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坡上,两个青年男子躲在一株松树后,向这边张望。
这两个青年男子一个身体瘦弱,俨然是书生模样,另一个却是身长体阔,虎背熊腰,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气势逼人。
“江甲,你务必把那个名叫阿若的小丫头弄到手交给我。”壮汉神情冷酷。
那瘦弱男子便是江峻健和严氏的大儿子江甲了,听了壮汉的话,他心中叫苦,一脸为难,“金五爷,不是我躲懒推拖,这个名叫阿若的小丫头可是不好办啊。她姐姐是江家大姑娘江蕙,你知道吧?江蕙才回安远侯府的时候,天天住在老夫人房里,根本没办法接近,更没办法打阿若的主意……”
“现在她不是搬出来了么?”金五爷沉下脸,不耐烦的打断了江甲。
江甲忙道:“是搬出来了不错,可她搬到稻粱园,一样也是没法!稻粱园是我家老太爷修心养性之地,我家老太爷的脾气你也知道,就爱附庸风雅,故弄玄虚,稻粱园的房子是按什么五行八卦之术建的,很是古怪,平常人进去了会绕得晕头转向,想要半夜偷袭什么的,根本别想……”
金五爷见江甲说得云天雾地,没句实在话,更是不满,眼神锋利如刀在江甲脸上扫过,江甲打了个啰嗦,接下来的话竟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没说半夜偷袭。”金五爷还要指望江甲这个笨蛋做内应,也不愿把他吓得狠了,尽量和缓了语气,“有你在,白天做事就行了。这个小丫头不是要蹓狗么?蹓狗途中绑了她,无声无息,不会惊动人。”
“她那条狗可厉害了。”江甲眼神躲闪。
金五爷见江甲一再推拖,冷笑一声,斜睇江甲,神情不善,“江大少爷,我若是把你欠下大笔赌债的事抖落出来,你爹你娘饶得了你么?江老太爷饶得了你么?会不会揭下你一层皮?”
江甲脸刷的一下子白了,嘴唇发颤,努力挤出丝笑意,“别别别,千万别,有话好好话,有话好好说。”
金五爷面沉似水,也不废话,伸手指指远处的阿若。
江甲哭丧着脸,“五爷你这是难为我了。我在外面偷偷赌博的事被揭穿了,是个死;把江蕙的妹妹偷走,惹恼了江蕙,也没有好下场。阿若这个小丫头我是真的不敢动啊,江蕙拿她当宝,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江蕙哪能饶得过我?”
“出息,连个丫头都怕!”金五爷不屑的呸了一声。
“江家从老太爷老夫人,到丹阳郡主,到三爷三太太,都是护着她的。我哪敢招惹她这样的大小姐?”江甲神情谄媚,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金五爷笑着拍拍他的肩,“江大少爷,你想多了。穆王府要捉阿若这个小丫头,不是想把她怎么样,只是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了,觉得没面子而已。等你把阿若献过去,穆王府的颜面保住了,穆王爷不着恼,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阿若这个小姑娘会毫发无伤的送回来,江蕙不会和你翻脸。”
“真的?”江甲半信半疑。
“真的。”金五爷语气笃定。
江甲虽是再三挣扎,但他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终究还是迫不过威逼利诱,点了头,“我,我听五爷的。”
金五爷略带鄙夷的扫了江甲一眼,脸上露出得意又狰狞的笑容。
永城王做梦都想要捉拿的人,他就要弄到手了。立了这个大功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江甲虽然答应了替金五爷办这件事,但胆子实在太小了,前怕狼后怕虎,“阿若要么跟着她姐姐江蕙,要么就带着她那只大狼狗,很难接近……”
金五爷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说不出的得意和自负,“今天丹阳郡主有贵客,会把江蕙叫过去拜见。那个名叫阿若的小丫头身份尴尬,去不了。咱们只要设法把那只可恶的狼狗毒-死,一个才五岁的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毒-死?”江甲吃了一惊。
金五爷对江甲这个没见过世面没一点出息的笨蛋蠢货实在是看不起,眼神中闪过嫌恶之色,阴冷的道:“对,毒=死。狗再凶狠也不足为虑,一块有毒的肉,就能送它上西天。”
“如此。”江甲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江蕙要见贵客,灰灰又会被毒-死,要捉阿若,好像真的不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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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郡主的姐姐乐亭郡主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肌肤滑腻,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连皱纹也没有。
丹阳郡主和乐亭郡主是同母姐妹,年龄又差着十几岁,乐亭郡主长姐如母,对丹阳郡主极是宠爱,姐妹二人见了面,笑着说了些家常,其乐融融。
乐亭郡主对丹阳郡主使了个眼色,丹阳郡主会意,命傅姆侍女等人暂时退下了。乐亭郡主和妹妹并肩坐了,小声问道:“你家新来的这个大姑娘,是不是性子太野了,不听你的教训?让你犯愁了吧?”
