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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和你说好了?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样会害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永城王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干笑几声,“我的意思是说,方才锦治和黄家表妹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吓迷糊了。”李锦治弱弱的道。

“我早就六神无主了。”黄予时眼圈红红的,格外惹人爱怜。

永城王眼中冒火,咬着牙瞪瞪李锦治,瞪瞪黄予时,两女转过头去,只作没看见。

“这么说,所谓的人证,其实是不存在的。”淮王人物俊美,处理起公事来却一向严谨,冷静的分析道:“物证可经得起推敲?二堂兄,请你说说物证。”

“程伟身上的箭杆上有个江字,那就是最好的物证!”永城王伸手指向地上的尸身,大声说道。

众人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齐呆住了。

程伟是胸部中箭,尸身上插着一枝箭,但不知什么时候,这箭竟然没有了,不知被谁给拨去了……众目睽睽啊,光天化日啊,当着这么多王爷贵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箭给拨走了……

是了,方才侍从禀告淮的时候,李锦治、黄予时作证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活人这边,地上那个死人,竟然给疏忽了……

“是谁拨走的,是谁拨走的?”永城王暴跳如雷。

他愤怒已极,脸气得变了形,脸上青筋直跳,又丑陋又恶毒,又惹人讨厌。

永城王目光阴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淮王、潞王、郑王,李锦鹏……这些人的嘴脸都很可恶,但前面那三人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不好惹……

“李锦鹏你给我一个交代,人是在齐王府死的,齐王府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永城王指着李锦鹏,一声怒喝。

李锦鹏扬眉,“现在你要齐王府给你交代了?永城王殿下,方才你不是不理会我这个齐王府的少主人,要让顺天府替你主持公道么?”

李锦鸿冲李锦鹏使了个眼色,李锦鹏皱皱眉头,气哼哼的转过脸。

永城王蛮横无礼,真不愧是穆王府的人。穆王是皇帝同母弟,皇帝待其宽容,如果不是实在有必要,还是不要和穆王府闹僵的好。

“有事冲着我来,和齐王府撒泼算什么本事?”江蕙冷冷的说道。

“好,我就冲着你来。”永城王恶狠狠好像要吃人似的,“程伟是你射死的,和齐王府无关,你有本事就别连累齐王府,有事自己一个人扛!”

“李颖你说清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江姑娘一个人扛?”潞王不乐意了,嚷嚷道。

永城王一声狞笑,“江姑娘,你只要把杜家那个小丫头交出来,咱们万事皆休!”

说一千道一万,穆王府还是要抓阿若。

说阿若有多重要,那也未必。不过,穆王府要抓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竟然抓不到,被这个小丫头的姐姐从深州带着她到了京城,这岂不是啪啪啪打穆王府的脸么?这个气实在忍不了!

“你做梦!”江蕙柳眉倒竖,清清脆脆的道:“我无论如何不会出卖妹妹,你死了这份心!”

“你是一定要包庇那个小丫头了?”永城王面目狰狞。

“我一定要保护我妹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江蕙横眉冷对。

永城王气怒之极,目光落到江蕙纤细的腰肢和姣好的面容上,笑得邪里邪气,“你实在不肯交出那个小丫头,也不是不行,本王还有另外一条路让你走。江姑娘你还待字闺中吧?本王府中只有一位郡王妃,侧妃还没娶……”

永城王话音未落,淮王目中精光一闪,死死盯着永城王。永城王从没见过这样的眼光,心颤了颤,剩下的话竟然不敢再说,咽了回去。

江蕙大怒,自淮王手中抢过弓箭,拈弓搭箭,瞄准永城王,“你再胡言乱语,姑娘一箭射穿你咽喉!”

郑王脸抽了抽。

好嘛,怪不得江姑娘凶名在外,这可真是个烈性子!

潞王摩拳擦掌,“我帮你打!人家一个娇贵柔弱的姑娘家,你在人家面前胡言乱语,不打你打谁?”

