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嘛,道儿上的。”卫东悄声和柯寻道。

  “看出来了。”柯寻一点也不惊讶,“这人看别人的眼神总是鬼鬼祟祟的,而且习惯性地爱瞄别人的兜,是个惯偷。”

  卫东下意识地掏了掏自己的裤兜,见手机还在就放了心,拿出来摁亮,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八点二十分。

  见卫东拿出手机来,旁边的张晗睿也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见仍然显示无信号,不免叹了口气,一边随手挨个点开手机上的应用,一边和闺蜜们低声吐槽:“这鬼地方竟然连手机通信基站的信号都接受不到吗?电话也打不了,V信也上不去,除了能看时间和照明以外其他功能全废了……嘛,还好,自拍还能打开——啊——”

  突然发出的这声尖叫把在场众人齐齐吓了一跳,正在转密码锁的祁强手一哆嗦,跳起身冲着张晗睿就踹过来一脚:“鬼叫什么!”

  其他人站得稍远,没能来得及阻止,张晗睿被这脚正踹在腰上,当场就跌了出去,重重摔坐在地面。

  然而这一脚似乎还不如引起张晗睿尖叫的事由更严重,她坐在地上甩手扔出了手机,捂着头继续拼命地尖叫,叫声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惶和惊惧。

  她的两个闺蜜李雅晴和赵佑怡被她的尖叫声吓坏了,抱在一起不敢上前接近她。

  柯寻走到张晗睿手机掉落的地方,弯腰捡起来,摁亮屏幕,却见需要手势密码,只好走到张晗睿身边蹲下,拍拍她的肩:“妹子,先停停,你再这么叫下去,恐怕会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晗睿一下子止住了声,狂乱地一头扎进柯寻的怀里不住颤抖。

  柯寻扶住她的肩,尽量温和着声音问她:“妹子,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手机里看到了什么?”

  张晗睿瑟缩着,长发挡住半张脸,这让她的眼睛显得格外幽黑,她颤抖着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发灰的嘴唇,哆嗦着指了指柯寻手上的手机:“你……你打开拍照功能……看一看。”

第105章 人学04┃研究所里挤满了人。

  柯寻站起身,点开自己的手机,调出拍照功能。

  摄像头默认的是自拍模式,画面里率先出现的是他自己的脸,也许是光线晦暗的原因,整张脸都发着青灰色,黑眼珠显得特别的大,几乎要覆盖掉全部的眼白,这使得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空洞幽黑,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像是干涸已久的脱水病人,泛着灰白干皱的色纹。

  柯寻点了一下镜头切换,前置摄像头切换到了后置,然后“卧槽”一声,手一抖手机就飞了出去,被几步外的牧怿然眼疾手快,一抬手捞住,顺势拿在手里,举成拍摄的姿势看了眼画面。

  “怎、怎么了?”卫东惴惴地问柯寻。

  “……没事。”柯寻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里惊出来的冷汗,“被自己帅到了。”

  卫东一听这话就没敢再问。

  旁边的秦赐和朱浩文默默地打开了自己手机里的拍照功能,尽管有了张晗睿和柯寻的前车之鉴,在看到镜头里的画面之后,两人还是没控制住地抖了抖手,然后默默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但新人们显然没有这份定力,徐贞也把手机掏了出来,看过一眼后也是失控地尖叫一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再冷静的OL,在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后,也再难保持冷静和镇定,转身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牧怿然的胳膊,手指吓得冰凉。

  “如你所见。”牧怿然面无表情地避开她的抓挠,走了几步过来,将手里的手机递还给柯寻。

  手机的拍照功能并没有被关掉,灰暗的画面就显示在眼前。

  还是面前的走廊,还是这一间一间门扇相对的房间,还是这杂乱无章的楼梯拐角,本该空空荡荡,此刻的镜头里,却站满了一个个形容枯瘦、肤色灰白、面无表情的人。

  这些人穿着空荡肥大的灰白衣衫,站在各个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所在的方向,他们的面孔灰而枯瘦,像是干裂枯败的树皮,嘴唇青灰,布满了皱起的死皮,黑洞般的眼睛冷漠地看着这里,像是一块块林立的人形墓碑。

  然而如果将视线从手机画面上移开,直接望向前方,面前却是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从摄像头里,才能看得到这些灰白死寂的人。

  柯寻从手机画面上收回视线,拉了卫东一把。

  因为画面上有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黑洞洞的眼睛正死滞地盯着他的眼睛。

  新人们被吓住了,祁强也从自己的手机画面上艰涩地挪开视线,望向几个老成员:“这他妈的……这可怎么办?”

