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和合01┃准备启程。
“某种力量以某种方式,在漫长的半神话时代,每隔一段时间,就将长达数百年的关于人类活动的记载彻底抹杀。也许为了终止这种情况,禹令人铸九鼎,镌上有神鬼之力的巫图,并且在广袤的大地上,布下‘光’字巫符,用以封印这股力量。
“不论是铸鼎还是布巫符,耗时都极为漫长,这一行为甚至可能因为各种状况的影响而持续数百年之久,直到终于成功,彻底将这股力量封印住,由人类主导的历史才得以持续不断地被记录下来。
“然而当春秋战国时期,战乱纷起,人间大乱,九鼎不明原因地消失,那股曾封印住的力量就少了能镇压它的神器,蠢蠢欲动,以引人入画的形式寻找重现人间的契机。
“而制约它的另一股力量察觉了它的异动,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代表九鼎和地维的图像印在了入画者的骨相上,借由入画者来继续镇压那股黑暗力量,并在过程中尽量通过每一幅画来为入画者提供暗示。
“黑暗力量每一次重现或许都有一个周期,而我们就是这一周期被选中的人。照这么看来,仅凭骨相可能只能镇住这股黑暗力量百年的时间,要想真正的彻底镇得它不得翻身,恐怕还是需要我们找到真正的九鼎才可以。”
牧怿然的这番分析,为大家彻底理清了整条线索,于是所有的重点就落在了寻找九鼎的下落上。
吃过午饭,大家继续按之前的分工开始工作,卫东仍旧研究骨相图片,罗勏恶补《山海经》,柯寻又发了条微博向强大的群众打听九鼎的资料,朱浩文负责在网上论坛和贴吧等流量大的平台发贴子,牧怿然也在用自己的笔记本不停打着字,柯寻推测他是在利用自己遍布各界的人脉查找线索。
剩下的人,全都去了图书馆。
直到晚上回来,大家凑到一起准备吃晚饭时,卫东才揉着酸涩的眼睛坐到桌边,有气无力地对柯寻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图已经被我看出裸眼3D的效果来了……”
没等柯寻答话,却听牧怿然问过来:“在3D图里你看出了什么?”
卫东忽然反应过来,神色一惊:“看着沟沟坎坎的,有山有谷还有树……”
“你盯着山和树的图像看,可不看出来的都是山和树么。”柯寻边说边给牧怿然剥红焖大虾的壳。
“不是平面的,是3D的,”卫东摆手,“记得咱们小时候买的那种彩页画册吗,满页都是特别密特别碎的几何花式图案,盯住中间的一点看一会儿,页面上的图案就会唿地一下子变成了立体的,有的凸出来,有的凹进去。
“——我把那几页《山海经图》的骨相拼接成了一张图片,这里面有山水有树木还有精怪和鸟兽,所有这些图案拼在一起,盯得时间长一些,就成了一整张立体的图,这张图像是一座山!
“——注意,并不是画着山的骨相图才会显示成山,是所有这些图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立体的山,那些精怪鸟兽什么的,都成了山的轮廓的一部分。但是这座山残缺不全,还少着一部分,现在想想,我怀疑是因为还差着剩下那三人的骨相的原因!”
“这是个大突破!”秦赐也是难得的激动,“会不会当我们所有人的骨相拼在一起之后,显示出来的就是九鼎的所在地?”
“——很有可能啊!”大家纷纷跟着激动。
“东哥,你那图我看一下。”罗勏道,“如果这座山是现实中真的存在的,我说不定能认出来是哪一座。”
卫东和大家一起惊讶地看向他,并代大家问出想问他的问题:“真的假的?全国大大小小的山多了去了,你每座都能认出来吗?”
