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铁你个脑袋。少扯淡,过来,把箱子抬上去。”
柯寻把所有箱子的锁都拽开,然后和罗勏一起将箱子抬到地面上,众人打开箱子,见里面有的装着竹简,有的装着贵重的珠宝首饰,有的,则装着犀牛角。
“箱子里的竹简上所记载的东西,也许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邵陵说道,环顾众人,“诸位,有认识篆体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见老成员们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向牧怿然,邵陵眉头微挑,也略带审视地向着牧怿然看去。
“我所能识别的小篆体文字非常有限,”牧怿然的目光扫过被打开的一卷竹简,“这上面的内容,恕我无法认出。”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犀牛角,那么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眉目精明的刘彦磊,此刻目光不住晃动,似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两个选择,燃,或不燃。”邵陵看着众人。
燃,很可能会引来导致杀身之祸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或生物。
不燃,则也许无法推动画中剧情的进展,从而得不到离开这幅画的线索。
入画者十三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191章 海上燃犀图04┃又一个大佬?
“照你们所说,每晚都会有至少一个人死亡,”刘彦磊说道,“那么燃或不燃就没有什么两样了吧,反正都有人会死,不是吗?”
“死亡是从夜晚开始,”邵陵说道,“倒不如先静观其变,根据情况再决定燃或不燃。我们不妨每人手里先拿一个犀牛角,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提议无人反对,众人将箱子里的犀牛角拿出来数了数,正好十三枚。
“看来你这个提议是对的,”罗勏故作轻松地把玩着手里的犀角,“看样子这些犀牛角就是为咱们准备的,数量正好。”
“所以这意思是不是,我们终归还是需要点燃这些犀角?”李亿警觉地说道。
“现在凭空猜测没有用,我们只能静等,以及继续琢磨现有的线索。”邵陵说道。
“我饿了。”似乎很爱走神的年轻女画家雪格,忽然回过神来一般,莫名说了一句。
“哇,美女,咱们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吃饭啊?”罗勏惊讶地看向她。
“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要好。”雪格淡然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把入画这种离奇的情况当成一回事儿,并且准备转身去一楼的厨房,“有没有人帮忙?”
另外两位女成员方菲和陈歆艾,就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其余人则继续留在船长室里,翻看箱子里的东西,遗憾的是,众人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识别竹简上的古篆文字。
“我想我们首先应该弄清楚,这艘船在海上航行的目的是什么,”秦赐说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弄清楚它的目的地是哪里。”
“船上的大旗既然写的是国号,那么这艘船肯定是官方的,”邵陵道,“以秦国那时的生活水平,老百姓私人不可能造出这样的船,所以这应该是一艘官船。
“秦朝时更没有海上贸易一说,虽然这艘船上盛放着不少的谷物、衣服、药物和生活用品,但应该不是用来做商业贸易的。
“据说秦始皇喜欢巡海,以欣赏自己治下的疆土,彰显秦时的国力,那么这艘船或可认为是秦始皇巡海时派出的巡海船?”
“巡海船上没必要携带珠宝和昂贵的东西,”朱浩文严谨地说道。
“这艘船给我的感觉,好像就是单纯的为了要远航,”秦赐接道,“它携带着大量的吃穿和日常用品,以及防止生病的药物,很明显是为了做长途旅行所准备的,一艘由国家派出的官船,不以彰显武力为前提而进行的长途远航,其目的能是什么呢?”
“文化交流?”染着闷青亚麻发色的于隆说道,“船里不是还有好多书简么。”
“很有这样的可能。”邵陵颔首。
“长途远航,文化交流,这两组关键词能让我想到的,就只有东渡岛国了。”秦赐说道。
“也有可能是朝国半岛。”朱浩文冷静补充。
“东渡的话……啊!我知道了!这幅画讲的是高僧鉴真的故事!”卫东眼中灵光四射。
“……鉴你个惊天大脑袋!”柯寻一把掌乎他头上,扇飞了他那灵光,“我特么一学渣都知道鉴真是唐朝的,这画儿画的是秦朝的故事!”
“疏忽了疏忽了,”卫东捂着头,“秦朝的话……也有啊,徐福记出海寻仙药是秦朝的吧?”
“……你确定是出海寻仙药而不是出海寻糖果?”柯寻斜目他。
“徐福!徐福!”卫东忙改口,“说顺嘴儿了——徐福带童男童女出海,替秦始皇寻访长生不老药,这总对了吧?”