丹阳郡主诧异,“姐姐这话从何说起?”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微笑道:“蕙蕙回府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姐姐,姐姐却知道了,应该是李颖或是李颀说的,对不对?”
穆王性情粗暴,就连他的儿子们也是惧怕他的。他既然有命令要捉拿阿若,永城王、项城王便不敢懈怠,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使命。这不,主意都打到乐亭郡主身上了。
乐亭郡主笑了笑,不置可否,却柔声劝道:“小妹,你虽成了亲,生了孩子,还是和从前做姑娘时一般的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容易心软。你家这位大姑娘不简单啊,没事的时候装清高,离安远侯府远远的,一旦出了事,她便马不停蹄,带着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回来了。她这一回来,给你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她是峻熙的亲生女儿,出了事自然要回家向父亲求救。不回家,她还能去哪里?”丹阳郡主自然而然的道。
乐亭郡主心疼妹妹,一脸的情真意切,“你好心好意为她着想,她为你着想了么?你是皇室郡主,她却带着个凶手的女儿、一个穆王府上天入地都要捉拿的小女孩儿回家了,她这不是把你架到火上烤么?”
“没那么严重,姐姐。”丹阳郡主笑着摇头,“谈不上什么架到火上烤,我也就是暂时挡了挡,让李颖李颀他们等上数日,等峻熙回来了,再做道理。”
“一个小丫头,还是个外姓小丫头,和安远侯府不沾亲不带故的,你又何必因为她和穆王作对。”乐亭郡主不赞成。
丹阳郡主微微一笑,道:“姐姐你知道么?蕙蕙一直是亲手照顾阿若,亲自打发她洗澡、亲自替她梳头穿衣,不肯假手侍女,唯恐阿若不自在了。姐姐,蕙蕙对阿若是这样的在意,那阿若对于安远侯府来说,还是个不沾亲不带故、无关紧要的小丫头么?”
“你就是这么容易心软,江蕙这样便把你感动了么?”乐亭郡主嗔怪。
丹阳郡主柔声道: “蕙蕙对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极是疼爱,她才回来的时候住在春晖堂,阿若年龄小,骑马骑的太久,大腿和小屁股都磨红了,蕙蕙便让阿若趴在她身上睡。她熟睡的时候,有一回我和我婆婆悄悄去看她,我们才轻手轻脚掀开床帘,她便惊醒了,眼睛都没睁开,便一手搂紧阿若,一手去拿放在枕下的尖刀……”
“天呢。”乐亭郡主惊呼。
丹阳郡主握住了乐亭郡主的手,神气诚恳,“蕙蕙回到安远侯府,在老夫人房里住下来了,还是这样,可想而知她在从深州回京城的路上是如何危机四伏、如何殚精竭虑了。蕙蕙那么爱护阿若。姐姐,你对我的爱护之意也是一样的,是么?”
