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逆旅33┃岁月神偷。

  行囊都收拾妥当,每个人都吃了熬制好的御寒巫药,当大家推开屋门来到走廊的时候,灯旅仍然是如幻美影片中的灯光如织,众人默默经过走廊,看到墙壁上那7条竖线的时候,忍不住都回眸相看。

  “前三条线画得特别直,也特别有力,我觉着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卫东的话还没说完,灯旅就传来了“灭灯——”的声音,很快楼层各处的灯都次第熄灭了,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黑暗里。

  大家默契地点亮了自己的手机,那一块萤石也带在了身上——因为没有更多时间去和那位提供萤石的巫大人打招呼,于是大家把所有的贵重货物都留给了这位巫大人。

  借助着萤石的光亮,大家顺利来到了顶层。

  “一想到要从奚姐和陆恒下葬的那个窗口离开,我心里就不舒服……”麦芃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找到出路的欣喜,又有某些说不清的失落。

  “没办法,他们给自己留的时间太少了。”朱浩文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情,但该说还是要说,“有些决定只在一刹那,但却像蝴蝶效应那样,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麦芃不再言语,有些事情的决定性只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如果当时能咬咬牙多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顶层的黑暗要稀薄一些,或许是周围那一圈玻璃窗的映照,窗格子外面正是下雪的世界。

  众人默默地向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靠拢,窗扇被柯寻打开,旋即一股猛烈的风吹进来,夹杂着雪花和冰珠,突如其来的冷让人透不过气。

  “没想到外面的天气这么恶劣,这是在下暴风雪吧?”曹友宁缩了缩脖子,虽然吃了避寒的巫药,但也并非完全体会不到冷,只能说这种冷被减轻到了人体能够承受的程度。

  杜灵雨站在最后,表情有些怯懦。

  方菲仍然带着白面具,此时她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通道就在这里,非常清晰,暴风雪或许可以给我们助力,让我们更快到达寒夜旅。”

  方菲回头看了看杜灵雨:“给奚盛楠送葬的那天,你有没有把头伸出窗口?”

  “有没有完全伸出去我也记不清了,但我的确在窗口探头了,而且还产生了幻觉……”杜灵雨一步步挪到了窗边,“其实那都不是幻觉,我看到的十二口棺材根本就不是幻觉。”

  那十二口棺材里安放的,正是另一条时间线牺牲的成员们。

  想到这一点,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大家要在“他们”安葬的地方获得新生,真是令人讽刺的向死而生,这一条生的通道,是用另一个自己的身躯做成的桥梁!

  方菲的声音依然冷静:“我带了香来,想在这里先祭奠他们一番,再上路。”

  大家都没有异议,默默看着方菲点香,将那几支香插在窗边硬实的积雪之上。

  每个人都双手合十,告慰着另一个自己的在天之灵。

  外面的疾风令香进行了速燃,几分钟就燃尽了。

  “心春,准备吧。”方菲拍了拍心春的脑袋,心春瞪着明亮的眸子,认真点了点头。

  罗勏有些想把心春重新抱起来的冲动:“这个,这个怎么准备呀?心春究竟要做什么?”

  “心春有灵犬的本能,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见心春突然腾跃起来,像一道白光划出美丽的弧线,跃出了窗外。

  “心春——我的心春——”罗勏像疯了一样趴在窗口上,要不是卫东几个人拉着他,估计整个人就栽出去了。

  “你能看见心春吗?”卫东也很担忧。

  “怎么好像地面变高了,窗外就是大雪地!”罗勏望着外面的情景,“心春在哪儿呢?心春怎么不见了!”

  “那片雪地是心春的背。”方菲说。

  “什什什么?你说什么?是心春的什么?”

  “是心春的后背。”

  “汪汪汪——”一阵犬吠响彻天地。

  罗勏感觉自己一阵眩晕,有些虚脱地拉起卫东的手,声音略显哽咽:“真的,东哥,以后就算我儿子考上清华我也不至于这么激动……真的,我的心春……我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傲过……”

  “理解理解。”卫东在一旁说。

  “汪汪汪——”心春似乎撒欢儿似的回应着罗勏。

  “真奇怪,心春为什么突然会叫了?”秦赐发出疑问。

  方菲:“因为隧道属于四旅之外,所以时间是正常的。”

  罗勏听了这话急忙将自己的手机探出窗外:“有了有了,有时间了!10:40, 现在是10:40!”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下一步就是系紧行囊,准备进入隧道。

  方菲走向杜灵雨,向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拉紧我的手,我先试试能不能带你穿过窗口。”

  “穿过窗口?”杜灵雨有些怕。

  方菲的声音非常严肃:“因为你的双生现象是在灯旅产生的,我怕你受困于灯旅,出不去。”

  所有的人都心下一沉,杜灵雨听了这话,反倒有了些勇气,这已经是最后的一搏了,能冲出去自己说不定就还有希望。

  方菲和杜灵雨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两个人的头发都被暴风雪吹得像黑旗,方菲拉着杜灵雨向前一探身:“跟我来!”

