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贵,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还以为你能活么?害死秋儿,不打紧,没有人管你,吃空饷,盗卖宫中物品,不打紧,也没人管你,可你却不应该,和中堂大人的人勾结,挑战皇权,你在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连这一层都想不明白?”卫珏语气和缓,声音如出谷黄鹂,可听到李德贵耳里,却如催命之符,让他遍体冰凉。
不错,他活不了了,前边犯的那些错,都是些小错,无论害多少条人命,只是宫里边如蝼蚁一般的罪奴,但他不该和魏长福扯在了一起,不该拿着皇帝的银饷,站错了队伍。
皇帝暂时治不了中堂大人,难道连他一个小小内务府总管都治不了了么?
他忽省起一事,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小李子:“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是你,是你…是你一直在窜挫着我,和魏长福来往!”
小李子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些柔和:“您说什么呢?不是您自己说,在宫中不易,要多结善缘的吗?魏长福是包衣奴才,出自中堂大人的府中,权势熏天,岂不是你的好善缘?”
李德贵踉跄后退,背抵在墙壁之上,强撑着,才让身子不至于往下滑,他此时才明白,卫珏说得没错,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生路了,他们挖了好大一个陷阱给他,精心布置,不动生色,用漫长的时间等待,缓缓地一步步地将他引入了这个陷阱,他竟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直至事发,他还把小李子当成这世上唯一待他有几分真心的人。
他触动了皇帝的逆鳞,不管他有没有掐死翠蝶,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放火烧了布匹库,纵使他有满腹的冤情,他也走不出这囚室了。
他抬起头来,屋外的光线斜斜地从窗子外射了进来,照到卫珏的脸上,使她的脸半明半暗,一边脸和善,一边脸却是暗影冷冷,他悚然一惊,心底竟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女人,和那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是那么的相近,也是亲切和善,脸上常带微笑,可下手之时,却一点儿也不留情。
他滑倒瘫坐在地,竟是以手遮面,心生恐惧,眼角沁出泪来。
卫珏鄙夷地望着他,转头对小李子道:“咱们走吧,这种人,怎么值得你再花心思在他身上?”
小李子点了点头。
两人拉开了门,向门外走去,合上门的瞬间,卫珏转过头去,李德贵在墙角缩成一团,再也没有以往那嚣张气焰,不由微微叹气:“华章,你此次揭发李德贵,虽是立了大功,也坐上了慎刑司总管的位置,但咱们也得明白,咱们这一次,算是做了一次出风头之事了,明白其中关键的人,会防着你,而以往对李德贵不满的,也会把怨气集在你的身上,你可明白?”
小李子侧过脸来,神色淡然:“咱们不都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么?我不怕,你也别怕。”
卫珏笑了:“我怕什么?横竖熬上几年,就会放出宫去,只要平安熬过了这几年,便好了。”
严华章一惊,道:“你要出宫去?”
“不出宫,难道老死在这宫里不成?”这一瞬间,卫珏的神色有些清柔,眼神却是极为柔和,仿佛忆起了什么。
看着她这幅模样,严华章心底一颤,垂了头,“我还想着,好不容易得了个前程,能和你在这宫里长久下去呢。”
卫珏笑了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好前程,只能在这里了,难道将我也拖下水不成?”她抬头望着远处的红墙碧瓦,神色极淡,“这个地方,不属于我的。”
有一片落叶从树上飘落,悠悠地落在卫珏的衣襟之上,月白的缎子衣服衬上了这片落叶,使得那叶更为青碧,她伸出手去,拾起那片落叶,“你看看这叶儿,长在树上时,青葱碧绿,生机勃勃,可一旦落了下来,没一会儿功夫,便会枯死了,这宫里头么,虽是繁华锦凑,却和我没什么关系。”
严华章陪着她往前走,默默走了许久,才道:“宫外,当真就那么好?”
他其实想问,宫外,是不是有个人在等你?
可他不能问,也没有权利问。
卫珏道:“宫外有宫外的好,宫内有宫内的好,华章,你既是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前程,便好好儿在宫里呆下去,护住我这几年,让我不致于丢了性命。”
严华章沉默半晌才道:“你这么帮我,就是为了这个么?”