丹阳郡主眼神明净,如流淌在山林间的小溪一般,清澈见底。
乐亭郡主长长一声叹息,“好吧,我本来是来劝说你的,却被你给说服了。”
乐亭郡主是齐王长女,虽不想平白无故和穆王府起了争端,却也不至于怕了谁。她今天特地来了这一趟,倒是担心丹阳郡主因为太过心善会被人利用的原因更多些。丹阳郡主讲了江蕙的事,乐亭郡主颇有几分感动,也就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小妹,这样也好。你替江蕙挡了事,妹夫回来之后必定感念你的温柔得体、心地仁善,以后会对你更好、更一心一意、更体贴入微的。”乐亭郡主很有兴致的替妹妹盘算。
丹阳郡主又是笑,又是摇头。
姐妹二人说了会儿私房话,乐亭郡主笑道:“你家这位大姑娘是在山里长大的,我原本想着她性子一定野,风度涵养不够,没什么好见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对她倒起了好奇之心,想要一睹她的风采了。”
☆、010
“蕙蕙生得很美,仪态娴雅,却有股子女孩子身上少见的傲气,姐姐见了一定会喜欢她的。”丹阳郡主笑盈盈的道。
乐亭郡主见妹妹笑容灿烂,既替她高兴,又有些心酸,“唉,小妹对妹夫实在太过痴情,连妹夫和前妻所生的女儿也是真心喜爱啊。”
丹阳郡主命傅姆侍女等人进来,让钟嬷嬷去一趟稻粱园。
钟嬷嬷答应着去了,过了一会儿,侍女进来禀报,“汝南侯夫人登门拜访。”
丹阳郡主和乐亭郡主不由的相互看了一眼。
穆王现在的王妃姓陈,是太常寺卿陈大人之女,原配王妃姓赵,出自汝南侯府。这位不速之客汝南侯夫人,便是穆王元妃赵氏的嫂嫂了。赵妃育有世子李颛、永城王李颖,不幸因病去世,之后穆王续娶陈妃,陈妃生下项城王李颀。汝南侯府平时和丹阳郡主、安远侯府来往并不多,现在这个时候汝南侯夫人不请自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替永城王做说客的。
“阿若这个小姑娘,真有这般重要么。”丹阳郡主纳闷,“按永城王李颖的说法,凶手本人已经伏法,这难道还不够?一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她招谁惹谁了,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呢?穆王府就非抓她不可?”
“为了面子吧。”乐亭郡主淡笑。
穆王府最初根本没把江蕙、阿若当回事,以为不过是一个大村姑、一个小村姑而已,手到擒来。谁知江蕙带着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从穆王府的天罗地网中逃出,穆王府连个小姑娘也抓不住,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了。
“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那可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丹阳郡主不以为然。
“小妹,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心地良善呢。”乐亭郡主不由的笑了。
丹阳郡主命人请汝南侯夫人进来。
汝南侯夫人都没有提前送个贴子,便冒冒失失的登门了,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丹阳郡主心中不喜。不过,汝南侯府是穆王元妃的娘家,穆王是丹阳郡主、乐亭郡主的堂兄,两家也算姻亲,不便将人拒之门外。
汝南侯夫人姓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略有些发福,眼神却依旧精明,堆着一脸笑,语气十分亲热,好像她跟丹阳郡主、乐亭郡主很熟络似的。
“我今天冒昧来访,是替永城王殿下陪不是的。永城王殿下年轻,血气方刚,在您这位姑母面前出言无状,他自己事后也后悔得不行了呢。”汝南侯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永城王的舅母,我们是永城王的姑母,你做舅母的替他向我们陪不是,显着你和永城王更亲近,是不是?”乐亭郡主似笑非笑,话里有话。
“郡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汝南侯夫人吓了一跳,忙陪笑辩解。
正说着话,钟嬷嬷回来了,向丹阳郡主复命,“大姑娘稍后就到。”
汝南侯夫人似是有些吃惊,一抹狂喜之色,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丹阳郡主心中警觉,含笑问道:“除了替永城王陪不是,不知夫人还有何见教?”
你的来意赶紧说说吧,怎么听到大姑娘要来,你高兴成这样。
汝南侯夫人眼底的喜气掩都掩不住,笑道:“哪里哪里,彼此姻亲,原该常常走动才是。除了替永城王殿下陪不是,我还想和郡主多亲近亲近。”
这位汝南侯夫人一直是脸上堆笑的,但她这时候的笑容和才进来时的笑容不同,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得意洋洋的。
丹阳郡主越想越不对劲,叫过钟嬷嬷小声交代了几句话。钟嬷嬷会意,忙抽身出来到了外面。江蕙一袭绿衣,冉冉而来,钟嬷嬷迎上去,小声说了几声话,江蕙脸色微变,向钟嬷嬷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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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女孩儿带着只大狼狗在林间小道上闲逛,小女孩儿笑嘻嘻的,大狼狗时不时仰天咆哮。
“灰灰,别瞎叫。”阿若道。
灰灰叫的更凶了。
阿若小大人般的叹气,“你是想念山林了,想要打猎了,对不对?可是姐姐说了,这阵子咱们不能出府,灰灰,暂且忍忍吧,行不?”