  杜灵雨随着方菲攀上了窗台,闭上双眼随着对方一起跳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大家眼见着杜灵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了回来,飞回来老远。

  更让人吃惊的是,杜灵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倒在地上的是两个杜灵雨,完全一模一样的杜灵雨。

  唯一的不同是:其中一个杜灵雨和平时看起来差不多,另外一个杜灵雨则是浑身血迹。

  方菲又顺着窗台攀了回来,虽然还带着那个冷硬的白面具,但似乎能透过面具感受到她的失望。

  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吃惊,但最吃惊的莫过于杜灵雨本人。

  此时的两个杜灵雨万分惊诧地望着对方,其中一个杜灵雨对浑身血迹的杜灵雨说:“你就是、你就是另一个我?那条虚的时间线上的我?”

  浑身血迹的杜灵雨哀哀地哭起来,那哭声有着无限的悔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去赴死,我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信心,我以为我就是活生生的我,不可能是什么虚线上的人物……不愿去死,也不敢去死……对不起。”

  这边的杜灵雨站起来,慢慢走了过去,抱起浑身血迹的另一个自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了……你不敢的,我也不敢,这就是我们的性格,也是我们的宿命。”

  另一个杜灵雨擦了擦满是血污的面孔,眼泪很快就把脸庞洗干净了:“其实我最后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杀了瑕玉之后,我把墙壁上的第7条线画完,我是准备从九楼跳下去的……当时走廊很黑,我只用微弱的手机照明,摸索着准备攀上栏杆,谁知道突然之间,天灵盖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子,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灵雨自己流着泪,还替对方擦拭着眼泪:“那时候我们正好入画,你我产生了双生,路过的巫大人便把我们拍合成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杀了瑕玉?”邵陵忍不住问道。

  另一个杜灵雨努力调整情绪,令自己不那么哽咽:“她和大家一路同行,掌握了太多秘密,但她的最终目的和我们不同,她是想找到永生之门的。”

  “永生之门?这里真有书里写的永生之门吗?”杜灵雨问。

  “方菲说,一旦打开了永生之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中止,时间不再混乱,也不再有序,而是会永远停滞不前。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签名了。”另一个杜灵雨眼神惨淡着说,“到了最后两天,我们才发现了她的目的,本来奚姐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对付她的,但奚姐还是吃到了陆恒藏的毒,就那么离开了。”

  “陆恒藏的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大家陆续都离开了之后,陆恒和奚姐相约一起赴死,毒药是陆恒按照医书上的配方配的。奚姐也不敢杀死自己,于是就让陆恒想办法把自己弄死,方法最好也别让自己知道。于是陆恒在用毒药毒死了自己之后,就把剩下的毒偷偷下在了奚姐平时吃的辣酱里面……

  “奚姐死之前把她的刀交给了我,让我不惜一切想办法阻止瑕玉,万一瑕玉得逞的话,大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另一个杜灵雨,此时的口气十分坚决,“于是我一直秘密跟踪瑕玉,直到她准备打开二楼假山瀑布后面那道隐藏的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杀了她……扎了很多刀她都没有死……”杜灵雨有些揶揄地一笑,“我明明杀人都很有勇气的啊……怎么却不敢杀自己呢……”

  柯寻有些焦急了,问方菲说:“小杜真的就出不去了吗?难道她要永远留在灯旅吗?!”

  方菲的声音抑制不住沉痛:“恐怕她也无法留在灯旅,她,已经看见她了。”

  “什么意思?”