“据说秦始皇时期的确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巡海活动,”邵陵说道,“而派船进行长途远航,最为有名的也就是徐福了,我同意这位卫先生的猜测,这幅画,极有可能描绘的就是徐福东渡时在海上发生的事,毕竟秦时航海技术受时代所限,不可能频繁做海上长途航行,唯有徐福东渡这一历史事件,是确凿发生过的。”
“传说中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去海上寻访仙岛,结果一去不复返,难不成,就是因为在海上遇到了这些……怪物,所以全军覆没,才没能回去?”李亿猜测。
“但不是有专家说,徐福其实是带着人去了岛国,然后就留在那儿了,岛国都是咱们的后人吗?”于隆说。
邵陵微微摇头:“这种说法委实有些自大了,秦时岛国已经有了原住民,只不过我国战国时期时,岛国正处于石器时代的绳纹文化中,以采集和渔猎为生,也就是说,他们还处于原始氏族社会时期。
“但到了秦时,岛国突然就出现了青铜和铁的生产工具,水稻种植技术也似乎凭空出现,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从新石器时代过渡到了铁器古代——这一现象似乎证明,徐福的确将当时秦时的先进技术、文化和物产带去了岛国。
“如果这幅图所描绘的就是徐福东渡时的情形,那么至少证明这艘船上的人没有全军覆没,否则又要怎么出现在岛国?
“我记得史书上记载,徐福曾先后两次奉秦始皇之令出海寻仙,第一次没有结果,秦始皇又令他二次出海,他推说第一次出海时,海中有巨鲛阻拦,无法远航,秦始皇于是派遣弓箭手跟随出海,果然射杀了一条鲛鱼,随后就开启了徐福的第二次远航之旅。
“我认为这里尤为关键——《史记·秦始皇本纪》里曾经提到,秦始皇做了一个梦,梦里和海神交战,醒后让人解梦,解梦的说水神本来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鱼蛟龙做斥候——斥候大概就是侦察兵的意思,而现在这种恶神出来捣乱,只要把它杀掉,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善神了。
“关键点就在这里:一是‘水神本来是看不到的’,二是它以鲛龙为侦察兵,或者我们也可以理解为巡逻兵,譬如在海域里巡逻?第三,只要杀掉鲛龙,就可以突破恶神的阻拦,或者说,就可以破解死亡之局,得见善神——或者说,逃离生天,通关离画?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这幅画的杀局,就在海中可能会出现的鲛龙身上?我们想要离开画,就得想法子把它杀掉。但海这么浩瀚这么深远,要怎么才能找到鲛龙?
“答案就是我们手里的犀角。根据牛渚犀照的典故来看,一旦我们点燃犀角,就会招致‘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前来扑火,而不管是善神恶神还是鬼怪,都算得上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了。
“我们用燃犀的方式把鲛龙引来,想办法杀掉,然后再以燃犀的方式,引来‘原本看不见的’水神,我想,这个水神,说不定就是钤印,找到了它,我们就可以离开画了。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浅见,就当是抛砖引玉吧,诸位如果还有其它的想法,不妨都说出来,集思广益一下。”
邵陵说完这番话,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孔,最终落在了牧怿然的脸上。
这个人话很少,但不知为什么,邵陵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容忽视。
邵陵这番引经据典有理有证的分析,似乎镇住了在场众人,卫东和罗勏一脸佩服地望着他,李亿率先回过神来,点头表态:“我认为你说得已经接近真相了,就是这么回事。”
于隆也点头:“无懈可击,我觉得咱们只能这么干了,杀掉那什么鲛鱼巨龙,才能离画。”
刘彦磊目光微晃:“我也认为你说得在理,但问题也来了——我们要怎么杀掉所谓的巨鲛?”
“甲板下面的仓库里有弓弩,我那会儿看见了,”于隆说,“既然史书记载着那巨鱼是被射杀的,那咱们就把那东西用上。”
李亿和刘彦磊点头赞同。
邵陵转而看向没有做出表态的老成员们:“几位的意思呢?”