“无名小山和没特色的山那肯定不行,”罗勏说,“小时候我爸忙生意顾不上我和我妈,我妈就爱带着我四处旅游,后来大了,跟我那些爱玩儿的二世祖哥们儿们继续全国各地到处跑,我们都爱爬山,中二时期还立志爬遍全国所有山——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每爬一座山用相机拍一座山,证明我们来过。
“我们不但有近拍还有远拍全景拍,条件允许的话还有航拍——我们都有航拍无人机的。所以我从小到大差不多攒了上万张山的照片,而且印象也都挺深的,就算我记不起来,也可以用照片做对比。
“而且我觉得,如果这山真是藏有九鼎的山,肯定是很有特色的吧,不可能那么牛逼的九件神器就给藏一小土山里,如果是有名字的山的话,我肯定能认得出来。”
“行啊你小萝卜头,你真是一再给我们惊喜啊。”柯寻说着往罗勏嘴里塞了只剥好壳的虾,“跟你东哥去瞅一眼那图,看出来了叫我们。”
罗勏嚼着虾跟着卫东去了书房,那图片在书房的电脑上。
没过一会儿两人回来,罗勏摇头:“图没全,不好判断,但我感觉是西原那边的山,西原我了解,我去过十几次了,可惜就是图不全,缺了比较关键的部分,如果图能凑齐,我肯定能认出是什么地方。”
大家面面相觑,末了,邵陵叹了一声:“我想这可能就是幕后力量有意为之的结果了,我们凑不齐十三个人,就永远没有办法触摸到最后的答案,对于线索的追寻,目前可能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秦赐安慰道,“就算萝卜现在就能定位准确的位置,我们也已经来不及赶去西原寻找了,马上就要进入下一幅画了,我们还需要留出时间来去当地踩点和调查,暂时就先这样吧。”
“往好处想,咱们这就是要去凑齐十三个人啊,离最后的答案揭晓越来越近了。”柯寻笑着,“来来,先吃,不能白瞎我给你们做的这顿大餐啊,吃点儿好的,养足精神,准备入画再战!”
提到再次入画,大家不免都有些颓败之色,这些天大家关于主线疑团的各种破解,对于即将进入的下一幅画来说,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无奈。
吴悠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我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家人在外面过年。”
提到家人,顾青青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扯了个弥天大谎,我爸妈这才同意放我离家过年。”
很显然,每个人都给家人扯了谎,这才能在年根儿背井离乡猫在柯寻的家里。
“大年初一当天入画,我们至少需要提前三天到达K市,为入画做准备。”邵陵说。
“为了迎接春节,美术馆换下了一大批旧画,在这次展览中将展出一批新画,目前还没有这批画的具体消息。我已经和有关人员打好了招呼,大概在腊月二十六左右,会给我明确的展厅分布图,以及各展厅的主要展览内容。”牧怿然说,“所以,我们大概会在腊月二十六动身,当天抵达k市,集中4天的时间对展览内容进行全面的分析。”
大家虽然了解画推的狡猾,但牧怿然的话还是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就算无法确定具体的那幅画,但能了解到展厅的整体风格,就对入画多少有些帮助。
罗勏抓了抓脑袋:“这就已经进入春节时间了吗,已经开始按照腊月二十几来算日子了?看来真的要过年了。”
卫东看了看桌上的日历——柯寻在这些地方并不完全依赖手机:钟表、日历、计时秒表、菜谱书籍……必须全部买实体。
卫东继续看日历:“嚯,今儿都二十五了?明儿就是二十六了!咱们这几天查资料查得昏天黑地,不知不觉把小年儿都给过了?”
“东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小年儿呢?”罗勏看见柯寻和方菲端着饭菜进来,赶紧过去搭把手,“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入画过大年去,那叫一个爽……”
说是大餐,但这些日子柯寻根本没有时间准备食材,不过是从便利店买一买,再加上冰箱里现有的,竭尽全力让大家吃饱吃好。
“主食手抓羊肉饭~大伙可劲儿造~”柯寻搅动着锅里的羊肉饭,香味儿就弥漫开来,“这些日子大伙都累坏了,从上幅画出来就一刻也没闲着,就算是机器人也得充电不是?咱们今天就当过年了~”
罗勏已经香喷喷地吃上了,不习惯手抓,就用勺子:“咱们今天在这儿过个年,明天就出发去K市,到那儿接着过年~”
“我发现大伙的心越磨越大哈,听萝卜说去k市,就像是大伙要旅游去似的。”吴悠夹起一块羊小排咬下去,“天啊,老柯儿这手艺贼拉神了,这洋葱儿,这孜然粒儿,简直各有各的灵魂儿啊~”
众人:到底谁心大啊?