  “活着的杜灵雨,看见了另一个活着的杜灵雨,这就是双生最忌讳的。”方菲叹息一声,“最终的结果,大概是永远消失。”

  两个满脸泪痕的杜灵雨同时抬起头来,声音也是一致的相同:“永远消失?永远消失……”

  两个人的身躯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慢慢变得虚渺,方菲走上前去,将两个人的天灵盖拍合在了一起:“这样或许能坚持久一些……”

  重新合在一起的杜灵雨,眼神在绝望之中居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平和,仿佛万念俱灰之后就看透了一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讲,签名就在白鱼的身上,在寒夜旅的水源尽头处,有一个出口,那里的白鱼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签名就在那里的白鱼身上——我们当时都做好了标记的,你们一去便知。”

  柯寻感觉自己的目光一片模糊,虽然和杜灵雨只相处了两天,但她和自己交流的最多。

  柯寻上前一步,将已经成半透明体的杜灵雨扶起来:“有什么未了的事,都告诉我。”

  “没有了。”杜灵雨微微一笑,那笑容轻得像一片羽毛,“柯寻,如果能早些日子认识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你,你本就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柯寻看着自己双手慢慢穿透了杜灵雨的身体,如同融化的积雪之于阳春般无能为力。

  杜灵雨再次笑了一下,这个笑更轻,简直就像个一戳即破的气泡:“我闻见了,闻见香味儿了,是我的‘小偷玫瑰’,那么好闻——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岁月神偷》,哈,这时光啊,可真像个小偷呢。”

第249章 逆旅34┃争分夺秒。

  随着杜灵雨的消失,外面的暴风雪更加肆虐,仿佛随时都能将这座渺小的灯旅掩埋。

  “汪汪汪——”窗外传来心春的叫声,似乎在催促大家上路。

  “走吧,抓紧时间。”朱浩文说。

  方菲再次攀上窗台:“跟着我,往下跳!”

  方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口,外面传来了她的声音:“都下来吧!”

  大家不再浪费时间,陆续从窗口跳下去,直到稳稳地落在心春的背上,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罗勏趴在心春毛茸茸的背上,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心春啊,一会儿匀着劲儿,别累着啊!”

  “呜呜,汪汪……”心春给予主人回应,嘴里哈出的热气在雪夜里格外明显,仿佛火车头喷出的蒸汽。

  “怎么少一个人?!”柯寻点了一遍人数,“应该有十个人,怎么只有九个?”

  大家一下子愣住了,纷纷开口表示自己在场,很快就发现少了麦芃。

  “怎么回事?麦芃呢?”柯寻的目光在成员们之间睃巡着,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我刚才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明明看见麦芃也跳下去了,他就在秦赐的后面,在曹友宁的前面。”

  曹友宁完全愣住了,刚才因为同伴杜灵雨的离开,流了不少的眼泪,现在经寒风一吹,泪渍完全都冻住了,整个表情都是僵硬的:“麦芃?麦芃他明明跳下来了啊,他就在我前面跳下来的!我亲眼看见他跳的!”

  曹友宁的声音都急分了叉。

  方菲的雪白面具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她回头看了看窗口的位置:“我们已经完全进入隧道了,隧道的门也已经关闭了,直到第二天才会再次打开。”

  “可是,麦芃他,他到底去哪儿了啊?!”曹友宁焦急无助,他有些笨拙地匍匐着身子往边缘爬去,试图从下面找到端倪,无奈下面本就是万丈深渊,再加上风雪交加,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牧怿然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看来,麦芃死亡的交汇点就是这个时间,这是无法躲避的。”

  曹友宁回过头来,声音因为极度难过而颤抖起来:“我不明白,每个人跳下来都没事,为什么唯独麦芃……你的意思是,麦芃就是在这个时间死的?!”

  牧怿然的声音低沉着:“现在应该进入了我们这条时间线的第三个夜晚,看来另一条时间线上的麦芃死于第四天的尾声——这个世界看似时间混乱,其实却遵循着无比严格的时间界限,在既定的死亡面前,没有多一秒的迟疑。”

  曹友宁的声音在寒风中缥缈无力:“那就是说,麦芃刚才……刚才摔下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

  麦芃感觉自己渐渐沉堕下去,刚才跳下窗子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没能踩到实地,就这么一直一直下降,甚至连呼救都没来及喊出口。

  坠落的速度似乎并不那么快,起码麦芃看到了窗下悬着的棺材,第一口棺材里盛放的是奚盛楠,第二口棺材里的是陆恒。

  想想陆恒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经对自己反复说:“麦芃,你答应我,如果我要在这里出了事,你要为我扶棺啊。你答应我。”

  自己也承诺了他:“好,我答应你,我要是出了事,你也替我扶棺。”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麦芃感觉自己下沉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尽头。

  直到对面一个人也朝自己逆向而来,对,对面有个人也在下沉,只是方向和自己完全相反。

  麦芃惊觉自己居然没感觉怕,他睁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对面的人。

  事实上,在没看清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那个人就是自己。

  那是虚线上的麦芃,他曾经选择了跳窗结束自己的生命。

  两个麦芃面面相觑,同时都停在了半空,另一个麦芃说:“没想到还是在这儿遇到了,你替陆恒扶棺了吗?”