秦赐看了眼同伴们,慎重地道:“根据前几幅画的经验教训来看,一切的猜想和推测都有可能成为出画的关键,我们尽量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所以,我们支持你的推断,但有必要提醒你——画中的非自然力量,是不可抗的。
“一旦那种力量想要,或是需要,杀死你,那么它就一定能够成功杀死你,你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更别提反杀。
“当然,每一幅画的规则都不相同,也许这一幅画可以杀掉非自然力量也说不定,我说这些,仅仅是提醒你们这些第一次入画的人注意,千万不要轻敌,‘画’的残酷性,远超你们的想象。
“另外,弓弩的使用也是个问题,最好在天黑之前就学会操作它。”
邵陵点头:“多谢提醒。那么我们就抓紧时间,把弓弩搬到甲板上来,先熟悉练习一下。”
众人不再多言,纷纷往通往甲板下层的楼梯口走去。
卫东走在最后,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柯寻,压低声音:“这个邵陵有两下子,我仿佛看到了又一个牧大佬,甚至咱们牧大佬的风头都被他给压下去了,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
“这样不是挺好。”柯寻望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男朋友笔挺的背脊,“我巴不得每一个入画的人都能凭本事抢尽他的风头,至少那样,他的肩上就不用总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和性命。那太沉,也太重了。”
第192章 海上燃犀图05┃队长柯寻。
众人把弓弩从下层舱里搬到了甲板上,研究如何使用,而后尝试射击,为了不浪费箭支,就都把箭射到一扇指定的船舱房门上。
结果事实证明,只看过猪跑和真正吃过猪肉相比,是有差距的,一伙人有模有样地举着弩瞄准,射出去的箭却飞得乱七八糟。
唯二的惊喜来自于柯寻和牧怿然夫夫,两个人既有力量又有运动细胞,射出的箭基本都能钉在门板范围内,尤其是柯寻,在身体机能方面真的极有天分,练习了十几箭之后,他的准确度就已经相当的高了,几乎箭箭都能射在差不多相同的位置。
众人继续苦练,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方菲和陈歆艾走过来叫各自的男朋友去餐厅吃饭。
餐厅其实就是位于船舱中间位置的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面置着矮几,秦时人们吃饭都是席地而坐。
众人跟着进了餐厅,见雪格已经坐在那儿开吃了,陈歆艾说了一句:“我们不太会用这个时代的炊具,饭做的不多,也比较简单,你们凑合一下吧,饭在厨房,自己盛。”
三个姑娘只盛了自己和男朋友的饭,不过其他人也没有意见,毕竟人家没有义务为所有人服务。
其余众人就又去了隔壁厨房,见当屋里一口青铜鼎,鼎下是柴,鼎里冒着热气,凑过去一看,见是一锅米菜混在一起熬成的粥,菜也不知是什么菜,被熬得烂成一团,十分让人没有食欲……
“嘤嘤嘤,死前连口肉都吃不上,我觉得自己好可怜。”罗勏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知足点行吗嘤嘤怪,想吃自己做。”卫东说他。
“我要是自己会做,我家刘姨不就失业了。”罗勏说。
卫东:“刘姨是?”
罗勏:“我家专门做饭的佣人。”
卫东:“……好吧,我忘了您是大少爷了。”
“你们要是还不太饿,就先等等,”柯寻忽然边挽袖子边往鼎边走,“我看这点量不够咱们这些人吃的,我再做一点,饿的话就先盛粥垫垫。”
“咦?哥你居然会做饭?!”罗勏惊讶地看着他,“一看就是有女朋友的人!”
“都快死了也挡不住你话多。”柯寻看了看鼎下的柴,见已经熄了火,就抬眼对罗勏道,“去给我找块打火石来。”
“要什么打火石,我这儿有打火机。”罗勏从怀里往外掏,结果掏在手上的是两块火石和一撮火绒,“——我靠!我的Zippo!二十三万的打火机就变成两块破石头了?!”
卫东:“……敢问你家还缺专门替你保养打火机的佣人吗,老实正直又有美术特长的那种?”