“想念山林,打猎。”一个青衣侍女鬼鬼崇崇躲在一边,偷听到阿若的话,心中一动。
这青衣侍女悄悄溜走,把偷听到的话、偷看到的情形向江甲一五一十回禀了。金五大喜,赏了那青衣侍女一块碎银,侍女大喜,再三道谢,喜眉笑眼的去了。
金五命人取了只兔子过来,让江甲带路,到了阿若蹓狗的地方。到了之后,金五取出一小包毒-药喂到兔子口中,然后把兔子放了,兔子箭一般的蹿了出去。
“有兔子,有兔子!”阿若欢呼。
灰灰咆哮着冲过去,一口将兔子叼在口中。
这只中了毒的兔子实在痛苦,乱挠乱刨,灰灰一口咬断了兔子的脖子。
金五看到血,哈哈一笑,不再躲着了,站起身来,志得意满。
他用的毒很厉害,灰灰喝了兔子的血,就要倒下了。
果然,不久之后,灰灰便痛苦的倒在了地上。阿若扑过去抱住灰灰,眼泪吧哒吧哒往下掉,“灰灰,你中毒了,你别乱动,先泡水里。”用力把灰灰按到路边的浅水坑里,“你喝水,多喝水。”见路边生着几株冷水花,知道是能解毒的,忙揪了下来,抛到水中。
“那只可恶的狗总算倒下了,抓孩子!”金五目露凶光向前冲,江甲啰嗦了下,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
“抓着了,穆王府要的人我就要抓着了!”金五狂喜。
江甲想着自己欠下的赌债,拉了拉金五,“五爷,让我来。”奋勇争先跑到了前头,一把抓住阿若,“跟我走吧!”阿若想也不想,低头恶狠狠在江甲手上咬了一口,江甲一声惨叫,放开阿若。
阿若身手敏捷的上了树。
“他娘的,这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猴子?”金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爬树速度,又惊又气,目瞪口呆。
“你下来,快下来!”江甲连个小姑娘也抓不住,面目无光,气急败坏的仰起脸乱嚷乱叫。
阿若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取出弹弓和石子,大喝一声:“着!”一粒石子打到江甲眼睛上,江甲伸手捂住眼睛,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一个小孩子射粒石子,能有多疼?”金五看不得江甲这没出息的样子,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闭上你的臭嘴,再乱叫老子杀了你!”
江甲捂着眼睛在地上滚来滚去,泪流不止。
金五狞笑一声,自背后取出精钢制成的弩机,搭上利箭,“小丫头,你识相的话就乖乖下来,不然爷爷弩-箭一出,便射死了你!”
阿若稳稳的站在树干上,手持弹弓,咪起眼睛,说起话来还是一团孩气,“我能射石子儿!咱俩比赛,看谁先射中谁!”
“你个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谁跟你比赛!”金五气极怒极,破口大骂,“永城王要的是活人,否则以爷爷的脾气,一箭先把你这可恶的小丫头射死!”
“有本事你射啊。”阿若一则站在树上,离金五远,二则不知道弩-箭的威力,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很危险了,奶声奶气的向金五挑衅。
江蕙向这边飞奔过来,远远的听到妹妹的声音,还有哭喊声、威胁声,心急如焚。
丹阳郡主和乐亭郡主、汝南侯夫人等都被惊动了,丹阳郡主当机立断,命令侍女立即吩咐下去,调集府里最精干的侍卫。
江蕙赶到的时候,金五正怒骂一声,准备上树,“不信抓不着你这个黄毛小丫头!”
金五离得近了,阿若眼疾手快,“着!”一粒石子冲着金五面门飞过来。
虽然是小孩子打的,没什么力道,但打到金五脸上,还是疼得他呲牙咧嘴。金五恼怒,凶性大发,冲树上的阿若举起弩机,喝道:“老子一箭射中你胳膊,再一箭射中你的腿,看你下来不下来!”