  到了此刻,祁强才终于肯相信秦赐的话,脸上的筋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继续开门。”牧怿然冷静依旧的声音让祁强也找回了一丝镇定,重新贴到铁门上试开门密码。

  柯寻划掉拍照功能之前,看见画面里七八个灰白人影围立在铁门的门前,像是在围观祁强一般。

  秦赐走到牧怿然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你说,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牧怿然抬眸望向虚无之处,像是在看那些只在冥冥中存在的“人”:“也许是研究所的员工,他们身上穿着相同的衣服。”

  “不,并不完全相同。”接话的却是柯寻,牧怿然看过来,见他指着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他们上衣的这个地方,有一组数字,每一个人的数字都不一样。”

  牧怿然目光微动:“你确信?”

  “相信我,我视力好得很。”柯寻说。

  秦赐想说不确定的话可以再打开手机照相功能看一看,但牧怿然似乎就这么轻易信任了柯寻的视力,并没有要掏出手机验证的意思。

  “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工号?”朱浩文看向柯寻。

  “也许吧,”柯寻说,“这些数字的组成方式都是以字母打头,横杠加数字的组合,比如A-013,我刚才扫了一眼,打头字母有A有B有C和D,也许还有更多,不过我没有再细看。”

  “这些数字会不会是线索?”徐贞努力地平复下受惊匪浅的心情,声音里还带着点颤抖。

  秦赐点头:“想来是的,但这条线索的具体指向,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说话间,听得祁强低吼一声:“开了!”

  铁门的门锁处发出“咔哒”一声响,像是有一根巨大的手指,狠狠屈起后重重弹出,指甲盖撞击在众人的心脏上。

  祁强并没有立刻把门打开,只是站起身,面色沉涩地看向几个老成员:“接下来呢,进不进?”

  “进。”牧怿然没有任何犹豫地淡淡一声。

  正要迈腿过去,被柯寻拉住胳膊:“等一下,先看看。”说着举起手机,再次调出拍照功能。

  画面里几个灰白的人影仍旧围在门边,一动不动。

  柯寻忽然觉得,楼道里遍布着的这些人,也许并不是在看他们这些闯入其中的画外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的,其实,是这扇门。

  牧怿然走过去,握住门柄,几个女孩子吓得吱哇乱叫着寻求庇护,由于柯寻正举着手机,秦赐朱浩文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女孩子们于是蜂拥着团团地抱住了唯一无所事事的老成员卫东。

  卫东:……桃花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可我此刻不感动也不敢动。

  牧怿然手上微微用力,拽开了这扇沉厚冰冷的铁门。

  柯寻的手机画面里顿时被密密麻麻的灰败枯瘦的面孔充斥,在这方不大的门扇里,挤满了人。

  或者说,是挤满了这样的面孔。

  从门梁到门槛,每一个缝隙都被脸挤住,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体,他们就像是在争先恐后地跌爬着过来,想要从门里逃出门外,沿着门框扒满了枯瘦灰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狠而使得骨头鲜明地突出来,几乎要崩破了皮肤。

  柯寻头皮一阵发麻。

  并不仅仅是因为门框里挤得满满的面孔,而是这些面孔上拼命大张的嘴,就像是一个个无底的黑洞,张到常人根本做不到的极致,黑洞里看不到牙齿和舌头,只有无尽的黑,和如有实质的惨叫呐喊。

  柯寻移开手机,深吸了口气,忽然心中一动,将手机转向了身后的走廊。

  画面里,刚才那些冷漠地站在各个角落,向着这边看的灰白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像门内的人一样,拼命地张大了他们黑洞洞的嘴,这样的嘴嵌在他们灰白无表情的面孔上,嵌在积尘灰败的楼道里,显得更加鲜明,幽黑,和恐怖。