……
饭后,卫东罗勏送女孩子们去宾馆,秦赐朱浩文收拾碗筷,邵陵别别扭扭坐在懒人沙发里,将自己今天总结的资料又看了一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有些落枕……
柯寻和牧怿然站在阳台上,这似乎是这些日子里难得放松的一个夜晚。
看似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家常夜晚,因为出奇的短暂,令人无比珍惜。
“怿然,我们能一起过年。”柯寻透过玻璃窗,盯着寒冷夜空中的星星,越发觉得世界上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画推把入画日期定在了大年初一,这是极其恶劣的,但却阴差阳错地令柯寻和牧怿然即将度过两人的第一个春节。
柯寻感觉牧怿然从背后环抱住了自己,下巴就抵在了自己肩窝的位置,麻酥酥的,又有些暖意。
牧怿然的沉默令柯寻觉得有些奇怪,对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说话,柯寻忍不住回过头来,却突然觉得指尖一凉。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阵很陌生的触感,柯寻似乎觉察到了那是什么,但还是禁不住抬手看,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只银白色的男士戒指圈。
柯寻下意识捞起了牧怿然的手,果然在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圈。
牧怿然依旧从背后紧紧拥着柯寻,声音仿佛埋进了柯寻的毛衣里,再从耳畔飘进来:“家里的一件老物件儿,我让人溶了,做了两只戒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做,想两个人都戴着。”
柯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作为男人,有一天会被送戒指——即使是对方是牧怿然,也从来没有想过。
柯寻以为自己一直是个糙老爷们,这种细腻的形式化的东西和自己没缘。
但偏偏这枚戒指就这样牢牢地固定在手指上,由最初的凉变成了现在的暖,实实在在的,仿佛圈定了两个人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咋还整出戒指来啦?矫情不?
瑆玥咬着铅笔头:这个……总觉得该有点儿仪式感之类的……
读者:我靠你不会还要弄场婚礼吧?姆们可受不了这个!
瑆玥:是谁经常在评论区命令他们当场结婚的?
读者:那就是个形容词儿好伐?不准当场结婚!姆们受不了!
瑆玥:_(:з」∠)_那行吧。
第312章 和合02┃年画。
在K市这样的古城,的确很适合举办有中国味儿的传统年俗活动。
城市的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起来,各种年货大集吸引着采办年货的市民们,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足团圆的喜悦之色。
宾馆里的住客随着过年的临近越来越少,卫东怀疑在除夕这一天入住的可能只有己方这十个人。
为了大年初一入画的养精蓄锐,大家在除夕这一晚早早都睡下了,这大概是每个人有生以来经历的最为特别的除夕。
因为睡得不踏实,很多成员都被半夜里一次次的烟花爆竹声惊醒,醒来之后就难以再次入眠,窗外世界的欢腾喜悦,愈加令人觉得凄凉。
就这样半睡半醒着,还夹杂了一宿的乱梦。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天不亮大家就陆续起来了,邵陵望着窗外寒冷而热闹的晓色,不觉喃喃自语:“要是回老家过年,这时候也该起来拜年了。”
卫东在一旁有些感慨,但还是拍了拍邵陵的肩膀:“吃点东西吧,柯儿煮了速冻饺子,今天宾馆的餐厅不营业,咱们只能自个儿想招儿了。”
“北方过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是该吃饺子。”秦赐已经收拾利索,准备去柯寻那边吃饺子了。
……
上午10:00,K市年俗美术馆的活动正式开始。
大家即将进入的“玖展厅”位于美术馆的3楼,与展出楹联作品的“捌展厅”相对,里面即将展出的是各式各样的中国年画作品。
虽然年俗美术馆没有提前公开展出内容,但牧怿然还是想办法提前几天获知了“玖展厅”的情况,所以大家在k市的这些天几乎全部用来研究年画了。
“我特怕咱们入那幅经典年画……”卫东绕过1楼大厅里参观的人群,不敢相信在大年初一还能聚集这么多参观者。
“东哥说的是那幅首尾相连的大胖娃娃吗?三头六臂骑着鲤鱼抱着莲花……名字是叫《莲年有鱼》吧。”罗勏心有灵犀地搭话,同时小心避开了一大群正在摊位旁边亲手尝试棉布扎染的小朋友们。
