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第一个伸出手去,捏了一张纸片出来,打开看时,脸上的表情亮了一亮:“1号!”

  1号的话,铁定会取到A实验区的号卡,对于经历过昨晚B实验区痛苦折磨的几个人来说,A实验区的实验在他们看来,要比B实验区的实验舒服得多。

  所以这几个人,其实更希望能去到A实验区。

  剩下的众人也依次抽取了纸签,柯寻在牧怿然之后抽,手在筷子筒里多待了一会儿,用手指搅着剩下的纸签,眼睛望着牧怿然签子上的数字7,冲他眨了眨眼:“你相不相信,我的直觉真的很准。”

  牧怿然看着他,语声平缓:“抽吧。”

  柯寻觉得自己被这声音苏到了,后脑勺生出一缕酥酥麻麻的电流,一直传递到了伸在筷子筒里的指梢。

  指尖一动,夹住其中一张,拿出来,展开,数字8。

  把纸片上的数字展示给牧怿然看,柯寻的唇角翘起来。

  两个人的数字挨着,取号卡能分在同一个试验室的机率就大。

  众人抽完签后,才发现祁强和黄皮没有抽,秦赐看向两人:“怎么?”

  祁强不耐烦地从兜里取出个卡片,拍在桌上:“我已经取了号卡了!”

  见这张通往地下室的进门卡上,分明地印着A-195。

  徐贞反应过来,瞪着祁强和黄皮,敢怒不敢言。

  黄皮也没有抽签,显然是和祁强一样,趁着众人从小铁门里往外走的时候,提前抽取了号卡,他们知道先抽的必然会是A试验室的卡,根本不会等着和其他人商量再决定。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有什么用,众人起身前往通往地下室的小铁门内,按着抽签决定的顺序,依次取号。

  这一次,取到A号卡的人是祁强、黄皮、徐贞。

  取到B号卡的人是卫东、朱浩文。

  取到C号卡的人是李雅晴、蔡晓燕、牧怿然、柯寻。

  取到D号卡的人是秦赐、张晗睿。

  再次抽到C实验区的李雅晴当场崩溃,哭叫着瘫倒在地上。

  在众人看来,只有C实验区的实验,是必会死人的,抽到了C号卡,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黄泉。

  “还有时间,”柯寻蹲身,握了握李雅晴的肩,“哭不解决问题,咱们要赶紧先找签名,找到签名就能离开了。”

  李雅晴哭着点头,挣扎着爬起来,跟着同样心情沉重的众人下去了地下实验区。

  这一次众人把每一间实验区从里到外都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查找,一块砖都不放过。

  几个老成员集中在D实验区,昨天检查到一半的时候由于快到时间,没有检查完,今天就继续。

  “还是那个问题,”秦赐边找边说,“这幅画想要表达的中心含义是什么?找出含义,离找到签名也就不远了。”

  “如果所有的实验都基于以人为主体而引申出的各种问题,”朱浩文说,“这幅画的含义应该是和人密切相关。记得门厅影壁上写的字么,‘揭示意识本质,发掘生命力量,引导异化回归自然,帮助迷失复还本性’。”

  “意识,生理,心理,观念。”牧怿然归纳,“囊括了‘人’这种个体能够生产制造出的所有产物,主观的,客观的,实质的,和非实质的。”

  “那你们说,这次的签名会不会在‘人’的身上?”卫东说,“就像《动物世界》那幅画,签名是条狗,这次说不定是人。”

  “整个研究所里只有咱们这些入画者,”朱浩文说,“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而我也不认为半途会有画中人从外面进来。”

  “我建议咱们仔细看一看这些研究资料,”秦赐说,“或许可以从中找到这些实验的真正意图。”

  柯寻看着手里那摞照片——这是昨晚在D试验室看到的,然后递给秦赐:“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研究资料?”

  秦赐接过来看了两眼,脸色一僵,咳了一声,把照片递还给柯寻:“这个可能是……嗯,办公室消遣。”

  “就像过去的小黄书和现在上班用手机上不良网站什么的?”柯寻把照片放回抽屉,“不过这个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也是很大胆了,竟然直接拿照片来上班,小黄书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卫东一头雾水,走过来翻抽屉,“什么小黄——我靠!”