“我就是那么一说……我随口说说的……那我家不是死了个侍卫嘛,你们说说,这件事到底如何解决?”永城王讪讪的,声音越来越低。

淮王眼眸之中怒火闪烁,“这事好办。”他向侍卫伸出了右臂,侍卫会意,忙把他惯用的弓箭恭敬呈上。

“丹阳郡主到了。”仆人进来禀告。

“顺天府尹到了。”紧接着又有人进来。

丹阳郡主和顺天府尹匆匆进入射箭场时,只听有人惊呼,“程伟没死,程伟没死!”一个上身全是血的人靠在箭靶之上,淮王手持强弓,一道亮光闪过,接着便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一枝利箭插在那人胸膛。

丹阳郡主和顺天府尹都呆了。

潞王、郑王等人也都呆了。

淮王朗声道:“此人闯入射箭场,意图行刺,故此本王将他一箭射杀!本王亲自射杀他,是在场诸位亲眼所见,死者身上的利箭,箭头上刻有淮字,是本王独有,世上再无分号。人证物证俱在,这人确是本王所杀,你们可有话说?”

潞王、郑王、李锦鹏等人下意识的摇头。

没话说,这事真的没话说。

淮王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有人木木呆呆,有人装出天真笑脸,没人表示反对。

永城王嘴唇啰嗦,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淮王的目光最后落在江蕙脸上,嘴唇微不可见的轻轻勾了勾。

这位才回到京城不久便以凶狠著称的姑娘,现在神情有些迷茫,眼神有些迷离,整个人显得格外稚嫩娇柔,像个小迷糊似的。

不精明不算计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023

淮王沉声道:“这件事就此了结!诸位若有疑问, 尽管向本王质询,却不许牵连无辜之人。本王回宫之后,自会向陛下请罪, 毕竟以本王的身手, 完全可以将此人生擒,交回给顺天府审叛, 却一时失手射死了他。是本王的错。”

顺天府尹姓胡,是个老滑头闻言当即表示反对, “这怎么能说是淮王殿下的错呢?依下官看来, 这程伟明明是回去治病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齐王府,为什么会惊扰了殿下,这才是应该追究的啊。”

胡府尹看出来了, 这些人当中唯有永城王眼神闪烁,似有不甘,说不定还要节外生枝,和淮王唱对台戏。胡府尹这话是在敲打永城王, 让永城王认清形势不要随意开口,否则永城王若是跳出来,事情就更复杂了。

“胡大人这话对极了。”丹阳郡主很是赞成, “程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应该追究的。”

永城王脸色刷的一白,“我是带程伟向江大姑娘求情的……”

“李颖你给我住口!”丹阳郡主大怒,“我大女儿千金之躯, 不是你永城王能不分场合不管轻重随意提及的!”

胡府尹见永城王这般不知趣,不由的暗暗摇头。潞王、郑王、李锦鹏等人也觉得永城王当着丹阳郡主的面还要这样,未免太没眼色了。你永城王带一个伤人疑犯来向江蕙求情,求什么情啊,江蕙和这个人、这桩官司有关系么?人家一位侯府千金,你硬要和一个伤人疑犯扯上干系,被丹阳郡主毫不留情提名道姓当面骂了,纯属活该。

“永城王殿下,程伟是顺天府抓到的犯人,和安远侯府无关。”胡府尹温和的提醒。

“怎么会无关?她……她……”永城王脸红脖子粗。

淮王将弓箭掷在地上,面带薄怒,“程伟是本王射杀,和其余的人没干系。在场这几位姑娘皆是名门之后,千金之体,若有人胡言乱语提到她们,休怪本王不客气!”

强弓落地,声响惊人,利箭入地,准准插在永城王面前,永城王既惊又怒,脸白如纸。

“我要进宫去见皇伯父,我要进宫去见皇伯父!”永城王气急败坏的叫道。

“去啊,你能见着皇伯伯算你有本事。”潞王忍耐许久,早就着急了,闻言不禁哈哈一笑,“我这个在宫里长大的侄子不能随时见着皇伯伯,你穆王府面子大,与众不同,皇宫也横行无阻,皇伯伯你说见就见!”

郑王摸摸鼻子,慢吞吞的道;“父皇陛下我也不是说见着便能见着的,堂兄却可以。堂兄啊,你真是面子大。”

丹阳郡主柳眉倒竖,连连冷笑,“李颖随时能进宫,随时能见着陛下,那是你本事大,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若敢提起我大女儿 ,污蔑我大女儿,把我大女儿和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我必定不和你甘休!”

