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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条人命,非同小可,请穆王殿下赐教原由。”另一名官员也站起来了。

“请穆王殿下赐教原由。”其余的官员们也纷纷起立。

穆王面对着或愤怒或迟疑的官员们,头皮发麻,大声道:“孤王处决他们又如何了?世子之死,难道和他们无关?”

“可你方才说了,世子之死,杜陇负全部责任。”何相静静的提醒。

为相之人,虽然斯文温和,自然有他的气度和气派,神情自若,从容不迫。

“是啊,如果杜陇要负全部责任,大夫便不该死;现在大夫无辜枉死,请穆王殿下给个交代。”安远侯也站出来了。

众官员目光狐疑,有人质问出声,“亲王枉杀人命,依律应如何治罪?”

穆王有点慌。

人命关天。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不能毫无原由就杀掉十三名大夫的,必须有个由头……穆王府这阵子除了世子李颛,没人生过病……“这些大夫并非枉死,他们全部对世子之死负有责任。”穆王这句话 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何相面色不变,“如此,那今日廷议,议的便不是杜陇刺杀穆王世子,而是杜陇刺伤穆王世子了。”

杀和伤,天差地远。

穆王本能的想要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面如死灰。

☆、090

穆王本来以为这次一定能置杜陇于死地, 没想到廷议才开始,杜陇的罪名就从刺杀李颛变成了刺伤李颛。这样一来,杜陇最后未必会判死刑。

“难道我不能替颛儿报仇了?难道我杀不了这个可恶可恨的杜陇?”穆王想到这一点, 小火苗开始在心里燃烧, 越来越烦燥。

“对,是刺伤, 现在要议的是杜陇伤人之罪。”众官员纷纷表示赞成。

“何相,你这是偏袒杜陇!”穆王再也忍不住, 脸色铁青, 一声暴喝。

何相和平时一样斯文, 不慌不忙的,“穆王殿下,平民刺伤亲王世子, 也是极重的罪名。若情节严重,一样应该处以极刑。”

穆王听到“应该处以极刑”,疑惑的看着何相,“此话当真?“

何相朗声道:“若平民无故刺伤亲王世子, 自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穆王殿下,下官斗胆请问您一问, 杜陇是因为什么要刺伤世子的呢?”

“这个……”穆王目光闪烁,吞吞吐吐。

众官员有的心知肚明,面无表情,有的还不了解这个内情, “杜陇一介平民,穆王府戒备森严,杜陇以单独一人之力,如何刺伤到世子的?”

穆王面红耳赤,拍案而起,“总之就是杜陇伤了我儿,必须严惩!”

淮王笑得淡然洒脱,“诸位见过杜陇此人之后,便什么也不必问,原因自明。”

众官员都觉得不能相信。

真的么?见见杜陇,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杜陇刺伤李颛的原因了?

淮王请示过皇帝,命人把杜陇带过来。

“诸位请看。”淮王向门外示意。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门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少官员张大嘴巴,竟忘了合上。

惊鸿一暼,杜陇露过面之后,便又消失了。

“此神仙中人。”一片静寂之后,不知是谁发起感慨。

“此人只应天上有。”立即有人附合。

对于杜陇的容貌,就连这些衣冠楚楚的官员们也为之惊叹。

“杜陇刺伤世子的原因,确实不必问了。”德高望重的仝尚书叹道。

这还用问么?李颛必定是垂涎杜陇的容貌,轻薄于他,杜陇不甘受辱,才刺伤了李颛逃走。

这样一来,杜陇虽刺伤李颛,却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他是被李颛强抢进府、强行侮辱的,他也是受害者。

“杜陇以为应当从轻处罚。”仝尚书为人正直,不怕得罪人,虽然穆王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家,他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勇敢的开了口。

有了一个开头的,接下来就有人响应,“事出有因,应从轻处罚。”

穆王大怒,“我儿是什么身份,杜陇是什么身份,怎能相提并论!这个杜陇伤了我儿,罪该万死,必须立即处以极刑!”

穆王向群臣发怒,向皇帝哭诉,“陛下,颛儿是您的亲侄子,他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么?陛下,就算颛儿真的要对这个杜陇如何如何,那也罪不至死吧?”

