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被虫蚁爬满啃噬的那种感觉,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只可惜,鲁王是贤妃的儿子,母家甚是强大,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毫无根基没有母妃的皇子可以撼动的。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吃亏,然后夜里在默默伤感流泪。
这下可好,鲁王居然要倒霉了,若是可以,他真想连放三日的炮仗快意一下!
不过,陈王抬头问道,“鲁王怎么要倒霉了?”
薛琬笑笑说,“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见陛下出门的时候心情不太好,而且他又多看了鲁王几眼。我想,定然是鲁王犯了陛下的忌讳吧!”
她顿了顿,对着侯三公子问道,“侯三哥,我能这样叫你吗?”
侯三公子小脸一红,“虽然从来都没有人叫过我侯三哥,不过,我都叫你薛妹妹了,你叫我一声侯三哥也没什么。”
他撇过脸去,小手指晃了晃,“叫吧,叫吧!”
薛琬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灿灿的链条,下面挂了个圆圆的东西。
她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侯三哥,我前几日得了一个好东西,据说是从西域来的机关,打开这个圆盒子,里面会自动出来乐曲,很是神奇呢!你要不要看看?”
侯三公子脸上的微红换成了另外一种浓烈的潮红。
他的目光都是亮的,“自动出来乐曲?来,我看看!让我看看!”
薛琬拎起金链,不停在侯三公子面前来回晃,一直晃。
突然,她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笑了起来,“侯三哥,这个东西我就送给你吧,你若是参透了这机关,以后可要记得给我做一个比这个还要好看的。”
侯三公子激动极了,“薛妹妹,你要把这东西送给我?太好了!”
他认真地表示,“我一定可以参透这机关,到时候给你送一个镶嵌了各种宝石的好看的乐盒!”
发明狂人遇到了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便全身心投入进去了,只见侯三公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一门心思开始研究这新玩意的机关到底有什么奥秘,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依稀记得原本是有事要问薛妹妹的,但此刻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真的有吗?没有吧!一定是他记错了!
陈王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混沌慢慢变得清明,他冷眼旁观着方才的一切,忽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琬冲他微微一笑,“殿下,我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之女薛琬。”
陈王的目光猛然迸射出光芒,“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你会催眠术。你刚才对侯三公子使的就是催眠之术。你为什么要对他用催眠术?你到底是什么人?做这些事,到底是想要什么?”
薛琬的笑容愈发甜美了,她一步步地逼近陈王的床榻,笑意盈盈地说道,“殿下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她毫不客气在陈王的床沿上坐下,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眉目俊朗好看到像天上仙子的男子,忽然伸出手去,“那我就先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吧。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是想要你……”
开心啊!
陈王如同白玉一般的下巴,突然被纤细修长又冰冷的女子的手托起,肌肤与肌肤之间奇妙的触感,让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说道,“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大胆吗?你……你可别想着要对我胡来啊!”
电光火石间,陈王的呼吸好像突然停滞了一秒,他的脑袋一空,随即睁大了眼睛问道,“咦,薛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薛琬立在他床前,笑容温暖,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冷淡,“我把淘弄来的小玩意给了侯三哥,当然要走啦!我爹爹还在等我呢!”
她转脸对侯三公子说道,“那我就等着你送给我的礼物咯!”
侯三公子点点头,脸上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你放心,不弄出来我绝对不再见人!”
薛琬说完便就施礼告辞,跟着她父亲薛老三离开了镇国公府。
陈王怅然若失地坐在床榻上,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但这惆怅不过只是片刻,他一想到鲁王要倒霉了,就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要回陈王府,我要立刻去见长史,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第98章 前情
回靖宁侯府的马车上,薛琬心情很好。
她一路哼着小曲,若不是对面老父亲的脸越来越黑,恐怕要高兴地放声大唱起来。
忍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薛长安终于忍不住了。
他咳了一声,“琬琬,到底是什么事那么高兴?”
薛琬笑眯眯说,“也没什么事,就是高兴。”
薛老三狐疑地望着女儿,该不会女儿真的和侯小三有什么首尾了吧?