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落,明白他的想法,他以为她有天大的抱负,但她说到底,不过为了保命而已,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果不张牙舞爪,惹人憎厌,巴结上李德贵,在这幸者库里,早就落得秋儿一样的下场,他其实不知道,她并不想这荣华富贵,想的却只是平安喜乐,可在这宫里,这是永远都没法获得的幸福。
再者,她日后出去,需要钱财,这些,严华章是不会明白的。
卫珏笑道:“当然不止如此,我还想着,有了你的帮忙,能让我多赚些银两呢,你现在是刑慎司总管,日后会得许多孝敬,别忘了我便成。”
第二十二章 自尽
她容颜绝美,比秋儿更甚了几分,可秋儿却因为善良,落得如此的下场,此时,他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她已知道在宫里生存的真谛,所以,才会那样的无所畏惧。
严华章侧眼望去,看清她如墨染一般的头发,清秀到了极致的眉眼,如一幅描画得极细致的工笔画,宫里的美人很多,他远远见过不少,但是,她如果和那些美人站在一起,却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极衬这金碧辉煌之处,严华章心底忽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忽尔笑了:“卫珏,咱们会在这宫里边长长久久下去的。”
卫珏一怔,这话说得…抬眼朝他望去,却只见他微微垂头着,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卫珏道:“你胡说,我会出去,平平安安地出去。”
严华章笑了笑:“好,平平安安,咱们都平平安安。”
隔日,李德贵在囚室自尽而死,与此同时,将他处以缢刑的圣旨下达,他自己死了,倒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
卫珏慢慢地扫着落叶,可幸者库的落叶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以往的时侯,她扫到哪儿,才干净了一会儿,那落叶便铺满了整个地面,可现在,落叶却不见了踪影,因此,她有很多的时间休息,如果是往日,只要她一停住脚,便会有人上前喝斥,但今日,却无人管她,她自是知道是什么原故,李德贵获罪,翠蝶死了,消息传到幸者库,诸人皆惶惶不安,生怕有什么祸事落到自己的头上,自是不会有人再理她。
卫珏正扫着,来到一条小径之上,便见着那一头,月歌领了两名宫婢逶迤而来,破天荒的,她看见她,脸上带了些微笑,卫珏停住了脚,拄着扫把望她,待她走得近了,这才避过一边行礼:“见过掌事姑姑。”
月歌一把扶起了她,脸上笑容更多了:“卫姑娘,我哪里还敢受你的礼?过了今日,你便是入选秀女,隔不了多少时日,说不定会入主储秀宫,成为小主,咱们在你面前,只有称奴婢的份!”
说到最后一句,月歌把她的手腕捏得极紧,话语更是从牙缝处bi了出来,虽是笑着,眼角竟有一丝狰狞。
卫珏皱了皱眉,手一夺,便从她掌中夺回了手,道:“姑姑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月歌笑道:“你还装什么?估计隔不了一会儿,太皇太后的懿旨就下了,你谋划了这么久,不就为了这一步?”
卫珏的心往下一沉,有些慌乱,反握住月歌的手腕,利声道:“快说,这消息是从哪里传了出来的!”
月歌尖声道:“放开我,哎呦,痛死我了,你要飞上高枝儿了,还这等装腔作势干什么?”她一甩手,把手从卫珏的掌中夺了出来,冷笑,“只是别做势做得太过,让人看了晦气,要知道那等天大的造化,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
她一扭身,便领着两名宫婢往前走去,隔得老远,卫珏尚听见她的我窃窃低语:“姑姑,你这么得罪她,她日后若真有大造化,你岂不受累?”
月歌哼了一声:“她有大造化?且等着瞧!”