  麦芃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入冰冷的空气:“是,我给他扶了棺。”

  对面的麦芃笑了笑:“那就两不相欠了,我出事之后,是陆恒给我扶的棺。”

  麦芃心里一阵痛楚:“抱歉,我没能抓紧时间,要是能早一天找到签名……”

  “没什么可抱歉的,咱俩谁跟谁。”对面的麦芃一笑。

  人死之后,就会遇到另一个自己。

  麦芃信了这话。

  ……

  在另一个世界里,麦芃所看不到的地方,心春正在飞驰着,向着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着安全的姿势,并抓紧了心春后背的毛,以防在风驰电掣中被甩出去。

  只有曹友宁一直在瑟瑟发抖,柯寻匍匐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也没能使他平静下来。

  前方越来越亮,雪色皎洁如同月光。

  心春终于在一大块突出的冰岩之上停了下来,方菲观察了一下地理位置:“寒夜旅到了。”

  大家陆续从心春的后背上下来,还没看清巨犬心春的全貌,它就已经恢复原来小巧的状态,“呜呜”叫着跳入了罗勏的怀里。

  秦赐看了看手机:“时间功能又消失了。”

  邵陵:“咱们可以从手机的功能来判断是否还在四旅之内,那个签名所在的出口毕竟是在四旅之外的。”

  卫东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是说,一旦咱们的手机再次恢复了时间功能,那就意味着找到了出口了?”

  邵陵:“是这个道理,刚才心春的速度很快,我在临到目的地时看了表,路上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此时大家所在的地方是一块被寒冰覆盖的平台,前方似乎是一大片冰川,冰川之上有冰洞。

  大家一开口讲话,就会有白白的哈气喷出来,柯寻看了看四周:“那几张白鱼的照片是在很黑的地方拍的,而且鱼在水里,我认为咱们可以进这个冰洞里看看。”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便走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冰洞。

  曹友宁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死亡真的是无法预测无法防备的吗?一旦到了自己的那个时间点,无论身处多么安全的地方,都会一命呜呼吗?”

  朱浩文:“除非身处画外。”

  曹友宁的表情痛苦极了,他们来的时候是五个人,现在只剩了他一个。

  卫东在一旁试图给他鼓劲儿:“咱们必须抓紧时间,一旦找到了签名,就不会再受时间线的摆弄了!咱们赶快走,赶快找,一秒钟都不要耽误!”

  曹友宁的眼神空洞着,声音颤抖着:“我好像看见了,看见那把刀了……”

  “什么刀?”卫东不解。

  “那把割腕用的刀,我看见了,我就是用那把刀割腕的……”曹友宁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游魂已去,只剩下行尸走肉。

  “你别吓唬我啊,你这是不是冻坏了产生幻觉了?”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看方菲:“巫大人,你拍拍他?”

  方菲走过来,白色的面具对着曹友宁看了一会儿,继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继续往前走吧,不能耽搁了。”邵陵预感到什么,但没有说出来,此时只有让大家尽量加快速度。

  随着深入洞中,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渐渐暖了一些,洞的深处甚至没什么冰雪。

  洞上方的一些倒挂的冰锥随着融化开始挨个往下掉。

  卫东被一个冰锥敲到了头,感觉有些疼:“大家注意着点儿,戴好帽子,这东西砸人太疼……”

  卫东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身边就传来了曹友宁的惨叫:“啊——不——”

  众人急忙凑上来,只见曹友宁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不停喷溅出鲜血来,地上则是一块摔断成几节的冰锥。

  “是冰锥?”邵陵有些不可置信。

  “冰锤就像刀一样……切断了我的动脉……”曹友宁自己也难以置信,“救我,我不想死。”