  拿着照片惊讶地看向柯寻:“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太大胆了也!我靠……我来检查一下照片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柯寻:“呵呵。”

  卫东翻了几张照片,语气有些怪异:“等等,这些照片上怎么只有裸男和男男啪啪照啊?难不成这间试验室的研究人员都是女的?还都是腐女?”

  “也有可能是gay。”柯寻说。

  卫东看了他一眼:“你似乎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不能为人道也的收藏爱好。”

  “少扯淡,什么时候了,不看就放回去。”柯寻说,转身走到牧怿然身边,见他正拿着一沓文件细看,就举着手机给他照着亮。

  “四月十三日,经过全组讨论决定,一致通过于七天后,为213号试验品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柯寻念着文件上的字,抬头问向秦赐,“秦医生,前额叶是什么部位?”

  秦赐神情有些严肃:“人的大脑每半球分为四个叶,额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切除之后,人会失去很多身体功能,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性格,是一种极端不人道的手术。”

  卫东乍舌:“这是什么恶魔手术?!为什么要做这种手术?”

  秦赐道:“在十九世纪中期,西方的某些医界学者认为,这种手术可以让精神分裂症患者摆脱情绪困扰,从而变得安静并服从指挥。据说那些有暴力或自杀倾向的患者,在接受手术后也的确安静了。这项手术的发明者莫尼兹还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从此后在某一阶段内,额叶切除术就成为了治疗人类精神疾病的重要手段,甚至曾风靡一时。”

  “这……真的管用吗?”卫东问。

  秦赐微带嘲讽地笑了笑:“我讲一下手术的过程,你就知道管不管用了。

  “这个过程很简单,首先医生采用局部麻醉,让患者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因为医生会告知患者接下来手术的操作步骤——甚至,如果患者没反应,医生还会用电击让患者醒过来。

  “接下来,医生会在位于眼皮底下,正对眼眶的骨头上,打入一枚约18厘米长短的钢制尖锥,用小锤轻敲钢锥底部,钢锥就会穿透骨骼和鼻梁骨,进入大脑。

  “当尖锥进入大脑额叶大约5厘米的位置后,医生就会旋转尖锥,用来切断在前额叶皮层和大脑其他部分之间起连接作用的脑白质。

  “用某位医生的话来说,这其实就是把锥插进脑袋里,然后搅和一通。整个过程花不了十分钟,十分钟,病人就很可能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卧……槽……尼玛……”卫东目瞪口呆地骂,“这他妈不得把脑浆子搅成粥了?干这事的是医生还是魔鬼啊?!”

  “这种手术的死亡率高达14%,但在当时仍有一部分医者对使用它有着近乎病态的迷恋。”秦赐道。

  “迷恋……居然还有人迷恋这种变态手术?”卫东捂着自己的额头。

  “前额叶皮层是人做出决策、塑造并保持个性的关键组织,”秦赐说,“所以那个时候的某些医学专家认为,这种手术是给灵魂在做手术,他们认为通过这种手术,可以重新塑造一个更能被社会和大众接受的人。”

  “看来关键就在这儿了,”柯寻说,“如果ABC试验室是在研究人,那这个D试验室的实验目的,就是改造人。”

第112章 人学11┃明亮温暖的柯寻。

  牧怿然手中的实验日志又翻过去几页,这几页所记录的都是手术的准备情况和213号试验品的身体状况。

  直到又翻到一页,上面写着:

  四月二十日下午三点整,为213号试验品实施前额叶切除手术,手术过程顺利,用时9分钟23秒。

  手术过程中,213号试验品意识清醒,并能回答相应提问。

  术后,213号试验品陷入昏迷。

  ……

  下午六时十五分,213号试验品脑死亡,本次手术宣告失败。

  “草。”柯寻骂了一声,但见牧怿然仍在往后翻,只好继续为他举着手机照亮。

  ——六月十日,214号试验品术后第二天,上午九时零三分清醒,无法对研究人员的问话做出反应。

  ——六月十三日,214号试验品确诊为持续性植物状态。

  ——八月三日,251号试验品术后丧失语言功能。

  ——九月二十一日,276号试验品术后经过智力测试,确定倒退为2岁儿童心智能力。

  ——十月九日,282号试验品术后身体机能一切良好,准备进入第二阶段测试。

  ——十月十三日,282号试验品在测试中未出现预期不良反应。前额叶切除手术,确定对282号试验品未起作用,实验组经过商讨,准备十天后对282号试验品进行ET实验。

  ——十月二十三日,对282号试验品进行ET实验,首日没有效果。

  ——十月二十四日,ET实验周期长、见效缓,还待长期观察。

  之后的研究日志,都是记录对282号试验品的ET实验状况,以及更多试验品的前额叶切除手术记录。

  柯寻就问秦赐:“持续性植物状态是什么?”

