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之人,应该是薛琬。

不,也许是这些人合伙耍了他。

他冷冷看着榻上陛下的尸体,心中厌恶至极。

这老头,明着表现得分毫都不差,但是没有想到死了都还要来阴他一把。

王公公对着郑王三呼陛下,众位大人也立刻转而投向了郑王。

唯独一位迟来的大人问道,“可是,陛下这旨意突如其来,他刚立了太子,没道理突然就改立郑王啊!”

那人是太子的支持者。

太子冷笑着说道,“王公公说这是父皇的遗旨,但是有谁能够证明,这就是父皇的遗旨?”

这话虽然说得拗口,但是大家一下子就都听明白了,太子这是不想承认。

也是,任由谁是太子这个地位,也都不肯承认这结果。

满心以为这皇位是自己的了,临到头却忽然被变卦了,这打击太大了,没有人可以接受。

几位大人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们几个都是亲口听到陛下说过有遗旨的。而且,这字迹字印章,都是陛下的无疑。”

太子冷笑,“但几位大人如何解释陛下立我为太子一事?千机司如今由我掌握。而千机司历来可都是陛下的隐卫。陛下若是真的要立郑王为储,那请问他何必多此一举,让郑王以后因为千机司的事多有为难呢?”

他顿了顿,“王公公,你是否趁着陛下身体不适做了什么手脚?”

将矛头直指向王公公,可谓是现在不得不做的打法了。

王公公早就料到了太子会有所反抗,抹了把眼泪说道,“陛下早就料到太子会这样反应。”

他对着几位大人说道,“众位大人,原本若是太子,哦不,陈王殿下服从陛下的旨意,那陛下也会给陈王殿下一个面子,将来只要陈王殿下不言语,此生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太子皱了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公公叹了一声,将一个纸包拿了出来,“众位大人,陈王殿下并非陛下血脉,这里就是证据。”

他摇摇头,“这件事,对于陛下来说是耻辱。原本,陛下就不愿意对外公开。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儿子,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也是有感情的。所以陛下想要悄咪咪地让此事过去。”

几位大人一听,这还得了?

连忙接过资料一看,这一看,心里就都认定了此事是真。

王公公继续叹息,“此事陛下怀疑了很久,但也是最近才得到证据的。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让郑王继承皇位。毕竟,陛下再疼爱陈王殿下,但是陈王殿下毕竟不是赵氏皇族血脉的正统,这若是继承皇位了,以后让陛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哀叹一声,“陛下其实对陈王殿下另有旨意,想要赐封殿下一处封底,以后安养余生。只是,殿下不肯见好就收,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所以,老奴便只能遵循陛下的吩咐公布陈王殿下的身世了。”

这身世一公布,那么陈王就不可能再是陈王了,就算不死,那也必须要贬为庶民。

郑王听了之后震惊极了,都惊得往后退了几步,“什么?陈王不是我的兄弟?”

他痛心疾首,“我没有子嗣,其实对这个皇位从来都没有念想,父皇这么安排我还很惶恐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讲的了。

不是陛下的骨肉,就算再强大,也没有资格竞争皇位。

陈王目光中闪现出了狠戾的神色,不能正大光明地继承皇位,那就夺取好了!

这天下,他视为囊中之物,其实前世也确实得到过了的,让他这次放手,难于上青天。

那是不可能的!

他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你们要亡我,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你们自取灭亡。”

话音刚落,便有属下来禀,“太子殿下,皇极殿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围住,整个皇宫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郑王大惊失色,“你,你要逼宫?”

陈王冷笑,“这本来就是我的江山,怎么叫我要逼宫呢?是你不自量力要夺取我的东西才对。”

他冷冷看了一眼屋子内的众位大人和王公公,像在看一群死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眼神里的意思分分明明,“你们都要死!”

几位大人遭遇这种情况,都害怕极了。

他们可没有想到进宫来当个见证而已,居然遇到了那么刺激的事,还随时都可能被陈王杀人灭口。

倒是王公公还镇定一点,“陈王殿下,您真的要这样做吗?谋朝篡位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您及时回头是岸,说不定郑王殿下还能看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手下留情,留你一条命。”

他继续说道,“殿下,您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也不珍惜王妃和小世子的性命吗?若是您胆敢有什么异动,就不怕会让王妃和世子遭到反噬吗?”

也就是说,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至少这时候,肯定就有人已经在控制王妃和世子了。

陈王冷冷一笑,“你可以试试看。”

说罢,他对着属下说道,“封锁禁宫,不要让任何人进出。这屋子的所有人,给我灭口!”

 

 

第444章 逼宫

 

陈王想得很美,他是太子,只要没有这道遗旨,那他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事,天下人不会怀疑。

至于什么身世之谜,只要这些知道的人都死了,那就不是问题了不是吗?