  “急救!赶紧包扎!”秦赐卸下背后的医药箱,开始迅速准备工具。

  但曹友宁手腕处的鲜血开始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即使包扎也无济于事。

  “不!不!”曹友宁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当秦赐认为自己总算控制住了这一出伤口的血流时,突然在伤口的附近再次裂开了一道血口,血再次涌出……无法制止。

  “是宿命,是时间线交错引发的死亡。”方菲的声音很无奈。

  柯寻开始对曹友宁进行心脏复苏的急救,只要队友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能任其这么死去。

  曹友宁的眼睛渐渐在失去光亮:“我好像已经看到另一个自己了……你不该犹豫,该早作决断,只要早一天,哪怕早几个小时,说不定我们就出去了……”

  “我不相信你在另一个时间线死于一瞬间,割腕,总有个缓慢的过程,”柯寻试图让他清醒,“你不会那么快死去的,振作!”

  “没时间了,快去找签名,”朱浩文背过脸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无情,“前面就是水,白鱼一定在水里。”

  柯寻索性把曹友宁背在了背上:“走,出发!”

  走,只能往前走,争分夺秒寻找签名。

  前面就是一片水,在洞里的光线下,这些水的颜色就像是黑的。

  水里有鱼在游动,正是照片上的那种白鱼。

  “这些鱼是活着的,完全没有照片上的僵硬感。”朱浩文观察水里的鱼。

  “沿着水边继续走,注意观察周围各个角落。”牧怿然对大家说着,眼睛环视四周,“注意看手机,一旦出现了时间显示,立刻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是无限流最残忍的地方。瑆玥很舍不得麦神。唉,下一画还有别的安排,只能取舍。

第250章 逆旅35┃出画。

  一行人沿水而行,柯寻背着已经因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曹友宁,卫东在后面帮忙扶着。

  大家已经进行了分工,有人负责观察水中,有人负责观察周围石壁,有人负责观察洞顶,有人负责紧盯手机屏幕,牧怿然和方菲负责纵览大局……

  周围的环境在慢慢发生着变化,温度似乎在渐渐变暖,冰雪几乎融化不见,水里的鱼则在减少,洞中的光线越来越微弱,邵陵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发现什么了?”走在他身后的秦赐问。

  “没,没有。”邵陵的声音有些迟疑。

  牧怿然的目光敏锐地射过来:“邵陵,你怎么了?”

  邵陵的表情非常难看,他深呼吸了几下:“好像,我的大限也快来了。”

  所有的队员齐齐一震,不敢相信这么快就轮到了邵陵。

  “什么都别想,赶紧找签名!”柯寻背着曹友宁加快了脚步,“前面已经没路了,咱们涉水!”

  牧怿然走到邵陵身边来:“不要受幻象的干扰,我们已经快找到签名了。”

  邵陵从微微的呆滞中回过神来:“什么?签名在哪里?”

  “就在这片水的尽头处。”牧怿然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把毫无根据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大家听了牧怿然的话,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根据在哪里,但却对牧怿然深信不疑,于是大家再次精神抖擞,踏着齐膝深的水向前走去。

  前面有一道低低的石洞门,所有的成员都需要弯下腰才能通过,柯寻背着曹友宁,将腰弯得极低,才堪堪渡了过去。

  柯寻过了石洞门之后,突然感觉背后一轻,回头一看,居然是牧怿然,在卫东的帮助下将自己背上的“重担”接了过去。

  柯寻望着牧怿然,以前只道自己在入画的过程里慢慢发生着转变,却不曾想到,对方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牧怿然背起曹友宁,看样子还比较轻松,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柯寻,别这么看我,要不是这人没断气,我才懒得管。

  柯寻露出一个十足的柯基笑容,然后就立刻转过头去继续找签名。

  “手机上有时间了!咱们已经出来了!”罗勏晃着手里的手机。

  大家有一丝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急迫。

  自从穿过石洞门之后,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这片水接近干涸,而周围的石壁则风蚀得十分严重。

  “石缝儿里面有东西!”卫东大声说。

  石缝里果然有东西,乍看上去是一些光滑的白色石片,一个个侧插在石缝里。

  柯寻拔下一个石片:“是白鱼?是石头的白鱼?”