  “植物人。”秦赐道。

  “ET实验呢?”柯寻问。

  秦赐疑惑地皱了皱眉:“ET?内皮素?胚胎移植?”

  “听起来不大像,你说呢?”柯寻偏脸看向牧怿然。

  “嗯。”牧怿然已把日志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册日志,只截止到这一年的十二月,并没有写到最终的实验结果,也没有提到实验的目的。”

  “而且听起来也不像是十分规范的医疗日志,”秦赐接口,“可见这里并非专业或专门的医学机构,只是借助了一些医学手段来进行实验。”

  “而这家研究所,似乎也不吝于采取各种是否经过认证和批准施行的研究手段来进行研究,”牧怿然冷声道,“可以说,为了实验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画这幅画的人,是想阐示‘人’的研究价值,还是揭露这种罪恶变态的研究机构?”朱浩文发问。

  秦赐道:“我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后者,那我们就需要想一想,画作者会把他的签名放在什么地方。”朱浩文道。

  “会不会是门厅影壁上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上?”卫东寻思。

  “会有这么明显吗?一进门就能被我们看到。”朱浩文说。

  “有什么准儿呢,灯下黑嘛。”卫东说,看向柯寻,“柯儿,咱俩上去试试。”

  柯寻就和他一起离了地下,来到了一楼的门厅。

  这几句话似乎是用油漆写上去的,柯寻去食堂找来了两把刀,和卫东一人一把,硬是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把这些红漆从墙上刮了下来——以防签名就被这些漆盖在下面。

  然而让卫东失望的是,漆字下什么都没有。

  “果然没有这么好的事儿。”卫东甩甩酸疼的手,“柯儿,你说我随身带着这把刀,晚上要是有什么东西上来拽我,我给丫一刀,能不能行?”

  “够呛,”柯寻虽然不想给他泼冷水,但也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真能那么容易让你砍着,这画也就没什么难度了,不过这刀你可以带着,壮壮胆。”

  “壮胆有个屁用,”卫东叹了一声,“我还怕揣着它把我自个儿伤了呢,算了。我今晚要去的B试验室秦医生不是说了吗,会让人产生焦虑甚至有过激行为……你说我今晚怎么熬过去啊?我真怕我折在这一回上。”

  柯寻垂眸想了想,忽然抬眼望住他:“其实我觉得B试验室才是四个试验室中最容易熬过去的一个,只不过是丧失各种感官而已,你想想,什么情况下的人和丧失感官没什么两样?”

  “死呗。”卫东丧气地说。

  “我就不该对你的智商有期待,”柯寻冷漠脸,“除了死,还有两种情况,一是晕厥,一是深度睡眠。”

  卫东:“咦?!”

  柯寻:“跪下叫爸爸。”

  卫东:“爸爸,您老人家虽然说得有理,但是你认为我在那种情况下能睡得着吗?”

  柯寻:“我他妈就不想认你这么蠢的儿贼。睡不着可以晕,晚上十一点之前,让牧大佬去你们B区,把你和浩文儿先掐晕过去,晕了之后就算丧失感官你们也感觉不到了,轻轻松松一觉到天明。”

  卫东:“卧槽!这主意太正了,叫你爷爷我也不亏啊!行,就这么着了。”

  柯寻:“你也别太乐观,万一那些‘研究人员’非得把你们弄醒了再做实验,就只能硬扛了。”

  卫东:“……甭吓我了,我觉得那种实验,也亏了是祁强黄皮徐贞和秦医生这些人,祁强黄皮一看就是又硬又横的人,徐贞虽然是位女同志,但性格强势,意志肯定也比常人坚定,秦医生本身就是个医生,对这种情况还不至于太慌张——连他们那样的人都差点熬不过一宿,我这样意志薄弱又怕受罪的人,很可能一宿都熬不过去。”