他这一哭,正直如仝尚书也不再说话了。

不管怎么说,死的那个人是皇帝的亲侄子、太后的亲孙子,况且穆王虽然跋扈,有一句话没说错:就算李颛真的强抢平民百姓、意图非礼,他也罪不至死。

工部尚书孙喜当即便站出来了,“穆王殿下说的不错,即使世子真要对杜陇如何如何,也罪不至死。杜陇虽然不必对世子之死负全部责任,但他若不刺伤世子,接下来的便不会发生。追根究底,杜陇难辞其咎。”

淮王眸光一冷。

这个孙喜和密州太守刘希是表兄弟。密州瘟疫的详情刘希给隐瞒了,如果不是太子差人下去彻查,冯兰的功劳便这么被抹过去了。刘希隐瞒,孙喜发难,这都不是偶然,背后一定有人授意。

孙喜站出来了,也有几个官员附合他,穆王得意了,大哭道:“陛下,求您为颛儿报仇雪恨,杀了杜陇,不然颛儿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母后忧恨交集,寝食难安啊。”

穆王跪倒丹墀,声泪俱下。

淮王撩起袍摆在穆王身边跪下,“陛下,杜陇是自己到顺天府投案的,事关重大,顺天府至今也没有提审过他。臣以为应该提审杜陇,让他说明白案发当天的情形,以便文武官员做出正确的判断。”

“不用提审杜陇,他该死!”穆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淮王言辞锋利,“穆王叔叔不愿意提审杜陇,是怕杜陇会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么?”

“胡说八道!谁怕杜陇一个小老百姓了,谁怕了?”穆王被淮王气得鼻子差点儿冒烟。

皇帝道:“既然穆王不怕,那便提审杜陇。宣。”内侍立即出去带人了。

孙喜等人都低下了头。

穆王和淮王在陛下面前争执,陛下这是明显的偏向淮王啊……

杜陇一身白衣,缓步而入,再次惊艳了众多官员。

穆王眼中冒火,“就算我儿要轻薄这个人又怎么了?那也不是死罪!这个人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他偿命,一定要他偿命!”

现在的穆王如凶神恶煞一般,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穆王这段时日受委屈了:他本来是连杜陇的女儿阿若都不肯放过的,后来要求越来越低了……

穆王以为提审杜陇也不过是说出李颛生前的丑态罢了,苏相等官员也以为不过如此,谁知杜陇一开口,所有的官员全体惊呆了。

杜陇脸色凝重,“我是守法之人,如何敢轻易伤人?本来我是不肯动手的,之所以会伤了李颛,实在是迫不得已。李颛将我单独留下,意图轻薄,我再三不肯,李颛便承诺我,等他将来进京做了太子,一定不会亏待我,授以高官厚禄……”

“什么?”举座皆惊。

连皇帝都变了脸色。

仝尚书失声道:“李颛如何能进京做了太子?莫说陛下现已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便是绕开大皇子不提,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李颛如何能进京做了太子?”

“陛下,李颛这是生了非份之想、谋逆之心!”淮王大怒,高声叫道。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穆王急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再骄横,也知道世上的坏事他尽可以做,但有一件事他是万万沾不得的:谋逆。

不光他沾不得,任何一个人和谋逆大案沾上干系,都离死不远了。

皇帝或许能容忍穆王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但不会容忍穆王、穆王世子有了造反之心,不能容忍穆王世子李颛要进京做太子。

群臣哗然,“请陛下彻查此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穆王颤巍巍指着杜陇,“你,你胡说,你这全是胡说!这世上没人能给你做证,你没有证据,信口雌黄,像你这样胆大妄为的狂徒,便应该立即处死,处死!”

杜陇道:“谁说我没有证据?我有。”

“什么证据?”所有的人都异常关心。

李颛都已经死了,杜陇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李颛生前确实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呢?