卫珏心底更是冰凉,选秀的懿旨尚未下,这消息便传遍开来,无论真假,都会给她带来无数的妒忌与仇视,若是真的,还未开始入选,便给她树了无数的敌手,若是假的,日后她会在嘲笑和众人的践踏之中度过宫中日后的几年。
但她却期望是后一种,既便是被人嘲笑度过下面几年,她也希望那消息是假的。
她因妄言谈论皇帝,已在皇帝心底种下了一根刺,他不会将她放在心底,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会把这根刺一直埋了下去,无权无势且无宠的后妃,在后宫不过是老死一隅的下场。
她精于算计,却从来不相信运气,她不相信皇帝有朝一日会兴致大发,看中了她,对她宠冠六宫,也不相信,命运会偏向于她。
因为,命运从来没有偏向过她。
卫珏神情恍惚地沿着小路往前走,身边不停有人向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只一直往前,等到省起时,却发现自己竟到了东华门,今日是各宫宫女太监与家人相见的日子,隔着红色的朱木大门,宫人可以短暂与家人一聚,门内的人执手含泪看着门外的人…门外,便是那万丈红尘,寻常世俗百姓家。
可惜,她已经出不去了。
她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脸,沿着朱红木柱,缓缓下滑。
“皇上,你看…”索额图指着长廊一角,“那不是那位小宫女?”
他们两人刚刚练完布库回来,两人皆穿着江绸箭袖,康熙一向不喜欢人跟着,便留了索额图陪着,两人从演练场回寝宫。
两人边走边谈。
康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卫珏抱着柱了滑坐,眼睛直直地望向东华门外。
沉沉的檐角阴影投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蒙上了几分哀泣和悲伤,康熙皱了皱眉:“她在那儿干什么?”
索额图道:“皇上,这倒有几分奇怪了,看她望着外边的样子,臣有一俗语来形容…”
康熙哼了一声。
索额图笑道:“就仿如狗望到了红烧骨头,迫不及待啊…皇上,您不是把要她参与选秀的消息传了开去?您说,这消息是不是传进了她的耳内?”
康熙脸上全是阴翳,“她就这么想出去?”
说话之间,卫珏撑着那朱红的柱子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沿着长廊往回走。
索额图道:“皇上,咱们要不要拦着她,问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康熙冷冷地道:“不用…怎么你什么事都要问朕?朕要你这臣子干什么?”
索额图脸现迷惑之色,偏着头想了半晌,确定:“皇上,您是想让臣拦,还是不拦?”
康熙道:“你自己作主!”
第二十三章 家
索额图这才打横里跑了出去,一路小跑,跑到卫珏的跟前,咳了一声,卫珏精神恍惚,根本没有注意,还是直直地往前走,索额图再重重一咳,卫珏这才抬起头来,见是他,吓了一跳,忙行礼:“奴婢见过索大人。”
他是外臣,虽是天子近臣,可整天架的在后宫晃着,也不怕被人嚼舌头?
卫珏行过礼后,悄悄把身子往后避开。
索额图见她一幅避嫌警惕模样,笑了笑:“卫姑娘,好久没见,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卫珏避过一边,低声应道:“奴婢正准备回幸者库,不知大人有何要事?”
卫珏此时才有几分惊醒,将他打量清楚,见他穿着一件江绸箭袖,鬓角头发被汗水粘于面颊,便知道他只怕是CAO练回来,心底奇怪,但她此时半点心思都没有,复又把头垂下。
两串冰玉珠子由翠色穗子吊着,从她小巧的耳垂垂下,衬得她的脖颈玉般的白…没了往日里那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模样,她现在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索额图道:“也没什么事,只是经过此处,望见了你,见你一直望着东华门外,怎么,想家了吗?”
卫珏心底暗恼,心想想不想家,你敢随便问,我也不敢随便答啊。
“奴婢哪还有家?”卫珏苦笑。
索额图道:“如此说来,这宫中,便是你的家了?”
卫珏心底一跳,道:“索大人,这宫中,是主子们的家,哪会是奴婢的家?”