“我一石子儿打你脸,一石子儿打你眼,看你哭不哭!”阿若冲他扮了个鬼脸。
金五眼神冷酷,弩机瞄准了阿若。
要活的,可以啊,射不着要害这孩子就死不了,一样可以交差!
“姐姐!”阿若站的高看的远,瞧见江蕙的身影,喜上眉梢,一声欢呼。
金五一凛,下意识的朝阿若欢呼的方向望过去,见一名身穿淡绿罗衫的少女越来越近,脑子嗡的一声,厉声喝道:“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一箭射死这个小丫头!”
金五没见过江蕙,但是听说过江蕙的大名,也听说过江蕙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他知道,江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柔弱好欺的闺中弱女,必须严加防范。
丹阳郡主等人也跟过来了,看到阿若在树上,金五面相凶狠,持弩欲射,都变了脸色。
“蕙蕙,太危险了,不要过去!”丹阳郡主失声叫道。
“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金五神情狰狞,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从脸上滚落。
“没事的,你仔细看看,我手无寸铁啊。”江蕙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暖阳下的湖水,张开双臂,向对面示意,“我什么也没带,只有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你害怕什么呢?”
她生的很美,一张尚带稚气的面庞晶莹剔透,眼波盈盈,俏丽动人,看上去真的没有一点攻击性。
她身上的罗衫是淡绿色的,既像才长出来的嫩树芽,又像才破土而出的小草,清新自然,赏心悦目。
她身材窈窕,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更显得纤腰一束,不盈一握。
“是啊,我害怕什么呢?”金五方才紧张得要命,这时却渐渐有些放松了。
这样的一位姑娘,她就算过来了,又能做什么呢?她生的这么美丽,声音这么温柔,腰这么细,好像一把就能拧断似的……
江蕙离金五越来越近,丹阳郡主的侍卫也奉命疾奔而至,从左右、背后慢慢包围过来。
阿若还在树上,金五持着弩-箭欲射,侍卫们一时之间不敢过于靠近。
丹阳郡主等人凝神看着这一幕,心里怦怦直跳。
江蕙快到金五身边了,神色异常柔和,“来,把你的弩-箭对准我。安远侯府顾忌的是我,不是我妹妹,你拿弩-箭对准我,拿我当人质,岂不是更安全么?”
金五看到一位美丽纤细的妙龄少女就要到他身畔了,心中狂跳,手心出汗,“好,对准你!”咬咬牙狠狠心,弩-箭不再朝上对准阿若,转而瞄向江蕙。
一张如花面庞就在眼前,金五正要冲上一步抓了江蕙,江蕙却伸出右手到了腰间,一抖一带,那条白色的腰带化为利刃,向金五手腕疾刺。
原来她那条白色的腰带,竟然是一柄软剑。
金五做梦也想不江蕙手中会多出一柄利器,大惊失色,怒道:“你使诈!你无耻!”手腕被江蕙刺中,手中的弩-箭拿不住,落到了地上。
江蕙目光一冷,呸了一声,“你一个不择手段对小孩子下狠手的人,竟然有脸嫌弃别人使诈!你还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金五手中没有了弩-箭,侍卫不再有顾虑,一拥而上,帮着江蕙将金五拿住了。
江蕙接下阿若,阿若抽抽噎噎的,“姐姐,灰灰不能动啦。”江蕙安抚的拍拍妹妹,“姐姐是大夫,阿若忘了么?”阿若破涕为笑,“对啦,娘是大夫,姐姐也是大夫!”这时丹阳郡主等人也过来了,江蕙说了几样草药的名称,丹阳郡主立即差人取来,把灰灰泡到了药水中。
看到被五花大绑的金五,汝南侯夫人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隐隐发紫。
江蕙吩咐侍卫戴上手套,取过那只被毒死的兔子,小心翼翼挤出半碗毒血。
“蕙蕙,你要做什么?”丹阳郡主好奇。
乐亭郡主面带微笑,目光从江蕙脸上扫过。
以前她也听说过所谓的将门虎女,不过,今天才算见着了。
纤腰娉婷,美丽的腰带竟然是软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的软剑……
江蕙一笑,斯斯文文的道:“虽然此人不请自至,但上门是客,做主人的,总要请客人喝上一杯,才是道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挤出来的是毒血,江蕙却说要请客人喝上一杯,看来是要喂金五喝毒血了。
果然,侍卫拿着碗向金五走过去。金五恐怖大叫,拼命想要挣扎,“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侍卫哪里肯听他的?捏住鼻子,硬灌了下去。
灌过毒血,金五的嘴巴便被抹布塞住了,不许他大喊大叫。
江蕙目无表情凝视着金五,缓缓的道:“这位客人的脸色不大好,好像应该送他回家歇着去。他不请自来,也不知是谁家的人,还是仔仔细细消消停停的问清楚再说,千万不能弄错了。他在江家做的事尴尬,若是送错了人家,岂不是胡乱得罪人么?”