然而,当皇极殿被陈王的人团团围住的时刻,郑王的脸上却露出了与他的处境完全不搭的谜之微笑。

郑王心里想,哎呀,那人说得太对了!陈王的每一步都被算到了,甚至连他的表情和动作都毫无错处。

果然陈王是个狠心绝情之人,一旦结果与他想要的相悖,他就要斩草除根。

好在他们早有堤防,所以……

郑王笑了起来,“睿弟这是要杀了我们在场所有的人灭口吗?”

他顿了顿,“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早就知道你不是父皇的骨血了?原本我还以为此事只是长史密谋,睿弟是不知情的,待我登基,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必善待于你。可你若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仍然图谋不轨,那就其心可诛了!”

对于郑王这个无后之人来说,这大盛江山给秦王的儿子也好,给襄阳王的儿子也罢,都是他赵家的人。

所以,他才那么容易答应了那人的要求。

哪怕因此要冒一点小小的风险也无所谓,毕竟他也是赵家子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祖宗的几百年基业就断送在这一代吧?

陈王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郑王,“你话有点多。”

都要死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活过两世了,每一世他都是这江山的主人,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眼前这个胆小软弱的郑王,每一世都死在他手里。

六部的大臣们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陈王不是陛下血脉,现在为了夺位,他要杀了他们全部的人灭口。

而他们这些人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样像困兽一般被囚在此,眼睁睁地在等死。

这些大臣们哪里经历过这阵仗,不由都有些慌乱,有的发怒,有的据理力争,唯独只有兵部尚书许谙华清醒一些。

许谙华对着陈王冷笑一声,“陛下既然在临终时改了自己的决定,陈王以为他就一点都没有准备吗?禁卫军,仍然还是你以为的禁卫军吗?五城兵马司,仍然在你的掌控之中吗?甚至连你的千机司,都全部归属于你了吗?”

他想对着一直对他冷笑的陈王冷笑很久了,逮着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他狠狠地冷笑说道,“陈王,你未免太天真了!”

陈王的眉头一皱。

上辈子,这些权利机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确实没错。

但这辈子他重生回来的时间太短,而且因为薛琬这颗棋子的改变,许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一时之间,他还不能完全掌控住这些势力。

可以说,也是因为陛下的原因,他才能暂时控制这些力量。

但是若是真的如同许谙华所说,陛下临走时在这些力量中动了手脚,那么,现在他的利刃,就会立刻转变成为对付他的刀枪。

许谙华继续冷笑,“还有东西二营,陈王不会以为,买通了区区几个统领就可以调动军队了吧?没错,你收入麾下的那几位都是领兵打仗的能手,但是若是论权术,不是在下自夸,这几位怎么及得上区区在下我?”

他冷哼一声,“我这兵部尚书还没有死呢,陈王想要调动我的东西二营,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不怕实话和你说,你想要的助力,停在了城门外一百里,再无一步之进。他们,不可能入到内城来,更不可能成为陈王你逼宫的武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其他几位大人听了略感安心。

有人低声唾弃道,“老许,彷佛你知道的比我们多啊,大家都是在朝为官,都是各部之首,你居然没有和我们通个气,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许谙华却笑着说道,“小弟只是比较敏感,所以才防了一手,今日之前,陈王不是陛下子嗣这些事我也并不知情,他可是太子,我怎么可能做得太过?只能说,小弟的直觉赌对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大家放轻松。区区陈王,上位时间暂短,陛下还有后招,他不能将我们如何!”

哈哈哈哈,所谓的敏感,不过只是遇到了一个颇有远见卓识的主子,哦不,合作伙伴罢了!

今日这一切,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自己不过是借机吹嘘一番,露个脸,以后在六部这些老大哥中,也好不再夹着尾巴做人罢了。

陈王的面色越发严峻,事情在与他完全不一样的预期之中行走。

他冷声道,“冥卫,围杀他们!”

冥卫是他从千机司调出来的一个杀手组织,算是一组暗卫。

但他叫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人跳出来。

更有甚者,方才听他吩咐的那些围住了皇极殿的人,也毫无应答。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许谙华笑着说道,“陈王,现在你还对自己那么自信吗?你的人,并不都听你的呢!”

陈王腰间忽然拔出一枚软剑,嗖一声伸到了许谙华的脖子跟前。

他冷声说道,“要杀你这个老匹夫,何须别人出场,本王也可以做到。”

许谙华却是矮身躲过,“老夫虽然老了,但是年轻时也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你以为我这个兵部尚书是吃素的吗?”

他对着身后几个老家伙说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躲好了,看我将这谋逆之徒拿下!”

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开始过招。

三五招之后,许谙华明显已经落后,再过一招,就要被陈王给杀了!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外突飞而来,将许谙华挡住。

那人影高大威猛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就将陈王给打得节节败退。

郑王看清来人,拍手称赞,“建宁侯勤王有功,若是你能将这个逆贼拿下,等本王登基之后,加封你为建国公!”

原来是萧然到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陈王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些崩了,“她,非要和我作对吗?”