杜陇脸色肃穆,“只要打开李颛的棺木一看,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陛下,诸位大人,李颛曾说过他父王许诺过他,活着若做不成太子,死后也会以太子之礼下葬……”

“你胡说,你胡说!”穆王惊恐不已,脸都吓得变形了。

淮王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穆王叔叔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吓成这幅模样了?你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咱们打开李颛的棺木看上一看,自会真相大白。”

“不许开棺,不许开棺!”穆王浑身冒冷汗。

淮王冷冷一笑,不再和穆王纠缠,请求皇帝,“陛下,臣请打开李颛的棺木,看他是否真如杜陇所言,用的是太子礼器。”

“臣附议。”何相第一个赞成。

“臣附议。”安远侯是第二个。

“臣附议。”仝尚书气得发抖,说起话来也是抖的。

亲王世子胆敢以太子之礼下葬,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大逆不道,令人深恶痛绝啊。

在场的官员陆陆续续都说了“附议”。没办法,不是所有的人都和穆王为敌,实在是事情一旦和谋逆这两个字沾了边儿,不管是谁都要紧张起来了,在这时候无论如何不敢站错队。

最后,就连以温和宽厚出名的太子李颂也道:“臣附议。”

穆王世子李颛这个棺,非开不可。他若是清白的,开棺自明;他如果真的以太子之礼下葬,这事可就严重了,比杜陇杀了他还要严重。

所有的官员都赞成,太子、淮王赞成,皇帝也不反对,“好,那就打开李颛的棺木看看,还他一个清白。”

皇帝这时候对李颛还是抱着希望的,对穆王还是有着信任的,相信穆王虽然犯错很多,但不至于狂妄到想要夺他同母兄长的江山。

穆王见大势已去,脸色惨白的坐到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穆王府这下子算是完了……

皇帝命太子带领御林军统领李庆、安远侯江峻熙、何相、苏相等人一齐去了。

李颛的棺木被打开,果然李颛穿的不是亲王世子服饰,而是皇太子的衮冕九章,龙在两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每袖各三。

太子等人不敢怠慢,当即便入宫禀明皇帝。皇帝大怒,下旨命御林军查抄穆王府,这下可倒好,又从穆王府查出许多违禁之物。尤其是穆王,他竟然有一件绣着十二条飞龙的明黄袍服。

穆王跪在皇帝痛哭流涕,“皇帝哥哥,这件衣裳不是我的,我从没见过,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皇帝把袍服扔在他面前,“这件袍服正好合你的身量,袍子里摆还绣着一个穆字,不是你的,又是谁的?弟弟,咱们同母所生,哥哥却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想做皇帝。”

穆王哀求了许久,又累又烦,仰起脸冲皇帝吼道:“就算是我的又怎么了?我是你亲弟弟,这衣裳我就穿着玩玩,有什么不行的?我不就穿了件衣裳么,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皇帝见穆王到了这一步还在嚣张,不再和他废话,命侍卫把他带回穆王府关押了起来。

☆、091

形势陡然反转。

穆王被关押在府中, 这时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为杜陇担心,担心有着一个刺杀亲王世子的罪名,杜陇最终难逃罪责。但现在却要为穆王担心了:李颛违制以太子礼下葬, 穆王做了十二飞龙袍服在府里“穿着玩”,这两件事情单独拎出来一件都是大事, 更何况两件事赶在一起了。

庄太后听闻,吓得连病都好了,命人叫来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是你亲弟弟, 就算错了,你也不能赶尽杀绝,好歹给他留条活路。”

庄太后对着皇帝开口,向来是百试百灵的,这回皇帝却含泪跪下, 道:“母后,儿把这皇位让给弟弟便是。”

皇帝这话当然不是真的要让位,庄太后听了脸发白,声音沙哑,“你, 你真的不肯放过你亲弟弟么?”

“儿只求弟弟能放过我。”皇帝垂泪。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一左一右扶着庄太后,很有默契的同时偷偷掐了掐她。

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相处多年,深知她俩并非胡乱说话胡乱动手的下人,如果不是事情实在紧急, 她俩断断不至于如此,仔细想了想,长叹一声,对皇帝道:“你国事繁忙,先去吧,哀家改天再找你过来说话。”

皇帝也没多留,这就告辞走了。

皇帝一走,安国夫人便苦口婆心劝起庄太后,“娘娘,不是奴婢们大胆,实在是这事情太严重了。皇帝陛下什么事都能容忍,唯独容忍不了谋逆之事,废太子是他亲生爱子,一旦造反逼宫,他也是严惩不贷啊。”