金五被侍卫紧紧的按着,眼神疯狂,濒临绝望。
他被喂了毒血,如果快些送走,或许还有救。但江蕙偏偏咐咐要仔细的问、消停的问,问清楚他是谁的人,千万不能弄错了。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等安远侯府的人什么都问清楚之后,他恐怕已经浑身冰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双更,但这章很肥啊,撒花撒花。
☆、011
“江大姑娘可真能干,这才回到安远侯府几天,便能随意指挥起府里的侍卫,随意决定府里的大事。两位郡主都在场,却根本不用郡主操心。”汝南侯夫人皮笑肉不笑。
汝南侯夫人这话明显是在挑拨了,指责江蕙过于专断,明明丹阳郡主和乐亭郡主都在,但江蕙并不请示谁,身为小辈,却自作主张。
“我就喜欢蕙蕙这样不用我操心的孩子,有主见的孩子。”丹阳郡主笑吟吟,满面春风。
汝南侯夫人脸上那本来就不自然的笑容更是僵住了,很是难堪。
乐亭郡主其实也觉得江蕙擅自做主,对丹阳郡主不够尊重,但汝南侯夫人来者不善,她更不能让汝南侯夫人如了意,而且她这位做姐姐的,当着众人的面是不会和丹阳郡主唱反调驳斥自己妹妹的,便也微笑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原该有些脾气有些傲气才是。若过于软弱,遇到事便没主意,事事仰赖长辈,倒显得小家子气没出息了,夫人说对么?”
“对,对。”汝南作夫人嘴里发苦,强颜欢笑。
江甲眼睛很疼,方才一直倒在地上撒赖,这会儿却知道事情不妙,不敢发出声响,悄悄往路边爬。
“甲大爷怎么办?”早有侍卫看到他了,请示道。
江蕙面色鄙夷,淡淡的道:“原来这位客人并非不请自来,而是安远侯府有内应招待他么?很好,把这位甲大爷一起请过去吧,让他说说,这位客人是什么来头,他又是如何招待这位客人的。江家好客,若有疏漏之处,要及时弥补。”
“我的儿啊,我的娇儿啊。”不知是谁给严氏送了口信儿,严氏扶着两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从对面山坡上跑下来,大老远的便开始哭嚎,“我的儿啊,我的娇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是谁故意要整治你啊……”
她嗓门儿响亮,既像喊,又似乎很有腔调,像在唱,听起来可真是聒噪。
阿若蹲在水缸边,眼巴巴的瞅着灰灰,就盼着灰灰赶紧好起来、站起来。听到严氏的哭闹,阿若皱起小眉头,一脸嫌弃,“灰灰还在养病呀,这样会吵到它的!”
严氏哭哭闹闹的到了近前,见江甲神情委顿,一直捂着眼睛不放,不知以为江甲是受了多重的伤呢,更是哭天抢地、喊冤叫屈,“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伤了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啊……”
汝南侯夫人本来是看不起严氏这种泼妇的,这时看着严氏却颇为顺眼,幸灾乐祸的想道:“这人再无赖也是江蕙的长辈,尊卑有序,江蕙再厉害,又能奈她何?”等着看江蕙的笑话。
“娘,您别哭了。”江甲脸皮再厚也知道丢人,小声的央求。
严氏哪里肯听他的,越哭越大声,“是谁把你打伤的,快告诉我!”