  柯寻捏了捏他肩头:“如果真的只能硬扛,你就想想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卫东苦着脸:“我想啥啊,那种痛苦之下我估计啥我也顾不上想。”

  柯寻:“想想你们领导,想想让你不停修改成图的客户。”

  卫东:“我觉得我能活。”

  柯寻:“很好。”

  卫东看向他:“那你呢?C试验室,肯定会死人……柯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柯寻垂着眼皮,转着手里的刀:“想好了。”

  “怎么着?”卫东忙问。

  柯寻笑了笑:“大概就是,用爱通电吧。”

  午饭仍然只有米豆粥和拌杂豆,众人交流了一下上午的收获,交流结果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于是下午继续,重点放在楼上楼下所有能找到的文件内容上。

  研究所里的文件就算不是浩如烟海也已是堆积成山,众人不得不把所有文件堆放在门厅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查阅。

  “这些文件里真的会有签名吗?”徐贞耐着性子翻了大半个下午,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就算没有签名,也可以从中了解一些这个研究所的背景或是相关资料,”秦赐说,“这有助于我们推断签名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或是以什么形式出现。”

  “这上面全是科学或是医疗术语,我实在看不懂。”徐贞捏着眉心,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摞文件,“这里面更可怕,全是研究论文和晦涩的科研资料,我觉得我在看天书。”

  对此秦赐也爱莫能助,而祁强甚至已烦躁地跳起身,抬脚踹倒了一大摞文件。

  “这他妈要查到什么时候!”祁强怒骂,眼珠四周充斥着红血丝,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张晗睿李雅晴和蔡晓燕见状,吓得离他远远,张晗睿脸上挨的那巴掌,到现在还没有消肿。

  祁强原地转了两圈,转身去了旁边的办公室,从里面拖出把椅子来,抡起来照着大门上的玻璃狠狠砸过去。

  结果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玻璃却是丝毫未损。

  祁强不肯甘休,又去了旁边的屋子,在里面乒乒乓乓地砸。

  柯寻嫌烦,起身去了食堂,做饭的事儿如今已经彻底落在了他的头上。

  正淘米煮豆子,就见张晗睿和李雅晴相互挽着胳膊,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柯寻转头问。

  “……没事……就是不想待在门厅……”两个姑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不知道是吓麻木了还是没力气再哭了。

  “那在这儿坐会儿吧,一会儿吃饭。”柯寻说着转回头继续淘米。

  “小柯哥哥……”张晗睿带着鼻腔音微颤着叫他,“你好像……不怎么害怕?”

  柯寻垂着眼皮儿笑了笑:“怕多了就不怕了,再说我有男朋友护体,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得张晗睿和李雅晴不由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带着哭腔地笑了一声出来,张晗睿吸了吸鼻子,哑声说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秀恩爱。”

  “这会儿秀才是真的秀。”柯寻说。

  “说得也是,”张晗睿扯开一个笑,“这个时候的恩爱才是真的恩爱。”

  情绪似乎又好了些,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和小牧哥谁是攻谁是受啊?”

  柯寻:“……”腐女都是魔鬼。

  李雅晴接口:“感觉小牧哥更攻一些……”

  柯寻:“……你俩没事儿了是吧?过来把水烧上,烧水会吧?”

  “烧水干什么?”张晗睿吸着鼻子走过去,接过柯寻递过来的锅。

  “泡脚。”柯寻面无表情。

  两个女孩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开了水龙接水。

  朱浩文站在食堂门口看着这边,目光落在柯寻拿着筷子拌豆子的手上。

  这个人总是有本事把任何阴暗压抑恐惧的气氛,化解得七零八碎,并且能让你从这破碎的缝隙间,看到一丝光亮和温暖。

  也许别的人会在这无限无尽的恐怖中,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酷,但这个人不会。

  他只会在这一次次的生死打磨中,更加明亮,更加坚硬,更加无畏。

第113章 人学12┃柯寻的救命法。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

  成山的文件并没有检查完,但众人已经放弃检查。手机的电要节省着用,所以只能等到明天白天再继续。

  不过柯寻和卫东还是去仓库翻出了几支老式手电筒分给了大家,也许是因为电池放得时间太久,手电筒的光线和手机光一样昏暗。

  众人进入了地下实验区,趁着距晚上十一点还有一段时间,打着手电再次查找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说不定这地下室里有哪一块砖是活动的,比如连接着机关什么的。”李雅晴看着剥落了墙皮,露出里头砖子的墙壁。