不过就是和人家说了一句话,就高兴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薛老三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发痛。
倒不是女大不中留,怕女儿有了喜欢的男人就忘了爹,而是担心她若是心喜侯小三,以后的路怕是有些难走。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的。
镇国公倒是个好人,但镇国公夫人可不是个良善的妇女,她手上还沾了鲜血……
薛老三至今都无法忘记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的穿开裆裤朋友镇国公跑到了他的书房里哭成个泪人的模样。
镇国公哭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抽泣着告诉他,“我之前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因为家里的母老虎太凶,不敢惹事,所以就只养在外头。”
他说一句哭一阵,哭完一阵再说,“现在孩子都已经三岁了,还养在外头,连太夫人都没有拜见过。我想是时候可以让孩子认祖归宗回家。可是,那母老虎知道了居然……居然将她……”
作为至交好友,薛老三虽然对镇国公这种养外室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人都哭成这样了,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何况,镇国公夫妇的情况,有点特别。
这两位是祖辈定下的婚约,立誓要结成秦晋之好。
“啊,我的长孙一定要娶你的长孙女!”
“好的,我们约定好了,谁都不许反悔,谁变谁就是小狗!”
原本这也是一段传奇。
但天公不作美,谁能想到镇国公夫人家里早早地生下了长孙女,镇国公家里却是生一个孙子夭折一个,一直等了好几茬,才终于得了镇国公这根独苗呢?
镇国公夫人十五岁的时候,镇国公家还没有生出孙子来,原本以为可以欢天喜地嫁人了。
谁知道就在说亲的时候,得,人家蹦出来一个孙子。
差了整整十五岁,都可以差一个辈分了了!
双方父母都不太满意,但当时当家作主的可是老爷子们。
一拍桌板,“嫁!”
另一边也拍桌板,“娶!”
就这样,一段震惊皇城的名门联姻就此诞生了。
所以,镇国公夫人十七八岁就嫁到了镇国公府,从小就领着光屁股的镇国公到处玩耍。
镇国公夫人对镇国公来说应该是妻子,但感觉和母亲是一样的。
要说男女之情,那是没有的。
有的只有尊敬和惧怕。
这么诡异的婚姻,情爱自然是几乎没有的,幸亏镇国公有点小厉害,唯有的几次,例无虚发,三年整了两个儿子。
他的任务完成了。
镇国公夫人下半辈子的依靠也有了。
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各过各的。
镇国公是花楼的常客,出了名的风流男人,哪座青楼没有留下过他的传说?
镇国公夫人都知道,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那些女人折腾不起浪花。
可是,有一天,镇国公在外面置办了一房外室。
有外室也就算了。
反正他没胆子将野女人领回家来。
但那外室偏偏好巧不巧还怀了身子,没过多久,就生了儿子。
镇国公当然可以允许自己的女人住在外面,他觉得只要给的宠爱足够多,没有名份也问题不大。
可是他不容许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连家门都不能进。
几番谈判之后,镇国公夫人给了他一个选择,“外面的女人死了,孩子就可以进门,你若是舍不得下手,我也可以替你动手。”
当然不可能。
那可是镇国公活了二十多岁,唯一真心喜欢过的女人,怎么可以为了让孩子认祖归宗,就要了她性命?
镇国公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但当他回到外室那时,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吞金而亡,只留下一封让他好好照顾儿子的遗书。
原来,镇国公哦夫人不仅将要求告诉了他,也派人告诉了他的女人。
女人在乎自己的儿子,若是自己死了,就可以让儿子入公府的门,上公府的家谱,以后便会有锦绣人生,那她定然是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儿子的前程的。
所以,她死了。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镇国公亲手埋葬了她,然后跑到最好的朋友跟前哭成泪人。
想到往事,薛老三长叹一声,可怜的侯小三不知道,他尊敬孝顺的母亲,原来是害死他生母之人。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样的人家,他的琬琬还是莫要去的好。
他几次张口想要直言不让女儿继续和侯小三来往,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样,“你开心就好。”
薛老三完全误会了他女儿。
薛琬高兴,是因为替陈王提前解决了鲁王。
说不定,还能因此改变长史的命运呢!
长史不会死了,陈王脸上也就能永远有笑容了吧?
至于她为什么确信鲁王会完蛋,当然是因为她误导陛下以为鲁王染指了千机司啊!