永城王气得直喘粗气,“我……我……”

胡府尹惯会审时度势,心里盘算了一番,向永城王拱拱手,“程伟这个人犯是永城王殿下亲自从顺天府提走的,当时说的是回冰室治病,是么?下官无礼,要请永城王殿下随下官回顺天府,解释一下程伟回穆王府治病的情形,以及程伟是如何出现在齐王府的。”

“我是带程伟来向……”永城王气昏了头,声音极高。

“啪!”永城王话音未落,一记响记的耳光扇在他脸上,比他的声音更响亮。

“姑母你……”永城王愕然捂住脸颊,看着怒气冲冲的丹阳郡主,头都有点蒙了。

丹阳郡主竟然打他了,丹阳郡主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了……

“你再敢提不该提的人,看我能不能撕烂你的嘴。”丹阳郡主眼眸之中怒火隐现。

“姑母,我真的是带程伟来向江……”永城王还要辩解。

丹阳郡主扬眉,要抬手再打,却被淮王拦住了,“姑母,这种事还是由小侄代劳吧。”永城王话音未落,淮王蓦然抬起胳膊,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淮王这记耳光可就和丹阳郡主的不同了。丹阳郡主那记耳光是听着响亮,过瘾,淮王这记耳光是用足了力气,永城王登时嘴角流血,站立不稳,蹬蹬蹬倒退十几步,跌坐到地上。

脸上热辣辣的,嘴角流血,这就够他受的了,跌到地上势头也猛,屁股被蹾的生疼,永城王眼里不争气的冒上了泪花。

“李颎你敢打我?”永城王颤巍巍的指着淮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身子抖,胳膊抖,嘴也在抖。

“淮王是替我教训你的。”丹阳郡主赞赏的看了淮王一眼,抢着说道。

她长了一辈,是淮王、永城王的姑母,她教训永城王,打了也就打了。淮王是永城王的堂弟,弟弟打哥哥,不管出于原因,说出来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丹阳郡主这是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淮王却道:“姑母,我一则是为了替您生气,二则我自己也真的要动手。方才我说过了,在场这几位姑娘皆是名门之后,千金之体,若有人胡言乱语提到她们,休怪本王不客气。二堂兄明知故犯,偏偏要提及在场的千金小姐,我若对他客气了,不是自食其言么?”

“李颎你……你太过份了……”永城王气得鼻子差点儿冒了烟。

淮王神色镇定,叫过一名侍从问道:“今日禁宫守卫是谁负责。”侍从恭敬的道:“是赵将军。”淮王微笑看着还坐在地上起不来的永城王,嘴角浮起讥讽笑意,“你去说一声,就说本王和永城王兄弟之间有些误会,起了些冲突,永城王要进宫告本王的状。陛下这几日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怎能拿这些兄弟打架的小事去烦陛下呢?守紧宫门,不许放永城王进宫。”

“是。”侍从答应着,飞快的去了。

永城王快气死了,“你过份了啊,打了我,还不让我进宫!你是怕我见了皇伯父告状,你会受罚吧,告诉你李颎,这回的处罚肯定不同一般,你就等着吧!”

“不错,我正是担心陛下太过大公无私,对侄子比对儿子还亲,为了你永城王殿下,重罚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淮王。”淮王笑道。

众人再也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

皇帝就算再宠穆王,也不可能把穆王的儿子看得把他的亲生儿子还重要吧?永城王因为一件兄弟打架的小事气急败坏要进宫告淮王的状,还自以为必赢,以为淮王必定倒霉,真是迷一样的自信啊。

“你怕了我,你怕了我。”永城王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也来不及拍,口干舌燥,双目圆睁。

“你还真当我五哥怕了你啊,他这是逗你玩呢,你想进宫,他偏偏让你眼睁睁瞅着宫城的门进不去,急急你,气气你,这样多好玩啊。”潞王捧腹大笑。

郑王等人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俱是粲然。

“你还有这般调皮的时候。”丹阳郡主笑看淮王。

淮王微笑,“姑母,我年纪本来也不大,只有十八岁啊。”

十八岁的少年人胡闹了些,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丹阳郡主嫣然。

她见局面已经稳定,走过去握住了江蕙的手,“蕙蕙,你没事吧?”