柯寻点起柴,开始在厨房里寻摸现有的食材,众人见状就都退出门外继续练箭去,只牧怿然留了下来。
柯寻又搬过一只做饭用的鼎,把柴扔在里面烧得旺旺,再把找来的肉切成小块,串成串儿,架在鼎上烤。
“可惜没有孜然和辣椒,”柯寻找遍厨房里的调料,也只找到了盐和花椒,不由叹了一声,“巧基难为无米之炊啊。”
“用茱萸可替代辣椒。”牧怿然指给他。
柯寻便过去拿茱萸,路过牧怿然面前时,在他颊上吻了一下。
“你觉得邵陵说的这个用箭射海怪的法子有谱没谱?”柯寻边烤串儿边问男友。
牧怿然倚门立着,像一株修逸的斜竹,目光落在柯寻熟练处理着食材的手上,声音清淡里透着一缕柔和:“目前看来,他的思路没什么问题,但至于箭射海怪的法子有没有用,也只能通过今晚来验证。”
“也是,”柯寻面容平静,“‘画’的残忍之处就是,我们只能通过不断的死亡来得到更多的线索。也不知道今儿晚上谁会中选……死前多吃点儿肉吧。”
等柯寻招呼众人进来盛饭的时候,罗勏再次震惊了:“不敢相信我竟然跑到秦朝撸串儿来了……哎哟真好吃!哥我能多吃几串儿吗?哥你太牛逼了!哥我能嫁你吗?我虽然是直的但我不介意为你而弯啊哥!”
“闭嘴吃你的。”柯寻无语脸,一手举着一大把烤肉串,一手拉起男友的手去了角落里。
“这位是……我哥他男友?”罗勏望着两人问卫东。
卫东:“……”
这货可真不认生。
不过……倒的确挺像中二时期的柯儿……
“那是你姐夫。”卫东就说。
“气场两米八。”罗勏低头吃肉。
卫东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哆嗦。
他很怕,他很怕死。
只不过一直在用话多和无谓的样子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支撑自己的神经不要崩塌。
卫东沉默,也埋头进食,心头、眼底和鼻尖却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意。
为了晚上能有力气杀怪,大家吃的都很饱,柯寻不仅做了烤肉串,还重新煮了一锅肉粥,把鱼肉捣成泥、羊肉切成薄薄的片一起煮进粥里,撒上少许盐和葱花,又凉拌了一个野菜,弄了糖姜。
“比我家刘姨做的还好吃。”罗勏捂着鼓胀的肚子,他吃的最多,像是为了用饱胀感来对抗恐惧。
“天快黑了。”众人无心理会他,李亿看着门外的天,“我们是不是也得做点防御的措施?”
说着看向邵陵。
邵陵点头:“是的,不能只攻不防。女士们可以藏身在甲板的下层舱里,应该会比上面安全些。”
“我要留在上面。”雪格却说,“我不喜欢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要和我男友在一起。”方菲也说道,并且走到放着弓弩的地方,弯腰拿起一张弩。
“我也是。”陈歆艾也跟过去拿起了一张弩。
卫东:“……这一届的姑娘们真生猛,我欣赏!”
“既然如此,”邵陵没有干涉三人的意愿,“那我们就把刚才用餐的那间中厅当做根据地好了。一旦情况不对,大家就躲进中厅去,我们最好加固一下门窗。”
“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提出反对意见的竟是朱浩文,面色平静并冷静地说道,“那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唯一的出口是门窗,一旦遇到危险,我们就会被一锅端。”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家分散开了?”刘彦磊审视地看着他。
“是。”朱浩文毫不犹豫地答。
“我不知道你看过几部美国恐怖片或是灾难片,”刘彦磊唇角带着微讽地盯着朱浩文的眼睛,“被炮灰掉的配角基本都是死在‘分头行动’和‘各自为政’上。”
刘彦磊大概在现实世界里做的是业务员一类的工作,口才显得相当不错:“美国人个人英雄主义情结太浓,所以最后活下来的大多是个人,是主角,难道这还不能给你以警示吗?越是危险和不可预料的情况下,就越该团结并集中起所有的力量,什么叫众志成城?最好的防御不是城墙也不是武器,是所有人的齐心协力!”
朱浩文淡淡地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刘彦磊,语气仍然冷静得近乎冷酷:“画的力量不可抗拒,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该死的时候一定会死。在这里,最好的防御不是人力,而是最不可靠的‘运气’,头脑,和钤印。”
“那么我问你,”刘彦磊丝毫不肯示弱,向前跨了半步,逼视朱浩文,“你们以前进过的画,有没有被一锅端过?”
“没有。”朱浩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不就是了?”刘彦磊冷笑,“那就说明,画的规则是没有一锅端这一条的,否则一进画就全员over,它还玩儿什么?!既然你说存活靠运气,那么不管我们所有人在一起还是各自为营,运气好的一样能活,运气不好的一样会死,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在一起增加力量,谋求更多的存活甚至反击的可能性呢?”