身为皇朝最神秘最莫测的千机司,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所有的部属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行踪隐秘,负责搜集天下的情报工作然后报告给帝王。
不出宫门,而能掌握天下人的动向,这才是陛下御下之法——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秘密,还有谁敢不臣服于他?
可以说,得千机司者,能得天下。
鲁王府的蝙蝠银扣上沾染了千机司新出的秘药——连陛下都不知道呢!
鲁王进去里屋探望后,陈王就立刻醒来了。
陛下定然会安排千机司的人去追查这条线索,他们也必然会在鲁王身上发现解药,追根究底,会发现鲁王确实对千机司十分好奇,还曾偷偷摸摸去过千机司的总舵。
这是犯了陛下的忌讳。
帝王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鲁王会不会死不知道,也许不会,毕竟贤妃还是很得宠的,作为贤妃唯一的儿子,她定然拼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的性命。
但他从此之后,定然与夺嫡再无关系了。
他的手再也无法伸长到陈王身边。
而这,就够了!
第99章 报恩
薛琬所料没错。
陛下虽然宠爱贤妃,爱屋及乌,对鲁王其实也颇多疼爱,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包容鲁王染指只属于他自己的领地。
那可是千机司。
掌握了天下所有秘密的千机司。
陛下可以主动提出让心爱的儿子去千机司历练一番,这是在他注视之下的行为,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绝不能容许有人私下接触千机司。
笑话!
他还年轻着呢,身体健康,强壮如牛,若是他肯,还能继续生他七个八个十个皇子出来。
只不过是他醉心于研究诗词歌赋,觉得做学问远比造人有乐趣罢了!
孩子已经够多了,就这么多已经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了,再多就更乱了。
懒得生!懒得费那劲!
可偏偏鲁王犯了他的忌讳。
那狗崽子居然敢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就直愣愣地表示出了狼子野心,实在是……蠢啊!
所以,在潜渊将鲁王身上有解药,并且曾偷偷接近过千机司总舵之事禀告上来后,陛下当即决断,摘了鲁王亲王的头衔,贬为庶人,罚他去看守皇陵。
贤妃又哭又闹甚至连白绫都挂上了,也没有用。
陛下叹着对贤妃说,“鲁王的罪过太大,原本应该要判他个死罪的,但念在他总是我们的孩子,朕也不忍心让他这么年轻就丢了性命,这才网开一面让他去看守皇陵的。爱妃啊,你要知足啊!”
贤妃泪如雨下,如开梨花,凄美又动人,“可是,鲁王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陛下还是心疼美人的。
尤其是贤妃这样脑子不太聪明好糊弄的美人,他一看她哭就心疼得不行。
想了半天,陛下一把搂过贤妃就往床榻上滚,“爱妃,你还是放弃鲁王吧,朕再给你一个儿子!”
陈王府里,陈王知道了消息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拖着长史的手臂左摇右晃,“长史,长史,你说这是父皇终于看到了我的委屈吗?所以才会替我做主收拾了鲁王?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庶人了,哈哈哈哈哈。”
长史可没有陈王那么天真。
他知道这里头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这几天他问了陈王好多次了,这傻孩子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就只记得鲁王的人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诱导他上了要试航的船,他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熬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船靠岸。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掉下水去了。
他本来就对水畏惧,又着了凉,所以才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在镇国公府一连歇息了五日。
醒来就发生了这样子的好事。
开心!
长史摇了摇头,“这孩子太单纯,如果只是因为设计他落水,那他就算真死了,陛下也不可能给鲁王任何惩罚的。多半,也就是当他倒霉,甚至还会替鲁王撸平一切麻烦。”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看样子,陈王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只能等到以后有机会再去问问当时在场的侯三公子了。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有门人禀告,“启禀殿下,外头来了一位姓崔的姑娘要见您。”
门子顿了顿,“那位崔姑娘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
陈王一愣,“哪来的崔姑娘,什么救命恩人?瞎扯淡!”
门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位姑娘说,猎场……”
陈王皱了皱眉,终于想到了那个崔姑娘是哪个崔姑娘。
他跺了跺脚,“还是让人找上门来了!唉!”
长史早已知道了陈王猎场射中了人家姑娘的事,他年纪大有经验,直觉这个姑娘不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