“多谢关心,我没事。”江蕙客气的道。

这时的江蕙已从迷惘中醒过来了,眼神明净清澈。

胡府尹请永城王去顺天府谈谈程伟的案子,同时命人将程伟的尸体带回顺天府。永城王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但情势比人强,一个替他说话的人也没有,而且程伟这个人犯确实是他亲自从顺天府接出来的,无可抵赖,只好愤愤不平的被胡府尹拉走了。

李锦鹏见事情还不算太糟糕,暗暗松了口气,出去安抚外面的宾客。

张欣豫等人还在外头呢,心急如焚。

“姑母,这是您大女儿啊?”潞王凑到丹阳郡主面前,一脸殷勤。

丹阳郡主似笑非笑,“这是我大女儿,是阿略和蓉蓉的亲姐姐。有人若要敢对她不安好心,哼,瞧我饶不饶得了他?”

潞王呆了呆,“姑母,我是好心,我全是好心。”

潞王觉得自己很冤枉,他什么时候不安好心了?他对江蕙是安了心,但安的是好心啊。

“阿颢你从小就爱胡闹,这个我是知道的。你跟别人胡闹我不管,我的儿女不行。”丹阳郡主干脆的道。

潞王惫懒,世人皆知,丹阳郡主对潞王一点信心也没有,根本不愿意让他接近江蕙。

郑王在旁瞧着,心中暗乐,拉了拉潞王,“阿颢,咱们射两箭去,比赛比赛谁赢。”把潞王拉走了。

丹阳郡主对淮王还是很感谢的,“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淮王谦逊,“哪里,表哥帮表妹是应该的事。”

表妹?江蕙不由的呆了呆。

她又有些迷糊了,疑惑的看了淮王一眼。

有侍女来向丹阳郡主禀事,丹阳郡主走开了。

淮王冲江蕙眨眨眼睛,“你是丹阳姑母的大女儿,自然是我表妹,不是么?”

原来是这么个表妹。江蕙有些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一表三千里啊。”江蕙慢吞吞的道。

“咱俩这表哥表妹虽说不太近,却也不太远,于少没有三千里那么远。”眼下只有淮王和江蕙两个人,淮王不惯和少女独处,心跳比平时快,说话也不像平时一样镇静,脸色微红。

丹阳郡主正在吩咐着侍女什么,就要回来了。

江蕙向丹阳郡主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哎,你想怎样?”

“什么?”淮王没听懂。

“你今天帮了我,有什么条件?”江蕙见丹阳郡主快过来了,心里着急,说话也急促了。

江蕙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今天淮王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如果加份加量的及时还回去也就算了,还不回去,欠了人情债,江蕙可不乐意。

“什么条件?”淮王眉头跳了跳,脸上涌起潮红。

“你不会只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大公无私大爱无疆吧?”江蕙见他脸色大变,心里打了个突突。

难不成眼前这位是位活雷锋,天生就爱与人为善,助人为快乐之本,并没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原来是打算穿越的,后来我觉得穿越不穿越似乎没啥大区别,纯古言也行。但是现在放在穿越频道了,女主如果不穿越,好像挺不对劲的,所以我想女主还是穿越吧。

☆、024

江蕙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淮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没有回答江蕙。

他脸色发红,眼神却静止不动,整个人好像有点僵。如果他不是一位以能干著称的皇子, 如果江蕙没有见过他冷静镇定分析深州悬崖边发生的事, 或许会以为他在局促不安。

丹阳郡主已经向这边走过来了。

淮王目光亮如星辰,在江蕙娇嫩妍媚的面庞停了停, 立即看向别处,“表妹这句话倒提醒我了。好, 我想想条件, 稍后告诉你。”

“如此。”江蕙眨眨大眼睛。

敢情这个人原来真是没目的, 被她提醒了之后,才想到要提条件……

“提我能做到的。”丹阳郡主轻盈的身躯已快到面前,江蕙不知淮王会提什么条件, 小小声的嘀咕。

“怎敢为难表妹?”淮王声音低沉而迅速。

丹阳郡主带笑的面容已到了眼前,“今天的事真是多谢淮王了。”

“姑母,您叫我子充吧。”淮王被丹阳郡主感谢了,丝毫没有骄傲之意, 反倒比平时更恭敬谦虚了,“这是父皇为我取的字。”