宁国夫人实在,替穆王盘算起来,“娘娘,这回穆王殿下想要一点儿事没有,大概是难了。不如让穆王殿下上个请罪折子,认了违制的罪名,求陛下念在兄弟之情,从轻发落吧。那个杜陇刺伤世子的事便不要再提了,千万不要再提了。”

“哀家的孙子白死了不成?”庄太后不乐意。

宁国夫人忙道:“娘娘,穆王府这桩祸事因何而起?不就是因为世子遇刺一事么?这件事对穆王府太不吉利了,自打出了这件事,穆王府就没消停过一天,不顺利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依奴婢的愚见,不提为好。”

安国夫人也劝道:“据杜陇说,他本不敢伤害穆王世子,是世子口出狂言,以皇太子自命,他才出于一腔义愤慨然出手。娘娘,追究杜陇就一定会牵出世子和穆王殿下违制的事。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大意了啊。”

可怜庄太后以太后之尊,本是铁了心要替孙子报仇的,但现在儿子也危险了,需要她去拯救。思来想去,柔肠寸断,最后庄太后下了决心,“死的已经死了,保住活着的人才重要。”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一齐拜倒,“娘娘英明。”

庄太后差了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到穆王府传话。这两位夫人见了穆王,把庄太后意思说了说,穆王大发雷霆,“母后向着皇帝哥哥哥,不疼我了!”安国夫人素不喜这位王爷,冷笑道:“太后娘娘是为了谁病倒的?你说这话也好意思!”宁国夫人忿忿,“这些年来,只要你的穆王府没有事,太后娘娘便无比顺心。但凡有什么不痛快,准和你穆王府有干系。王爷,太后娘娘对你是一片慈母心,你这做儿子的也得体贴体贴老人家吧?”

穆王脸上挂不住,大声嚷嚷,“你俩号称夫人,其实不过是我母后身边的奴婢罢了,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安国夫人恼了,“好,我是奴婢,我不配跟你说话。穆王殿下,奴婢不打扰,这便告辞。”

宁国夫人气得白了脸,“以后你想见我们,恐怕还见不到了呢。似你这样,定会和废太子一样被贬为庶人,囚禁起来。”

穆王大惊。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要走,项城王自外进来,双膝跪倒,泪水涔涔,“父王,如果咱们真和废太子一样被囚禁了,以后您想见皇祖母都见不着了,如何对她老人家尽孝?父王,为了您的母后,为了您的儿子,求您听听两位夫人的话罢。”

穆王烦燥,一脚将项城王踢开了。

项城王被踢得吐了血。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连连冷笑,扬长而去。

从前庄太后派来的人对穆王总是毕恭毕敬的,从来没人敢这样。

穆王看着两位老夫人的背影,慌了。

他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虽然硬气得很,但两位老夫人走了之后,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烦燥不安。项城王忍着一口气过来相劝,说明厉害,“咱们若真像废太子一样被贬为庶人,囚禁起来,到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凄惨无状了。”

穆王到这时候也知道害怕了,当着项城王的面还要摆架子,发了通脾气,把项城王撵走了。撵走项城王之后,他却把府里文笔最好的幕僚叫过来,让这幕僚替他起草请罪折子。

这时穆王府大门小门全关了,连下人也不得随意出入,幕僚正心急如焚担心他也受牵连呢。听穆王这么说,知道事情或许有转机,登时精神一振,“王爷,这折子仆定会尽心。”花了许多心思,替穆王写了请罪折子,竭力替穆王开脱。

到底是亲兄弟,皇帝见穆王认罪态度好,渐渐息了怒气。皇帝对穆王还是格外宽大的,只罚他面壁思过三年、罚俸三年,另外穆王的封号降为思穆王,从亲王降成郡王。

虽然穆王受了罚,庄太后却安心了,“好好好,罚了就好,罚了之后,也就没事了。”

庄太后现在只希望穆王平平安安的活着,她就放心了。

至于杜陇,则由皇帝亲自下旨,无罪释放。

这个结果,有人觉得大快人心,有人却是不满意的。

苏相府中,苏馥委屈无限,“爹爹,又让江蕙逃过一劫。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一次又一次,她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爹爹,咱们不能眼睁睁的干看着,得做些什么。”

“万万不可。”苏相正色道:“现在要对付江蕙,就必须联络穆王。但穆王已和谋逆两个字连在一起了,碰不得。”