美术馆的1楼大厅被别出心裁地设计成庙会的形式,各个摊位都展示着不同的年俗作品——剪纸、扎染、布糊画、风筝、面人儿……每个摊位都聚满了人,人们除了欣赏和购买这些年俗艺术品之外,还都跃跃欲试着想DIY一把,使得这场“庙会”更加热闹了。
十位成员沿着扶梯上到3楼,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是避开了熙攘的人群,最主要是远离了那些小孩子。
“玖展厅”就在眼前了,展厅连大门都没有设立,只用一幅巨大的神荼郁垒年画作为大屏风矗立在门口。
望着年画上两位威风凛凛的门神,参观者们都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渺小感和安全感。
柯寻立在门口,看到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士正打算进入展厅,急忙手疾眼快将女士的轮椅推离了门前。
坐轮椅的女士并没有显现出惊慌的表情,而是很镇定地看了看柯寻,用眼神礼貌询问对方为什么这样做——是的,仅仅眼神就特别礼貌。
柯寻的解释:“我们刚从这展厅出来,里面装修的味道很大,甲醛味儿呛得很,不太适合参观。”
“谢谢。”女士微微点头。
“您方便吗?需不需要我推您去另一个展厅?”柯寻问道。
“我的轮椅功能很全,谢谢。”女士打过招呼后就自如地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行去了。
柯寻松了口气,如果这位腿脚不方便的女士入了画,那后果只会凶多吉少。
同伴们对柯寻此时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此刻都默契地站在门口等着他。
大家对展厅里的画作虽然充满好奇,但内心却都清楚,无论怎样做足准备,画推都不可能让入画者猜中即将进入的那幅画。
10个人在展厅门前站定之后,就三三两两走了进去。
“刚才大家一定都看到了,咱们这间展厅门口是一幅巨大的门神画,之所以在显眼处设立这么一幅画,是有一定含义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展厅里响起来。
卫东看了看展厅里凑在一起的那群人:“没想到还真有组团儿来参观的……进了这么多回美术馆,还头一次看见导游……”
“东哥,那是解说员。”顾青青小声纠正。
卫东看了看人群里那个中年导游,不,中年解说员,脑子里灵光一现:“如果咱们问问这个人,这个展厅里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年画,会不会对咱们有帮助呢?”
“很难说,”邵陵先表示了悲观,“要论意义的话,每一幅画都有其意义。咱们以前经历的画,有时候单看画面,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
“倒也是,”卫东的目光在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年画之间梭巡着,“咱总不能直接问人家哪个作者已经故去了吧……”
“我想,这个不必问吧,这里的标签把已故作者的名字都加了方框的。”顾青青在一旁说道。
罗勏一幅画一幅画地挨着看,估计有些吃惊:“怎么……怎么全都是方框啊……难道这些作者都已经……”
邵陵的表情依然从容:“加方框的那些是木版年画的木版制作者的名字,这里陈列的大部分年画都是有一定历史的,你们看这幅‘麒麟送子图’,制版时间是1907年,当年的那位制版师傅肯定早已不在人世了,还有这幅‘利市仙官’,制版时间是1931年,制版师傅即使健在,也是百岁老人了。”
“照这么看,今天的这些年画都是古董了,”罗勏盯着一幅幅的年画,这些吉祥鲜艳的色彩在“入画”的前提下显得有些妖异,罗勏被那幅活灵活现的“钟馗观镜”吓了一个哆嗦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同伴们,“这个展厅非常大,那边那群人少说也有三十几号,一会儿说不定还要进人。”
展厅的人数多,证明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起码入画事件不会立即发生。
“之前了解过的年画就不必再看了,重点放在陌生的图案上。”一直没有发言的牧怿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大家心下明白,便专找陌生的年画去研究。
此时的展厅相对安静,那位讲解员的声音清晰的传递到了每一位参展者的耳中:“这种加了金粉的大张的被称作‘金宫尖’,一纸三开的叫‘金三才’,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张‘福禄寿’,按类型分就属于‘金三才’。”
很快就有一个好学的参观者发问了:“华先生,您刚才提到了青版和秋版的区别,我看这张‘福禄寿’就标明了是青版的,您刚才说青版是6月以前的作品,这是不是因为年货到年底十分走俏,怕秋天的时候赶不过工来,所以就在春天的时候提前印出来了?”