  柯寻被满眼的黑洞巨口弄得有些密恐,搓了搓胳膊上骤然生起的一层鸡皮疙瘩,跟在牧怿然身后迈进了铁门。

  肉眼看到的门内,没有任何人影,进门是一个类似前台的柜台,柜台旁边,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楼梯口处被一扇铁栅栏门拦住,门内的台阶渐次向下,也渐次沉入深浓的黑暗里,让人无法看清楼梯的尽头都有些什么。

  牧怿然划亮自己的手机照明,在铁栅栏门上找了找,却没有发现任何手动锁或密码锁,上手推拉,也无法打开分毫。

  “门是机关或电子控制。”牧怿然转头,在前台的柜台上翻找,秦赐朱浩文和柯寻上前帮忙,几个新人里只有祁强和徐贞迈进了门来,黄皮站在门外,神色阴郁不动声色地盯着门内的众人。

  卫东被女孩子们绊住脚,在门外抱团壮胆,邓光更是瑟缩着,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旁边的杂物堆里。

  门内的几人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在柜台的一角找到了一台布满了灰尘蛛网的机器,上面的菱形金属牌上,写着“取号机”三个字。

  “号。”柯寻看向几人,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先不急着取,咱们需要安排一下。”秦赐说着,抬眼看着牧怿然,“小牧对这个取号机,有什么看法?”

  “我们不能确定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规律给我们分配号码,”牧怿然沉眸,“我们只能先拿出四个人来试一下,看一下前四个号的排号规律。”

  “那么哪四个人先来?”秦赐问。

  “我不建议全由老成员来。”一直旁听的徐贞忍不住接话,“最好是新老成员和男女都有,这样才能试出更多的规律。”

  “我同意。”秦赐说,“那么,老成员谁来?”

  “我吧。”柯寻走过来,不等众人反应,已是伸手摁下了取号机上的按钮,听得“咔”地一声响,从机器上方的卡片式出口里,弹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卡,柯寻拿在手里,就着手机的光看了一眼,上面写着:A-182。

  发现其他几人默然无声地看着他,柯寻挑挑眉:“怎么?”

  朱浩文望着他,语声平静地开口:“在不确定风险的时候,你总是抢在前头。”

  “……所以呢,”柯寻抬手搭在他肩上,“你这是在夸我勇敢吗?”

  朱浩文垂下眼皮没有答话。

  秦赐在旁边忽然笑了笑:“你让我们的谨慎犹豫,看起来胆怯又自私。”

  “别,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柯寻两指夹着手里的卡片摆弄了一下,“我只是习惯了。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第一个出场的人压力最大、责任最重,做为队长的我一向被安排在这样的位置。”

  牧怿然忽道:“抓紧时间。”

  说着伸出手去,柯寻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根修长的手指,摁在了取号机的按钮上。

  A-183,牧怿然的卡号与柯寻相连。

第106章 人学05┃他们都是魔鬼。

  “难道会是以相连的方式取号?再试一个。”秦赐转头望向身后的新人们,“下一个谁来?”

  新人们却无人上前,徐贞看着牧怿然和柯寻:“既然已经证实了号卡是按连号的顺序排的,我想就不用再试了吧,不如先用这两个号卡来看看它们有什么作用。”

  柯寻看了眼徐贞,勾了勾唇角。

  这个女人的心思还挺深,刚才建议新老男女成员各拿一个号卡,怕是只为了忽悠有人先去拿号卡来做试验,一旦有了结果,她就立刻退后不参与了。

  “只有两个号,并不足以成为验证取号规律的样本。”朱浩文面无表情地道。

  “但我们之所以要取号,不就是为了找到办法打开这扇铁栅门吗?”徐贞振振有词,“我觉得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先打开这门,再去看看下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朱浩文似乎懒得再和她搭话,伸手就按下了取号钮。

  A-184。

  “果然是相连的号。”几个老成员对视一眼。

  “不要再摁了,”徐贞看到三名老成员的号连在一起,忍不住皱起眉,“为什么不先看看怎么打开这门?!”