“我认为刘彦磊说得有道理。”李亿沉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于隆也点头。
新人们的目光齐齐落向邵陵,俨然把他的态度做为了标杆。
邵陵的视线扫过牧怿然,然后落在朱浩文的脸上:“如果我们此刻身处的是陆地,那么我也认为全员躲进封闭的房间不是好的选择。
“但事实上,我们现在是在汪洋大海的一艘船上,这艘船,本身就已是一个开放式的封闭空间了,因为除了在这艘船上,我们哪儿也不能去。
“既然我们本就处于封闭空间内,那么有遮挡总比没有遮挡要好,我们不知道那些海怪有没有穿墙而入的能力,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都要试着拿来自保,不是么?
“更何况我们不知道在这幅画中,你们所说的‘死亡规则’将会是什么,既然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万一这一次的规则需要我们相互帮助才能存活呢?
“所以,我也同意刘彦磊,人多力量大。而且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当然,我们不勉强任何人有自己的主张,一切全凭自愿。”
说着,就以询问的目光一一扫过尚未进行表态的人,而站在他身旁或身后的新人们,也齐齐地将视线压在朱浩文的身上,仿佛他就是那恐怖片或灾难片里,制造分裂和炮灰恶果的无脑角色。
当邵陵的目光与柯寻对上时,见这个小子扬唇笑了一下,胳膊一伸,搭在了朱浩文的肩背上,并以自己的这条臂弯将人环住,若有若无地形成了一道保护墙,把所有投过来的不友好的视线,全都为他挡在了墙外。
“你们说得有道理,”柯寻淡笑着看着邵陵,“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是每个团队成功的必要条件,我欣赏你们的合作精神。不过呢,曾经常年从事团队合作的我,在这里想分享给诸位一条经验。”
朱浩文微微地偏脸看着他。
这个总是习惯于在陌生人面前展现一副散漫无谓面貌的家伙,今天第一次显露出了他曾经是一队之长的掌控力和威压之势。
“心往一处想,不代表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多选一;劲儿往一处使,不意味着所有的人必须集中在一起。”柯寻昂首立在身旁,高高的个头,对面前的一众新人们形成了睥睨之势,“在我看来,心往一处想,并不是指统一解决问题的思路,而是确保每一个人都有为达到共同目的、无论发生什么样的突发状况,都绝不动摇的坚定信念。只要所有人都能保证不动摇,不退缩,不放弃,不生异心,那么条条大路通罗马,又何必在意用不同的思路和方式去达到目的?”
朱浩文静静听着,忽然能想象出这个家伙在学生时代,是如何带领着他的队伍在如同战场的赛场上所向披靡的——他一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队长,一个好队长。
“至于劲儿往一处使,抱团儿取暖只是它的最初级阶段罢了。”柯寻的声音笃定又沉稳,似乎类似的讲话,他早已说过很多遍,“最绝佳的团队行动,不是整齐划一同生共死,而是全方位、多角度、有层次、有弹性、覆盖面广的多样化无间配合,这才能触发更多的可能性和每一个成员的潜力,最终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
说至此处,柯寻一笑:“所以,比起单一的集体行动来说,我更倾向于多挖掘几种应对的方法。我站浩文儿。”
朱浩文垂眸盯着脚下的甲板,默默感受着身边这个人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温暖且充满力量的气息。
忽然觉得,哪怕是死在了这幅画里,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第193章 海上燃犀图06┃当黑暗降临。
“我也站浩文儿。”几乎就在柯寻的话音刚落时,卫东就紧接着做出了表态。
“我也站文儿哥!”罗勏只比他慢一拍。
秦赐笑了笑,看向邵陵和他身旁的新人们:“所谓殊途同归,多一种选择和多一种应对方式,也没什么不好。诸位如果有愿意和我们一队的,尽情开口。”
却见雪格忽然走出来,站到了老成员的这一边,在经过柯寻面前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服了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以各的方式来应对今晚好了,”刘彦磊冷淡地说道,“但恕我丑话说在前面,希望你们的实际行动能够配得上你们的口才,关键时刻别拖我们后腿。”
“彼此彼此。”柯寻似笑非笑地直视向他的眼睛。
不管是论脸还是论气势,刘彦磊都被彻底碾压,索性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邵陵依旧冷静沉着,只冲着老成员这一队人微微颔首,道了声:“祝好运。”就也转头,向着位于一楼船舱中央的中厅走去了。
五个老成员外带雪格和罗勏两名新人留在原地,罗勏就看看柯寻,又看看牧怿然,说道:“哥,姐夫,那今晚咱们怎么办啊?”