“子充,这个字好, 也只有你才配得上。”丹阳郡主今天看着淮王格外顺眼,满口夸赞。

男子的名和字之间通常是有联系的。譬如说大诗人杜甫字子美,甫即是美男子的称呼;史学家曾巩字子固,巩和固意义相同;淮王名颎, 颎意味着光明,也有充实的意思。皇帝为淮王取字子充算是中规中矩,但因为子充是春秋时最著名的美男子之一,后来更成为美男子的代称,由此可见皇帝对淮王很是偏爱、喜爱。

美好的人,才会被称为子充。

普通人若是取了这样的字,或许会显得有些自大,淮王却不会。一则他人物出众,名符其实,二则普天之下,能称呼他这个字的人,原也没有多少个。

“要怎么谢谢子充,姑母要好生想想才行。”丹阳郡主亲切的说道。

“这是小侄份内之事。姑母,至亲之间,何必言谢。”淮王言辞诚恳。

“谢还是要谢的。”丹阳郡主亦是真挚。

江蕙嘴角轻轻勾了勾。淮王殿下,你帮了我就要想想提什么条件,到了丹阳郡主,就是至亲之间何必言谢了么。

“郡主,我想出去见见我的朋友。”江蕙隐约听到张欣豫的声音,知道张欣豫在外面肯定急坏了,忙对丹阳郡主说道。

“快去吧。”丹阳郡主语气温柔,“我命老成之人跟着服侍你,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你和你的朋友只管自在游玩。”

侍女相宜到底太年轻,丹阳郡主命她服侍江蕙,中间她竟被永城王设法支开了。丹阳郡主这回另差了一个侍女相琴,相琴二十多岁的年纪,为人行事比相宜要老练得多。

江蕙道谢,“多谢郡主关爱。”向丹阳郡主、淮王告辞,步子轻盈的出去了。

淮王便也要走了,“姑母,小侄失陪。“

丹阳郡主在齐王府算半个主人,而且淮王今天立了功,自然要挽留,“子充,别这么着急走,既然来了,到宴会上饮酒赋诗以作消遣,不是很好么?”

淮王道:“姑母有命,本不该辞。不过小侄有几件事要赶去办一办。”

“什么要紧事非现在办不可?”丹阳郡主嗔怪。

淮王如美玉般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笑意,“小侄要到顺天府看看,还要当面拜托程将军。”

“果真不让永城王进入宫城么?”丹阳郡主嫣然。

“先挡他两三天再说。”淮王笑道。

丹阳郡主印象当中淮王是位稳重端凝的好少年,这时笑得却有几分顽皮狡黠。

丹阳郡主倒是更喜欢这样的淮王,觉得和从前相比,眼前这个淮王更有人情味,更易亲近。

被淮王挡着,两三天进不了宫,就永城王那个脾气,不得急死气死啊?这个想想就令人心里痛快敞亮了,永城王那种蛮横的人,就得用蛮横的办法治治他,甭跟他讲客气。

“这是件正经事,姑母便不留你了。”丹阳郡主笑道:“若放了永城王进宫,他在陛下面前哭诉吵闹,陛下定然烦恼。陛下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咱们怎忍心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呢?”

“姑母说的是。”淮王道。

淮王和丹阳郡主告辞,叫上潞王,一起离开了射箭场。

丹阳郡主目送淮王离去,微笑赞美,“果然只有他才配称子充,连背影都如此清雅美好。”

“姑母,我五哥字子充,我取字子都,如何?”郑王笑嘻嘻的过来了。

“只要陛下答应,我自然没意见。”郑王没个正形儿,丹阳郡主说话便也随意,揶揄的道。

子都、子充都是春秋时著名的美男子,淮王字子充,郑王字子都,又有何不可。

郑王苦起脸,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我在父皇面前,哪有五哥那么得宠?这个话我可不敢跟父皇说。”

丹阳郡主安慰的道:“那咱们便不叫子都了,陛下赐什么字,咱们便要什么字。你想开一点儿,名和字都不过是称呼,叫什么不一样啊?”