  “对,说不定有这种可能,小说里和电视上不经常这样设定吗?”张晗睿连忙点头,和李雅晴一起眼巴巴地望着柯寻,以图得到他的认同。

  “那咱们就挨着个儿的把每块砖也检查一下。”柯寻不负期待地点了头,带着两人一起从墙的最边处开始检查。

  “高处的砖怎么办?”张晗睿仰头指着头顶上方。

  柯寻蹲到墙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来,你踩上来,扶着点墙,我慢慢站起来,你往上够着检查一下。”

  “能行吗?”张晗睿迟疑地打量他。

  “……妹子你究竟会不会说话,”柯寻冷漠脸,“永远不要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知道吗,赶紧上来。”

  “哦哦。”张晗睿连忙小心地踩上柯寻的肩头,没敢说她是把他当成小受看来着。

  柯寻扛起一个苗条的张晗睿并不费什么力气,三人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检查着每一块墙砖。

  牧怿然却在D区试验室里打着手电继续翻查文件。

  秦赐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似乎是一摞人物档案,不由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思路了吗?”

  牧怿然头也不抬,边查边说:“这个研究所,既然把实验区设在地下,就说明它这里的实验是未经过官方部门许可的,或者可能是打着合法研究的幌子,背地里做这些违背人道的非法实验。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些实验必须要求保密性,不是每一个研究所所属人员都能涉及到核心机密,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

  说着抬眸,看向秦赐,“这幅画的作者,又是怎么知道这家研究所在研究这些项目的?”

  秦赐目光一闪:“没错!除非有人泄密,把这里的事公布了出去。”

  “这个研究所涉及到的问题既重大又敏感,”牧怿然说,“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就算泄露,也会被相关部门阻压下来,防止事态扩散,从而引发舆论震动。所以就算有泄漏,也不会让公众知道得太过详细,但以这幅画的内容来看,画作者对实验的细节所知甚详,这就说明,画作者,很可能是研究所的内部人员。”

  “没错——而且应该还会是核心成员,”秦赐点头,“他知道四个实验项目的详细内容,就不仅是核心成员,还有可能是其中某一级别的领导。”

  “进画前我记得看到的画作者的名字,叫康莱。”朱浩文忽然接口,“他在美术界有名气吗?”

  牧怿然翻着手里的人物档案:“方盒子美术馆刚建起不过两年,镇馆的美术作品只有一两幅名家画作,其余的画都是从新手画家或是不知名画家的手里低价购入的,所以这个康莱,在业内并没有什么名气,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他真的曾是这家研究所的内部人员,说他是业余的美术爱好者都有可能。”

  “那他这个人岂不是很矛盾,”朱浩文说,“一边身为核心成员参与研究或是管理研究,一边又把这些内幕画出来进行批判。”

  秦赐心思一动:“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分裂,难不成他是个双重人格?”

  “也有可能是到了晚年才对以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产生愧疚,”朱浩文语气冷淡,“所以坦承自己曾参与过的一切,作为忏悔。”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秦赐走过来,和牧怿然一起翻档案资料,“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到这个人的工作资料吧,说不定可以得到线索。”

  这一翻,就翻到了夜里十点多。

  “今天先到这儿吧,”秦赐沉缓地说道,看向牧怿然,“小牧,关于D试验室,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牧怿然垂眸思忖片刻:“蔡晓燕昨晚晕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侥幸逃过一劫,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下这个方法,我可以帮忙弄晕你。”

  不是所有人都敢在这种情况下被弄晕,因为那就相当于没有任何防备和自我保护措施,让最脆弱无助的自己彻底展露在危险之下。

  秦赐犹豫了很久,最终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祸躲不过,晕不晕的,该找到我的头上,还是会找到我的头上,不如就试试吧。”

  牧怿然没有多说,见柯寻正把随着恐怖的深夜到来又吓哭了的张晗睿送进来,就顺便也问了问张晗睿要不要也手动晕过去,张晗睿苦着脸,抽泣着说道:“我不知道……也许对我没用……我是特殊体质,打麻醉针都很难失去知觉的那种,就连昨晚……我都没能晕厥,我不知道……呜呜呜……为什么要让我是这种体质,我宁可晕过去无知无觉地死,也总比受折磨而死要好……”

  老成员们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点破,即便她也能晕厥,或许也很可能会被弄醒后再受折磨而死。

  不管怎么样,张晗睿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侥幸呢?