柯寻:“……”
牧怿然:“……”
众人:“……”
柯寻:“谁特么是你哥又是你姐?!”
罗勏:“别在意这些细节。哥哥们,你们倒是赶紧给个主意啊,这天都黑了。”
众人习惯性地望向牧怿然,牧怿然也一如往常任何时候一样,从未让他们失望:“在牛渚燃犀的故事里,燃犀是招来祸端和死亡的源头,但考虑到我们需要寻找钤印,也许只有点燃犀角才能获得钤印的线索,所以,这就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局面。
“画中致人死亡的力量不可抗拒,如果点燃犀角所招来的就是这股力量,那我们面临的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画’是不会给我们设死局的,通常都是九死一生之局。而画中的危险力量,也不止一种。
“除了唯一的那道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外,还有一种力量是虽然极度危险,但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就可以破解并存活。
“譬如在《白事》里,只要不被鬼怪看到、只要摒住呼吸,就可以不被杀死;再譬如《人学》里,只要晕厥就能避免因失去感官而疯掉,只要配合默契,就不会被电流电死——都是可以破解的九死一生之局。
“由此可见,点燃犀角之后会出现的状况,应该是后者——不会让我们毫无抵抗力的死掉,而是会有死亡的危险,但未必没有解决方法。
“至于要怎么解决,这没有捷径,我们只能,也必须,通过第一夜的死亡,来验证并得到破解的线索,所以我们无法提前做万全的应对,只能随机应变。
“这幅画是限定型空间,无论生死,都只发生在这艘船上,所以我推断,逃跑和躲避,都不是能免于死亡的方法,因为我们无处可逃。
“因此,这幅画的死亡方式,不是无差别攻击型,也应该不是完成任务型,而极可能是触发或满足条件型。
“与条件相关的类型有很多种,但鉴于这艘船空间有限、船上的物品有限,我认为该条件应该与寻找或收集道具这一类无关。
“而既然与物品无关,那么就很有可能与我们的行为和思想有关了,所以,我认为,这一次的死亡条件,应该和我们每一个人自身的表现密切相关。
“弓弩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能不能用得上很难说,但多一手准备也是好的。至于犀角,我们不必急于点燃,先静观其变,如果形势显示必须要燃,也要做一个合理的安排。
“我,柯寻,罗勏,结为一组,秦医生你们四人为一组,不必所有人都持弓弩,组内分工合作,有人持弩负责防卫,有人持犀角和打火石,见机决定燃或不燃。
“我们把蹲守的位置定在船尾,秦医生你们四人去二楼最尾部,我们三人在一楼尾部,如无意外,那股力量将从海中来,所以会先经过一楼甲板,你们四人里视力好的负责侦察,见情况不妙,考虑分散躲避或进屋躲避,由你们自己相机决定。
“以防万一,找两根绳子缚于二楼栏杆上,如有意外情况,也可以顺着绳子以最短的时间从二楼下到一楼,或是从一楼上到二楼。
“我所能想到的,暂时就这些,几位还有需要补充的么?”
“没有了!”众人齐声应道。
“妈呀,我姐夫也太帅了点吧!”罗勏一边咋舌一边用肘子拐柯寻,“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啊!哥你弯了是对的!”
“……”柯寻抬胳膊勒住这小子的脖子,箍着往通向甲板下层舱的楼梯口走去,“跟我下去找绳子。”
其他人就在甲板上暂等,朱浩文和卫东立到船舷边缘向着海里看,牧怿然和秦赐则去了邵陵那一队人所在的中厅,把牧怿然刚才的推测同那几人讲了一遍,总不能因为分队行事就断绝了消息往来,至于对方是否愿意相信和采纳,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一队人正在中厅里忙活,不知从哪儿找来了锤子钉子,还拆了两张矮榻,正用拆出来的木板封窗,只留门做为唯一的出口。
他们还把船长房间地板下的所有箱子都抬到了厅里,说是兴许能起到什么作用,六个人在邵陵的指挥统筹下有条不紊地各行其是,隐隐有簇拥邵陵为首的样子。
听过牧怿然的分析,邵陵颔首表示感谢,并投桃报李:“如果遇到危险就叫,我们会尽己所能相帮。”
牧怿然和秦赐回到船尾甲板上时,柯寻带着罗勏也刚回来,怀里抱着几大卷麻绳,“一个不太妙的情况——手机被剥夺了照明功能,罗勏的打火石也无法点燃任何可燃物,”柯寻对众人说,“我们刚才在下面只能摸黑动作,幸好我还记得放绳子的大致位置,看来这幅画除了让我们点燃犀角之外,不允许我们使用任何照明物。”
“确切的说,是在天黑之后,不允许使用其他照明物。”朱浩文补充,“现在天已经黑了,而在天亮时,我们进入下层舱还是可以使用手机光的。”
柯寻一拍脑门:“我忘了在下头多找几块打火石上来了,我再下去找找。”
朱浩文伸手拉了他一把:“别去了,没有照明的东西,不好找,用我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打火石。
“你也有啊,”柯寻看了看,忽然发现了什么,挑眉看他,“你抽烟?”