  没人理会她,柯寻拿着自己的号卡转身在铁栅栏门上找,最终在挨着门的墙上找到了一个类似打卡机的仪器。

  “下去看看?”柯寻转头看向牧怿然。

  “嗯。”牧怿然颔首,转脸看了眼秦赐,“你先留在这里。”

  秦赐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柯寻把手里的号卡伸到打卡机里,听得“卡哒”一声响,铁栅栏门里的机钮似乎被开启,柯寻伸手一推,伴随着“吱呀”的锈铁声响,栅栏门开了。

  “这样的话,我们不取卡是不是也能进门?”徐贞见状说道。

  “那么你要进吗?”柯寻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着她,做了个请入内的手势。

  徐贞闭上了嘴。

  尽管铁栅门已经打开,显示着谁都可以随意进入,但牧怿然仍然用自己取得的号卡在打卡机上插了一下,同样响起了“咔哒”一声,像是被识别确认了。

  朱浩文没有说话,却也如法炮制地打了卡,跟在柯寻和牧怿然身后进了铁栅门,而就在他刚一进入门后,铁栅门像是被风吹着一般,“啪啷”一声重新关了上。

  进了门的三人闻声齐齐转回头来,见门外的众人脸上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徐贞的目光甚至像是在看着三个死人。

  隔着一扇栅栏门,门内门外的两拨人忽然就像被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只是不知道,这两拨人哪一拨人是在阳界,哪一拨是在冥间。

  门内的三人并没有多留,动作划一地又转回头去,没有任何犹疑和退缩,平静且坚决地沿着狭窄逼仄的楼梯,走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这楼梯的确狭窄得很,人高马大如柯寻这样的身形,只能一个人通过,因而三人只好排成一排,柯寻打头,牧怿然居中,朱浩文走在最后。

  柯寻用手机照着亮,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见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光照下飞舞着无数的粉尘和微生物,像是老式的黑白电视机没有信号时的雪花点。

  这样的能见度实则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身周的黑暗显得更加的压抑和浓重,两边逼仄的墙似是在不断向着中间狭窄的楼梯挤压过来,每向前走一步,前方和头顶的黑暗就如有实质般地迎面扑来,在身上呵出一层毛岑岑的触感。

  而脚下的楼梯台阶,又窄又陡,阶面的洋灰水泥也磨得不够平整,走起来十分艰难,而这道楼梯每走几阶就要转一个弯,呈螺旋下降式,使得面前总有一堵砖墙挡着,让人窒息又压抑。

  这样狭窄逼仄的空间,对于长手长脚的柯寻来说委实相当难受,这种迈不开腿也伸不开胳膊的感觉如果一直持续,会让人有种被铁箍狠狠扣住了筋骨的憋屈感,没走一会儿,柯寻就觉得全身的肌肉开始酸胀。

  推此及彼,柯寻认为对于个儿头不比他矮的牧怿然来说,在这个地方一路向下的感受一定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正要停下来让三人都缓一缓,却听牧怿然忽然沉声开口:“先停一下,墙上有字。”

  柯寻停住脚,和牧怿然朱浩文一起举着手机往墙上照。

  这是旧式的红砖砌成的墙,外面只刷了一层水泥,连粉漆都没上,由于年代久远,大块的水泥脱落,露出了里面褪了色的红砖来。

  在水泥没有脱落的地方,遍布着一些深深浅浅的字迹,这些字迹笔画很粗,起笔的颜色都很深,但每一笔的落尾处却几乎都不见颜色。

  而字迹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很难分辨,看上去像是土黄色或是深棕色。

  三人仔细辨认墙上的字迹,来自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人。

  ——魔鬼!全是魔鬼!他们都是魔鬼!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进来,千万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杀了你们!我要杀死你们!通通杀光!杀!

  三个人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牧怿然开口打破了沉寂:“这些字都是用手指写上去的,至于所蘸的颜料,我想应该是血。”

  说着指了指字迹下方更低些的位置。

  柯寻和朱浩文将手机的光移到那里,见密密麻麻,全是手印。

  这些手印有大有小,有胖有瘦,小的只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瘦的,看上去明显是鹤发鸡皮的老妇人所有。

  每一个手印都湿漉漉,像是蘸过浓稠的颜料后印上来的。

  “感觉像是进了囚犯的集中营。”朱浩文静声开口,“满墙都是痛苦和怨气。”

  “我想知道这种婴儿的手印是怎么留下的。”柯寻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下方的血手印。

  “我们可以继续了。”牧怿然平静地道,“抓紧时间。”