  在柯寻准备离开D试验室的时候,张晗睿忍不住追过去把他拉住:“小柯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你把我的手机带回去给了我爸爸妈妈,我在上面写了些东西,你拿给他们看,那是我的……遗言,解屏密码是XXXXXX,拜托你了。”

  “嗯,放心,我记下了。”柯寻拍拍她的肩,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转回头来,对她说了一句,“晗睿,别怕。”

  张晗睿泪流满面,哽咽着点了点头。

  把秦赐和张晗睿捏晕之后,放在试验室的角落里,牧怿然带上门出来,和柯寻一起去了B试验室。

  卫东和朱浩文对于人工致晕这件事都没有什么犹豫,于是牧怿然如法炮制。

  最后两人又去了A试验室,问了问徐贞祁强和黄皮,要不要也尝试一下这种方法。

  黄皮没有说话,这个人话相当少,从进画到现在几乎就没有说过几个字,祁强也十分防备地拒绝了,只有徐贞犹豫着问了一声:“就算是晕过去,会不会也会被你们所说的那种刺耳噪音吵醒过来?”

  “实话说,”柯寻说,“我认为很有可能,不过晕过去的话你也不会面临比噪音更大的危险,至少昨晚没有什么东西来动我们,就只是噪音攻击。”

  徐贞想了想:“那这样,我准备了一些用来堵耳朵的东西,等我先堵好,然后你们再弄晕我,请把我放到角落里,并在我的头部盖上婴儿床上放着的被褥。”

  柯寻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确定你要用婴儿床上的东西?”

  “我已经用了。”徐贞冷肃地说,把手里拿着的棉絮展示给柯寻看,“这些就是从被褥里拆出来的。”

  说着和上粥里捞出来的粘米,把棉絮揉成一团,塞进了耳朵里,外头又糊上了一层泥,又用折了好几层的宽布条把两只耳朵严严实实地缠起来,最后又在头上裹了一层小棉被,这才冲着牧怿然比了个OK的手势。

  牧怿然将她弄晕,放在试验室的角落里,正要依言把婴儿床上的被褥给她裹上,却被祁强一把抢了过去蒙在了自己头上。

  牧怿然和柯寻没有说什么,转头离了A试验室。

  就算强行从祁强手里夺回来给徐贞裹上,等他俩离开后一样还是能被祁强抢回去,更说不定还可能会因此惹得祁强迁怒徐贞,趁她晕厥而伤害到她。

  回到C区试验室,李雅晴和蔡晓燕正眼泪汪汪地抱在一起哆嗦,见两人进门,李雅晴嘶哑着嗓子哭着问柯寻:“小柯哥哥,咱们怎么办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柯寻借着手电光照了照地面,见昨晚在这间屋中死去的邓光和赵佑怡的尸体还摆在屋角,这是今早被大家挪开的,脸上盖着他们自己的衣服,看不到面孔,只有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

  柯寻问向李雅晴:“昨晚你感受到电流通过手心之后,支撑了多长时间就松了手?”

  李雅晴闻言痛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特别疼,真的,特别疼,我觉得我快死了,我实在抓不住那个电线头……我真的尽力了,我使劲忍了……可我真的忍不住,我撑不住才松的手……我不是……我真的不想让佑怡死啊……”

  “别哭别哭,没有怪你,你不用自责,”柯寻连忙安抚,“我想换了别人也会是一样的结果,‘画’给人制造的痛苦都不是正常情况下能忍受的,这不是你的锅,这是‘画’的恶意。”

  李雅晴哭着看了三人一眼,哽咽着道:“那今晚怎么办……我怕我又害了你们……而且我也不想死啊……”

  柯寻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C试验室的实验性质,注定了就是让两个人之间间接相杀,人性与意志力要在这里经受最残酷的考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一局。

  想了想,忽然笑着说:“不如咱们来个孤注一掷怎么样?”