  “太奇怪了,这难道是白鱼的化石吗?”卫东十分不解。

  邵陵却说:“鱼化石不是这种方式的,这种石头的白鱼感觉就像是——那些白鱼硬化变成了石头。”

  “邵陵你这么坚强,真好。”卫东歪了下楼。

  邵陵却无法挤出一个笑容来,此时忙于将石缝里的石头鱼拔出来:“现在可以断定,那些照片上的鱼就是这些石头鱼,所以才会那么僵硬,但那些石头鱼为什么会在水里呢?明明这里的水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几乎快干涸了。”

  朱浩文:“那应该是‘他们’给我们的暗示,告诉我们沿着水来找这些白鱼,而那张侧面白鱼的照片,应该就是这些墙壁上的效果,所以我认为答案应该在墙壁上的白鱼身上。”

  柯寻望着墙壁上一组一组的白鱼石:“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白鱼好像组成了类似箭头的东西?”

  白鱼石拼插的样子,似乎真的形成了一个一个箭头的模样,指引着大家向前走。

  “这是他们给咱们的信息,咱们赶紧沿着这些箭头走!”罗勏急急向前走着。

  山洞越来越黑,渐渐的大家发现,这里是个死胡同,山路的尽头是完全封死的石壁。

  白鱼石组成的箭头在这里消失。

  邵陵的步子越来越踉跄,此时不得不扶住石壁:“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当初选择死亡的方式非常快,恐怕不会像曹友宁那样能拖住时间……”

  “尽头处的最后一个白鱼,”柯寻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插在石壁里的白鱼石,看了看脚下摞起来的石块,这种方式和高度真的很像出自自己的手笔,“我蹬上去看看。”

  当柯寻接触到那个白鱼石,并轻松将其取下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清楚了。

  就是它了。

  手指触碰到白鱼的两侧,能明显摸到那上面刻过字的痕迹。

  就是它了。

  所有人都围在了柯寻身旁,在手机和萤石的光照之下,白鱼身上清晰地可以看到几个字:1995年春。

  将白鱼翻过来,另一面则写着最令人期待的两个字:毕笛。

  白鱼石渐渐消失在了柯寻的手中。

  山洞的尽头处突然发出了光,光芒的四周隐隐有画框的痕迹。

  而此时整个山洞都在发生着摇晃,好像地震似的。

  “赶紧走!邵陵曹友宁先走!”秦赐推了邵陵一把,很快对方就消失在了画框中。

  而牧怿然也很快把背上背着的曹友宁推出了画框。

  紧接着,罗勏,心春,朱浩文,秦赐都陆续出去了。

  正当卫东想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牧怿然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此时正盯着站在不远处的方菲。

  而方菲站在原地不动,戴着白白的面具望着大家。

  “走啊方菲!赶紧的啊!那块儿白鱼石好像是镇着这里的,取下来说不定会出事儿!”卫东焦急地招呼着伙伴们。

  牧怿然看着方菲:“无法离开吗?”

  方菲没有说话,从棉袍里拿出一把刀来:“在这个世界里,巫的面具只能摘掉一次,第二次再戴上就摘不掉了。另一个我已经戴过一次面具了,我这是第二次。”

  卫东急得哑了嗓子:“那就戴着面具走啊!”边说边拉起方菲向洞外冲,谁知方菲刚接触到洞口的光就被打了回来。

  “走不了,我已经是轮回之外的人了,要走只能留下巫的信物之一。”方菲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和手上的镯子。

  “怎么留下?”柯寻望着方菲,心想自己就算拆了这个山洞也要把她弄出去。

  “强行摘下来,”方菲望着柯寻,“面具离大脑太近,我怕出危险,镯子几乎长在了手腕上,根本弄不掉,只能砍了。柯寻,你帮我吧。”

  “什什什么……”柯寻疑心自己听错了,正想再问问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来自卫东。

  方菲右手抡起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刹那间血流如注。

  方菲倒抽两口气,微颤的声音无比决绝:“不欠他们的了,咱们走!”

  三个男人包括牧怿然在内,都被方菲的勇猛震慑到了,此时全都埋头跟在方菲的身后走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出现在了那个熟悉的展厅里,卫东先去瞧方菲:“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方菲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好的:“面具没了。”

  “我说你的手!”

  方菲看了看颜色发紫的左手:“好像是不能动了。”

  卫东抓住方菲的左手:“这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吧,我觉得这手还热乎乎的,应该没事儿吧……哎呦呦呦呦……”

  卫东感觉方菲的左手猛然使力,将自己掰腕子似的被掰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知道你猛……”

  “我就是试试这手还能不能用。”

  曹友宁也渐渐苏醒过来,只是非常头晕,而且有些低血糖似的症状,需要立即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