“对,叫什么不一样啊,我还是我,又不会变成别人。”郑王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丹阳郡主微微一笑。

郑王笑着邀请,“姑母,您若闲着没事,常去宫里看看我母妃,跟我母妃说说话、下下棋,岂不是件美事?您现在有两个女儿了,大女儿小女儿一起带过去,我母妃宫里可就热闹喽。她啊,最喜欢热闹,最喜欢美丽可爱的姑娘家了。”

“我常去看望慧妃娘娘,自然是应该的。”丹阳郡主笑容可掬,话却说得并不含蓄,“不过,带我大女儿同去,可能不行。我大女儿一心一意只想着她妹妹,她和穆王府的官司是她的心病,这个心病不除,她什么也顾不上。慧妃娘娘风华绝代,她也无福得见了。”

郑王现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打起精神,“那您只带小女儿好了,我母妃很喜欢小姑娘的。您也知道,她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想要个女儿,一直没能如愿。”

“一定。”丹阳郡主含笑说道。

郑王和李锦鸿等人饮酒赋诗去了,丹阳郡主从射箭场出来,见江蕙和张欣豫、丁茵等人坐在花丛畔的青罗伞盖下絮絮说着话,看样子说得很投机,不由的欣慰一笑。

“那边怎会有青年男子?”丹阳郡主眼尖,看到不光有张欣豫等人在,还有个青年男子的身影,眉头微皱,叫过侍女询问。

侍女忙陪笑脸,“那位是济国公府的十四公子丁简,是丁十六姑娘的嫡亲兄长,和张姑娘好像也是认识的……”

丹阳郡主明白了。

也对,江蕙原本是不肯来的,张欣豫到安远侯府拜访之后,江蕙才改的口。敢情是因为这个啊,陪着张欣豫一起,是替张欣豫来相亲的吧?

“丁简公子的母亲来了么?”丹阳郡主问。

“来了,济国公府三夫人也是来了的。”侍女忙道。

丹阳郡主笑着吩咐,“等会儿你提醒我,我要过去见见三夫人。”

侍女忙应下了,“是,婢子谨记。”

丹阳郡主回到后殿,齐王妃正哄着江蓉玩耍,江蓉小脸蛋粉莹莹的,见了丹阳郡主便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快活的问道:“娘,我姐姐呢?她在外祖父外祖母家玩得高兴不高兴啊?”

丹阳郡主勉强笑了笑。唉,啥叫玩得高兴不高兴,你姐姐差一点儿就进了顺天府好么?这话她没法跟小孩子说,温柔摸摸江蓉的小脑袋,“蓉蓉,你姐姐和欣姐姐在外面说话呢,挺高兴的。”

“姐姐高兴就好,嘻嘻。”江蓉咧开小嘴。

齐王妃怜爱的抱过江蓉,让乳母带她到一边儿玩耍,丹阳郡主在齐王妃身边坐了,小声把方才的情形说了说,齐王妃气的白了脸,冷笑道:“欺到我齐王府头上来了!”

丹阳郡主委屈的抱怨,“母妃您说说,要是蕙蕙真在齐王府被顺天府给带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峻熙啊?蕙蕙可是我带到咱家来的。”

齐王妃面沉似水,“和这件事相关的人,齐王府以外的人我暂时管不了,齐王府中的人,但凡沾上干系的,我必定严惩。哼,不好生整治整治还得了么,竟敢坑起我的宝贝女儿来了。”

永城王、黄予时这些齐王妃暂时奈何不得,李锦治是齐王庶子之女,不是齐王妃的亲孙女。齐王妃整起李锦治,可不会有一点儿心疼。

丹阳郡主和齐王妃商量了会儿,命人把李锦鹏叫来了。

李锦鹏匆匆进来,一脸羞愧,“祖母,孙儿无能。小姑母对不起,我……”

丹阳郡主抬手制止,“小姑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鹏儿,你现在到顺天府去看看情形,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把你看到听到的告诉我便是。”

“是,小姑母。”李锦鹏会意。

李锦鹏亲自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位于皇城正后方的鼓楼大街路北,顺天府大门前,淮王自东,项城王自西,几乎同时到了,同时下了马。

“淮王殿下。”项城王拱手为礼,面带羞惭。

“堂兄。”淮王还礼,神色温和,和项城王并肩往里走,“堂兄可知道,安远侯江侯爷目前不在京城,外出公干?”

“听说了。”项城王忙道。

淮王道:“我只知道江侯爷外出公干,却不知道江侯爷具体是在做什么。不光我,我大哥也不知道。”

项城王心里一紧。

安远侯江峻熙是朝中新进宠臣,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是,江峻熙做的是什么事淮王不知道,太子也不知道,可见皇帝是何等的信任江峻熙……

项城王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今天我做了一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淮王缓缓的道:“堂兄你也知道,我大哥是国之储副,许多朝政大事会先由储君处理,之后再请示我父皇陛下。堂兄你想想,若我不及时阻止,到时候事情闹大,到了我大哥面前,一边是陛下的亲弟弟、我大哥的亲叔叔,一边是国之重臣、曾护驾有功的安远侯,我大哥岂不是左右为难么?”