索额图道:“卫姑娘可别一脸愁苦…对着我倒没有什么,如被有心人瞧了去,看在眼底,编出些话来传开了,对姑娘可不好。”
卫珏听他冷嘲热讽,缠杂不清,心底更为烦燥,只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些微的笑容来,恭声道:“索大人,多谢您提醒。”
她一笑,虽是有几分假,但嘴角上扬,却如兰花于清晨沾着露珠缓缓而开,竟是流光溢彩,美不盛收,索额图避开了眼眸,心竟跳了一下,忙定了定神,道:“对了,保持着这笑容,你定有大造化的。”
卫珏被他拦住,东拉西扯了半天,此时,总算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了,头脑开始转动,用眼角余光四下打量,便瞧见不远处的转角之处,有一截衣襟露了出来,是同样的江绸箭袖。
她心底一动,便道:“索大人也跟着那些人胡说,奴婢会有什么大造化?奴婢只盼望隔个几年,放出宫去,能齐齐整整就好。”
皇帝那样高傲的xing子,听了这话,说不定真会如她的愿,卫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这是一场赌博,她赌的,就是皇帝的自尊。
选秀之事不是还只是传言么,只要圣旨没有下来,便有转弯的余地。
索额图不会无缘无故拉着她说一大堆,和以往一样,皇帝定在不远处听着。
一个不想参与选秀的女人,以皇帝的高傲,怕是不会留着吧?
四周围忽地静了下来,连索额图都放低了呼吸声音,卫珏额头脖颈之上冒出些汗来,粘在领子上,被风一吹,凉得透骨。
她半垂着头,便听到脚步声从长廊那边缓缓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轻重若缓,临到未了,便瞧见了那镶黄边的鹿皮靴子停在她的眼皮底下,玄色江绸衣摆拂在上面,微微地动。
他忽地轻轻地笑了,低沉和悦的声音响起:“有时侯,有些胆量的人,反倒有几分野性子,朕倒是稀罕。”
卫珏心底一凉,待得抬起头来,就见到康熙与索额图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此时才忆起行礼之事,待到跪地站起,却只见到两人箭袖一角隐在了拐弯之处。
她久久不能起身,他隐含怒气的语气在她耳边回响,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为了惩罚她,他会把流言变成真实。
她不是不想参与选秀么,那么,他便一定要她参加。
卫珏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此时才知道,他是她不可随便惴测之人,好象每一次惴测他的意思,到头来弄得灰头灰脸的都是她。
她不应该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反而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卫珏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往往处走,顾不上膝盖上沾满了灰尘,引得一路上老有宫婢朝她打量,才走进门内,便有一位陌生面孔的嬷嬷上前,行礼问道:“可是卫珏姑娘?”
卫珏低声应了。
那嬷嬷一脸喜色:“姑娘大喜了,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在宫女中挑选德才兼备的为秀女,参与宫中大选,姑娘有幸中选,老奴给姑娘道喜了。”
她一摆手,把懿旨呈了上来,递到她的手上,紧接着,有宫婢上前,手里端着秀女所穿衣裳及饰品等,将她凑拥,笑道:“姑娘今日就搬至储秀宫内吧,奴婢们全都准备好了,和参选的小主们住在一起。”
容不得卫珏出声,一乘肩舆缓缓而来,卫珏便被凑拥上了肩舆,往储秀宫缓缓而去。
一路之上她看到月歌立于路旁,眼睛盯着她,一眨也不眨,双拳捏得极紧,象是要冲上来撕扯她,其它的宫婢站在路旁,垂首而立,这便代表着她日后很可能是她们的主子了。
可卫珏心底一点儿喜意都没有,只觉脑子一阵空茫,什么都想不起来,自来到这幸者库开始,她便认定,无论什么,都只能自己算计,自己筹谋,但她筹谋来筹谋去,却从未想过,却筹谋出这样的境地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的境地。
天底下没有运气二字,她也早已把少女的幻想抛在了脑后,男人的喜欢都是短暂的,和权势,利益称上一称,那喜欢便会轻飘飘地离开,这一些,她都明白。