讲解员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说道:“大家可能对年画的概念有些模糊,认为年画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贴的,其实不然。按照年画的用途来讲,年画是可以分为很多类别的,比如说喜画,那也是年画的一种,是用来恭贺新婚的喜庆画;再比如说扇面画,这就是夏天对于年画生意淡季的补充产品;还有,古代的一些行业祖师像,以及元宵节时用的灯屏画,这些都属于年画。就拿眼前这幅‘福禄寿’来说吧,这就是一副庆寿年画,一般是老人做寿的时候用来烘托喜庆氛围的。”
参观者们非常认真地听着,感觉增长了不少知识。
罗勏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些天查了半天年画资料都白查了……这位老师说的都是新知识点儿……”
牧怿然的表情却略略有些不自然,与柯寻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个人也慢慢融入了人群。
“我哥和我姐夫这是……”罗勏不解。
顾青青与吴悠一时也不太明白,秦赐低声与大家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位讲解员有些像‘天选之人’。”
几人听了心头都微微一震,虽然这份猜度有些残忍,但这位负责讲解的华先生真的很适合进入以年画为主题的画作……
“这么一想,这人的姓氏也挺古怪的,怎么姓画呀?”罗勏真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单名一个推字。
顾青青忍不住纠正:“应该是华山的华吧。”
剩下的时间,大家也不再分析此事,而是争分夺秒地开始研究展厅里的年画。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这群参观者才慢慢离开,作为讲解员的华先生同大家一起走到了门口,然后就没有再挪动脚步的意思。
跟在人群里的柯寻停下脚步:“您……您不是负责这支参观队吗?”
华先生微笑:“我负责的是这个年画展厅,两位对于展品还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来问我。”
柯寻在心里不得不悲催地感叹一句: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华馆长能亲自来做讲解员,是今日参观者的一大幸事。”牧怿然礼貌说道。
馆长?柯寻这才仔细看向华先生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华霁秋,K市民俗博物馆副馆长。
这个人看上去顶多也就40岁,居然已经坐上了副馆长的位置。从刚才他的解说来看,应该有着很丰富的民俗知识。
华霁秋谦虚一笑:“诸位能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来敝馆参观,华某感动不已。”
柯寻看向华霁秋的目光有些悲悯,但鉴于对方今日的工作内容,恐怕也没有什么理由将其劝出这个展馆。
“请问华馆长,今天这个展厅里展出的年画中,有没有什么具有特殊意义的年画呢?”牧怿然问道。
华霁秋想了想:“要是按价格来论,的确是有几幅比较珍贵的,比如门口这幅巨大的门神图,是用两块整木材做成的木版,并且已经被一位收藏家高价收藏了;另外在展馆里侧的那一排带金粉的年画,无论宫尖还是三才,所用金粉都是真金,因此也算价格不菲。”
“如果是从历史意义或者其他角度来论呢?”牧怿然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华霁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目光微微一亮:“的确是有一副与众不同的年画,你们随我来。”
第313章 和合03┃入画。