 

 

第445章 探监

 

若是前世,萧然可能未必是陈王的对手。

前世的陈王卧薪尝胆,很早开始就熟练剑法,身手十分了得。

但这辈子的陈王重生不久,意识虽然很深沉,但是身体跟不上,所以不一会儿就开始落入下风。

而萧然则不同。

这辈子他自从跟着薛琬后,一天都没有荒废过练武,哪怕是最忙的时候,也总要三更半夜地勤练武艺。

因为他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

因为他的爱人太过优秀了,为了配得上自己的女人,他必须也要足够出色。

自小走街串巷所锻炼起来的强大体质,加上这种刻苦的精神,让他的身体状态始终保持着最佳。

所以,和陈王的打斗之中,刚开始还算是势均力敌,但是很快,萧然就占了上风。

百招一过,陈王立刻就支撑不住,很快不敌。

萧然大声呼喝,“来人,将逆贼赵睿押下去!”

早有人拿了准备好的特制的绳索将赵睿绑住,然后押走。

皇极殿里的危机,瞬间被解除了。

郑王喜极而泣,抱着萧然大声说道,“建国公,以后,你就是我大盛朝的建国公了!”

若是换了以往,六部这些老家伙自然是要反对一番的。

但是刚经历过生死之战,这些老头子们余惊未平,都很感激这个小伙子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萧然,这次他们恐怕都要死在陈王手里。

所以,郑王这么一说,这些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反对的,反而还点头附和,“建国公大恩大德,我们几个没齿难忘啊!”

萧然客气了两句,然后安抚了这些大人们几句,也没有推辞。

这些都是薛琬提前和郑王协定好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是的,薛琬扶持襄阳王世子上位,她自己无所谓,但是还是为了自己的夫君争取到了一个国公位。

在大盛,在这个时代,身上有爵位还是十分重要的。

不仅代表着身份地位,做许多事也都有了便利和保护伞。

若是萧然有国公之位,那么天下能撼动他地位的人也不多了,不论是做生意还是日常生活,都不会被为难。

没办法,身在这个俗世,就要遵守这俗世的法则。

再说,有个好身份,对于将来孩子们的婚嫁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或者女婿,是什么名门之后还是普通人,但是一般来说,受到时代发展所限制,名门之后成才的概率要高一些。

你指望从个老农民的儿子里挑出一个知书达理有作为的青年人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这时代,读书很贵的,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负担得起。

陈王谋逆被抓,他的势力自然也就很快土崩瓦解,毕竟气候不是很大。

郑王有陛下的遗旨,再加上陈王不是陛下所出,他如今可是陛下仅剩的儿子,登基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不仅名正言顺,还是万民所向。

襄阳王世子,作为郑王过继来的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毫无疑问成了太子。

襄阳王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前不久,他还在忧心自己全家人的生死呢,怎么才没多久,他就成了未来皇帝的爹了?

但他的高兴,还只是开始。

郑王登基之后,先是办了一些人,比如萧宏一家的爵位就给夺了。

还有和陈王有关的一些人,那些向他投诚之人,都倒了霉。

然后又封了一些有功之臣,六部当时在场的大人们,人人都有赏赐。

特别是当时挺身而出的兵部尚书许谙华,居然给封了一个伯爵,许谙华对这意外之喜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要知道,连李丞相那样权倾一时的高官都没有能耐得到一个爵位啊!

他自然知道这都是托了谁的福,回家立刻叫自己的夫人将干女儿叫回家中好好庆祝一番。

等到改办的人办了,该封的人封了,郑王便以自己身体不好为借口,宣布禅位给自己的太子。

襄阳王世子,便从一个性命岌岌可危,有今天没明天的可怜小世子,一下子变成了大盛朝皇帝。

魏玳瑁最小的妹妹魏珈珞被选为皇后。

承恩侯府,因此又可以袭爵三代。

天牢关押最高案犯的地下囚笼。

薛琬坐在了赵睿的对面,他们两个面前是一道道铁栏杆。

赵睿满身颓然,但身上的冰冷气息却始终不变,看到薛琬来了,他笑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冷笑了。

“你来了。”

像是早就猜到薛琬会来,他一点都没有意外神色。

薛琬笑嘻嘻说道,“嗯,我再不来,你可要急死了吧?”

赵睿苦笑,“那倒也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你居然可以赢过我。”

薛琬看了看他,“从前,你一直都在利用我而已,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但是我对你不同,你是我眼里心里的唯一,我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你,所以,除了你闪耀的光芒,我也可以看到你的阴暗面以及,你的缺点和弱点。”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不怕失败,但是你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输给了我。其实,你并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

赵睿的目光在薛琬身上动了动,他低声说道,“我确实在一直利用你,但你说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你,那也不是实情。”

他顿了顿,“只是对我来说,任何事都没有江山大业重要。”

薛琬笑了起来,“所以现在,我夺走了你的江山大业,是不是让你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