  柯寻继续在前,并且加快了下台阶的速度,就这么迅速下行,走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光景,脚底终于落在了一片平地上。

  许是因为这一路都走在狭窄的楼梯通道里,空气里供氧量不够充足,三人落地后都有些耳鸣,并伴着隐隐的头痛,朱浩文情况更惨一些,身体条件不如柯寻和牧怿然,这一长段陡峭的楼梯走下来,腿已经软了,不住地撑着腰喘着粗气。

  “浩文儿你这身子骨不行啊,”柯寻在他背上拍了拍,“不如你就等在这儿,我和怿然往前头去看看。”

  朱浩文抬起头,借着手机的光看向前方。

  这里又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同样是门扇相对的房间,房间门上,打印字体标注着“A项目实验区”、“B项目实验区”等字样。

  “你们去查看房间,我在这里盯着走廊,有问题我会喊,你们听到不要磨蹭,立刻出来。”朱浩文冷静地道。

  “有问题你就边喊边往上跑,不要等我们。”柯寻补充了一句。

  “会的。”朱浩文看他一眼,“我不是你,我惜命。”

  柯寻笑起来,冲他一挤眼睛,举着手机同牧怿然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实验区的房门外也有打卡机,柯寻随手将自己的号卡插进去,半天没有动静,拿出来换了个面重新插入,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柯寻看向牧怿然。

  牧怿然看了看门上的标识牌,用下巴指向旁边的门:“这里是B项目实验区,去试试A项目实验区的门。”

  柯寻依言过去,将号卡插入,听得“咔哒”一声。

  朱浩文站在楼梯口平复气息,目光望向走廊里被昏黄的光包围住的柯寻,在如此浓重的黑暗里,这个人的脸奇怪地异常清晰,他垂着薄薄的眼皮,浓密的睫毛在身边的墙壁上投出个月牙型的影。

  绝大多数的人是禁不起光从脸的下方向上照的,脸部起伏不平的轮廓造成的阴影,会让整张脸看上去像是个鬼面具。

  但这个人不是。

  手机的光从下方照上去,平滑地流过他的脸颊,只在唇、鼻和眼睛的地方勾勒出流畅的阴影。

  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儿像……像哈士奇。

  朱浩文点开了手机上的V信,虽然没有信号和流量,但改个V信备注应该还是可以的。

  把好友里的“柯基”改成“哈士奇”后,朱浩文鬼使神差地随手点开了拍照应用。

  摄像头画面里的柯寻和牧怿然,正打开A项目试验区的房门迈入,而在下方的位置,一条灰白的婴儿手臂,从门内伸出来,一把揪住了柯寻的裤腿。

  柯寻和牧怿然在A项目试验区并没有待得太久,两个人走出来时,朱浩文正举着手机在墙上寻找线索。

  “有什么发现?”朱浩文问。

  “一个古怪的房间,”柯寻示意边走边说,三人沿着楼梯往上走,“看上去像是婴儿房,里头摆着几张婴儿床,收纳柜里放的都是婴儿用品,但奇怪的是房间里面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些小型的笼子。”

  “关婴儿用的?”朱浩文问。

  “不是,”柯寻摇头,“笼子很小,只能关仓鼠,最大也就能关只兔子了。除此之外还有哨子锥子锤子一类的工具,所有这些东西凑在一起,相当的违和。”

  “的确,”朱浩文思索,“小型笼子,工具,婴儿用品,这三种东西同处一间房,十分错乱。但房间既然名为A项目实验区,那么用这些东西能做什么实验呢?”

  “完全想不出,”柯寻说,“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找到刀斧这类的工具,我甚至连肢解婴儿这种丧尽天良的可能都想到了,以及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血迹。”

  “我想,”牧怿然忽然开口,“要想知道这些东西之间的关联,以及破解实验的内容,只有将所有实验区的房间都打开,才能获得更进一步的线索。”

  柯寻抬头看了看上方。

  这就意味着,剩下的人们,必须也要得到号卡,并且下到实验区来,打开相应的房门。

  要命的是,号卡是按相连的序号顺序排发的,也就是说,只有发完A项目实验区的号卡,才会开发B项目实验区的号卡。

  所以谁都别想指望乱序发放能凑巧在前几个人手里就发到所有实验区的号卡,令后面的人免于拿号进门。

  要想得到全部线索,就必须要能进入到所有实验区的房间,要想进房间,就必须拿到所有房间的号卡。

  柯寻觉得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画”为了保证每个人都必须拿一张号卡,最后一个实验区的进门号卡,必然只会出现在最后一个拿号卡的人手里。