柯寻看了看华霁秋手指的方向,那似乎是展馆西南角尽头的一幅年画,柯寻的目光重新投向华霁秋,虽然知道有些事情是命数,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被迫入画,实在于心不忍:“华馆长,其实……”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先去看看,等有不明白的再来向您请教。”牧怿然很自然地把话接过来。
“好的。”华霁秋点头一笑,目光被展馆门前新来的一批参观者吸引,并有礼貌地迎接上前。
牧怿然则拉着柯寻向展厅西南角走去:“在这场游戏里,我们只能通过成功出画来抗衡画推的力量,入画前几乎没有任何规避的可能——不仅是你我,也包括所有被画推选中的入画者。”
柯寻点头,握紧了牧怿然的手,看那华霁秋已经走出展厅去和那些参观者交谈了,这才和其他同伴们招了招手,大家一起走近了位于西南角的那幅“与众不同”的年画。
这幅年画尺寸不小,按照分类应该属于“宫尖”,画面并没有常见年画的丰富色彩,甚至连构图都令人一头雾水。
“这些花纹儿,怎么看起来这么乱啊?”卫东率先发出了疑问,“完全看不出作者要表达什么,虽然局部都是各个吉祥图案,但合到一起就乱了。”
整幅画是白色做底色,用朱红色线条印出了整幅的画面,仔细看,可以看出有如意、元宝、鲤鱼、石榴、柿子等等吉祥图案,但结合到一起却不成结构,主题不明。
“这幅画并没有木版师傅的名字,只有一个画作者的名字,而且,也已经过世了。”吴悠道出自己的发现。
这幅画的标签上只写着——作品:和合,作者:司年。
“司年”这个名字四周是用黑色长方形框起来的。
正因为标签简单,使得黑色的框格外醒目,看久了,竟令人心生恐惧。
“不记得年画手艺人里有这么个人啊,”柯寻看了看顾青青:“青青,你总结的那些手艺人里有这个名字吗?”
顾青青仔细想了想:“没有。这个名字很特别,如果出现过我一定会记住的。只是,我们的资料大多是从网络或图书馆查来的,肯定有很多民间艺人的名字并不在其中。”
牧怿然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这幅年画的吉祥花纹上:“我认为,这幅画不像出自一整块的木版,倒像是用小块木版拼接印刷而成的。”
邵陵也有同感,并指着其中一处:“这里有一些线条重复的痕迹,应该就是拼接产生了重复印刷的后果。如果这真是一幅拼接作品,那意义何在呢?难道,就是为了综合展示我国的各种传统吉祥花纹?”
“按照以往经验,理由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秦赐微微摇头,“如果这幅画真的是拼接作品,那么拼接的背后一定有故事,说不定就是我们在这幅画里需要解答的最终谜题。”
“虽然这张图猛一看有些凌乱,但若仔细看这些拼接的地方,基本上都拼得严丝合缝,想要用若干小块木版拼成一幅巨大的画,真不是件容易事。”卫东对画面观察得很仔细。
“而且,这些传统花纹会不会和骨相花纹有些关系?”方菲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一时不语,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
“你们快看!这里是不是一条绳子似的花纹?!”吴悠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画中的一处向众人道。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那里,那条弯曲的绳子似的东西就位于画的中下方,上下左右连接着祥云、蝙蝠、柿子蒂和梅花。
这条绳子代表什么很难令人意会,但应该看得出这些都是喜庆吉祥的花纹。
而且看得出,这条绳子应该和地维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因为其造型奇特,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吴悠仔细观察着这条绳子:“我认为这应该不是个巧合,这幅年画上的绳子究竟代表什么呢?”