“您明明知道,穆王是冤枉的,他没有谋逆。”苏馥美丽的眼眸中满是不甘。

苏相:“是,我当然知道穆王没有谋逆之心,他做龙袍真的只是穿着玩,在自己屋里过过皇帝瘾,就算李颛的太子礼下葬,也不过是穆王的虚荣之心,给他无辜枉死的爱子一点身后安慰。但这又有什么用,这个话咱们不敢出去说,不敢传到陛下耳中。”

“陛下难道真的相信穆王谋逆?就穆王那个脑子,那个胆子,可能么?”苏馥疑惑。

苏相苦笑,“阿馥,你以为帝王最怕什么?最怕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啊,但凡有人想夺他的皇位,不管亲弟弟,还是亲儿子,他都会翻脸。穆王或许真没野心,但帝王疑心大,陛下不肯再纵容他了。”

苏馥折下一枝鲜花,随手一片一片的撕着,“爹爹,咱们差人去通知穆王,蹿掇穆王来了京城,谁知他竟是个没用的。穆王没用,咱们还能用谁呢?”

“现在谁在京城?”苏相微笑询问。

苏馥想了想,脸色激动,“北国王子、公主,还有高夏国的使臣!”

苏相一笑,“番邦女子就是不知羞耻,北国三公主爱慕淮王,竟然公开表露出来了。也好,让这位北国公主去给江蕙添添麻烦。”

苏馥变了脸色,“虽是番邦女子,毕竟是位公主,淮王殿下真的收下她可怎么办?”

苏相忍不住叹气,“儿啊,你以为淮王现在还是你的么?”

听苏馥这口气,还把淮王当作她的夫婿一样,唯恐被别的贵女插足,却不想想,江蕙才是众所周知的未来淮王妃。淮王和她苏馥,没有一点干系。

苏馥心痛掩面,“就依爹爹。”

苏相还是心疼女儿的,温和拍拍女儿,“阿馥,看开些。”

“我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淮王殿下要待江蕙这么好。”苏馥幽幽的道:“爹爹,这件事情您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有淮王帮忙,穆王世子的棺木不可能轻易打开,杜陇绝不可能无罪释放。淮王为了江蕙,不惜和他的亲叔叔为敌……”

苏馥太过伤心,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她从小就认得淮王殿下了,数年之前杭皇后已对她另眼相看,前年她进宫贺岁,杭皇后更是亲手将一只镶红宝石的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她做过多少美梦,憧憬过多少回嫁给淮王之后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江蕙抢走了……江蕙抢走的不只是淮王未婚妻的名份,还有淮王殿下的心……

“阿馥,你要想好了。”苏相脸色不大好,“就算你真把淮王的人抢回来了,也未必就能安枕无忧,淮王的心在江蕙身上。”

“我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苏馥脸颊发亮,柔情似水,“只要爹爹尽心竭力帮 ,我一定能如愿以偿。爹爹,我知道您要成左相,成为臣子中的第一人,到时候我会帮您的,不遗余力的帮您。”

“甚好。”苏相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完结,其实这本书可能叫姐妹历险记更合适些,这件事了结了,文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092

苏馥又道:“爹爹, 那永城王虽然蠢得很,但蠢人自有蠢人的用处,也别白白浪费了。不如暗中差人去深州, 蹿掇永城王来京城找江蕙的麻烦。永城王这只蠢猪在江蕙手里吃了大亏,最恨的便是江蕙了。”

苏相摇头, “不必。”

“为什么?”苏馥不解,也隐隐有些不满。

为什么这么好的想法,苏相却不支持呢?

苏相微微一笑,“不用咱们做什么说什么,永城王自己便会跑来京城的。”

他神情语气, 均十分自信,十分自负。

苏馥一喜,“真的么?”