“是我呀。”阿若取出弹弓,得意的给严氏看,“我拿弹弓打的,是不是很准?”
“你个小丫头,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严氏又惊又怒,咬牙切齿。
“这可不怪我。他要抓我,我才打他的。”阿若奶声奶气。
严氏心疼江甲,撸撸袖子打算过来撕打阿若,“好呀,你这个外姓小丫头胆大包天,敢在安远侯府打江家的少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若嘻嘻一笑,抱住了江蕙。
江蕙双手抱臂,凉凉看着严氏,严氏本是惯于撒泼的,但被江蕙这妙龄少女冷冰冰的看着,居然心中生寒,讪讪的停下手,“大丫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小孩子拿弹弓打人呢?你这个妹妹也该好好管管了……”
江蕙凤眼微咪,“吃里扒外、丧尽天良的贼子,才应该好好管管吧。”
“谁吃里扒外了?谁丧尽天良了?”严氏一蹦三尺高。
江蕙不和严氏废话,命令侍卫,“把江甲带回去,和那不知名的客人分开询问。询问清楚之后,如果没有违法行为,各回各家。如果有人违法行凶,该送交官府的,便送交官府。”
“是。”侍卫答应着,要把金五、江甲带走。
严氏惶急失措,口不择言,尖声大叫,“你无法无天了啊,自家一点小事体,你就敢经官动府?我告诉你,我儿子可是严家长房长孙,金贵着呢,你就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试试?”
严氏的喊叫声实在刺耳难听,在场的众人都被她弄得很难受。
“灰灰还在养病呀,要安静。”阿若委屈的撅起小嘴。
江蕙顺手从路边一株不知名的果树上摘下一颗青色的、圆圆的果子,顺手向严氏掷过去。
她出手极有准头,青圆果正好在严氏张大嘴巴的时候掷入口中,严氏登时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再也发不出尖锐刺耳的喊叫声了。
这个世界安静了。
严氏的两个丫头本能的想要过去服侍严氏,想要替严氏取下手中的青果,江蕙一道目光扫过来,两个丫头打了个寒噤,同时低下了头。
“平时只听说侯爷身上有煞气,可我们这身份也到不了侯爷跟前,不知道这煞气到底是什么。今天见了大姑娘,才知道这传闻中的煞气是真有的,大姑娘眼神中就有……”两个丫头啰啰嗦嗦的,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
江蕙命人把金五、江甲带了下去,之后才命侍女将严氏口中的青果取出来,“怎么吃起这果来了?这青果还没熟,味道是涩的,吃不得。”
严氏又气又急,又怒又怕,声音发颤,“我,我要去告诉老太爷,让他老人家替我和我儿子做主……”
“你只管去。”江蕙面罩寒霜,声音更是清冷如冰,“我祖父若是骂我一句,或是说我一句重话,我立刻带阿若离开安远侯府,这辈子再也不回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严氏呆若木鸡,威胁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丹阳郡主略一思忖,叫过心腹侍女,小声交代了几句话,侍女会意,“是,奴婢这便去禀告老太爷。”曲膝行礼,快步去了。
“你家这个大姑娘,脾气是不是太大了点儿?”乐亭郡主还没见过江蕙这种性子的侯府千金呢,颇有几分稀奇,“祖父若是说她句重话,她就一辈子不回家了?”