“这并不是绳子,而是一条代表财富的金钱蟒。”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大家扭头,是华霁秋。
华霁秋继续说道:“这块金钱蟒的残版出自元代之前,所以画法比较古朴,被行外人认作绳子也不足为奇。”
“您的意思是说,这幅画是由各种古代年画的残版组成的?”牧怿然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的确如此。”华霁秋用赞赏的目光望着牧怿然,“所以我刚才说,这幅画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它有着特殊的历史意义。”
众人却向华霁秋身后看了看,以为其后应该跟着一群参观者才对。
华霁秋笑着解释:“刚才那些参观者只是对展馆门口的巨幅门神图好奇,在那里纷纷留影之后就去楼下的年俗店购物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像几位这样对年俗知识真正感兴趣的,可谓凤毛麟角了……”
华霁秋的话还未说完,整个展馆突然陷入了黑暗。
众人已经习惯了这份熟悉的黑暗,但今天最镇定的人居然是华霁秋。
华霁秋作为馆长,非常尽职尽责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大家千万别惊慌,可能是美术馆的电路出了问题,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喂,是小吴吗?3楼怎么突然停电了……喂,小吴啊,喂?能听见吗?喂喂……”
当那一束惨白的光亮起来的时候,华霁秋首先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来电的么!这个光怎么……哦哦,这大概是应急灯,是应急灯!”
众人:……
“情况有些不对,这个展馆明明有玻璃窗,就算停电,也不应该漆黑一片的。”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来。
众人微微一惊,随着一阵奇怪的“轱辘辘”的声音响起,就见惨白灯光下一个比常人矮了半身的女人“飘移”了过来……
吴悠差点儿没叫出声儿来,心里还以为这就已经“入画”了,却听柯寻同那女人说话:“您还是进来了。”
女人笑了笑:“我今天来美术馆就是为了欣赏年画的,无论这个展馆有多糟糕,总得进来看看。”
原来是刚进展馆时的那位坐着轮椅的女士。
刚才那一阵奇怪的声音,正是电动轮椅的车轮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进的声音……
罗勏顶着入画前巨大的心理压力,居然爆出了一句格外轻松的话——“您这轮椅还挺快的,嗖一下就飘过来了……”
“今天出门前充的满电。”轮椅女士的声音依然比较镇定。
罗勏莫名其妙想起了当初自己那个体感车,曾经在画中变成了“神兽”心春,如今这辆充满了电的轮椅,应该会变成更厉害的什么东西吧……
但事实证明,这幅画非常缺乏想象力,原本的东西该是什么还是什么,这位女士的轮椅依然还是个轮椅……
罗勏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空阔的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座大厅,地面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天花板非常高,几乎看不到顶,只觉得四周上下都格外明亮。
若是个初入画中的糊涂人,没准儿以为自己还在美术馆的大厅里。
“你们刚才看到那些吉祥符号了吗?”方菲问大家。
在入画的过程中,有时会产生一些疾景流年般的幻象。
邵陵率先点头:“我看到了一部分,因为它们转得太快了,在咱们周围像陀螺一样转着,一会儿就看晕了。”
朱浩文:“我感觉那些符号似乎围着我们形成了一堵符号的墙,然后渐渐模糊,最后模糊成白色的光,不知不觉大家就来到了这里。”
“确切说应该是形成了一个尖塔,那些符号就是垒起尖塔的砖头,底座很大,越往上越尖。”说话的居然是轮椅女士。
所有人一时间都对轮椅女士刮目相看,刚才大家还在担心这位残障人士入画后的安危,现在却不约而同有些庆幸——轮椅女士很可能是一位得力的团队成员。
此时最迷茫的人是华霁秋,他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四处张望着,还没等秦赐主动介绍入画规则,就突然向不远处飞奔过去:“李小春?李小春是你吗?!醒醒快醒醒!”
