫌姐妹们聒噪就是。”
明湛哈哈一笑,“你们只管去。太医说三姐姐有了身孕,如今出门还是要小心着些。”
“谢陛下关心,太医说适当的走动无妨,对身子倒有好处。”
“也是,每天遛遛弯儿什么的,将来生产时也好生。”
明湛随口一说,屋内笑声一片,亏得是皇宫里的女人,笑起来也都跟百灵鸟唱歌儿似的,绝不是哄堂大笑那种。太皇太后笑嗔他道,“皇帝倒什么都知道。”女人生孩子都能提出意见来。
“啊,我问过太医的。”明湛补充一句。这是常识好不好。
淑玉长公主自然不会真信皇上是因为她有生孕特意去询问的太医,虽然皇上对姐妹们一直不薄,不过,还没到那份儿上。再者,就是皇上问太医,皇上有同父的一姐一妹,都是生育过的。做兄弟的关心姐妹,问一句也无妨。
不过,淑玉长公主对明湛却十分感激,当日,亏得明湛为她撑腰,如今温长枫搬至公主府,小两口儿关起门来过日子,简直蜜里调油,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心里别提多欢喜。
淑玉长公主柔声笑道,“前儿,我去了淑柔妹妹的别院,陆驸马给他家大郎起名儿,写了满满的三张纸。淑柔妹妹挑的眼睛都花了,还叫我瞧,我看上面得有百十个名儿,陆驸马果真是个读书人,也不知怎么想了那些个呢。”
大家说笑一回,明湛还有事,便先走了。
过两日,明湛去卫太后那里,看到明艳明雅正陪着卫太后说话儿,明湛顺嘴儿问明雅,“你儿子的名儿起好没?听说都取了上百个了?”
明雅怪难为情的,带着点儿小羞涩道,“是驸马取的,东一个西一个,也瞧不出哪个就特别好来。”
因明雅家小子竟然怪异的遗传到了明湛的相貌,卫太后颇多喜欢,随口笑道,“你生他时颇多磨难,太医都说难保,这亏得上天庇佑。我看不如就叫‘天嘉’吧,如何?”
卫太后肯给取名儿,自然是再好不过,明雅谢了一回,念了两回笑道,“极上口的,谢母亲赐名。”
明艳跟着凑趣,“朗朗上口不说,喻意也好。”
又对着卫太后笑求,“下次,女儿再生了孩子,也请母亲赐名。”
卫太后自然笑允。
明湛笑道,“怎么只求母亲,大姐,你跟朕说一声,朕赐名岂不一样。”
明艳唇角抽了抽,“皇上,小名儿不都是你取的嘛。”俩儿子,一个大宝儿,一个小宝儿。俩女儿,一个小花儿,一个小朵儿。
若非明湛是皇上,明艳绝不能让儿子闺女叫这种土的掉渣儿的名子。倒是,明湛对她女儿非常喜欢,啥好东西都给。
明艳生怕明湛再想什么古怪的名子要赐给她家儿女,转移话题,“皇上可听见一桩新鲜事儿没?”
“什么新鲜事儿?”
“皇上不是下令各地总督推荐有才学之士来帝都么?听说淮扬钱永道已经到了。”
明湛摇头,“这算不得新鲜事儿。”他已知道了,只是未曾宣召钱永道。
“钱永道带着幼子一并来的,唉哟,据说钱公子生的真是谪仙一般人物儿。钱公子进城时骑在马上,在阳光下微微一笑,当下朱雀街上果子乱飞,砸了钱公子满头包。”
明湛哈哈大笑,摸着袖口问,“这是为何?莫不是钱公子生的太好,帝都人要学潘安掷果盈车的典故。”
明艳摇头笑道,“钱公子什么模样儿,我没见过。只是听说卫国公府的五姑娘对钱公子芳心暗许,钱公子却实不知人家闺女一片深情,永定侯家的二姑娘与卫国公府的五姑娘交好,见钱公子在外招摇,义愤填膺,便命家奴买了无数果子砸了钱公子一头包。”
明湛又笑了一回。
恐怕还不止是因为小姑娘手帕交的原因吧,明湛心道,早听说永定侯夫人萧氏是个有名的厉害,养个女儿也这样泼辣。
明明是永定侯家姑娘砸了人,闲话传的却是卫国公。
看来,永定侯家的姑娘与卫国公家的姑娘这手帕交啊,关系不怎么样才是真的。
明湛只是奇怪,永定侯去了淮扬,萧夫人不放心儿子老公,跟着也去了。如今永定侯府里谁想出的这样的馊主意出来,钱家一代大儒,刚进帝都,就让永定侯府给了下马威。
永定侯不在家,萧夫人也走了。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永定侯家的老大何白远在湖广做总兵,老二何欢刚遭了官司,大姑娘何晴已经嫁人,如今正经主子就是尚未娶妻的老三何蓝与尚未说婆家的二姑娘何素。
何蓝当家。
何蓝如今正当家,他并不太清楚他二哥官司的来龙去脉,不过,大致情形还是明白的。
就是说他二哥不知为啥被人搬到了钱家寡妇儿的床上,坏了声名。
何蓝没审过案,可一些基本的道理他都懂。他二哥遭人陷害了。他二哥为人,除了一门心思扑在兵事上,人品并不差,再加上母亲对他们自幼的教导,淮扬多少美人儿,他二哥怎么着也不能深更半夜的跑人家内宅去偷寡妇儿。
何蓝出身永定侯府,富贵门第。就拿他家说吧,晚上内宅一锁,整夜都有婆子巡视守夜,别说男人,就是公蚊子都进不去一只。
钱家,他也听说过,不少秀才提起钱永道那比对自个儿爹都要热切三分。
这样的人家儿,内宅能随便进去?
所以,经过何蓝分析,他认为,他二哥遭人陷害。俗话说,贼喊抓贼,说不得,钱家就是这个贼呢。
哪怕此事与钱永道无干,到底是他钱家治家不严,方有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