“是,是。”项城王惶恐的道。

确实是这样,永城王做的这件事如果闹大了,闹到太子面前,那考验太子智慧的时刻便到了。这是给太子出难题。

淮王和项城王到了之后,早有人进去禀报,胡府尹快步几步过来迎接,“淮王殿下,项城王殿下,下官迎接来迟,还乞恕罪。”

“胡大人客气。”淮王、项城王谦逊。

“老胡你别走,你站住!”永城王从里面追出来,“老胡你跟我把话说清楚了,那个姓杜的小丫头你到底抓不抓得来?连个小丫头都抓不着,你这个顺天府尹也别当了,回家抱孩子去吧!”过来一把抓住胡府尹蛮横逼问,唾沫星子直飞。

胡府尹嫌弃的皱眉,“永城王殿下,有话好好说。”

“谁有心情跟你好好说?还不快去江家抓人?”永城王嚷嚷道。

胡府尹打了个哈哈,“永城王殿下,你让深州知府发份公文过来,下官见到公文,自然可以协助深州官府拿人。”

胡府尹对永城王也真是烦透了。你这什么也没有 ,红口白牙就要我拿人,那要是个平民百姓还算了,或许可能,可那小娃娃现在安远侯府,我连深州的公文都没见着,凭什么到江家抓人?你当安远侯府是什么,是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么?

“要什么公文?我父王的话难道不比公文更有份量?”永城王一脸傲慢。

项城王心中暗暗叫苦。

他想要提醒永城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皇叔厉害。”淮王微笑,“我父皇若有旨意,尚需经由宰辅台阁向下传达,皇叔的令旨却可不经任何公文从深州传到京城,传到顺天府,普天之下,无人能比。”

淮王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谁又听不出来呢?

项城王背上出汗,忙替永城王辩解,“我二哥只是心直口语,又正在赌气,故此才会……”

“一边儿待着去,没你的事。。”永城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老胡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点齐人,跟着我到江家把那姓杜的小丫头抓了,本王宽大为怀,别的事我便不再追究了。”

“永城王殿下宽容大度不追究,下官职责所在,有些事却不得不查。”胡府尹干笑几声,“那程伟是回穆王府冰室治病的吧?他怎么会出现在齐王府的,还请殿下明示。”

“程伟,就是那个意图行刺本王的人么?”淮王缓缓问道。

“正是。”胡府尹恭敬的道。

永城王差点儿没气背过去,“李颎,你这个胡言乱语是不是过份了?什么叫程伟行刺你,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我跟你到皇伯父面前理论去!”

淮王慢悠悠的道:“你若是到了御前和我理论,必输无疑。我挺乐意见你一败涂地面目无光的,不过我是孝顺儿子,陛下这些时日忙于军国大事,太过操劳,我做儿子的无论如何不愿让他老人家生这种无谓的闲气。所以,你还是在宫外折腾吧。”

“你,你说我进不去皇宫……我,我,我是陛下亲侄子,你敢说我进不去皇宫……”永城王气得都语无伦次了。

“那试试吧。”淮王做了个请的手势,优雅得体,却双气势十足。

永城王也顾不上和胡府尹歪缠了,一迭声的嚷嚷着,命侍众备马,他要进宫去。

胡府尹无比感激,深深一揖,“多谢淮王殿下。”

淮王淡淡一笑,摆摆手道:“何足挂齿。”

宫门外,永城王被兵士给截住了,“上司有命,三日之内,不许永城王殿下进入。”永城王气得哇哇乱叫,“哪个上司?哪个上司?”硬要往里闯,五六个兵士拥上把他微胖的身躯抬了起来,抬到马上,“这扇门你进不去,上峰下了令,我们就是掉了脑袋也不敢放你进去的。”

永城王气得哇哇乱叫,暴跳如雷,“本王换到西门去!”

他换了宫门,守门的兵士还是不放他进去,永城王硬闯,又被抬起来扔到马上。

连换四道宫门,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