丹阳郡主冲乐亭郡主使了个眼色,乐亭郡主摇摇头,不再问了。
呆呆傻傻的严氏被侍女扶下去了。
汝南侯夫人也看得目旌神摇,暗暗称奇,她毕竟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现在不光目的没有达到,还折损了人手,折了面子,心里没好气,微笑说道:“江大姑娘可真是不好惹。对客人是那样,对本家的伯母又是这样……”
她话音未落,江蕙蓦然回头,死死盯住了她。
汝南侯夫人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名门贵妇,算得上见多识广,被江蕙这么看着,居然也是心跳加快,慌了神。
“江大姑娘,怎么了?”汝南侯夫人笑得极是勉强。
江蕙一字一字,缓缓的道:“我这个人确实不好惹,因为我得道多助,连上天都是要帮我的。夫人听说过么?一个恶人曾经当着我的面叫嚣要残忍的法子对付我妹妹,我愤怒之极,骂那恶人,‘你这种混账王八蛋没有人性,必遭天遣!’后来,那恶人果然遭了天遣,死得很惨。”
“你……”汝南侯夫脸色煞白。
丹阳郡主和乐亭郡主也为之动容。
这不就是穆王府那个万鹗么?一行十三人,命丧苍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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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亭郡主才回到她的郡主府,项城王李颀就到了。
乐亭郡主仪态优雅走在由青石铺就的洁净道路上,项城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
“颀儿,你可真心急啊。”乐亭郡主含笑道。
“姑母,不是侄儿心急,实在是……侄儿飞鸽传书向我父王报信,我父王知道之后,气得都吐血了。侄儿也不想惊动姑母的,可只有您面子够大,能替侄儿向丹阳姑母求求情……”项城王低声下气。
乐亭郡主不由的叹息,“唉,你父王这个急性子啊,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项城王惴惴不安的问道:“丹阳姑母怎么说?”
乐亭郡主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颀儿,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当中,穆王府是不是有理亏之处?”
“姑母何出此言?”项城王吃了一惊。
乐亭郡主淡淡一笑,“江蕙似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颀儿,那位姑娘不是个管前不顾后的性子,虽说不上深谋远虑,也称得上谋定而后动。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项城王苦笑,“姑母,不瞒您说,事发当时我不在深州,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乐亭郡主抬起手,温和的打断了他,“江家那位大姑娘不是个好惹的。颀儿,若穆王府真有把柄在她手里,还是息事宁人、善罢甘休了吧。”
☆、012
项城王不由的苦笑。
他又何尝不想息事宁人、善罢甘休呢?只不过穆王府当家作主的是他那刚愎自用的父王,不是他。
乐亭郡主一笑,轻移莲步向前走,“颀儿,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别的忙我可帮不上。本该留你喝杯茶的,不过,今天汝南侯夫人也去了江家,江家大姑娘来见我和汝南侯夫人的时候,有人蕴意要绑架她的妹妹。幸亏江大姑娘机警,那人没有得逞,被抓起来了。你这做外甥的还是到汝南侯府去一趟吧,你舅母受了惊,应当安慰安慰。”
项城王听的汗都下来了,想要解释,“姑母,我不知道汝南侯夫人也会去江家……”
乐亭郡主脚步不停,笑得意味深长,“放心,我明白。”
项城王再三道歉解释,乐亭郡主一笑而过,项城王心里有事,不再多逗留,告辞离去。
乐亭郡主才进二门,她的女儿章琬琰便活泼的笑着迎过来了,“娘,您今天出门也不带我,和小姨说什么私房话去了啊?”
章琬琰年方二八,颜色娇嫩悦目的鹅黄色云锦衫子映得她肤如凝脂,面如莲萼,俏美可人。乐亭郡主心爱这个女儿,任由她挽了胳臂,微笑道:“带你去做什么?你小姨家里只有你蓉蓉小表妹,她还那么小,你又和她玩不来。”
“谁说我和蓉蓉玩不来了?”章琬琰笑着撒娇不依,“蓉蓉虽然小,可她的童言童语,也另有一番风味呢。”
“行,下回带你一起去,让你听蓉蓉的童言童语。”乐亭郡主嫣然。
母女二人说笑着回到房中,乐亭郡主梳洗过了,另换了家常衣衫,舒舒服服坐下和章琬琰闲话家常。章琬琰问起今天安远侯府之行可有什么见闻,乐亭郡主笑着摇头,“现在若告诉你,等你爹爹回来了,我还要再说一遍。不如等他回来吧。”
乐亭郡主两个儿子章怀瑾、章握瑜都在西山书院读书,平时不回来。每天都在家的除了乐亭郡主、章琬琰母女,就是乐亭郡主的丈夫,时任太常寺少卿的章遒章少卿了。
“好吧,等爹爹回来。”章琬琰欣然同意。
日暮时分,一位身穿大红官服的男子走进庭院。
他年近四十,中等身材,面目俊朗,从容潇洒、不紧不慢。