被一个对她厌恶的权位至尊之人挑选为妃子,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多年之后,她白发苍苍孤独坐在布满尘埃的冷宫之中的形象。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这个冷颤被陪同的林嬷嬷看到了,关切地道:“姑娘觉得冷么,奴婢这里正好带了件狐狸毛披风,给姑娘披上。”
第二十四章 造化
还没等卫珏开口,那件狐狸毛的披风就搭在了她的身上,领子倒真是毛绒绒的,让卫珏的脖子的确感觉到几分温暖,可心底的凉意却怎么也褪不下去,从心窝开始,瓦凉瓦凉的,胸口挂着的那只玉兔子原被体温温得暖了,此时却渐渐感到了凉意。
她隔着衣服摸着那只小兔子,坚硬的玉制隔着手服贴着手掌,时间长了,让手掌有些发疼,可痛疼也让她渐渐清醒,不,她不能就此甘心屈服于命运,不过参与选秀而已,选不选得上,尚还不一定呢。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把手掌松开,摊开手去,在光线之下,掌心之处,印着一个清晰的兔耳朵印子,那印子原是苍白的,渐渐变得粉红,掌心象染了一点胭脂一般。
她合拢了手掌,慢慢地笑了。
旁边的林嬷嬷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此时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拍掌道:“这就对了,姑娘,这可是你了不得的大造化,该高兴一些才行。”
卫珏垂眸浅笑:“乍一听到这消息,还有些反映不过来,让嬷嬷见笑了。”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罪奴,也不知太皇太后怎么看中了她,林嬷嬷心底鄙夷,脸上却笑得和蔼:“这倒是人之常情,所以说姑娘有大造化了,这宫里头么,我还从未听过有宫婢有这么大的殊荣,由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参选。”
卫珏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却只作不知,垂首道:“嬷嬷不明白,奴婢更是弄不清楚。”
林嬷嬷看见她一幅小里小气,胆怯畏缩模样,心底更增几分轻视,顿时失了打探消息的兴趣,心想这女子的确长得一幅好容貌,但却这样的脾xing,既使选上秀女,又能有什么前程?
她的神色,卫珏看在眼底,只在心底轻轻地笑了。
一路无话,一行人便来到了储秀宫前,早有管事嬷嬷迎了上来,将一行人迎了进去,那嬷嬷望定卫珏,笑道:“这一位,便是太皇太后亲下懿旨从宫婢中挑选的参选秀女?”
院子里有好几名宫装女子执着团扇闲闲而立,听了她的话,便都朝卫珏望来。
林嬷嬷道:“不错,太皇太后特地吩咐,让她住入凤光室。”
那嬷嬷脸上全是笑意,眉头却是一挑:“凤光室?”
林嬷嬷点了点头,“那里面不是还空着两间房子么?”又向后点了点头,便有两名宫婢从她身后静悄悄地走了出来,垂手而立,她摆手向卫珏道:“你没有人侍侯,这两名素钗,素环,便暂且跟着你吧,其它人等,便由李嬷嬷安排。”
李嬷嬷点头称是,领了卫珏三人往凤光室走去,那些院子里闲聊的宫装女子更是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来,有三两个沉不住气的便窃窃私语,脸上现了微笑。
李嬷嬷边走边笑道:“姑娘好大的造化,这凤光室么,现如今只住了两名秀女,一位,是赫舍里丽儿,另一位么,是瓜尔佳凌月,她们两人,住了东西厢房,只剩下后厢房较为通畅,光线又明亮,老奴便给你安排在那儿吧。”
赫舍里丽儿,是首辅大臣索尼的孙女儿,而瓜尔佳凌月,却是辅政大臣鳌拜的嫡女儿。
李嬷嬷一边笑着,一边暗暗打量卫珏的神色,这两位秀女,是什么人,想必她应当知道,将她安排在这里,她会落得什么样的处境,她会不会知道?
那两位秀女都是朝中显贵女儿,都是会选中为后妃的,造化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能比!将她安排在这里,便是让她处于夹缝当中,让她处在争斗的漩涡!那两位么,自入宫以来,就已经风起云涌,斗过不少回了,原先安排进凤光室后厢房的秀女,没几日就病了,还未参选,就被送了回家,那位还是位直隶总督的女儿呢!这一位,虽说是太皇太后亲定的,瞧她这幅畏缩胆小的模样,比那位也好不了哪里去,指不定比那位还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