  也就是说,最后一个拿号卡的人,只能独自为营。

第107章 人学06┃婴儿,兽笼,铁器。

  “如果不拿号卡会怎样?”徐贞不动声色地问。

  “号卡是用来对我们进行分组的,而通过以前的几幅画得出的经验,”秦赐说,“违背‘画’的设定的人,结局只有一个。”

  新人们一阵沉默,眼下面临的情况让他们左右为难。

  抽取号卡就意味着必须要下到那恐怖的地下去,那种不见天日的封闭处所本来就会让人感到压抑不适,充满阴森恐怖的气息,更别说现在是在这诡异的画中世界里,谁也不敢细想在那些地下实验区里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或“东西”在等着自己。

  可如果不抽号卡,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来自“画”的、对违反规则的惩罚。

  卫东冲破了女孩子们的包围,挤上前来,劈手按下了取号机上的按钮,见号码是A-185。

  吁了口气,卫东看向秦赐,老成员里只他还没有取号了,秦赐抬手正要去摁,却被忽然扑上的徐贞抢在了前头,号卡弹出,上面印的码数却是B-186。

  徐贞一愣,转而神色复杂地看向老成员:“字母变了……一个实验区只允许进入四个人?”

  “最后一个拿卡的人,很可能会自己一个实验区。”柯寻提醒剩下的人。

  众新人一惊,也顾不上地下室等着他们的将是什么可怕的事或东西,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要摁取号机,秦赐离得最近,先取了一个号卡,果然变成了B字打头,紧挨着徐贞的号,是B-187。

  新人们团拥而至,伸了手争着去摁,却忽然一片痛呼着向后跌倒,见是那个一直一脸阴沉的黄皮,一手一个地扯着几个新人后脑勺的头发,狠狠丢在地上,大步走上前来,取了B-188号卡。

  下一个取卡的是祁强,也是B字打头的卡,之后是邓光,从他开始,号卡变成了C字打头,接下来是那三个闺蜜团,因为人多,硬是把孤单无助的蔡晓燕挤到了最后一个。

  看着手里唯一一张D字打头的号卡,蔡晓燕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沉默地看着她,爱莫能助。

  “能换卡吗?”徐贞忽然问老成员们。

  秦赐迟疑了一下:“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分组规则,但是不允许交换分组标志,会被当做违反规则处理,每幅画的规则都根据画的内容和寓意有所不同,所以我们也不能确定是否能换,但最好还是不要在第一夜就试图挑战,毕竟我们对这幅画的寓意还完全不了解。”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第一夜我们就只能坐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徐贞脸色难看。

  “趁着还没有到禁步的时间,我们下去把其他的三个实验区打开,抓紧寻找线索。”牧怿然淡淡道。

  事到如今,众人已是被赶鸭子上架,不下去也不行了。

  于是柯寻仍旧举着手机在前头引路,其余人鱼贯跟在后头,黄皮和祁强走在最后,才刚下了两个台阶,就听得身后“哐”地一声,立即转头看去,见是那道铁栅门已在身后严严地合上。

  祁强冲上去,用力晃了晃门身,却见纹丝不动,把手里的号卡插入打卡机,也不见任何动静,只好神色阴沉地回转,继续跟着众人向下走去。

  拿着B卡的秦赐划开了B项目实验区的门,几个老成员跟着进入。

  B项目实验区被分做了四个小隔间,古怪的是,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众人划亮手机,检查墙壁房顶和地板,却见这四个房间的墙、顶、地的材质并非砖石,而是一种软绵绵的材料制成,人踩在上面没有半点声响,就算狠狠地捶击墙壁,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哪怕连拳头与墙表的摩擦声都没有。

  拿着C卡的邓光打开了C项目实验区的门。

  门内设有两台相同的机器和四把椅子,椅子分别放在机器的两旁,另还有一张办公桌,几把办公椅,门后是一个用来挂衣服的衣架,和拖把扫把簸箕等杂物。

  这两台机器像是电子设备,两边各伸出一条电线头,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众人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