苏相笑道:“阿馥,你心思全在淮王身上,以为淮王偏爱江蕙、帮江蕙, 所以江蕙才能保她母亲和继父安然无恙,对么?其实不然。”

“江蕙甫至京城,便引发了一次赌局,十个人当中倒有九个半赌她会输。这是为什么?穆王固然尊贵,江蕙的父亲安远侯也是皇帝近臣, 何以见得一定会输?大家之所以会一边倒,无非是因为多年以来,穆王一向嚣张霸道,而皇帝陛下看在庄太后面上一再容忍, 所以才会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

“世人皆有这种想法,可见穆王在庄太后面前何等得宠。庄太后疼爱穆王这个小儿子胜过了皇帝陛下,疼爱穆王府的孙子也胜过了诸皇子,这种情形,你以为淮王忍受得了?他早就对穆王一系不满了,这次不过是借着李颛之死来做文章罢了。”

“原来是这样。”苏馥恍然大悟。

想到淮王并不爱江蕙,只是在借机铲除异己,苏馥如饮蜜水,从嘴到心全是甜的。

苏馥登时容光焕发。

苏相不由的心中叹息,温声道:“咱们明白这个道理,永城王这只蠢猪却不会懂。他必定以为这还是以前呢,以为有庄太后庇护,穆王府就算涉嫌谋逆也没事,不过是罚俸降爵而已。放心,这只蠢猪不会安安份分留在深州,还会到京城闹事的。”

“甚好。”苏馥浅浅而笑,“不过这只蠢猪恐怕斗不过江蕙,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苏相想了想,“帮可以,但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父女二人便把这些事情都商量定了。

冯兰回京之后,苏老夫人要他们一家人全住到安远侯府,“阿兰,你是我干女儿,女儿回娘家小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冯兰笑,“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蕙蕙已经替我买了宅子,我还是住花畔里吧。”

江蕙早在写信让冯兰、杜陇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替冯兰买好宅子了。这宅子在花畔里,离安远侯府就隔了一条街,宅子原是一个盐商的产业,这盐商是有钱人,宅子又大又华丽,江蕙带阿若来看房子的时候,阿若便兴致勃勃骑着灰灰在宅子里跑了一圈,“这里蛮大蛮好看的,我喜欢。灰灰一直叫,它也喜欢。”江蕙便重金买下了,命人收拾好,随时可以入住。

杜陇无罪释放之后,挑了个黄道吉日,冯兰和杜陇带着小阿若搬到了花畔里。

小阿若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从苏老夫人特地为她制的小床,到她日常应用之物,还有她的灰灰、小黄黄们,满满装了一车。

阿若对于新居还是很满意的,但姐姐不跟她一起,她却很有意见。冯兰、江蕙劝了她许久,跟她讲多道理,阿若才勉强接受了她和姐姐各有一个家的事实。

阿若搬走之后,江蕙一夜没睡安稳,次日一大早便到花畔里去看望母亲和妹妹。

“蕙蕙,早。”冯兰告诉她,“咱们阿若小姑娘还没起床呢,昨晚她可是累着了,一晚上醒过来好几回,检查父母在不在她身边。”

江蕙有些忧心,“前些日子,阿若一定要我抱着她才能睡得安稳。娘,那时候我一个是担心你和杜叔叔,另一个就是担心小阿若了。”

冯兰抱住江蕙,“蕙蕙,对不起,娘没有照顾好你和小阿若。这几个月你和小阿若的经历,都可以写一本历险记了。”

江蕙撒娇的靠在母亲肩上,“可惜历险记这么快就结束了,我那绝世的才华都没有显示多少……”

“唉,我那绝世的才华呀。”身后传来小女孩儿嫩嫩的声音。

江蕙和母亲一起回头,只见阿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起来了,背着小手,像老夫子一般摇头晃脑,发着感慨。

“调皮孩子。”江蕙和冯兰都笑了。

阿若扑到冯兰怀里亲呢了一会儿,又扑到江蕙怀里,“姐姐,一晚上没见,你想我不?”

“想。”江蕙亲亲妹妹的小脸蛋。

“我也想姐姐。”阿若嘻嘻笑,捧着姐姐的脸回吻。

母女三人一起吃了早饭,阿若便打算出去蹓灰灰了,“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公主来访。”侍女进来禀报。

冯兰和江蕙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觉得有些好笑。

江蕙本来是不大喜欢呼凤这个人的,但上次呼凤从别院把冯兰和杜陇带走了,帮了江蕙的忙,江蕙自然不好意思不见她。

“有请。”冯兰和江蕙都道。

阿若皱着小眉头,很苦恼,很纠结,“这个三公主要抢姐夫,又喜欢姐姐,还帮过爹和娘,那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呀?哎,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冯兰和江蕙乐的不行。

小阿若,在你眼里人只分好坏么?为了区分呼凤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也真是费心思了。

把呼凤请进来,叙礼落座,呼凤面色沮丧,“江姑娘,我哥哥和贵国的谈判都已经差不多了,他亲自向五皇子殿下提亲,殿下委婉的拒绝了。唉,再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啊,难道我真的这么不好,他根本不愿意考虑我么?”