  见三个人都望向他,柯寻打开手机,调出了秒表功能,摆到三人面前:“我把手机调成常亮模式,然后放在机器前面,当咱们被接通电流之后,大家一起盯着秒表,每隔五秒,大家一起松手——你们说,到时会发生什么?”

第114章 人学13┃谁先放手谁能活。

  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料到,但有个方法总比束手等死要好。

  墙壁上的计时器开始进入差一分钟十一点的倒计时,C试验室内的四个人靠着墙边坐下,等待决定生死的午夜来临。

  柯寻和牧怿然坐的位置离李雅晴和蔡晓燕要远些,黑暗里,柯寻把嘴凑到牧怿然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话:“……其实,我这个法子根本不靠谱。”

  “嗯。”牧怿然感受着拂在耳廓上的热气,纹丝不动。

  “我大学寝室有个兄弟被电过,”柯寻说,尽量用李雅晴和蔡晓燕听不清的音量,“他说触电的过程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根本不可能思考,更别说盯着表等五秒钟……”

  这不靠谱的方法,说出来不过是安慰两个女孩子。

  “我知道。”牧怿然终于开口,清冷的声线压低后,有着一种禁欲的性感,“但如果这个实验是为了考验人性或是人的意志,那么我想,这机器能够制造的电流强度,会控制在能让人保持清醒的程度,它既会让人承受极度的痛苦,也会让人保持足以思考权衡的清醒,这是一种相当冷酷残忍的设置。”

  “这么说,我的法子没准儿还真能一试。”柯寻说着,忽然歪头打了个喷嚏。

  “感冒?”牧怿然问了一声。

  “没。”柯寻揉着鼻子转回头,没有说其实是他的发丝钻进了他的鼻孔——说出来的话,这位恐怕就不肯再让他靠得这么近了。

  “你的法子虽然可以一试,但成功的可能性恐怕不大。”牧怿然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继续低着声说道,“先不说每个人的反应速度有快有慢,就算前几次侥幸成功,我不认为那些‘研究员’会容许这项实验屡次出现问题,他们会及时把问题排除,以令实验顺利进行下去。”

  “所以很可能他们会把手机弄灭?”柯寻若有所思,“那我们就直接用嘴数五个数,或者干脆不用数,一个人喊松手,其他人就一起松手。”

  “还是那句话,人的反应速度有快有慢,能不能成功,全靠侥幸。”牧怿然道。

  柯寻没再吱声,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柯寻才又开口,却是把用嘴喊松手的补救计划告诉给了李雅晴和蔡晓燕,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幸连嘴也被堵上,嗓子里总能哼出声音,嗓子也不能出声的话,就在心里数五个数,虽然很可能不会成功,但总算咱们都尽力活过了,一秒速死也不受罪。”

  黑暗里传来李雅晴和蔡晓燕呜咽的声音。

  柯寻的语声带了点笑:“小李同学,你可以这么想,说不定这回你就真的穿了,穿成个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爹宠娘疼,吃香喝辣,长大了就有霸道王爷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各种类型的美少男天天缠着你非卿不娶,从此人生到达了巅峰,好嗨呦,是不是?”

  李雅晴鼻子里哼哧了两声,含混着说了一句:“我不想穿越……还是重生吧……”

  柯寻笑了笑,仰头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偏了偏脸,问向近在咫尺却看不到面容的牧怿然:“你有没有遗言要交待?”

  牧怿然没有说话,柯寻也没有再问,试验室重新陷入死亡将临前的可怕静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死亡一步一步地临近。

  终于,走廊里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着试验室的门口走来。

  柯寻伸手,在黑暗里准确地找到了牧怿然的手,并紧紧地将他握住,偏头贴近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怿然,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进入画里。”

  不入画,又怎么会遇到你。

  这算是……他的遗言?牧怿然的手紧了一紧,不知道是自己在用力还是柯寻在用力。

  在试验室的门被打开的前一瞬,柯寻已是划亮了手机屏,放到了两台机器前。

  微弱的光被黑暗挟裹着,几乎照不到半米之外,更是无法看清有什么东西从门外进来,脚步声哗啦啦地,伴随着模糊不清似远似近的对话声,在室内来回走动,听起来很是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