朱浩文从没当着柯寻的面吸过烟。
“嗯,很意外么?”朱浩文淡然。
“戒了吧,”柯寻道,“年轻人,健身才是正确的休闲方式,学学我。”
朱浩文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柯寻就问秦赐:“东子不吸烟,秦哥你吸吗?”
秦赐也笑了笑:“身为一名医者,比谁都清楚吸烟的坏处,我不吸烟。那么说我们组只有浩文有打火石了。”
“我也有。”接话的竟是雪格,从自己身上那件曲裾里掏出了打火石。
“那差不多够用了,”柯寻说,“我们这组就用萝卜的,你们上去吧,绳子弄好就准备迎敌。”
“我会在上面帮你们注意远些的范围。”朱浩文道。
“行,多加小心。”柯寻在他肩上拍拍。
朱浩文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时回了一句:“你也是。”
众人布置好绳索,柯寻牧怿然和罗勏就靠在船尾的房门外静等,门扇开着,需要的话就躲进屋去。
夜晚的海分外安静,只有微波涌动和推送船体时发出的咯吱声响。
头顶上的夜空有着几颗寥落的星子,没有月亮,云层被高空的风吹动,时聚时散,变幻莫测。
无数次的同生共死,令柯寻和牧怿然早已生出默契,不必多言,一切都心有灵犀。
两人此刻就只默默并肩而立,胳膊贴着胳膊,袖子下十指相扣。
然后就有第三只手忽然暗挫挫地伸过来,同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柯寻:“……”
牧怿然:“……”
柯寻:“你是不是想挨揍?”
罗勏:“我害怕啊哥,你就加我一个吧。”
柯寻:“……我加你个萝卜头啊加,起开,拿好你装备。”
罗勏:“我啥装备也不想拿,我手抖,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说着竟是抽泣起来。
柯寻默了默,抬手揽住他肩膀,把他带到身边:“在画里,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就像你无论怎么害怕也没用一样。这么着,萝卜,如果你不幸被死亡挑中,并且死亡方式很可能会极惨的话,我来帮你速死,让你少受点罪,同意么?”
“怎,怎么速死?”罗勏哽咽着问。
柯寻抬抬另一手上拿着的弓弩,“我尽量准确地一箭射中你喉咙,行么?”
“行,”罗勏应得毫不犹豫,抹了把脸上的泪,“那我就交给你了哥,但你看准了再射啊,万一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呢,不到最后关头你可千万别轻易送我走啊!”
“……”柯寻不想理这货了,目光落向黢黑的海面。
时间缓慢地迈向了夜里十二点整。
一大片厚重的云忽然遮住了整面天空,所有的光,刹那间被无尽的漆黑吞噬。
这片黑暗委实太过浓重,让人像是突然间失明了一般,任何的微光和影像都无法看到,柯寻甚至伸手贴在自己的眼前,也无法看到一丝的轮廓。
这黑暗不正常。
“怿然。”柯寻用极低的声音招呼身边人。
可身边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柯寻伸手,摸入了一片虚无之中,原本立在他身畔的牧怿然,此刻无踪无形。
柯寻收回手,端起弩,然而想了想,又放下。现在眼前这么黑,绝对不能放箭,否则极有可能伤到牧怿然或是罗勏。
“萝卜?”柯寻又低声招唤。
罗勏也没有回应。
柯寻镇定地立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让自己迅速静下心来,竖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周遭没有任何人声。
他所能听到的,只有海水缓慢涌动的声音,和木制船体时不时发出的,嘎嘎吱吱的响动。
嘎嘎吱吱,嘎嘎吱吱。
嘎嘎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