大家这才发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个人。
吴悠:“这下人齐了。”
轮椅女士并没有多问,而是看了看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柯寻:“谢谢你刚才的善心,但有些际遇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事,人力不可改之。”
“您,大姐,您……”柯寻第一次被一个新人弄慌了神儿。
“我叫岳岑。”轮椅女士自报了姓名,“虽然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有些荒诞,但我认为这应该不是一场梦,也不会是美术馆安排的特殊游戏。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几位应该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卫东一指秦赐:“咱们这儿有专门的解说员秦医生,让他来给您介绍介绍吧。”
“暂时先不必,等那两位新人过来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听,”轮椅女士岳岑很会体谅人,“同样的事情要重复解释很多遍,无论谁都会烦的,更何况是在一个不明情况的陌生世界里。”
“谢谢。”秦赐很是感动,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善解人意的新人。
大家向华霁秋那边靠拢,那个躺着入画的人实在有些不寻常……
卫东心说:咱也算经历过十几幅画的人了,有人哭着进,有人慌着进,有人疯着进,有人稳着进……这四仰八叉躺着进来的还是头回见。
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戴着u型枕,头上顶着毛线帽子,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不知是昏迷了还是……
“李小春,你快醒醒!”华霁秋拍着小伙子,企图将其唤醒。
秦赐不由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翻起眼皮观察了一番。
“秦哥,这人没事儿吧?”卫东问。
“没事,就是睡得有些太实了。”
众人:“……”
最终,这个叫李小春的小伙子终于被大家叫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躺在地上有些茫然,转脸看到了边上的华霁秋,这才彻底醒了,急忙站起身来:“华馆长,真抱歉,我昨晚实在找不到地方睡,就在展厅的一块大展板的后面找了个地儿……这、这地方是哪儿啊?展览已经结束了吗?那些年画呢?”
“小春,你昨天不是要回老家的吗?”华霁秋问道。
众人:华馆长,这是重点吗?
李小春解释:“我没买上回家的火车票,之前租房的那家已经退租了,没办法,我就在咱们展馆先找了个栖身的地儿……昨晚上在展厅里躺着,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莫名其妙直发毛……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
众人一想到小伙子昨晚就在那个展厅睡的,展厅里全都是年画,而且其中还有大家进入的这幅年画,心里都不免替他发毛。
“秦医生,您现在可以讲讲这里面的缘由了。”岳岑适时提醒了一句。
第314章 和合04┃司年。
听完了秦赐的“入画规则”介绍,李小春一脸的不敢相信,目光里有些审视众人的意思,仿佛生怕这是个整蛊自己的游戏——毕竟是睡着来到这儿的,谁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啥子。
岳岑始终没有作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华霁秋倒是问出了一两个常规问题,被秦赐耐心解答之后,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因为华馆长也在这里,李小春感觉这件事还有一定的可信度,他走到华霁秋身边,不知小声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华霁秋无奈地回答:“事实应该就是秦医生说的这样……对,我们现在应该就在画里……真的,我觉得是真的。”
罗勏看了看李小春较为健壮的体格,问一句:“哥们儿,你在美术馆做什么工作的?”
罗勏内心独白:应该是保安吧,但愿是侦察兵出身的保安!
李小春:“厨子。”
罗勏:“……”
李小春确定了入画这件事的真实性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一些,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渐渐就养成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
李小春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明明白白的自我介绍,于是又清了清嗓子道:“我叫李小春,因为是春天生的,我爷爷就给我起名李小春,我、我擅长……擅长cooking,你们呢?咱们既然要一起经历……那么多,总得提前了解一下。”
“是我疏忽了,”秦赐才发觉刚才只跟大家讲了画的大概规则,却忘记互相介绍了,“我叫秦赐,擅长,curing。”
卫东虽然没听懂curing意思,但也并不影响自己的介绍:“卫东,擅长……eating。”
柯寻:“柯寻,擅长running,这位是牧怿然,擅长driving……不,擅长thinking。”
柯寻沐浴在牧怿然凉凉的目光里,冲对方露出一个毫无心机的笑容。
邵陵没想到大家都善意地配合了这个初来乍到的伙伴,于是便也说:“邵陵,比较擅长choosing。”
其他人都没再说什么,蹦着英文的尴尬自我介绍就这样卡在了邵陵这里。
邵陵:……
牧怿然清了清嗓子说:“现在的这座大厅无法给我们提供线索,我们不如利用这段时间来弄清楚《和合》这幅画。”
华霁秋将摘下来的眼镜重新戴上,没有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并不是摘下眼镜就能回到熟悉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