“三公主,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很好,爽快大方,明媚可人,只是五皇子心有所属罢了。”江蕙见呼凤情绪低落,不大忍心,好言安慰。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啊?”呼凤见江蕙对她亲切,脸色好多了,热切的道:“哎,我喜欢你,你也觉得我好,那咱们就在一起啊,我不想和你分开!”

江蕙颇有些窘迫,“三公主,你不想和我分开,有很多办法的,譬如说你可以嫁到我朝,和我住得很近……”

“咱俩一个家不是很好?”呼凤自然而然。

“抱歉,这样真的不行。”江蕙不想让呼凤误解,也不想给呼凤一些本就不存在的希望。

冯兰替呼凤倒了热茶,递到她手中,温柔的道:“一夫一妻难道不好么?为什么要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以不分享么?”呼凤惊讶,“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在我国,男子本事越大,爱慕他的少女越多,他的妻妾便越多。”

“当然可以不分享了。”冯兰不假思索,“以你公主的身份,完全可以精心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英俊青年,你一心一意爱他,他也一心一意爱你。”

呼凤仔细想了想,“冯夫人,你说的这个,我听了倒是很动心。但是,我所知道的王公贵族当中,无论我国还是你国,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我的父汗、兄弟,我所有的亲戚,妻妾有多有少,但一夫一妻别无内宠的,我没有见过。”

“你不是炫耀过么,你是公主啊。”江蕙柔声相劝,“你身份这么尊贵,当然要和别人不一样才行了。别的男子三妻四妾,你的丈夫却不行。”

呼凤听了冯兰和江蕙的话觉得很新鲜,但一时还想不通,“我再考虑考虑。咱们不说这个了,见面就是有缘,你们留我吃饭吧。江姑娘,你家的饭菜很美味。”

呼凤不是第一次到江蕙家里蹭饭吃了,江蕙也不以为异,“好啊,今天咱们吃新式,包你没吃过,包你说好吃。”

“所以我想和你做一家人啊。”呼凤抱怨。

江蕙不由的笑了。

冯兰也是莞尔。

阿若见母亲和姐姐都笑了,也挺高兴,“我正打算蹓灰灰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呼凤欣然答应,“好啊,我骑马,你骑灰灰。”

江蕙不放心阿若,“我陪你们一起去。”

冯兰笑咪咪,“我想到几个新菜式,这就让厨师去做。你们出去玩吧,中午回来,有好东西吃。”

“好啊。”江蕙和阿若都很高兴。

“叨扰了。”呼凤笑着道谢。

三人一起出门,院子里的灰灰见到阿若便兴奋的又是大叫,又是围着阿若转圈,阿若搂住灰灰的脖子亲热了一会儿,翻身骑上灰灰,“灰灰,咱们出去逛逛,老呆在院子里你会闷坏的。”

呼凤多瞅了灰灰两眼,“阿若,你这是狼,还是狗?”

“狗。”阿若嘻嘻笑。

灰灰愤怒的咆哮了几声。

“叫你狗你就不高兴,行了行了,我叫你灰灰。”阿若扮个鬼脸。

“阿若,怎么又骑灰灰了?说过许多回了,这不安全。”杜陇自外进来,见宝贝小女儿又骑到狼狗背上了,不由的担心。

“没事呀,爹爹,我骑过很多回了。”阿若快活的笑。

呼凤呆了呆,转过头。

她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男子声音。

一张如秋夜明月般的面庞映入眼帘,呼凤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杜陇向阿若伸出胳膊,阿若咯咯笑,“爹爹,你不让我骑灰灰,那你给我当马骑,好不好?”

“好。”杜陇笑容浅淡却宠溺。

江蕙含笑看着妹妹撒娇嘻闹,不提防被呼凤一把拉住了,“江姑娘,这是你……你继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