  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的蔡晓燕,在秦赐的帮助下打开了D项目实验区。

  D项目实验区里摆放着一把特制的椅子,椅子旁边是一台科学仪器,上面插满了线路,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靠墙位置,是一张医学用床,床的旁边林立着各种医学设备,在另一边的靠墙处,摆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有一台小型的投影仪,另还有林林总总的办公用品和各种文件。

  所有的四个实验区,只有D项目实验区里的设施最为复杂,这让蔡晓燕更加的恐惶,蹲在地上不停地哆嗦呜咽。

  老成员们暂时顾不上她,抓紧时间在这个房间内搜索一切有用的线索,秦赐去研究医学设备,牧怿然检查椅子旁边的仪器,柯寻和朱浩文翻找办公桌的抽屉,卫东则试图找插线板连接上那台投影仪。

  办公桌的抽屉里物品众多,大多是文件,柯寻就着手机的光看了几眼,上面写的多是医学用语以及研究日志,正要仔细看日志,就听见旁边的朱浩文“啪”地一声把刚才拉开的一个抽屉用力地推回了桌膛内。

  “怎么了?”柯寻偏头看他。

  朱浩文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应该很可疑吧。”柯寻纳闷儿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拉被他合上的抽屉。

  朱浩文并没有阻止,只是看了看他翘起了几根毛的后脑勺,转头去检查桌面上的东西。

  “……我去。”他听见柯寻低声脱口而出了一句。

  “什么?”牧怿然正走过来,看着柯寻问。

  柯寻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抽屉,然后“啪”地一声关上抽屉:“没什么,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朱浩文:“……”

  牧怿然审视地看他一眼:“你该知道,这样的东西更为可疑。”

  朱浩文:“……”

  “说得对,”柯寻重新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上,“我再检查一遍,你去忙吧。”

  牧怿然用“你又在作什么妖”的目光盯着他,走过来伸手:“给我看。”

  “信任呢?”柯寻无奈,只好把东西递给他,“先说好,生气了可不许迁怒我,不关我事。”

  牧怿然没理会,就着手机光看了两眼手中东西,然后身上肉眼可见地一僵。

  “咳,还看吗?”柯寻小心翼翼地看着牧怿然没有表情的脸,“要不放回去吧,我觉得签名要是在这上面,这幅画就太无厘头了。”

  牧怿然却仍没有理会他,僵了片刻,重新恢复了动作,继续面无表情地翻看下去。

  “那是什么?”卫东悄悄地用肘子撞了撞柯寻,下巴挑向牧怿然手里的东西。

  “一摞照片。”柯寻说。

  “谁的照片?”卫东诧异。

  “呃,谁的都有。”柯寻说。

  “试验室里为什么要放照片?”卫东奇怪地问。

  “……可能是个人爱好?”柯寻模棱两可地说。

  卫东更加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过没有再问,继续翻查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众人正忙活着,忽听得一声电子设备低细的提示音响起,忙四下寻找,最终在墙上看到了一块扁方形的电子计时器。

  计时器上显示着荧光红的数字,从60开始,跳动着进行倒计时。

  柯寻率先想到了什么,连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画中通常的禁步时间——晚上十一点整只剩下了不到一分钟。

  “要禁步了,赶快回自己所属的实验区去!”柯寻反应过来,冲着新人们喝道,一把拉起牧怿然就往外走,“东子浩文儿跟上。”

  “不——不要——求求你们——”眼见着众人一窝蜂地挤出门外,蔡晓燕崩溃地大哭,一把扯住邓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你们别扔下我一个,求求你,邓光,你救救我,救救我——”

  邓光焦急不已,挣了半天没能挣开蔡晓燕的手,直气得一脚踹在蔡晓燕胸口,把她踹得摔趴在地,骂了一声“滚你妈的”,就匆匆地跑出了D试验室。

  对于蔡晓燕的处境,老成员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画中的力量非人力可违,也不是凭着助人为乐就能解决的事。

  众人进入各自所属的试验室,将门关上。

  A项目试验室虽然有几张婴儿床,但没人愿坐,就只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席地坐下。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红光荧荧的计时器还在倒数着时间,直到数字跳到0,嘀的一声提示音过后,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